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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个生活玩家啊!(南山摧)


这样想着,叫了半天贤侄的莫叔还有些得意。
先不提他变相占了足以和阎铁珊称兄道弟的便宜,就说即将成的事——这一笔要是成了,关中岂不是也在上面人的掌控下了?他作为主动把产业铺出去的属下,好处大大滴多啊!
奖励的金银财宝莫叔都看不上了,到了他的手也不过是再还回去换药以满足他的瘾,这也是为什么莫叔跟着上面的干事,每次都能拿到抽成却还住在这么一个破屋子里的原因。
他的钱都拿去向上级换药了,住的地方?不漏风就行;吃的东西?能果腹就成。
底层的贩毒者大多这样,又贩又吸,这也是上级拿捏他们和让财富回流、聚拢人心的重要手段。
毕竟对于吸毒者,没有毒本身更对他们有吸引力的了,钱财在他们看来是衡量可以兑换多少毒的数字,上面给分成给多少都不心疼,只要沾上了,这些钱就都会回到自己手里。
莫叔早就吸得神志不够清醒,话里诸多错漏,他和应容许聊得越久,说话就越颠三倒四,和前言冲突漏洞越多,同样的,即便对面漏洞也不少,他却一直没有发觉。
也亏了对面两个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来跟他上台搭戏的,不然到嘴的鸭子飞了不说,还得给他两嘴巴子清醒清醒。
莫叔手头上的药要么是刚拿回来明天要交易的,要么是他自己用的,他在这上面像一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不肯将自己的药交易给应容许,何况他已经不甚清明的头脑在这方面就转了起来,有了小心思。
把这两人带到上面那去,不就相当于直接表功?上头的心里一喜,当场就给他四五颗也不是不可能的嘛!
越畅想他就越坐不住,秋雨来得急去得慢,足足下到傍晚天上的窟窿才被补上,莫叔坐立难安,强撑着笑容道:“现在天色还早,你们明天就要走吧?我明日还有事,不如这样,现在你们就跟我去镇子里!”
那急切的样子,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不对劲。
应容许愣是把睁眼瞎装到底:“好,这地方我也确实待不下去了,去买些保养药就直接回去,权当礼物,也省得我叔叔他们怪罪我逃家之事。”
心怀鬼胎的两人一拍即合,竟是直接踏着泥泞往镇子里赶。
一点红抱紧手里的剑,只觉得憋得慌。
太离谱了。
他不够了解吸毒对人大脑的损伤有多严重,但不妨碍他觉得这出戏演的实在太离谱了。
就连他这个了解内情的观众,杵了小半天看这俩人其乐融融你来我往,都深深感受到智商正被惨烈的羞辱着。
应容许若是知道他的心情,一定会大笑着给他的心理活动配音——不是,哥们,这也行啊?!
这还真行。
再怎么拙劣的陷阱,对面人乐意上钩跳坑,那就是世间最精妙绝伦的陷阱。
莫叔把他们领到小镇边缘的一处普通民居前,他短促地敲了四下门,片刻后,里面打开了门。
一个布衣青年诧异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莫叔搓了搓手,嘿嘿笑道:“带人来你这买药。”
他跻身进门:“姚老大呢?这位阎少爷想要买些药回去孝敬长辈,明日就要回了!”
“在里面。”布衣青年看了两眼后头满眼好奇的应容许和平静无波的一点红,让开位置,“进来吧。”
姚老大同样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人,看着像个文弱的书生,说话也慢声细气的,很有欺骗性。
他跟应容许聊了几句,就把莫叔聊了半日才整合出来的信息了解了个透,递给莫叔一个赞赏的眼神后,姚老大就在桌面下打了两个手势,让对方退出去。
莫叔迫不及待地去找下面人——也就是布衣青年领赏了。
姚老大比莫叔见过的世面更多,自然不是听他一言之词就相信了他是阎家人,他是看到了应容许挂在腰上的钱袋,上面绣着的是珠光宝气阁的徽记。
如此,就算不是真的阎家人,那也和珠光宝气阁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应容许很豪爽,上来就要包圆他们这的药,还放话道:“我信莫叔,他既然说好用,那就一定好用,放心,钱都不是问题!”
一点红蹙眉:“少爷,还是少买些……”
在卖家面前被这么提醒,即便声音不大,小少爷也有点挂不住脸,他坐在那里拍了一下对方的衣摆,“哎,你都叫我少爷了,我爹不在,你当然是要听我的!”
应少爷一撇嘴,“啪”地把荷包拍在桌上:“一千两,够包圆了吧!”
姚老大顿时和莫叔的思维同调了:果然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小少爷。
他就喜欢这么任性的少爷,越任性,逆反心理越重,对他来说就越是好。
姚老大坐直了身,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阎公子,我们这药都是从外族古方里研究出来的,药源药引皆是稀贵之物,这些恐怕……”
应容许愣了愣:“那、那要多少?”
姚老大道:“我这里有库存三十余颗,大概要……万两。”
你二大爷的真敢狮子大开口啊。
应容许差点没绷住人设气笑了。
一点红没那个顾虑,二话不说直接拔剑,姚老大眉尾抽了一下,向后一仰:“若二位不信,我随意点几个让您问一问,这还是看您买的多,给打折了呢。”
我怎么不把你们都打骨折!
应容许心里气得直哼哼,嘴上让一点红收回剑,迟疑片刻咬咬牙道:“行,不就是万两白银么,又不是黄金!”
“……”姚老大瞳孔一缩,万两黄金,真亏这少爷说得出口。
他若真能拿出来那些银钱,就是货真价实的富可敌国。姚老大暗道这少爷倒是个好面子爱吹嘘的,不错,稍加激将,这单真能成。
“我身上没带那么多,等明早钱庄开了,我再去取,一道给你送过来。”应容许把荷包揣起来,终于进了戏肉,“对了,你们这药,关中有得卖没?三十颗太少了,还不够我分的!”
姚老大道:“应该是有的,只是离得不近,我也需要找找看,阎少爷可以先在镇中住下,明日我再告知于您。”
这不就是怕他反悔跑了,先吊一块胡萝卜么?
应容许笑道:“也行,那拜托你了。”
他们就近找了一处客栈,一点红确认没有监视者后,两人对视一眼,应容许缩进房间换了一身特适合偷鸡摸狗的夜行衣。
一点红连衣服都不用换,他常年穿衣就那么一个颜色,天一黑下来,就完美融入夜色中去。
两人去而复返,狗狗祟祟藏在人家屋顶,应容许小心翼翼掀起一块屋角的瓦片往里瞅。
布衣青年:“老才已经处理掉了。”
应容许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说的是莫叔。
好么,合着两边三张嘴加一块,吐不出来一句真话。
“嗯,干得利索就行。”姚老大温声道,“明日你去把财宝挖出来,把最后这三十颗脱手之后,咱们也要走了——上面的风向不太对,药源似乎被端了,我们也要快点跑。”
布衣青年道:“那还给那两人情报吗?”
“给啊,怎么不给。”姚老大轻笑,“我们不给,他们也能查到,反正都要走了,不如做一次‘好事’呢。”
布衣青年沉默。
应容许翻了个白眼,这个位置只能看到布衣青年和姚老大的半条腿,他见这两人半天没动静,下意识想要往前凑凑看清全景。
下一秒,他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姚老大不知做了什么动作,布衣青年叹了口气,往前走了两步——坐到人腿上去了。
“阿信,我们有了这么多银钱,上面自顾不暇,没空追究。”姚老大笑道,“远走高飞吧,往后好好过我们的日子,嗯?”
“……好。”布衣青年沙哑道,“远走高飞。”
姚老大道:“来,让哥哥疼疼你。”
话音刚落,暧昧的,细腻的水声隐约响起。
应容许惊了惊,头次偷窥,居然就遇到这种场面,他忙不迭把瓦片盖回去,好歹还记得不要发出声响。
童子鸡应少爷耳根子火燎燎的,第一反应是:我靠,看上去体质菜鸡的那个居然是上面的,人不可貌相啊!
第二反应是:我靠,你们还远走高飞,太阳公公烧死你们信不信!
头脑风暴呼呼刮了半天,他才想起前来偷窥的不止自己一个,倏然扭头去看。
一点红两眼发直,一脸三观都在经历震碎重建中的茫然。
一点红:“……”
一点红:“…………”
那根在眼前飘来荡去快累死的线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被强行塞进了他的手里。

断袖之好, 分桃之情,一点红不是不知道。
杀手嘛,大多是要隐于暗处一击制敌, 人在办事儿的时候警惕心是最低的,也没见谁在床上颠鸾倒凤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一把剑的。
一点红在秦楼楚馆宰的人没五十也有三十, 小倌馆的房梁自然也是蹲过的,就是不多而已。
异性恋毕竟还是主流嘛, 就算有些人探寻猎奇心理不好这口还非得犯贱往里扎开开眼界, 那也不会留宿。
声色行业都是碗青春饭,一点红寥寥几次蹲房梁踩点子,在小倌馆里见到的都是十五六的少年, 别家豢养的就算年岁大些, 也是纤细的款,眼一低眉一簇,自带一股子女子般的柔弱风情。
总而言之, 是能让人一眼就分辨出来——哦, 这是断袖。
不得不说, 这也是种刻板印象。
底下那两位, 就算姚老大看上去文弱些, 交谈时的模样也没有女性化的感觉, 那布衣青年似是雌伏的一方, 也不见半分弱势。
他们都是最正常的男人模样,做着拥抱亲吻的事情。
这不仅触及一点红的盲区, 还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门。
他有点恍惚, 喃喃道:“原来……断袖也不都是或弱风扶柳或稚嫩的样子么?”
应容许眨眨眼, 他看不出一点红有排斥的意思。
他耐心为其解惑:“当然不止了,就像有的男人喜欢帅气潇洒的豪爽女子, 有的喜欢小家碧玉的腼腆女子一样,断袖也是人啊,是人就会有自己的喜好区间,不能以偏概全。”
应容许扣了扣手指,瓦片盖上也阻挡不住微弱的动静传出,寂静的夜若有似无地将声音放大,应容许越是想要忽视声音,它就越是往耳朵里钻。
那边快要进入正题,他实在受不了了。
让一个和右手交朋友的蹲房顶偷听现场版这种事太凶残了,应容许不高的道德水准也不允许他如此挥霍节操。
他小声蛐蛐:“不、不然我们先去办正事?”
不知想什么的一点红回过神:“好。”
于是狗狗祟祟的两个人一前一后跳下去,蹑手蹑脚找到了书房。
应容许虽然有两个大盗神偷朋友,却一点都没遗传……不是,没跟着学两手,他翻东西毫无章法,翻了两下就不再给一点红添乱,改去放风警戒。
嗯……虽然这院子里唯二的原住民可能根本没空出来抓小偷。
应容许蹲在阴影里,捏着一颗小石子来回搓,眼珠子乱晃,抓耳挠腮的。
这事儿怪出乎他意料的,但也可以加以利用嘛,问问一点红的想法什么的……
最后一次。应容许把石子攥在手里,四十五度抬头对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虔诚祈愿。
这次要是还试探不出来,他就再也不试探了,从此把小心思踹进壳里当王八!
天上星子闪烁,一颗星子拖着尾巴坠落划出一道线条,隐约中,一个看不清模样的须发皆白的老人似乎对他竖起拇指露出笑容,星子就是他锃白牙齿的反光。
应容许被自己的脑补弄得信心大增。
一点红不仅找到了账本,还在暗格里找到了另一个册子,记载着和对方来往过的一些上下线,却都是含糊记载,并未有先前的账本那么详细,大部分还被划了线。
看上去,这人认识的不少,知道的应该也比想象中的多。
六扇门也不是真的把事情甩出来自己什么都不干,他们派了可信任的捕快在暗中追查,但有官僚庇护,实在是束手束脚,能开花结果的基本都是四大名捕和少数捕头那里,这么点人分身乏术,效率自然低下。
现在有了这册子,就相当于把暗处的敌人强行撬到明面上,明暗调转,他们顺藤摸瓜的找,端掉这百足之虫的可行性就高多了。
应容许咧嘴一笑,转头就把册子用青鸟快递走了。
至于姚老大两人……
应容许想了想,把书房的两把椅子拖过来,示意一点红坐。
一点红:“你要抓他们?”
“以他的能力,脑子里知道的说不定更多。”应容许道,“咱们等一等,他要是识相最好,不识相的话,就让他识相。”
一点红道:“为何要等,现在抓他,不是更方便吗?”
重复一遍,人在办事的时候,警惕心是真的低。
应容许默了默,道:“……别了吧,坏人好事倒不算什么,你想进去就看两个男人在那个那个?”
“你在外等着,”一点红看的又不少,“我去。”
你去也不行啊!
应容许心里抓狂,一转念,抓狂心理一个漂移驶入弯道:“你不想让我一起进去?为什么?”
一点红顿了顿,镇定道:“因为你不想看。”
应容许试探道:“其实也没有那么不想,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两条胳膊三只腿,有什么不能看的……对,有什么不能看的。”
他似乎是把自己说服了,点头:“我突然发现面对敌人应该如秋风扫落叶,你说得对,现在就是逮人的好时候……”
说着,他屁股就离开凳子,被一只手牢牢按回去。
一点红在黑暗中盯着他,平静道:“坏人好事,不好。”
应容许心里直接开了个香槟塔,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我嘞个白云黑土他是我老公她是我老母,他是有盼头了吗?!
应容许满怀期盼:“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都能看,我为什么不能看?”
一点红道:“你想去看吗?我以为你不想去。”
应容许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好像并不简单。
他道:“就因为……我不想去?”
一点红顿了两秒,点头:“嗯。”
白云散了,黑土翻了。
二舅姥姥的。
这块石头不是普通的石头,他是女娲补天用的五彩石啊!
应容许满腔羞赧喂了狗,调子都平稳了:“那行,咱俩都别去,等一会儿吧。”
他决定封心锁爱,垂首任由难得束起的头发垂到前面,遮挡双眼。
左眼,是为了记住你,右眼,是为了忘记你……
在那回顾中二语录的应容许,没看到一点红在他视线之外的眼神。
平静不再,一点红恍然又纠结地看他。
有些情绪和事情,在受到冲击后,转过头一代入,很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一点红不通情爱,又不是没见过情爱,再不经人事,这么大小伙子了能啥都不知道吗?
冷酷杀手也是人啊。
发现底下两个男人在做什么的时候,一点红的第一反应不是直男型的膈应,也不是杀手型的无视,而是下意识去看应容许。
他那时候甚至有点紧张,像是什么一直看不清摸不透的东西,一朝从石胆里刨出来,被直观的摆在对方面前接受审视一般。
五彩石想,他大抵是对应大夫动心了。
偏偏是应容许。
精不精怪的,一点红不在乎。他更在乎另一件事。
应容许行为举止都能看出来他是个开放到离奔放只有一线之隔的人,很多教义啦规矩啦都不在乎,这种人,别说他对断袖之情的看法,只要是他喜欢的,一点红毫不怀疑对方能断得干脆断得利落,那袖子缝都缝不上去,桃核都得掰了啃。
但同样,如果是不喜欢的人,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能打动他。
一点红亲眼见过,应容许相貌生得好,披着大夫皮的时候人也温和到温柔,不是没有胆大的女子示好的。
应容许对这些姑娘从来留着面子,只温和地把药方递过去,说一句:“你是我的患者。”
就这么委婉的拒绝,然后……那些姑娘就见不到他了。
一点红站在房顶时吹着风想了一会儿,发现他也不是必须要跟应容许在一起的。
若是不同意,这个善良又绝情的人,是有本事让他再也找不见的。
他们现在不也挺好么?形影不离。
某些方面,一点红是个很好满足的人。
出任务的时候,草堆里住得,野菜野草吃得,发现自己的心思不纯,权衡之后,他也可以寸步不近,还能表现得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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