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来了来了,青冥,你找我什么事儿?”
“唰——”的一声,宋澜手上的奏折甩在了周禾脚边,周禾猛地回神,再去看宋澜,一双眼睛里怒火熊熊,哪儿温柔了?哪儿温柔了?
周禾跪了。
不用看都知道那奏折里写的是什么。
宋澜眼里烧着火,脸上带着笑,一字一咬牙:“安平伯家的二公子前天晚上回府的时候被人拿麻袋套头揍了一顿,晋昌伯的小儿子昨儿晚上从酒楼出来的时候一头栽到了河里,尚书右丞和秘书少监四品的官儿,叫人当街扒了裤子!”
宋澜越想越气,喘了两口缓了缓:“周子春,你给朕解释解释!”
周禾还讪讪跪着,听见这四个人的时候却有些恼,一副知错但绝不悔改的样子:“他们做了什么事儿自己清楚,臣这算是下手轻的了,挑着天黑才动的手,给他们留了面子。”
这四位被留了面子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邀请南诏世子段惊觉去吃席面,顺便把人灌醉了的罪魁祸首。
段惊觉初到盛京的时候受过云川太子的庇护,宋云川薨逝以后周禾便与他走得近,后来梅砚入仕,也与他很是投缘,因着这一层又一层的关系,宋澜对段惊觉可谓照顾有加了。从前宋澜是太子的时候帮不上忙,如今宋澜做了皇帝,自问没有亏待过这位世子爷,吃喝用度都照着皇亲来,不想还是有那不要脸的要去藕花园招惹他。
招惹段惊觉不要紧,招惹上了周禾就要紧了。
要紧的结果就是有人受了一顿暴打,有人喝了一肚子河水,还有人光着屁股跑回了家。
宋澜气得手抖,指了指周禾脚边的奏折,“你且说说这怎么办?”
周禾将折子捡了起来,那上头正是这四位挑事者兼受害者联名上的奏状,要求皇帝严惩天子脚下无法无天的景阳侯。
周禾无所谓:“陛下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宋澜按了按眼眶,想了个解决方案:“罚你二十板子?”
周禾默然表示接受,转身就要下去领板子,又被宋澜摆摆手叫住了:“要不还是罚半年的俸禄吧。”
周禾表示也可以。
“算了算了,你去给这四家登门赔个情,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本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案,谁料周禾居然不肯了,“陛下,这可不行,除非他们也亲自去藕花园赔情,否则臣绝不会登他们的家门。”
宋澜才消下去的火又起来了,他忍不住骂人:“周子春,你和段纸屏的事儿非要闹到明面上才肯罢休是吗!你愿意,段纸屏可不愿意!”
周禾不语,看脸色却倔的厉害。
静默许久,宋澜再度摆了摆手,妥协:“罢了罢了,你快点回去吧,朕明天就让他们去藕花园给段纸屏磕头。”
作者有话说:
感觉剧情好像有点虐?
宋澜:朕也这么觉得,朕心里好恨,少傅利用朕背叛朕还当着朕的面去死,朕恨死他了恨死他了!
梅砚:我有愧,是我有愧。
周禾:他们的事情本侯不管,本侯有自己的事业要搞。
段惊觉:别搞我。
宋南曛:妈沫儿虐是啥子意思哦?
亲妈:亲妈也不忍心了,亲妈打算力挽狂澜,连夜去种甜菜和甘蔗。
第11章 午睡
周禾心满意足地走了,此战反败为胜,他比来的时候还要春风得意,以至于完全没有看见等在门外的梅砚。
“少傅都听全了么?”
“差不多。”梅砚抱着书走进来,廖华默默关了门。
宋澜还有些气,“朕这个表兄,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梅砚将怀里的书搁到桌案上,很认真地抬头看了宋澜一眼,想起前天晚上的种种种种,咬牙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周禾对段惊觉想必是有些情谊,梅砚在心中默默推算着断|袖这样的毛病是不是与血亲遗传有关系,也不知道段惊觉是否真的情愿。他与段惊觉虽交好,却管不到这事儿上来,遑论自己还自身难保。
眼看着梅砚的耳垂泛了红,宋澜心中的不快登时就烟消云散了。
“少傅,替朕写份折批吧,这事儿虽然错在子春,但这些人也不占理,不好怠慢了南诏世子。”
这话梅砚方才在外头已经听过一遍了,宋澜是要让这几个上折子的人给段惊觉赔罪,所谓恶人先告状,这恶人其实也讨不到好果子吃。梅砚没什么意见,起身坐到了桌前,提笔沾墨。嬿杉町
不说从前,单是宋澜解了梅砚的软禁以后,他便常常替宋澜撰拟旨。到底是当初名满盛京的太子少傅,梅砚不需腹稿,提笔成文,言辞周到,对仗工整,胜过了历朝历代的天子校书郎。
谪仙一样的人温温款款坐着写折批。
另一侧的饿狼满眼贪婪地笑,抛却前尘过往与爱恨交织的复杂感情,每到这个时候,宋澜都会由衷地感叹:太好看了,雪胎梅骨,世上怎么会有人生成这般模样。
前天晚上……嗯,好像就是周禾回来的那天吧,那天确实很尽兴,令他至今都还记忆犹深,有些记忆是经不住人的再三回味和咀嚼的,正如此刻——
“少傅,写完了就午睡吧。”
梅砚停了笔,登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行,你说了下午要请延生进宫,一起考校南曛郡王的策论的。”
梅砚口中的这位“延生”,便是现任的国子监祭酒,全名陆延生,因他从前是东宫太子幕僚,所以与梅砚和宋澜都是旧相识,此人年纪尚轻,却博学多识,如今宋南曛的学问就是他在教。
宋澜看看天色,想着刚用过午膳不久,这会儿午时还没过,给陆延生传的话是申时,那还有一个时辰呢。
“够了,尽够了。”
宋澜二话不说,打横就把梅砚抱了起来,按在了里间的龙榻上。
梅砚被他欺得脸都红了,被宋澜按住的手腕更是一烫一烫的,光天化日光天化日光天化……
“你不是说午睡的么,你这样,我一会儿怎么见人,唔——宋青冥!”
宋澜这会儿已经有点迷了,他一手扯着梅砚束发的帛带,另一手死死压着梅砚的手腕,嘴也没闲着,低头在梅砚的后颈上咬了一口,似是惩戒,他这一口用了不少力气,松开的时候便赫然留下一个红印子。
梅砚还在怔着,这些时日来他多隐忍,若放在平时也就依从了,可不多时陆延生就要来,这人躁动起来如狼似虎,还让他怎么见人?
耳畔宋澜的喘息声越重,梅砚就挣扎得越厉害,眼看着就要摁不住了,宋澜一把除下自己身上的腰带,将人的手捆了。
那腰带上缀着玉,硌得梅砚手腕生疼。
“少傅,别乱动。”
梅砚的手被捆着,肩也被宋澜按住,他几乎已经动弹不得,却还是竭力挣扎,他再怎么妥协,也真的不想青天白日做这种事。
前几次他都会要求宋澜熄灯。
但今天天是亮的。
宋澜的唇还贴着他的脖颈,温热的气息轰的人气息错乱,梅砚身子微颤,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放在了一只巨大的蒸笼里,忽然觉得腿上一凉,是宋澜撩开了他的袍子,接着要伸手褪他的亵裤。
梅砚着急了,咬牙一翻身子。
“刺啦——”
亵裤被宋澜撕裂了,同时四分五裂的还有梅砚早就被摧折地只剩下薄如蝉翼的一点尊严和脸面。
“少傅?”
宋澜盯着他,脸上的神情几度变换,最后又惊又喜。
少傅冰清玉洁少傅清高伟岸少傅虚伪冷漠少傅无欲无求少傅……
少傅也是个人,少傅也受不了光天化日之下这样的撩拨,少傅也会有反应,少傅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梅砚把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哪怕前几次的交欢,他都是隐忍的,即便有什么情绪,也都隐藏在了黑夜里,此时此刻,他二十多年来的端庄自持被打破了,他心想,当初那花瓶碎片子为什么没有把自己割死!
宋澜撑着胳膊俯在梅砚身上,心里的欢喜一寸胜过一寸,他们的的确确,同坠地狱深渊了。
“朕帮你好不好,少傅?”
梅砚不肯抬头看宋澜,本就耻辱至极,此刻宋澜含着情|欲的嗓音又在耳边响起,便是个圣人也要撑不住了。
但此时此刻,任何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不等梅砚开口拒绝,宋澜就已经俯下|身,张唇去含。
梅砚浑身痉挛了那么一瞬,被捆住的手竭力扯住了被褥,口中声音呜咽不清,“不用你,唔——”
都已经到这个份儿上了,宋澜哪里还会听,也压根听不见了。
一直到宋澜起身喝水,梅砚都没把头从被褥里抬起来,他有些脱力,更多的是难以言明的委屈,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了。
又过了良久,宋澜在床帐外头笑吟吟地唤他:“起来啦,这时辰延生都该等了半天了。”
宋澜将梅砚拉起来,替他揉了揉手腕。
梅砚带着气,不肯看他,伸手就要去拿自己的亵裤,这才想起刚才宋澜太过暴虐,那条亵裤被整个撕碎了。
梅砚红着脸,半晌才咬牙憋出一句话:“你让廖华拿一条新的亵裤来。”
宋澜登时觉得好笑,他认识了梅砚六年,何曾见过这人有一丝一毫的窘态?抛开梅砚服毒与自裁的时候不谈,单说在这张床上的日夜,他的少傅可都端着劲儿呢,那身骨头宁折不弯,他还真想看看,一身傲骨的梅景怀,何时弯腰求饶。
“来不及了。”
宋澜全不管梅砚的脸已经红到了何种地步,一把将人从床上抱了起来,亵裤虽然被撕了,但梅砚的朝服还好端端的,袍尾落到脚面,穿不穿亵裤都看不见。雁单停
许是因为太过屈辱,梅砚连眼睛都气红了,出了内寝就有宫人守在外面,他只能把这份屈辱往肚子里咽。
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凉,昭阳宫的炭火却烧的很旺,梅砚二十六年的人生里第一次体会到,这暖熏熏的热气往人大腿根儿窜是个什么滋味儿。
他们胡闹了这么久,申时早就已经过了,陆延生在正殿等得犯困,已经喝了三盏茶。
这是梅砚被软禁以后第一次与陆延生见面,从心里讲,他其实很重视这次会面,两个月来他经手了不少朝政,这让梅砚找回了些许活着的自信,他与陆延生都是文臣,从前也都尽心尽力地辅佐过还是太子的宋澜,自然有许多话想要谈谈。
所以梅砚对此次见面满怀期待,甚至还跑到癯仙榭取了几本书文,如果不是方才昭阳宫的寝殿里发生过一些事情,他这会儿应该是有些意气风发的。
陆延生为人老成又刻板,规规矩矩给宋澜行了礼,又见过了梅砚,这才落座。
直到在陆延生面前端庄坐定,梅砚脸上还是红的,宽大的朝服底下,他还没穿亵裤呢。
宋南曛还没来,宋澜就让人去催,这当头儿,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陆延生摸摸鼻子,典则儒雅,客套笼络:“呃……梅少傅,你面颊如此红,是发烧了么?”
梅砚那双杏眼里像是藏着一双冰刀,冷冷地朝陆延生抛过去,一年没见,这个人是长年岁不长脑子的吗?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毛病怎么还改不了?
他自然不好开口直接骂,只咳了声:“是屋里的炭火熏得有些旺。”
陆延生了然,这才觉出来这宫里是暖和,但想着是皇帝的宫寝,他不好说撤个火炉之类的言语,便又说:“那梅少傅不如宽件衣裳,别热着了。”
梅砚袍袖下,手攥成拳,此时此刻他真是悔透了,为什么会对见陆延生这件事有那么多期待,这个书呆子有什么好让人期待的!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陛下面前,不可失了仪态。”
宋澜坐在上首,憋笑憋得胃里痒痒,为免梅砚被陆延生气出个什么好歹来,他很识趣地开了口:“少傅身子还未大好,还是暖和一点好,以免着了风寒。”
陆延生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梅砚病着的事。
“说起此事,梅少傅在宫里养病也有一年多了,身子怎么还没大好,是有什么顽疾么?脸容易红与这疾有关系么?”
梅砚忍住想要骂人的冲动,含着笑:“教延生挂念了,快要好全了。”
“哦。”陆延生点了点头,“那感情好,待梅少傅大好了,就早些回朝堂上来吧,许多同僚都挂念着你呢。”
这句话,大概率是陆延生今天说的最戳人心的一句了。
梅砚的身子还没好全,这不是假话,他早先服过毒,后来又自裁了一回,身子骨早就不好了,即便是近些时日也仍在喝药。只是那朝堂……他大概是回不去了。
宋澜也不想让这个话题再进行下去,朝外看了眼,斥道:“宋南曛做什么去了?”
“皇兄,臣弟来晚了。”
见过礼,宋澜没好气地问他要策论:“前两日灾民的事你都知道了,朕让你写的策论可写出来了?”
宋南曛有些委屈,却没往别的事情上想,还以为是自己来晚了才导致这三位面色不快。
“皇兄息怒,臣弟来晚了是有原因的,皇兄让臣弟写灾民的策论,可那灾民的事儿臣弟并不清楚,今天早晨从国子监下了学就直奔景阳侯府,与景阳侯探讨了一个中午。”
这理由找得倒是挺靠谱。
宋澜点点头,没深究:“那可写好了?”
宋南曛从怀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簿子,要不是知道这个人是大盛的南曛郡王本王,还真的不敢把这样一本簿子往策论上想。
除却一本皱巴巴的簿子,还有宋南曛歪七扭八的一手字。宋澜看了直摇头,看罢又把簿子交给梅砚和陆延生。
“宋南曛,你这手字是怎么写的?鬼画符也不过如此吧。”
宋南曛面上恭谨惭愧至极,却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皇兄幼时那手字不也是见不了人么,还不是被梅少傅拿着戒尺逼着改过来的。”闫衫廷
宋澜耳力好,都听见了。
对宋澜来说,如今这世上最大的忌讳就是提起他与梅砚的过往,他们今日度今日,不谈过往不想将来,沉沦于此,强行疗伤。可一旦有个人把那厚厚的纱布撕扯开,那些有如刀割的记忆就会翻涌上来,蚕食人的血|肉,苦不堪言。
宋澜刚要说什么,就听见陆延生叹气,对宋南曛道:“郡王,盛京灾民三千人,总不好每人都领二两银子吧,那也有六千两银子了。”
“的确。”这份言辞犀利、行事果断的策论让梅砚从先前的窘态中稍稍脱离出来,附和道,“再说这帐篷,郡王莫不是想要亲自去扎?”
这便是宋南曛冥思苦想出来的策论了:给三千灾民每人二两银子,然后在城外扎一片帐篷,这样他们有钱花,还有地方住,宋南曛自认为甚好。
宋南曛:“呃……景阳侯还说我这主意好呢。”
宋澜忽地笑了,他把灾民的事情交给了周禾去办,周禾先前已经与户部拟过一个简单的章程了,那主意胜在稳妥,绝不像宋南曛手里这份不靠谱。
陆延生是个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人:“郡王,您多半是被景阳侯耍了,据臣所知,景阳侯现在正忙着给那些灾民搭粥棚,而不是给人发银子和扎帐篷。”
周禾显然是故意耍宋南曛的。
宋南曛气得有些结巴:“可可可,可不给银子也不行啊,这策论可该怎么写,皇兄,你再给臣弟些时间,臣弟回去琢磨琢磨?”
“一篇策论拖了这些天,还想再拖下去不成?”宋澜有些不耐烦了,“今日你的先生和朕的先生都在这里,你有什么要讨教的就赶紧问。”
宋南曛的先生是陆延生,宋澜的先生自然是梅砚。
只是这话一出口,梅砚的脸色便有些不好,方才还含了些笑,此刻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点眼力见儿都没有的南曛郡王就这样屁颠屁颠地跑到了梅少傅面前:“梅少傅,不给人发银子,那是要建房子么?”
一时间众人都不说话,梅砚微微叹了口气,回过神来:“扬汤止沸何如釜底抽薪?这些灾民的家乡遭了雪灾,田地多年不能耕种,他们不远千里来到盛京,多半也不会再回到幽云,那不如就让他们安安心心地住在盛京。”
仍旧是一语抓住关窍。
陆延生倾了倾身子,宋澜亦沉默了,心里暗骂周禾这个只会施粥的废物。
唯有宋南曛还是二愣子摸不着头脑:“梅少傅的意思是,让他们来盛京城种地?所以不分他们银子,要给他们分地么?”
作为宋南曛的先生,陆延生此时此刻觉得自己的脸被丢尽了,他没想到梅砚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宋南曛还想着去给人家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