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还是不要有那样一天。
聪明人李沿安也偶有这样苦恼的时候。
马场在城郊, 以前他们一群人年纪还稍小时更爱来玩,徐彦倒是一直钟爱, 俱乐部老板的儿子是他们朋友,前不久留学去了, 徐彦和人玩得好,常来大概也有这个原因。
他穿过长长的会员通道,马场的栅栏边还尚有绿意,几匹毛皮黑亮的小马在阔远的场地里越过障碍,穿着制服的训马员手里转着东西,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年轻公子哥站在栅栏外高谈阔论。
李沿安还不认识,在心里纳闷了下城里那么几个刚长大的小孩自己也开始不脸熟了森*晚*整*理。
服务生把他带到403休息室,他刚要进去就收到陈盛的消息,其他人在里面,偏偏盛子不在。
李沿安要进门的脚在踏进去的前一秒收回,他敲出行消息:“那你在哪?”
陈盛回他的信息一向很快:“嫌吵,我出来了。”
又补了条原因:“徐彦非说要来和我比比赛马,他输了又要吵。”
李沿安手抄兜笑出来,穿着大衣的青年这么一笑还挺生动:“瞧瞧,你说半天就是不说自己在哪。”
这么想着他还是收回手机,要进门的脚调转了个方向,还来得及给徐彦发个信息:“我和盛子潇洒去了,要赛马你们去赛,有事再找我们。”
徐彦于是说他们履约来了也只会徒惹他伤心,李沿安一乐。
雨后空气清新,泛冷阳光里呼出水汽都是白的,就算陈盛不说,他还真就知道这人在哪,没人跟着,李沿安顺利拐进马厩。
他和陈盛小时候经常在马术课上偷懒,就躲来后面的稻谷场,那时候阳光也很好,可惜躺上稻谷要沾一身草屑,给对方拍都要拍好久。
说起来他们家阿温还在这里呢。
马厩双排隔板,有几个零星的饲养员,李沿安的目光还没来得及捕捉到他和盛子养的马,先一步注意到了盛子。
在马厩的露天尽头,一身骑装的俊美青年骑在马上,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抓着缰绳,发丝扎起来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真是帅得过分了,不愧是他兄弟。
就算只单纯从兄弟的角度看也是这样,更何况现在又加了层滤镜。
李沿安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想起什么给陈盛发了信息。
陈盛没收到他的消息,他的手机现在正安静地躺在被他脱下的大衣口袋里,隔绝了水群的同时还隔绝了李沿安。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只需要一个抬眼就能注意到李沿安,他的好友正在不远处低头发着消息,围着条红黑格子很有质感的围巾,露出的一小截没围好的脖颈很白,也许他发的消息很好笑,又或者和他聊天的人很有意思,李沿安笑得很开心,白汽呼出来。
陈盛的心微微动了一下。
原来能让李沿安露出这种表情的人不止他一个。
真是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这么想着,他手下的绳动了动,漂亮膘壮的温血马鼻翼扇动,走到李沿安面前,还低下头想要蹭人。
李沿安信息还没发完呢,先被阿温蹭了蹭,于是他抬头,先亲昵地摸了摸马的侧颈,陈盛坐在马上看他的时候还含着笑,他一时间心生柔软:“我刚还给你发信息,怎么连头盔都不戴?”
原来是给他发的。
陈盛说:“因为还挺自信的。”
李沿安:“自信放在这不行。”
他手抄口袋,抬头看陈盛的时候表情轻漫带笑,陈盛蓦地收了下缰绳,马先一步感知他的情绪,脚步往旁边慌乱地移开些许。
天还挺亮,把人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李沿安还没来得及读懂什么,就听见陈盛问:
“你要骑吗?”
“不了,衣服都没换。”
李沿安耸了耸肩,围巾上下蹭着松了点:“你不和徐彦赛马可惜了,那家伙可是要炮轰我。”
他这话从陈盛耳朵里穿过,头发被扎起来的青年显然心思不在这里,他伸出手,带着黑色手套沾了凉意的手指把李沿安的围巾往下拉了点,严丝合缝地盖过李沿安的脖子,末了还不忘一句:“这围巾谁给你挑的?没什么品味。”
这压根不是李沿安的风格。
微凉的意味从皮肤表面传来,迟迟没有移开的迹象,李沿安抬了头,陈盛这才收回手,忍住内心那么一点眷恋。
李沿安说:“你是连十八岁的自己都要批评两句吗?”
陈盛一愣:“我什么时候送过你围巾?”
李沿安:“那年冬天咱俩出去玩,天寒地冻没人接,路边的店里最后一条围巾,咱俩一起戴过的。”
陈盛的手又在这条围巾的末端摸了摸,才垂下眸:“那是我忘了,你总不能指望我什么都记得。”
还是在数不清的和李沿安在一块的日子里。
李沿安轻轻笑道:“记性差了,我帮你记着呗。”
陈盛看着他,缰绳的冰凉触感透过手套传来,他硬生生才把内心即将溢出来的感情收住。
真是暧昧的一句话,可惜人家压根没有那个意思。
李沿安寻思着这人看他的时间未免太久,再这样下去他真要自作多情以为盛子喜欢他了,于是他开口:“徐彦等得挺久,走呗。”
他补充道:“等到现在他也该放弃和你赛马这个念头了。”
“希望如此。”
陈盛脚一蹬下了马,骑装的衣摆弧度扬了点,温驯的马在他手边蹭了蹭,才被绿制服的饲养员牵走。
栅栏里的赛马场地挺大,红白相间的障碍物间骏马的影子穿行,李沿安和他沿着这条路边走边说,下午阳光照进栅栏底端生的荒草,他抱怨起有个合作伙伴过于大意的企划案。
一道马场里的身影吸引了他的视线,过于突兀的停顿让陈盛也移去了目光,但是那不过是个极年轻的看上去还在读书的学生,生得还不错,骑在马上,攥着缰绳的手很僵硬,有些小心翼翼。
他侧头问:“怎么了?”
李沿安对他低声说:“你知道郑经年最近谈了个小男友吗?”
陈盛一下明白,他多看了眼那个年轻人,皱了下眉:“他和一个学生谈恋爱?”
李沿安心想这个学生原本是能在四江城掀起一片风雨的,他开口:“嘛,是年纪小了点。”
主角总是不缺人爱的,虽然他不大喜欢郑经年这人,太浮夸,小时候还是个爱哭鬼呢,玩不到一块去。
而且就算没了他,他估摸着这两个人大抵最后也是走不到一条路的。
原因太多太多。
这么想着,他兀地一笑:“你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泛冷又带着午后麦草味的阳光太好,陈盛只顾得上看他的嘴唇,深秋并没有让它变得干燥,李沿安一直以来都没有涂唇膏的习惯,但是它看上去依旧很柔软,陈盛没有想亲,只有心在一瞬间变得柔软。
“我不知道。”他说。
李沿安下一句话还没开口,就见方一城原本小心翼翼踱着的那匹马发出惊叫,缰绳一松,受惊疯了似地冲着,立刻又有害怕的哭声和叫声,有男声大声开口让他趴下。
这显然只是马场上的一个小插曲,很快就有驯马员上场,郑经年也在那里轻声安抚下来害怕得哭出来的方一城。
陈盛看了一会才问:“你怎么知道马会受惊?”
李沿安心想总不能说是自己猜的吧,他笑道:“姿势不对,挺容易看出来的。”
他倒也没有要看主角笑话的意思。
阳光里依旧有麦草杆的味道,他们两个都手插口袋,几棵零星的白烨树在身后落叶,手臂不自觉地相碰,李沿安以前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却有些不太适应起来,不过他也没往旁边退退,毕竟这样挺好,他们还维持在一个很好的关系里。
徐彦早就从俱乐部下来,和几个朋友站在那,明明大有一副气势汹汹要来堵他们的作派,在看到他们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挂上笑,他抬起手招呼他们:“你们两个是真不着急,快过来。”
李沿安说:“着急了,你没见到。”
陈盛在旁边笑,热气呼出来,围巾严丝合缝地将之隔绝在外,但是李沿安的心还是动了动。
如果这个时候,他们的身份不是这样单纯的友人就好了。
他笑了下,眼睛弯起来的弧度近乎温柔。
第53章 暴露
徐彦把手里的马鞭扔给旁边人, 手往口袋里一揣,道:“和你俩玩真是浪费我假期。”
他站在台阶上,这么一说颇有种人高马大还威胁人的意味, 小麦肤色像是被秋天的太阳晒出来的一样。
李沿安拖长声音, 一派欠样:“行, 对不起你徐大少。”
陈盛道:“得了,不如说来找我们才批的假期。”
徐彦没绷住表情大笑。
他是个乐观开朗的公子哥儿, 一转眼就要给人带上去, 顾着天冷, 休息室人不少,见到他们又都上来勾肩搭背, 都是一块长大的, 亲昵一点没变。
嘴损也没变。
在这么一群人里被围着, 再能生点偷偷看人的心思也是难得。
休息室里放着重播的世界杯,门关着, 上面挂着个飞镖靶子,黑白转盘那样的, 陈盛一边嘴上应付着人,一边拿起个飞镖扔过去, 正中靶心。
世界杯都看过了再放一遍没意思, 徐彦换了个台。
他看着被围在沙发上都在玩飞镖的两个人, 想起了什么, 问道:“哎你们俩是谁被推销相亲了?”
周围有人下去赛马去了, 一片嘈杂,电视换台还有雪花的沙沙声, 李沿安没听清:“什么?”
陈盛顿了下,垂眸提醒道:“就是孙家那个。”
李沿安道:“是我, 但那是注定不成功的。”
哪有心里记挂着人还要和姑娘相亲的。
徐彦手撑着后面的柜子,神情有些纳闷:“为啥?你见着人没?那姑娘还挺漂亮的。”
陈盛要投的下一个飞镖在手里转了转。
李沿安说:“没见,不记得长什么样了,哪有为什么。”
话说得利落。
徐彦的手也利落地从旁边揽了两罐啤酒,抛给他们:“行呗,只能说你俩是一个比一个墨迹,找不到女朋友的料。”
他调侃兄弟也是把好手。
李沿安心想他宁愿这样墨迹,还巴不得盛子和他一样墨迹。
陈盛接过了飞来的啤酒,掌心的温度把啤酒外面的铁皮渡得温热了,他也没继续开口。
休息室暗灰条纹的木质地板下午的冷霜降了点,徐彦这人没什么心眼,手里的啤酒开了,酒花往上涌,他极其自然地开口换了个人问:“那盛子呢?”
电视机里体育频道裁判吹哨的声音响起,阵阵的,吵耳朵。
陈盛沉默了下,开口的语气还挺认真:“少提,我已经决定和李沿安凑合凑合过了。”
李沿安猛地侧头看他,只能从这人扎起头发的侧脸看出优越的骨相来,陈盛只是波澜不惊地掀了掀眼皮。
他的手轻轻松了松。
徐彦在木柜边支着肘哈哈大笑:“行啊,你俩凑合凑合过吧。”
“别的不说,你俩挺配的,我愿意做媒,帮你去给老爷子提亲去。”
他乐得调侃。
结果两个人都没闹大红脸,沙发上李沿安还往后靠了靠,沙色系的条纹大衣衬得那条围巾更突兀,虽然这么一看李沿安挺白的,一靠还靠出来点悠闲,但他没接话。
“我知道沿安是害羞了。”徐彦常在嘴上没谱的李沿安那里吃瘪,这下轮到他摇头无奈道。
李沿安没笑,他只说:“嗯,我愿意。”
声音清晰。
徐彦扬起啤酒瓶继续大笑,一点也没当回事,陈盛却侧过头,在短暂的沉默后露出个笑。
头发被扎起来后,那双丹凤眼完整又剔透地露出来,有很轻的笑意,他说:“我说的是真的。”
李沿安:“我说的也是真的。”
空气里有球在地上滚扬起的灰尘味,木质地板秋天到来泛起的潮味和植物清新的味道。
气氛凝滞。
李沿安手里的啤酒拉环卡在无名指,进也进不去,他又没心思拿下来。
玩笑和正经话总分不清。
谁让那些年开过的玩笑太多,比这没下限的都不少。
绿色沙发窝进两个人,挨得又近,隔着衣服布料勉强能感受到沙发靠背绒绒的,黑麦酒和桌子上摆盘里的樱桃味道混在一起,压下旁边的人傻乎乎在室内上打高尔夫扬起来的灰尘味。
陈盛越是在这种无限接近暧昧的时候就越容易注意起其他的事情。
连空气中浮动的一缕白絮都分走了他的目光。
因为他知道旁边的人太过吸引人,哪怕只看一眼都无法停住。
他的呼吸一滞。
李沿安小半辈子哪遇到过这样的局面,他为人干脆惯了,也就在自己最好的朋友身上栽了一遭。
拉环还在无名指上卡着,李沿安往旁边一靠,还穿着骑装的青年没有移开腿,马甲上的金属配饰叮当作响,李沿安把拉环扣进陈盛衣服上的一颗金色纽扣。
“拿你没办法,”李沿安摇摇头,把刚刚的事又当做玩笑一场,拍了拍拉环,调笑道:“送你了。”
陈盛捻起这颗纽扣,说起来李沿安开啤酒的手法极为一般,拉环也不是个完整的拉环,但他还是收着了。
肌肤温热,他移开了头发。
窗边徐彦正大喊大叫,为能从这边看到的赛马景象欢呼,几个人围在那里,李沿安长腿一跨,坐正又站起来,把手伸给了陈盛:“去那边看看。”
陈盛还拿着那个拉环,手一贴,近乎锋利的边缘把他自己手心的皮肤割开了点,他也没在意:“行啊。”
他把拉环放进了口袋里。
下午的马场热闹,趁着天气好不少公子哥出来遛马,道场的飞镖也乱扎,麦草的味道连阳光都盖不过去。
徐彦在窗边笑着鼓掌,外面冷,他甚至懒得下去,和几个兄弟勾肩搭背在窗内闹,李沿安和他说着笑话,不一会就被人叫走,他索性就勾上了陈盛的肩。
“想什么呢,瞧你今天心不在焉的。”徐彦问。
陈盛说了些什么他没听清,外面一匹赛马赢得比赛,全场欢呼,等徐彦鼓完掌之后,只能听见陈盛叹了口气,说了最后一句话,语气有点说不上来的意味:
“我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像个守着珍宝的恶龙。”
徐彦不觉得,徐彦只疑惑他昨晚是不是熬夜打超级马里奥了。
*傍晚一行人才玩尽兴,徐彦原本要尽地主之谊把他俩送回去,陈盛就说让李沿安住他家,正巧离俱乐部不远。 笑笑闹闹仿佛还没长大的年轻人已经被落在身后了,从后车窗只能看见他在遥遥地招手,夕阳落日熔金,李沿安靠上了陈盛的肩。
“玩得太累,让我靠靠。”
陈盛说:“你躺我腿上都成。”
李沿安嘴没把住:“算了,太亲密了。”
这句话一出他就觉得有点不太妥当,毕竟以前比这更亲密的都有。
他看了眼陈盛。
偏偏这人仿佛什么异样都没察觉,垂下眸的表情平静无波。
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暗恼。
他轻轻叹了口气。
陈盛握住了他的一缕头发,摩挲了下。
落日沉沉,四江城的太阳收走了它麦草味的阳光,陈盛家的复式别墅有整面落地窗,这面光也被一点点收走了。
陈盛家的牙膏是香草味的。
李沿安换了身睡衣出来,夜晚的空气里隐约渗着冷霜,卧室里不冷,只是拉开窗帘能够透过玻璃看到外面的草木生了霜。
卧室在二楼,房间里光色昏黄,他常来住,顺手捞过了床头那只毛色没那么鲜亮的毛绒兔。
陈盛在洗澡。
他枕上毛绒兔的脑袋,潇洒俊美工作上一丝不苟的年轻人私底下倒挺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往自己家搬完又往陈盛家里搬。
十几年如一日的审美。
浴室传来水声,李沿安盘腿坐了起来,秋天空气里就不会有流萤了,他慢慢捂住心口。
灰色的眼睛看向了手里的毛绒兔。
其实真的很好,他的盛子。
可惜他的感情不够单纯。
李沿安垂下眸,外面原本应该是晴天的夜晚震了震,夜色变得更暗了,有要下小雨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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