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前头被鲜血浸染,他愣愣的看着眼前人从马上跌落,愣愣的与那人面具下的双眸对视。
那双眸子之中除了平静还是平静,涣散的瞳孔中映衬着自己的身影,像是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他在出营之前可能就被人算计了。许闫心中默默浮现出这个想法。
就是们见自家主帅跌下马,都不要命似的想冲散敌军过来支持,但是许闫没有给他们太多时间反应就搂着他的腰将他带回了军营。
这场战争结束的令人猝不及防。
许闫最终还是用绳子捆住了他,然后把他抱到了床上,盖上被子,在床边守了一夜。
前线的捷报被送到皇宫,皇帝叫他一定要看好这位俘虏,把他全须全尾的押进皇宫。
许闫静静擦拭着自己的长枪,营账里很安静,安静到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床上的人呼吸微不可查,肩膀被随军的医师简单处理过,绷带上渗出一丝新鲜的血迹。
他不清楚下一刻自己会不会被这位被称为不败战神的敌国俘虏摁在营账的柱子上,被用刀抵着脖子嘲笑愚蠢……
毕竟这次对战的胜利有些太容易了,让他感到有一丝不正常。
顾棠醒来的第一时间就被许闫发现了,他紧紧盯着青年缓缓睁开的双眼,暗地里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顾棠眼前一阵眩晕,视线半天才恢复清晰。
他稍有一点动作伤口就被扯动的生疼,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然后顾棠将视线投向立在床尾那人,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顾将军,你可要想清楚…凭现在的你是无法只身从我卫国的军营里逃脱的,劝你还是老实一点,没准还能少吃点苦头。”
许闫将枪尖抵在他眉间,冷声威胁道。
顾棠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撇开视线。像是认命了一般。
许闫收回长枪,把它放回武器架上,然后捏住被子一角,像是想掀开被子看看顾棠身上的伤。
这被褥还是他从家里带出来的,而现在顾棠正躺在他的床上,盖着他的被子…就像被娶回家的新娘子正等待夫君洞房花烛似的。
…呸。这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许闫一把掀开被子,露出顾棠被绳子绑的严严实实的修长身形。
“我想喝水。”声音干涩又沙哑。
许闫笑了。“行啊,刚醒就敢提条件。”
这么说着,他还是走到桌前给顾棠倒了一杯水,也没有趁人之危的直接一杯泼过去,而是抵着那苍白的唇瓣慢慢喂进去。
但堂堂大将军何时做过这种细致的活,哪怕没有羞辱的意思,还是因为没有控制好力道撒了一些水在顾棠的衣襟上,还不小心呛到了人。
顾棠咳嗽了两声,然后皱着眉放轻了咳的力道。
一咳伤口就疼的厉害。顾棠以前可没受过这么重的伤,这种难以忍受的痛感对他来说还很新奇。
因为武力值高,他长这么大还没受过什么伤,但是为了这次他主动吃下了历代皇帝用来控制死士的药。
吃下这种药后,他必须每七天服用一次解药,不然身体就会慢慢变得虚弱,精神也会遭受梦魇的摧残,直到扛不住。
顾棠计算过,他应该能撑半年左右。
看着认真给他擦拭着衣领水渍的许闫的英俊侧脸,顾棠沉默了片刻。
“我身上好疼。”那声音轻到几不可闻。
许闫愣了一下,目光落在他肩上那新鲜的血迹上,嘟囔道。
“真的有那么疼吗?”
他几年前还在当先锋的时候就听说了顾棠战无不胜的名号,所以他现在有点摸不准,这人参与过那么多次战争,竟然连这点疼都忍不了吗?
“以前没人伤的到我,你是第一个让我疼的。”
顾棠脸上的神色很认真,那双干净的眼眸就那么淡淡的盯着他,让他有些不自在的别看视线。
这话…有些过于暧昧了吧我说。他心里默默吐槽。
“少说废话,我去给你找点止疼的药,你乖乖呆在这别乱跑!”
顾棠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默默扫了一眼自己身上被绑了一层又一层的绳子。意思很明显。
自己受了伤,还被绑的这么结实,哪里还跑得了。这人是白痴吧,说这种话。
许闫被他看的脸色通红,骂骂咧咧的出了营账。
还不是这人的名声太大了,而自己只是一个被赶鸭子上架的新上任的将军!会小心一点才是正常的吧!
许闫不放心的又掀开营账的布帘,见顾棠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才终于放下心去取药。
顾棠收回视线,眼神涣散的看着帐篷顶。
他跑个屁啊,好不容易混进来的。
不过这个将军倒是有意思,这么心浮气躁就算了,不把自己和那些人一起关进俘虏营,居然还敢让自己和他待在同一个地方。
是觉得俘虏营那些士兵看不住自己吗?
顾棠你闭着眼睛,任由许闫把自己肩膀上的绷带解开。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我以前没在战场上从没见过你?”
自己那一击力道有多大他心里很清楚,他看到伤口也没什么反应,但是床上的人却因为他把药撒在伤口上的动作疼的直皱眉。
许闫动作顿了一下。
“你问我的名字是想在逃出去之后好报复我吧…”他含糊道。
顾棠不答,也没有在追问他的名讳,像是突然就对他失去兴趣一样。
许闫心里又郁闷了,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因为对方一句话就上赶着这个手下败将上药。
他刚和那位为了躲婚约而离家出走的任性大小姐领完证。
而现在那位姑奶奶已经美滋滋的回家享受没人逼婚的美好生活了,只留他一个人站在萧瑟的秋风中和门口那俩石狮子相对无言。
顾棠将被风吹的冷冰冰的手指缩回衣袖里,想着陆媛媛进门前信誓旦旦向自己保证的语气,略感无奈的叹了口气。
半个小时前。
“我就去取点东西,很快就出来,你一定要在门口等着我哦。”她不放心的叮嘱,美眸中还含着一丝心疼。
要不是怕陆老爷子气不过打他,陆媛媛才舍不得留顾棠一个人在门口吹风呢。
“嗯,我等你。”顾棠微笑。
然后顾棠就一个人在门口等到现在,也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情况,陆媛媛是被家里禁足了还是根本就是在耍他。
想来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充满了巧合,陆媛媛因为是离家出走所以身上的卡没法用。
她走在路上又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女人身上,把人家手里的咖啡撞撒了,不仅弄脏了人家的衣服,还把自己也搞得很狼狈。
那女人非要她赔钱,陆媛媛身上又拿不出钱,只能在大街上被人数落,差点气哭了。
顾棠那时刚被师父赶下山,没地方去,正想去工地搬砖赚点生活费,路过时被声音吸引了,见陆媛媛满脸委屈有些于心不忍,就上前劝了两句。
顾棠看着面嫩,像是还没进入社会的学生似的。
他说了好几句好听的话,还把电话号码留给了那个女人,并保证一定替人把钱还了才把人劝走,顾棠这才看向身后的陆媛媛。
她脸上的妆都有些哭花了,但那张脸还是很漂亮,明眸皓齿,看起来也就二十一二岁的样子。
“那个…谢谢你,钱我以后会还的。”她有些不自在的开口。
“没事,你以后走路注意点就是来了。”别老往别人身上撞。
顾棠摆摆手就要走,却被陆媛媛拦住了。
她还有点不好意思。
“你是不是不信我会还你钱?你…你带身份证了吗?能给我看看吗?”
“…行吧。不过你要快点,我还要去干正事呢,要不然今晚都没地方住了。”顾棠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也就把身份证递给她了,随口说道。
她看着那张身份证上顾棠的照片和年龄,眼神闪烁了一下,一个念头呼之欲出。
顾棠,22岁。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啊……
她有些控制不住脑海中那个有些疯狂的想法了。
陆媛媛把身份证递回去,冲他露出一个标志性的商业笑容。
“顾先生对吗?不知道你能不能……”她许诺将会给他提供住所,还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只要顾棠同意和她结婚。当然,只是形式上的。
陆媛媛看着顾棠那张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让她很满意的脸和那双干净澄澈的眸子,在心里感叹自己运气好,找到这么个合适的合作对象。
“…这是什么新型的诈骗吗?”顾棠看着她的眼神瞬间变了,就像看着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不是…你觉得你身上有什么值得本小姐骗的地方吗?”陆媛媛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儿,面露不屑。
当然,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比如说这张脸就让她看了觉得很舒服。
“…你说的-好-有-道-理-哦。”顾棠盯着她一字一顿道,语气颇有点幽怨。
不过他回头想想觉得也是,就答应了这个陌生女人的要求。
最主要还是对自己的武力值有信心。
就这么相处了一个多月,她已经有点喜欢上这个单纯好懂、还有点爱噎人的青年了。
陆媛媛开始忽悠着顾棠和她去领证,但是她却突然发现自己离家出走的时候没带身份证。
这才有了现在这副场景。
顾棠无聊的踢着脚边的小石子,忽然感觉眼前被一片阴影笼罩,他抬起头。
“你是什么人?怎么站在门口?”那个西装革履的、一看上去就是成功人士的男人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他。语气倒是十分平静。
“我…那个…我是跟着媛媛过来的,她让我在门口等她一会儿。”顾棠不好意思的让到一旁,脸上下意识挂起笑,心里却在暗自吐槽。
这陆媛媛家里都是些什么人啊,她本人回了家就不见人影,而自己在外面孤单寂寞冷的站着都要被人怀疑是不是不怀好意……
陆家该不会是有亿万遗产继承吧?所以他家人才都疑神疑鬼的…要是他自己有这么多钱,肯定也会怀疑全世界都对他的钱有企图。
顾棠天马行空的想着。
“既然是媛媛带你来的那就别站在外面等了,跟我进去吧,免得被人说我们陆家不懂待客之道。”
看着眼前盯着他的脸出神的青年,陆霆深眸中划过一丝笑意,也不觉得冒犯。
“啊…好啊,真是谢谢你了,你都不知道,在外面站半个多小时真的很冷。”不用站在外面傻等了,顾棠心里还挺高兴,这一高兴嘴上就没个把门的,完全忘记了自己来这的目的。
他可是要以陆家女婿的身份全须全尾的带着是雇主也是协议妻子的陆媛媛回自己上个月刚租的出租屋的!
陆霆深只是对他的直率感到有些意外,心里失笑,想着他妹妹是从哪找到了这么个有意思的小孩。
倒是完全没往结婚对象那方面想。
毕竟在他眼里顾棠年纪太小了,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还是个少年人。
也许他是陆媛媛在离家出走途中认识的朋友吧。他想。
直到楼上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紧接着是陆媛媛愤怒又带着点不服气的声音。
“爸,我已经23岁了,可以为自己做决定了,我相信自己的眼光,而且你都没见过他呢,怎么能就这么贬低他!”
楼上两人的争吵还在继续,而刚进客厅的两人却沉默了下来。
顾棠低头看着脚下的实木地板,心里想着这么大的房子地板都是木头做的不会半夜被老鼠啃光吗。
他哪怕不回头都感觉到了陆霆深投向他背影的“不善”目光。如芒刺在背。
“你是…媛媛在外面交的男朋友吗?”陆霆深的语气有些怪异,听在顾棠耳朵里却有一种深深的被鄙视的感觉。
玄华是何许人也?说是天纵奇才都不为过。
在凡间一个国家的皇室出生,五岁时被测出风系单灵根,被泽天宗收入门下后仅仅一年就突破了筑基期。
他现在年纪现在也只有二十几岁的样子,而且因为结丹早,容貌还停留在少年时期的样子,对现在遍地是上百岁修士的修真界来说实在是太年轻了。
但就是这么一个青年,在别的大能还在大乘期挣扎的时候,就已经先一步进入渡劫期了,而且马上就要渡劫了!
众修士一阵激动,都下定决心一定要在这位少年天才渡劫当天观看全程,见证这上千年来头一遭的渡劫期雷劫。
没有人认为这位天才会撑不过雷劫,他们早已把他成了神仙般的人物。
想来也是,修真史上曾成功飞升的前辈们哪个不是几百岁寿元高龄才成功飞升的?与之相比,这位的天赋可以说是逆天了,自然没有撑不过去天劫的说法。
顾棠刚从凡间回来。
他渡劫之前还是觉得去看看曾经的亲人,但是自从踏入修真这条路后他对感情这种东西的态度就变得很微妙了所以对于二十年不见的亲人也没有多热烈的情绪。
只是他的师尊提醒他该去见见他们,不然会落了人口舌,他这才话花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专门回去了一趟。
他还带了些延年益寿的丹药,师尊说凡人也许会更需要这些东西。
他没露面,只是将之前写好的信放在了那个现在已经当上皇帝的大哥的皇宫主殿的桌上。连带着那些丹药也拿一个小瓷瓶装着放在一堆奏折旁边。
回到宗门,和他交好的师兄弟都热情的凑上来打招呼,他只是神色淡淡的点头表示响应。
众人也都习惯了他的态度,他们的热情完全没有被顾棠的冷淡打击到,而是有一种愈演愈烈的态势。
直到顾棠被宗主用传音召回了主峰。
“师尊,我的雷劫可能就在明天了。”顾棠站在殿内,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担忧。
是人都会对未知感到恐惧的,而且这个世界上连个能给他点意见的人都没有,顾棠会担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嗯,不用担心,到时候为师会联合其余四个门派的宗主在外围给你护法。没事的…你的天赋是普天之下少有的,这次一定没问题的。”
“多谢师父。”顾棠心情放松了些,冲周云珩拜了一下就告别离开了主殿。
周云珩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双拳握紧又松开,终是一声叹息,没有狠下心把对方留下来。
顾棠是纯阳之体,是做炉鼎的好苗子。
十几年前收徒的时候周云珩就发现了这个小孩身上的不同寻常之处,但是他并没有声张,而且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让顾棠在除泽天宗外的地方现身过。
宗门里有周云珩每天在他身上施加禁制,他的体质没那么容易被发现,但出了宗门周云珩就无法保障顾棠的安全了。
所幸他现在的修为已经成了修真界最强的存在,哪怕暴露了也不会有人能轻易接近他,诱导他行茍且之事……
周云珩保护了顾棠近二十年,早已经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责任,顾棠要是一飞升…他或许就再也见不到这个唯一的小徒弟了。
当初他从没想过顾棠能走到这个地步,也就从没想象过顾棠离开他后的生活。
不过现在他明白了,他是不希望对方离开不假,但只要顾棠留在这个世界一天,他的体质就有暴露的风险。
周云珩宁愿再也见不到他也不想每天让顾棠每天活在阴影笼罩下。
宗门为了顾棠的飞升还专门开了个仪式,邀请修真界有志之士和青年才俊前来观摩学习。
周云珩把他们都安排在了外围区域,借口为了防止他们被雷劫波及。
其实只是怕顾棠被人看清长相,在最后生出什么意外来。
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雷劫中心的身影被一道从云层中劈下的巨大雷弧命中,他只是身形晃动了一瞬,没有被击倒。
但是那一道接着一道的闪电真是太可怕了,就算他们离得这么远还是能感觉到身上一阵阵的酥麻,雷劫正中心的人又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呢?
在他们心里宛若神明的身影还是没撑过那最后一道雷劫。
顾棠喷出一口血,提剑的手微微颤抖,下一秒就直直的朝下方坠落而下。
而此时他的下方却是奔腾的河流。
周云珩第一个冲出人群朝那边御剑冲去,他身后的修士不知为何也跟着往那边赶,心下还为自己的行进速度暗自焦急。
虽然刚才连渡劫之人的脸都没看清,但那人决绝的姿态和那副无可匹敌的气势都深深刻印在了在场众修士的脑海了。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以在冷冰冰的河水里结束自己灿烂的一生呢?这对他来说未免太残忍了……
最后他们还是没找到顾棠的身影,只在河道旁发现了一摊挥散开来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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