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辰:“爸爸妈妈都很担心你,大哥也是,回家吧,别闹了。”
电梯下来又上去,没在这一层停。
挑剔和责怪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兜头过来,带着熟悉的让人窒息的劲儿。
但是上辈子的网,怎么网今生的人?
卫听澜对陶辰说:“你可闭嘴吧,他们担心我担心到陪你这个假货来医院?得了便宜别卖乖,怪恶心人的。”
这话忒粗鲁,陶辰脸涨红。
陶旭往前一步将陶辰护在身后:“卫听澜,给你脸了是吧?有你这么对弟弟说话的?”
身份查实确后,确认陶辰比卫听澜晚出生几天,陶父说陶辰是家里的小儿子,卫听澜算排行第三。
泳池那事儿前一天,陶母和卫听澜谈心。
陶母说卫听澜是哥哥,要像陶旭和陶月一样爱护陶辰,说陶辰敏感又善良,让他们和睦相处。
卫听澜听着陶母对陶辰的偏袒,第一次顶了嘴。
陶母伤心的落泪,卫听澜被闻讯赶来的其他人训斥,回到房间后觉得憋闷,在窗户边站了很久。
初秋的夜,寒意已经涌上来。
卫听澜因此发烧,他不想问陶家人找药,好像自己多脆弱一样,但是太难受了,就去泳池边晒太阳。
后来,二十四岁的卫听澜来了。
眼下气氛很僵持。
陶父和陶母包括陶旭,都见鬼一样看着“大放厥词”的卫听澜。
卫听澜长在城中村,习惯了争勇斗狠才能活下去,到富贵的陶家,生硬拘谨压抑,格格不入。
但他多数时候都闷不吭声,脸色是不好看,却绝不会说这样的话。
陶辰捂着脸哭泣:“我不是假货,我也不想的.......我马上就搬走,你别和爸爸妈妈吵,你们别吵,一家人,要和和气气的。”
他这么难过,陶母心都碎了,赶紧安慰。
陶父斩钉截铁道:“你是我的儿子,我养了十七年,谁也别想把你赶走。”
陶旭也紧着安慰陶辰。
卫听澜听着陶辰一口一个爸爸妈妈哥哥,随手按了电梯,没所谓的附和道:“是是是,你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那我这......叔叔阿姨,回见?”
陶父骂了句混账东西,对上卫听澜平静到漠然的眼神,忽然心头一跳。
这里的动静不小,有人探头探脑的看。
陶旭正上大学,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可不想被当猴看,压低声呵斥卫听澜:“有什么话回家说,别闹了!”
正在这时,电梯门打开。
鸡同鸭讲,卫听澜懒得废话,说了句:“你们下一趟。”
抬眼,愣住。
电梯里,上次见面休闲装的男人,现在西装革履的,英挺肃杀,无可挑剔的帅。
真是亲切又养眼。
但是他这儿吧,七零八落的。
卫听澜不由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去,站在了男人的轮椅旁边。
陶旭追过来,看清楚电梯里的人,猛的怔住,往后退了两步,脸上带着薄责的怒气倏然就变成了敬畏。
陶父走过来,脸色也变了。
陶辰不认识电梯里坐轮椅的男人,但本能的觉得这人很可怕,不是长相,是那种淡淡扫他一眼,他就脚底发寒的可怕。
轮椅后的万云按着电梯的开门键,看卫听澜。
卫听澜对一脸笑模样的万云很有好感,礼貌道:“谢谢,不过他们不进来。”
卫听澜这样不知天高地厚,陶父冷汗都下来了,恭敬道:“魏先生,抱歉,家里孩子淘气,惊扰您了......卫听澜,赶紧出来!”
他知道的魏川,手段狠辣心性凉薄,最讨厌人多话,而且生人勿近。
魏川没搭理陶父,对卫听澜确认道:“他们不进来?”
虽然不知道陶父见到男人怎么跟见鬼似的,但是怕有怕的好处,他点点头:”不进来,他们忙呢。“
陶父:“......”
万云收回手,对陶父说:“那......陶总,再会。”
电梯门关上的那几秒,陶父眼睁睁看着卫听澜好奇的打量魏川,还问:“你是哪个wei啊,我也姓卫。”
陶父眼前一黑。
陶旭也慌,那可是魏川,只比他大几岁,但却是他乃至整个陶家只能仰望的人,卫听澜这是在给家里招祸!
只是现在毫无办法,只暗道回去再找卫听澜算账。
电梯里,
魏川:“魏晋的魏。”
卫听澜有点遗憾:“我是护卫的卫,今天的事,谢谢魏先生。”
魏川看了眼少年手腕上的蓝色带子:“病好了?”
卫听澜:“好的不得了!”
他自觉精神焕发。
但其实这么多年身体的亏空,这几个月在陶家的压抑和内耗,还有生病的损耗,一时半会哪儿养的回来。
看在魏川眼里,少年人身体单薄面色苍白,唇色也淡,分明元气大伤,只眼睛明亮熟稔,很讨喜。
只是他孤零零的来医院,又孤零零的走......
魏川不禁道:“回去好好休养。”
卫听澜点点头,又忍不住道:“你也是。”
他看出陶父对这位魏先生的畏惧。
陶家在安市不是小门小户,那这位魏先生得多厉害个人物,厉害了好,他腿不好,厉害了不会被人欺负。
卫听澜无意攀高枝,等魏川出了电梯,和他说了声再见,直接离开了。
魏川看着少年的背影:“陶家,和青临有婚约的陶家?”
贺青临,魏川姐姐的儿子。
万云知道魏川问的其实是卫听澜。
这事儿他还真知道:“是这个陶家,不过陶家小少爷出生被抱错了,卫小少爷才是真的陶家的孩子,前几个月才找回来。”
医院之前,他没见过卫听澜,但是听过这个名字,真假少爷,传的沸沸扬扬。
他补充:“传言说,陶家养的孩子虽然不是自家血脉,但是知书达理文质彬彬,找回来的那个,阴沉暴戾......”
魏川想起电梯外瑟缩的少年。
那个应当是养子,看着文弱,但是眼神灵活又胆怯,个头矮,和身形高挑的陶家人明显不是一路。
而当时他身边的那个,潇洒自如,极有风骨。
万云听到魏川说:“错把珍珠当鱼目。”
他也这样想,禁不住叹息:“卫小少爷看着和陶家人相处的不大好,今天这样,回头回去了......还病着呢。”
那会儿电梯外,陶家人看着跟寻仇似的,气势汹汹。
自家孩子流落在外十多年,找回来不该当宝贝养么,尤其人还病着呢,真是怪了。
万云知道魏川不喜人多话,见他神色淡淡,就不再说了。
轮椅推出大楼,阳光洒下来,视野骤然明亮。
魏川想到少年那双带着温度的眼睛。
也许是因为他不怕他,那眼神明晃晃,亲近的,小心翼翼的,还心痛他的腿,也许是,物伤其类。
他吩咐:“你去办件事。”
司机的急躁不满骤然就平了:“没事,不着急。”
车子又稳又快,只是到别墅区就被拦住了,刷脸只卫听澜能进,司机不行。
卫听澜知道,如果是陶辰,刷脸可以带进去人。
但是他不行。
尽管物业知道他是陶家找回来的亲生儿子,但陶家人没有让物业上门登记过他的身份。
这里安保严格,没有明确的业主身份,他不可以带人进去。
前世的卫听澜带朋友回来被拦住,才知道还有这种规定。
当时他丢了好大的脸,心里憋着气,又不好提。
他自卑,怕添麻烦,怕自己太计较,不讨人喜欢,他可以不讨大伯家喜欢,但是这里是他真正的亲人,怎么能不在乎。
在乎对上不在乎,不自觉就卑微了。
拦着卫听澜的保安心里直犯怵,小心解释:“这里住的人都不一般,小少爷,真对不住。”
他怕卫听澜发火。
前两天救护车都来了,听说这位把陶家小少爷和客人踹下水,事情都传开了。
卫听澜回神:“没事,我理解,找个车送我到家门口就行。”
他打过很多工,小时候送报纸送牛奶,也捡垃圾换钱,大了刷盘子,卖小物件,钱不好挣,谁都不容易。
保安一楞,连忙点头。
转头和同事说起这件事,唏嘘道:“挺好个孩子,一直独来独往,脸色也不好,看着怪可怜的,倒是那个假的,那待遇,像他才是真的......”
同事寻思道:“真的假的闹不清楚,想想都憋屈,你说他打人,是不是因为这个?”
消息转了几道弯,从卫听澜有暴力倾向,变成了假少爷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欺负的真少爷忍无可忍。
卫听澜不知道风评变好,回去就收拾东西。
叔叔阿姨都叫了,再住这儿就不合适,而且经过魏先生的事,他意识到外面的人比陶家的好相处多了。
死过一次才明白,血缘也就那么回事。
和谁相处的来和谁处,怎么高兴怎么来,很简单的事,犯不着拧巴。
东西没收拾完,陶家其他人就回来了。
佣人通知卫听澜,让他去客厅。
客厅一家人都在,陶辰被陶母揽在怀里,陶旭坐在一边剥橘子,剥一半掰开,顺手塞给陶辰。
陶父沉着脸坐在一边。
陶辰把橘子塞给陶爸爸一半,陶父脸色就好了很多。
下个楼梯的功夫看到这幅父慈子孝的片段,卫听澜更觉得前世的自己可怜又愚蠢。
多明显的事,他是个多余的人。
他也没客气,找了舒服位置坐,和佣人说:“我想喝海鲜粥,多放虾和水。”
有了他之前踹人的壮举,佣人没支吾,麻利的去了。
卫听澜提要求提的理直气壮,不像以前那样,什么都忍着憋着让着,生怕被嫌麻烦。
本来么,卫家既然生了他,就该养他。
弄丢了他让他吃了十来年的苦,怎么补偿都不过分,吃吃喝喝零花钱这些,来者不拒。
等他成年了,大家各走各的。
卫听澜这样坦然,陶辰眉头不自觉皱起来。
陶旭以为他还想着被卫听澜欺负的事,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莫名的忌惮让他没有斥责卫听澜,只问道:“你和魏先生认识?”
魏家的大本营在京市。
也就魏先生的姐姐下嫁安市的贺家,安市气候比京市好,魏先生腿不好,这几年的秋冬才多半在安市住。
但纵然是他,在宴会上也只能跟着父亲给魏先生敬杯酒,说话就没资格了。
可卫听澜和魏先生在电梯里的情形,之前看着惊心动魄的,但是事后想想,他们好像......认识?
陶父也看过来。
卫听澜:“之前在医院差点昏倒,他扶了我一把,是个好心人。”
多好心的人会囚禁亲生父亲,送亲生母亲去精神病院,把两个年长的兄长和年纪差不多大的侄子,丢监狱的丢监狱,赶去国外的赶去国外?
陶父这样想,既失望又松了口气。
他训斥道:“这次是你运气好,魏先生不是好招惹的,以后有点眼色,别瞎凑上去给家里招祸。”
卫听澜懒得搭理这茬,宣布道:“我明天搬去学校宿舍。”
陶父立即坐直了,像准备掐架的公鸡:“住校?家里车接车送好吃好喝,哪里亏待你了?打人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道歉,不止对辰辰,还有肖家的小少爷,听到没有?”
卫听澜前世很怕陶父发火,因为发火意味着不喜欢他。
但是像在,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他就是讨人厌,行了吧,接受了这一点,感觉就也还好,轻松多了。
下颌点了点陶辰的方向。
他懒洋洋靠在沙发背上,rua着抱枕说:“陶叔叔,别动怒么,你的宝贝儿子在那儿呢,我住校,他住这,挨不着,谁都高兴。”
他又道:“至于道歉,是肖家那孙子先欺负我,他活该。人是陶辰带来的,却眼睁睁看热闹,也活该。”
挺粗鲁的话,众人都不适应,但话说的笃定,听着还有点道理。
陶妈妈不由看陶辰。
陶辰知道卫听澜说的都是真的,但这是个意外,谁知道总爱缩在卧室的卫听澜,怎么忽然就去泳池边了。
说不准是故意的。
他眼睛还肿着,低声道:“都是我的错,你别搬走,我搬走,我离开陶家,我去住宿,怎么样都好......”
这一下卫听澜就接收到所有人排斥的眼神。
意料之中的事。
他笑眯眯:“别光说啊,做一个我看看,喊了八百遍要搬走,屁股都没挪一下......”
陶辰羞耻的浑身发抖,哭着跑上楼说去收拾行李。
卫听澜看的直乐,随心所欲,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陶父气的要命,本能的举起手,只是对上卫听澜淡漠的眼神,再想到前几天这孩子还特意跑到书房门口和他说晚安,忽然就下不了手了。
陶旭跑上楼看陶辰,回来说门反锁了,陶辰哭的很伤心。
他扯走卫听澜怀里的抱枕,勒令道:“如果你还想要我这个哥哥,想要这个家,现在,立刻,上去道歉!”
陶妈妈蹙着眉:“听澜,你别闹了,辰辰从来没怪你,你却这么计较......”
卫听澜仰头和陶旭说:“陶大哥,你糊涂了吧,我哪有家,哪有什么哥哥,现在,立刻,让开。我不会哭,不会反锁门,但我保证,三十分钟内我会带着行李离开这儿,这样可以吗?”
陶大哥和大哥,意思可差的太多了,陶旭愣住。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卫听澜。
少年在后厨刷碗,满头大汗,听说他们可能是亲兄弟,眼睛骤然就亮了,局促的往后退了两步,说他衣服脏,鞋子还有后厨的污水。
那时候,他像一只脏兮兮的小狗,但眼睛是真漂亮,像有星星。
后来确定了身份,他有一段时间总爱跟着他,跟上来也不说话,像个木头桩子,不怎么讨人喜欢,但眼神很乖。
不像现在,眼睛像冬天的湖水,平静,冷淡,再无波澜。
陶旭傻不愣登的不让路,卫听澜有点烦。
这个高大英俊考上名牌大学的哥哥,是他上辈子一直想要讨好的人,讨好不是因为他优秀,是因为这是他的哥哥,亲哥哥。
可是一切不过是他自作多情。
上辈子陶旭不止一次警告过他,离陶辰远点,还说宁可没有他这个人。
卫听澜绕过他,准备上楼。
陶父暴怒道:“真是反了天了!谁都不准走,来人,送三少爷去楼上,关起来,什么时候认错了道歉了,什么时候放出来!”
他下决心要治一治卫听澜的毛病,目中无人,蛮横无理,卫家怎么养的孩子!
关起来?
卫听澜眉宇微压,这就是没成年的坏处了。
但是没事儿。
街面上混大的人,除非断手断脚,怎么可能被困住,不过陶家人这么要脸,要不然他先报个警什么的?
正琢磨,佣人跑进来说来了贵客:“他说他是魏先生的助理,姓万。”
陶父虽然不知道万云的来意,但是不敢怠慢,赶忙迎了出去。
走出几步回头,他警告的瞪了一眼卫听澜:“贵客登门,你再闹也要有分寸,不要丢家里的脸。”
卫听澜:“乌鸦站在猪身上。”
这话其实把自己也骂进去了,但是没所谓,有气绝不憋着这回事,是会上瘾的。
陶父:“......”
卫听澜看着陶父、陶母和陶旭郑重又急切的迎出去,想了想,决定等一等。
别人他懒得搭理。
但是魏先生和万助理他都见过面,他们很有修养,很照顾他,人来了,他避开,不是那么回事。
万云带着一些补品,还有一位老中医。
万云问陶父:“陶总家的小少爷回来了吗?魏先生说遇到就是缘分,小少爷看着脸色不好,章大夫医术不错,中医治本,不如试一试?”
陶父受宠若惊:“在的,在的。”
陶母连忙道:“您请进,人在楼上,我这就叫他下来。”
陶旭觉得不太对,但哪里不对,一时也不清楚。
到客厅,万云一改刚才的斯文得体但冷淡,笑的挺和煦:“小少爷,魏先生让我来看您。”
陶父愣住。
陶母顿时僵住,怎么,不是来找辰辰的吗?
陶旭心里一沉。
是了,按照血缘关系来说,卫听澜才是陶家的小少爷,万助理来看的不是辰辰,是他们误会了。
万云看了眼扔在地上的抱枕,若有所思,笑道:“陶太太真是幽默,小少爷不在这儿呢吗,怎么说是上楼了。”
陶父陪笑道:“刚才他上楼了。”
陶母脸一红,走过去捡起抱枕,温柔抱怨:“听澜,又乱扔东西。”
卫听澜:“陶阿姨,你失忆了?刚才是陶大哥从我怀里抢走抱枕丢出去,让我立刻去跟陶辰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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