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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抱紧我(千杯灼)


说着,裴迹将搁在面前的茶杯轻轻推远了两寸,“我说赵总,你应该不介意吧?”
那口气随意的像是在讨论天气一般,“不过——你要是介意的话,我代表长泰,随时欢迎你入股。钱嘛……既然有得赚,大家一起赚也是好事儿。”
赵志恒猛地被他将了一军,打了个哈哈,“裴总说的哪里话,大家都是朋友,怎么会介意呢?再者说了,研发团队是正常裁掉的,又不是裴总用非法手段竞业挖的。”
“说到这儿,可得算决策失误了。”裴迹风凉道,“怎么样?你也大意,该签好竞业协议的……多亏了赵总,我才能捡便宜。”
赵志恒露出讪色,叫人笑脸打了闷棍,如鲠在喉,手指暗不做声的收紧,口中仍未能憋出下一句来。
沈黎不客气道,“别得了便宜卖乖,谁不知道你盯上的东西,不管怎么样都要得手?”
他本意是为赵志恒讨公道,哪知裴迹并未反驳,反而朗声笑起来,故作谦逊道,“说的是,怪我说错话了,别介意,赵总,以后……咱们有的是合作机会。”
沈黎琢磨不透裴迹的意思,反观赵志恒,却赔笑着点头——
“嗬,裴迹。”沈黎扬了扬下巴,瞧着他面前的那杯茶,扯开了话题,“不尝尝?美人倒的美人茶?”
“两位的好意,却之不恭。”裴迹端起茶杯轻吹了两下,忽然又顿住了,衬着那抹笑,神色仍显得淡然,“哦对,赵总,下次再请人喝茶——最好换个地方。另外,你在3区的项目我有关注,到时候,可以再交流。”
不等沈黎反应过来什么意思,裴迹便抬眸看向宁远,用那种饱含尊重的欣赏目光,坦荡的在人脸上细细流连。
片刻后,在宁远的眼神警告和小幅度挑眉示意中,那笑容渐渐加深。终于……裴迹缓缓垂眸,啜品了一口茶水,满足喟叹道,“确实不错。”
直到搁下茶杯,裴迹才状似不经意的发问,“这脸上,是怎么了?”
宁远没吭声,试图编个理由。毕竟,这个节骨眼儿,也不好说实话……
“不小心划的。”
“我打的。”
两人同时出声,赵志恒惊诧的去看裴迹,却只在那张脸上捕捉到微笑如常。
“沈黎,你还真是,不长记性。”裴迹搭在沙发椅背上的手拨了拨,示意宁远可以出去了。
见他只是熟稔规劝沈黎,却不曾护着宁远,反倒是赵志恒心底直犯嘀咕,难道说,这裴迹真就是玩玩,实际上还对沈黎余情未了?
“不替你的小情人讨公道?”
“哦?”
“就那点事儿,谁不知道谁啊?裴迹你装什么?”
沈黎话都没说完,便被赵志恒打断了,“裴总,我看咱们今天也聊得差不多了,3区的项目,过几天我再约你时间吧。”他佯作有事儿,抬腕看了眼手表,“待会儿我还有会,不能耽搁太久。”
“你能有什么会?”
沈黎还要再说,被赵志恒扯住了——“沈黎,我真有个会,改天、改天再说。”
“你等会儿……裴迹!”
裴迹连头也没回,便起身往外走,身影被拉开后旋即关闭的厚重门扇隔开了。
踩在厚实的地毯上,裴迹微微侧脸、顿住脚步,朝旁边候着服务的宁远道,“走吧。”
宁远压低声音,“我还没……”
裴迹看了一眼身着红金制服、忙不迭微笑点头的李晓,“人,我先带走。安排别人过来吧,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好的,裴总。”
宁远和她交换了个眼神,这才跟着人往外走。
两人一前一后,才走到门口,裴迹便把车钥匙递出去,“先去车里等我,待会儿咱们回趟家。”
宁远茫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咱们?回家?”
裴迹笑起来,话里有话,“我是你小姑父,咱们一起回家?有什么问题吗?”
“……”宁远傻眼,怔怔的看着他快步朝另一边走去。
——不是?谁跟他回家啊?
——八字没一撇吧?我小姑还是单身呢!
——我喊你小姑父是客气,你自称长辈,是不是过分了啊!
裴迹的车就停在上次送机的位置,很好找。宁远在车里等了没大会儿,裴迹就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堆甜品。
“喏。”裴迹拉开驾驶室的车门,坐进来,将甜品递给人,“听说,吃甜食,心情会变好。”
宁远嘴硬,“我心情挺好的。”
裴迹又递出去一杯果茶,见他下意识接过来,就开始剥吸管,唇边那抹笑实在忍不住荡开了。
“笑什么?”
裴迹从胸前口袋里抽出一张创口贴,两指夹着递到他眼前,“不小心划的?不会真是挨打了吧?”
“挨打?我能挨打?我可是安全员。”宁远当即挑了眉,犟道,“我击剑可是很厉害的。就凭普通人,怎么可能近身?”
“……”
裴迹看着他,好笑道,“真的?”
“真的,”宁远保证道,“真是我自己划的,待会回家,可别乱说话。”
“好。”裴迹勾了勾指尖,“过来,我帮你贴上。”
“不用,这点小伤。”宁远摇头,还不等开口再申辩,裴迹就伸出手去,扣住人的后颈微微往跟前一拉。
俊而厉的帅脸骤然放大,拒绝的话噎在嗓子眼儿里吐不出来,宁远猛地涨红了脸。
“你你你、干什么?”

裴迹拆了创口贴,托握住人的下巴,歪着头细细的看那伤口。
伤口只有浅浅的一道,虽然止住了红,但周遭却都轻肿了起来,好在伤口不深,裴迹道,“三五天,应该就能好,要不……待会先去趟医院?留了伤我可不好交代。”
宁远微微挣扎,“你有什么好交代的?”
“别动。”裴迹轻笑,“为了我争风吃醋,我不得跟有为总交代?”
“你……小姑父,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为了你争风吃醋了。”
“啧。”裴迹拿拇指蹭了蹭他的颧骨。
指腹温热,似摩挲的疼惜,缓慢而温柔。在狭窄空间之中,感官被无限放大,越发让人觉得那动作缱绻、目光滚烫。
宁远觉得实在耐不住的抬了眼皮儿,恰好撞上裴迹低笑着垂眸。
视线相对,两个人的呼吸落成一片交融,忽然间觉得热了起来——裴迹那张脸生的朗厉分明,眉眼压低,衬托的眼廓深邃、鼻梁挺拔。此刻,他无意收敛锋芒,即使笑着也极具压迫感,往常谦逊的神色变幻,压不住眼底盯住猎物的锐气。
宁远被人看的心跳紧起来,噗通的乱成一片。也不知道哪根筋儿抽了,他猛地握住人的手腕,干巴巴问出声来,“看什么?”
裴迹将那句“好看”淡不作声的吞下去,哑声笑道,“没事儿……看看贴好了吗?”
“哦。”
“怎么脸红了?”
“我……我可没有。”宁远急道,“是……车里太闷热了。”
看着他把本就冒着冷气的空调拨到最大,裴迹笑了。
片刻后,裴迹顺着他的力道送了手,撤身拉开一段距离,“没说你争风吃醋,说……沈黎。”他抬手搭在方向盘上,淡定解释道,“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没难为你吧?”
“真没有。”宁远再一次否认。
半晌后,他又啜着果茶问,“三百万就给他了啊?”那声音咕哝不清,越来越低了,“不是我说,要真是前任,你这眼光也太差了吧……”
裴迹听清楚了,意味深长的笑笑,“嗬,我眼光可不差。”
不等宁远反驳,裴迹便启动了车辆,反问道,“给我发了接机信息,怎么看见我就跑了?要不是赵志恒把你喊回来,是不是要放我鸽子?”
“我没让你接机。”
“那是?……”
宁远暗搓搓磨牙,本来是想让你出面来安慰某些人的,免得投诉我……结果倒好,四人差点凑齐麻将桌。
裴迹打着方向盘,回眸去看后视镜,“嗯?怎么不说话?”
宁远叹了口气,“这事儿,说来话长,就当是——劳烦‘您’跑一趟,来接机的吧。”
“还是说……”裴迹驶出停车场,越过悠长的弯道,慢腾腾笑道,“想让我来……替你出气的?”
“那你不也没替我出气吗?还美人茶——哼,喝多了也不怕上火。”宁远撇嘴,“某些人,就等着我去告状吧!”
“你不是说他没难为你吗?”
“……”宁远被揪住话柄,憋屈补了句,“那他还把我喊回来倒茶呢!”
“这倒是。”裴迹并不揭穿,调侃道,“看来今天,免不了让有为总训一顿了。”
宁远哼笑,没吭声。
路过药店,裴迹特意停下车替人拿了伤药和消炎药水,哪里知道宁远不领情,到家念念的就给人编排一顿,好好的在老爹面前给裴迹告了一状!
“噫,还真给我儿子脸打破了?”宁有为惊叹,扯开创口贴瞄了一眼,又低头去看裴迹手里提的一大堆伤药,揶揄道,“嗬!这么大的伤口,赶紧处理啊——再不上药,待会儿可就愈合啦!”
宁远:“……”
不是,爹?亲爹?
“爸——我告状呢!还有,我都说了我自己划的!”
“听见了,听见了。”宁有为拉住裴迹的胳膊,自动略过那两句申辩,板着脸假意训道,“裴迹啊,这事儿我就得说你了,早当初,就不该安排他上飞机,你看看,小胳膊小腿儿的,打伤了怎么办?”
裴迹忙点头,“是我考虑欠妥,有为总,回头我跟宁川说一下。”
“啧。”宁有为道,“什么有为总、有为总的,多生分!叫哥。”
“他管你叫哥?”——宁远刚迈出去的脚步也顿住了,惊得差点跳起来。
“依着宁颜,怎么不得叫哥?”宁有为道,“你小孩儿,别瞎胡闹哈,这可是你小姑父。”
宁远:“……”
得,我俩差五岁,他管你叫哥,你管我叫小孩儿。
宁远腹诽,该说不说,喊小姑父是一回事儿,听他管自己爹叫哥可就是另一回事了——叫不成小姑父,至少也得叫个小叔叔了。
这就差辈儿!气的宁远直哼哼。
“叫哥就行。”
裴迹忍笑,到底还是摇了摇头,“虽然很想快点跟您做一家人,但现在还没定下来,我怎么好意思呢。”
毕竟,比起叫哥,他倒是很想叫一句爸。
——这话,裴迹当然不敢吭声。
宁远‘嘁’了一声儿,抬腿上楼去了,“那你们两位‘长辈’聊吧,我先回房间了,待会儿吃饭喊我哈。”
宁有为摆摆手,示意他腾地儿。
裴迹看出宁有为有话要说,便顺着人的目光坐在了沙发上,“有为总,您直说就好。”
“滨水湾3区政务楼,你关注了吗?”宁有为开门见山道,“按照上面的意思,一起拿下来,打个通线,走F23把金厦也连起来,你觉得……怎么样?”
裴迹微微皱眉,慎重分析道,“3区的项目我是有在关注,但是,这个做法是不是有点冒险?宁川这几年划出去不少真金白银,策略都很激进。而且,我也看了近三年的财报,本身就一直在往金厦户头输血,业务线表现平平,账上现金流容易出问题。”
“要是做成了,那可就不只是赚钱的问题了。”
“我看赵志恒也在跟进,应该是那老爷子把这事儿交给他做了。”裴迹顺手俯身给人倒水,委婉道,“他跟沈黎走的很近,最近也常猫在一起,从他们手里再抢,我估计……”那话音微微一顿,“还要再加码。”
“咬牙撑一撑,应该没问题。”宁有为端着茶杯,意犹未尽的看着他,“说实话……你跟小颜俩人,真的挺合适。”
前后两句跳跃性极大。
但裴迹听明白了,这是想让他一起参与进来。
一般来说,财神爷的身份自带光环,在二级市场影响力极佳,裴迹的钱流向哪里,往往都能将股线拉升几个点。
除了投资,他擅长在二级市场钓鱼,做长线。虽然涉足地产,但也基于投资战略考虑,尤其是跟上级搭线的路数,款项流动存在很大的隐患。
所以,裴迹微微一笑,拒绝的很干脆,“我替宁川参谋参谋还行,这不是我的专业领域,涉足太深,恐怕兜不住。”
“宁川就是泥腿子。”宁有为叹了口气,见他无意参与,倒也不强求,“你和小颜抓紧定下来,公司里的事儿我就放心了。要不然……哎哟,操心。”
“那您,是要披挂上阵吗?”
“不了,年轻人能折腾,他既然一门心思要做生意,这回,就让他试试吧。”宁有为又强调了一遍,“想法是不错,但能不能成,还得看他的本事。”
裴迹道,“也是,该有个机会,给他锻炼一下。”
“不过,你可得看着他点儿,老大是个没头脑,老二聪明,但也不省心,脑瓜子又不往生意上放。”宁有为拍了拍裴迹的肩膀,“你小子,靠谱,我放心。”
裴迹笑了笑,好奇的问了句,“既然宁远不喜欢做生意,对艺术这么上心,您为什么不支持他?”
宁有为呵呵的笑了,那神情复杂,在无奈和为难之间,硬挤出两分看笑话的意思,“哎呀,这事儿……怎么说呢?以后你就知道了。”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宁川就急匆匆的赶回来了。
听说他的参谋长到家作客,他忙不迭的捧着项目文件给人过目,神情期盼,“我这几天都没找着你人——就等着你点头呢。我爸可说了,这个想法很好,一定能成。”
裴迹接过文件,看都没看就往桌上一放,反问道,“账头上的流水和现金流算过了吗?项目回款周期够不够你折腾的?知道跟谁竞标吗?”
前两样儿,宁川还没摸不着头脑,但最后一条,他可是门清儿,“这个我知道,跟赵志恒那小子抢!”说着,他挤眉弄眼,“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今天上午,你不还去会你那老情人了吗?”
裴迹语塞。
宁有为敏锐的问道,“谁?”
忽然意识到自个儿说漏嘴了,宁川干咳一声儿,忙找补道,“没谁,上午他去找小姑,让人放了鸽子,才顺道接的宁远。”
“哦,这么回事儿啊。那什么,裴迹,宁颜就是有点工作狂,你可别放在心上啊,两个人相处,最重要的,就是得相互体谅。”
裴迹只得点头,用目光扫了宁川一眼:就你嘴快。
宁川又拉着人仔细分析了下项目优势,似乎找到了展示拳脚和商业头脑的新舞台,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毫不夸张的说,现在问他庆功宴怎么安排,他都能报出一串地址来。
就凭这,裴迹都觉得自己如果点头支持,多少有点失策。
在经历了长达三个小时的“战略分析”后,宁川终于住嘴,裴迹捏着眉心叹了口气,颇有种“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之感。
十句话里,至少有三句是问,“裴迹,你说呢?是不是可行?”,剩下两句,还都是“哎呀,我可真是太聪明了”诸如此类的。
就宁川这地瓜实心的脑子,在商业项目上,实在发挥不出什么作用。
裴迹忍无可忍,“正经功课,你是一点不做啊。”
“我怎么没做?”宁川扯站起身来,边说边往厨房的方向走去,“我这不是找你先分析、研究吗?我还研究了一下午赵志恒呢。”
裴迹哼笑一声,“得了吧。”
没大会儿,阿姨开始从厨房往外端菜,宁有为笑道,“行了,我一句有营养的也没听见……改天再聊吧,裴迹,来,先吃饭。”
“哪里没营养?”宁川不服气儿,笑着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阴阳怪气朝裴迹道,“小姑父,辛苦啦!先吃饭呗。哦对,还得劳烦您一趟,上楼去喊我们家那小子,也下来吃饭。”
裴迹笑着睨他一眼,“等着。”
瞧着他上楼的身影,宁川嘿嘿呲牙,扶着门傻乐了一阵儿,吓不死你。
——宁远的房间,非必要,全家都不进。
裴迹毫不知情的上楼,敲了两下门仍听不见回应后,缓缓打开了门。
“?……!”

裴迹愣了足有半分钟,视线落在房间内的“艺术品”上,慢吞吞的鉴赏着。
墙壁上缀挂的画颜色沉重,风格大多暗黑、抽象,深渊、地狱,残破的骨骼与躯体,长台上有几副逼真的头颅,一条腿,半只手掌,和几个裸*体的小型雕塑,都是放在晋江不能过审的类型。
再去看一切的始作俑者——正依坐在阳台的细腿藤椅上,侧脸垂眸,不知在细思什么。
宽阔的露台迎着夕阳暮色,面前支着一柄画架,宁远擎着画笔,笔尖沾满的浓郁朱色挥洒,便在画布上落下一抹残红,画面主体是一只布满碎痕的手臂……也只有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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