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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殿上(枕庸)


声音依旧透着些阴柔寡然,还是他平素的语气,梅砚便没再多想什么,只又问:“许久不见你了,近日在忙什么?”
段惊觉轻笑:“还能忙什么,我闲人一个,不过喝喝茶侍弄侍弄草药,打发时间罢了。”
不知为何,梅砚竟觉得他这话里藏着深深的愁绪,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该说的话,倒像是风云看淡后的无心之谈。
究竟是真的把什么都看淡了,还是……
梅砚便也笑了笑,似不经意问:“南诏那边没什么消息?”
段惊觉含着笑意的嘴角凝了那么一瞬,随即说:“没有,段兆离世以后父王和王妃都没了力气,南诏上下犹如一潭死水,谁会想起他们在盛京还有个世子。”
颇有些自讽自嘲的语气,梅砚一时就想起了段惊觉那些艰难困顿的过往,不由有些不忍。
叹口气:“纸屏,你也别太妄自菲薄,你终有一日是能回去的。”
“终有一日?”段惊觉又是一笑,喃喃说,“景怀,我等得够久了。”
他说这句话时,眸底的那份落寞清晰可见,梅砚觉得自己终于看懂了他先前的眼神,就是这样的落寞,像是一团清冽干净的碎雪放弃了自己的清然,然后从精致的屋檐上一落而下。
成泥作尘。
“纸屏……”
梅砚开口还要再劝,就看见段惊觉抬了抬手,嘴角轻轻抿起,将眸中那丝落寞也收敛了起来。
他笑着说:“不说了,景怀,我今天可不是来与你说这些的。”
“那是?”
梅砚的话音刚落下,就看见段惊觉招呼了他的长随过来,长随怀里抱着一罐茶叶,段惊觉伸手接过来,又摆摆手让那长随退下了。
说是茶叶罐,其实是个竹制的编篮,小巧一个,托在段惊觉那如玉的手心里显得极为精致。
梅砚隔着老远就闻见了那沁人心脾的茶香,他叹了声:“好香的茶。”
段惊觉将那竹编的盖子揭开,里面赫然是绿油油的一块茶饼,都是上好的芽尖。
段惊觉笑着解释:“这是南诏人一惯爱喝的茶,叫做苍山雪绿,用的都是最嫩的芽尖,前些年一直买不到,这还是不久之前景阳侯寻来的,我想着你大概爱喝,便特意送了一罐过来。”
合着他跑这一趟是为了来送茶。
梅砚伸手将那茶饼接过来轻轻一嗅,一股子带着南国春意的香气扑鼻而来,那种味道怎么形容呢,分明是清清淡淡的一捧绿芽新茶,香气却足够浓郁,浓郁到有些过头了,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清香高锐。
段惊觉媚眼含笑,说:“这茶煎来喝才见味道,景怀,我替你煎一盏?”
段惊觉有两绝,一个是世人皆知道的医,一个是世人都尝不到的茶,听说他煎茶的手艺犹如常伯熊在世,自然,因为没人尝过,所以这话也只是传言。
梅砚自然不会推拒,当下就让下人取来了煎茶的器皿。
段惊觉煎茶的手艺当真绝妙,烤过茶饼,将其碾碎成碎屑,又烧水调盐,投茶育华,茶沫尽数浮在水面上,像是一捧干净的雪花团。
那一刻,茶香分明是炸开的。
梅砚从段惊觉手里接过茶盏的时候还有些怔愣,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玉盏,看着茶水中起伏的茶沫,不由地摇头轻叹。
果真是术业有专攻,有人能把一盏茶点成这般模样,也可以称得上是登峰造极了。
“也不知我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竟能得你段纸屏亲手煎一盏茶。”
段惊觉正低着头收拾器皿,闻言只是抿唇轻笑,道:“景怀,不瞒你说,段兆死后我便闭门谢客,细细想了想这些年的光景,自我十六年前来到这盛京城,除了云川太子,也便只与你还算交好了,亲手为你煎一盏茶又有什么不行的。”
梅砚挑眉看他,似不经意问:“你也为云川太子煎过茶吗?”
片刻的沉默过后,段惊觉眼眸微微一垂,然后点点头:“自然。”
“那子春呢?”梅砚有些不依不饶地问,“子春待你也算情真意切,你又如何看他?”
这句话问出口,段惊觉嘴边的笑意彻底凝住,他抬眼看向梅砚,四目相对间似乎要把对方的心思看个清楚明白,良久,也不知是谁败下阵来。
只是听见段惊觉说:“景怀,你何必非要问呢?”
梅砚只是噙着笑意看他,杏眸里温光款款,似乎真的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段惊觉最终叹了口气,又是自嘲一笑,语气里透着说不出的无奈:“你明知我不是心甘情愿的。”
似得了满意的答案,梅砚便微微倾了倾身子看他,蹙眉道:“纸屏,你若当真不愿,其实也并不一定要委屈求全,子春虽跋扈了些,却也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这话段惊觉明显没有听进去,他只是摇了摇头,轻声说:“生米都煮成熟饭了,我情不情愿又有什么要紧的。”
梅砚一噎。
段惊觉看了他一眼,眸中的笑意渐渐又浮上来,饶是如此,却还是添了一抹枯败的颓丧。
他抬起清丽的下巴点了点梅砚手中的茶盏,轻笑道:“景怀,这茶再不喝就凉了。”
梅砚低头看了一眼,茶盏中青碧色的茶沫依旧起伏,而掌中茶水已有些温凉。
他抬手饮下,温茶入喉,过于浓郁的茶香顺着喉咙一直蔓延到心底,好似在一瞬间滋生出别样的情绪来。
梅砚在段惊觉的目光下搁了茶盏,笑:“还从未喝过这样的茶。”
作者有话说:
常伯熊,唐人,擅煮茶。

第79章 秋意
梅砚喝了茶, 又与段惊觉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许多,只是梅砚顾念着段惊觉的心情,没再提“南诏”两个字。
段惊觉倒是始终淡淡的, 梅砚说什么他便接什么,两人聊了聊天气,聊了聊过往, 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
东明已经从尚书府回来了, 整座盛京城也随着天色的昏暗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中,似乎白日里的喧嚣热闹只是属于百日, 凉秋长夜就活该只剩下悲风四起。
约摸着快到戌时的时候,东明从外面进来通禀,说景阳侯在外等南诏世子。
听见这话, 段惊觉那张含雪带春的美人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下来,他眼尾垂着,一双眼睛里满是道不明的情绪,过了片刻才抬头对梅砚说:“既如此, 我便先告辞了。”
梅砚半个字也没多问, 只是笑着起身, 道:“我送你。”
周禾已经在少傅府门口等了一会儿,初秋的天气本就清凉, 他穿的又是件轻铠, 此时那轻铠面上竟凝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一副俊朗的身形衬在暮色天光里, 整个人都透着凉意。
果真是秋天了。
梅砚亲自送段惊觉到了府门口, 又与周禾寒暄两句, 周禾见到梅砚倒是尊规有礼, 看到段惊觉出来时, 眼神却变了变。
周禾说:“我今日下了职,本是要去藕花园找你,半路听说你来了少傅府,干脆就过来接你了。”
段惊觉神色虽淡,与周禾说话的时候却还是带上了一抹浅笑,道:“我自己又不是回不去,何必劳烦侯爷来接。”
周禾神情阴郁,似乎有些不满,但当着梅砚的面也没说什么,只笑笑:“来接你怎么能算是劳烦。”
段惊觉没再说话,由着周禾把他拉上了马车。
梅砚一直站在少傅府门前看着,直到藕花园的马车走远了都没回过神儿来。
东明凑上来探了探脑袋,一脸好奇地问:“主君,南诏世子和景阳侯都走远了,您这是看什么呢?”
梅砚叹了口气,转身往府里走,边走边问东明。
“小东明,你觉不觉得有些奇怪?”颜杉廷
“您是说南诏世子和景阳侯奇怪?”
梅砚定住看着他,眼神不置可否。
这问题可算是难住了东明,他伸手戳了戳自己的脑袋,懵懵懂懂地眨了眨眼睛,有些困惑地说:“主君这问题问得就怪,小人都不知道南诏世子和景阳侯是个什么关系,又怎么知道他们怪在哪里。”
东明是孩子心性,有些话说着说着就带上了些脾气,惹得梅砚笑了笑,他伸手拍了拍东明的肩膀,两人一路往里走,才又问:“你看不出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小人看不出来。”东明摸了摸下巴,神情像个冥思苦想的老学究,“小人只是觉得他们既没有主君与陛下那种情投意合,也没有唐先生与赵先生的那种相濡以沫,就连大公子和鸾音郡主的和睦都没有。”
东明并不是看不出段惊觉和周禾是什么关系,只是觉得他们两人谈不上是那样的关系。他絮絮叨叨地举了许多例子,到最后还恍然大悟一般地做了个总结:“总之……南诏世子对景阳侯好像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
几个时辰前段惊觉的那句话再度入了梅砚的耳:生米都煮成熟饭了,我情不情愿又有什么要紧的。
似乎,的确就是这样。
从这天开始,梅砚心里便总会有些惴惴不安,总会由段惊觉想到周禾,又由周禾想到朝堂。
就好像什么都还没有定论。
秋收时节,朝中的事情总是比较多,孟颜渊还在告假,偏偏这时候宋鸾音又害喜害得厉害,以至于梅毓分不出太多精力在朝堂上。有许多庶务是官员们做不了主的,事无巨细都要由皇帝亲自过目,宋澜一下子就忙了起来。
梅砚心疼他,常常宫里府里两头跑,有时下了朝还要留在瑶光殿帮宋澜批一会儿折子,足可谓是心力交瘁。
他这两年过得清闲,没怎么插手朝堂上的事,如今骤然深想,才发觉如今的朝堂还是一团乱麻。左相孟颜渊一病就是大半年,也不知道是真病还是假病,宋澜看似游刃有余,可孟颜渊的那些党羽仍旧揣着异心,也不知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安稳。
这天下了雨,冷雨潇潇,梅砚立在窗前,远远朝着皇宫的方向看过去,透过迷蒙的雨雾,还是可以看到皇宫的红墙琉璃瓦,他不由地就想到了帝王高座上的宋澜。
明日早朝要给崽崽带肉包子,梅砚想。
许是两人心有灵犀,没有等到第二日早朝,宋澜这天晚上就兴冲冲地拎着一壶桂花酿冲到了少傅府。
“东明,少傅不在家吗?”
东明撑着伞请宋澜进了屋,解释说:“回陛下,主君已经歇下了,小人这就去叫主君起来。”
“等等。”宋澜叫住东明,“这才什么时辰,少傅怎么就睡了?”
东明心里想着还不是主君近日总是忧心您才导致精神不好的,可嘴上又不敢说这话,只瓮声瓮气地说:“许是秋日困乏,主君这几日总是恹恹的,胃口也不太好,晚膳还没吃呢。陛下既来了,不如把主君叫起来吃点东西?”
“那是自然。”宋澜正有此意,吩咐东明去做了些清粥小菜,然后才轻手轻脚进了卧房。
梅砚正睡着。
屋里只点了一盏熹微的蜡烛,古旧的床帐放了一半,窗户开了小小一扇,配着窗外的潇潇雨歇,整个卧房都显得幽静怡人。
宋澜将手里端着的桂花酿和清粥小菜一齐放在桌上,然后走过去将窗户关了,才又折回来看榻上沉沉睡着的少傅。
烛火映照下,梅砚的肤色极白,一双斜眉像是工笔画里细细勾勒出来一样,精致有神。睫毛轻阖之下,是一双含山的眼睛,这双眼睛看得见世间疾苦,看得见苦行风雨,也看得见这座啮骨噬心的朝臣殿上仅存的一缕清霜。
他清疏冷淡,却也温柔和缓,他谦和从容,却也骄矜孤傲。
宋澜这般出神想着,情不自禁地就抬手碰了碰梅砚的睫毛,即便动作轻柔,梅砚也还是被他吵醒了。
“唔……”刚睡醒的嗓音有些哑,他问,“下雨呢,你怎么出宫来了?”
宋澜坐在床沿上,伸手将梅砚拉了起来,又取了软枕让他靠着,这才说:“下雨了,朕想少傅。”
梅砚不由笑了笑,问:“早朝不是才见过么?”
“早朝上那么多人,朕统共只与少傅说了两句话,那哪儿能够啊。”
语气软绵绵的,像一只软乎乎的小羔羊。
梅砚心头也一软,许是刚睡醒,他嘴角有些泛白,抿了抿唇才又问:“折子都批完了?”
“自然是批完了才敢出宫见少傅,朕都这么大了,可不敢再被少傅拎着戒尺教训一顿。”
梅砚便悠悠阖了眼睛,神色看起来很是疲惫,却还是轻声说:“好陛下,你是做皇帝的人了,臣便是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请戒尺啊。”
宋澜刚想要说什么,目光一转,恰好落在梅砚有些苍白的脸色上,不免一顿。
“少傅,你身子不适么?”
“没,就是有些困。”梅砚闻言缓缓嫌弃眼皮,清澈的眼白却有些泛红,像是困极了的样子。
宋澜想起东明说的话,不免生出些疑虑,往年也不见少傅有春困秋乏的时候啊,究竟是真的秋日困乏,还是因为费了太多心神在朝政上,所以才累着了?
宋澜起身去端了清粥小菜回来,亲自奉到梅砚面前:“少傅吃些东西再睡吧。”
梅砚轻轻“嗯”了声,接过碗筷倚在床上吃了些,粥菜都清淡,可他就是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搁了筷子。
宋澜劝:“再吃些吧。”
梅砚摇摇头,是真吃不下了,抬眼却瞥见了被宋澜放在桌上的酒壶,心下好奇:“给我带的酒?”
宋澜称是,起身将碗筷放回到桌子上,又抱着那壶酒走了回来,一面解释说:“这是前几日子春寻来的桂花酿,朕知道少傅喝不了太烈的酒,所以就带了一壶来给少傅尝尝。”
梅砚挑眉,从这话里捕捉到一个人,“子春?”
“是啊,他这人嗜酒如命,少傅又不是不知道。”
梅砚接过那壶桂花酿闻了闻,香气浓郁,确是一壶好酒,他抬头问宋澜:“这段时日子春还时常进宫与你喝酒么?”
宋澜一愣,随即摇头:“不,自从南诏的二公子过世以后,他就像是住在了藕花园一般,进宫的次数屈指可数,这酒还是景阳侯府的下人送进宫的。”
梅砚一时恍惚,数日前周禾与段惊觉从少傅府离去的身影又浮现在脑海中,他捧着那小小一坛桂花酿,想到的却是周禾和段惊觉两个人。
他想到周禾阴郁的眼神,又想到段惊觉不情不愿的脸色,终究忍不住问:“南诏二公子过世也有快两个月了,子春和纸屏是怎么做到每日都共处一室的?”
宋澜没听懂这话,下意识问:“什么意思?他们两个不是亲密得很么?”

“亲密?”梅砚闻言有些好笑地看了宋澜一眼, “陛下怕不是瞎了。”
宋澜讪讪,也已经察觉到“亲密”这两个字用得不太妥当,只好说:“子春就是那样的脾气, 他能与段纸屏处成这样,朕觉得已经是不容易了。”
梅砚却看了他一眼:“你从前的脾气,可比子春还要偏执许多。”
宋澜一噎。
梅砚越想越头疼, 干脆换了个话题, 对宋澜说:“罢了,我尝尝这酒。”
酒香醇厚, 犹如江南初秋时节里最浓郁的那一抹雨色,甘甜微醺,稻米的沉香与桂花的温润糅杂在一起, 引得人生出几分眷恋。
一口酒入喉,梅砚觉得胃里都暖了些。
宋澜心满意足地看着他喝完了那一杯酒,一双上挑张扬的眼睛渐渐眯起来,嘴角含着的笑意有些贪婪, 说:“少傅, 朕也想尝尝。”
梅砚没反应过来, 下意识就要把手里的酒壶推给他,却不想宋澜接过了酒壶, 但又随手放在了一边, 他攀住梅砚的后颈,贪婪地尝了尝梅砚唇齿上留存的酒香。
昏沉的暮色配着淅淅沥沥的雨声, 环境清幽, 两人不免都动了情。
这一吻极其沉浸, 但只过了一会儿, 梅砚眉心一皱, 艰难地伸出手推了推宋澜,力道并不大,但抗拒的意味却很明显。
宋澜下意识一怔,随即松开了他,却见梅砚脸色惨白,透着些近乎透明的虚弱。
“少傅,怎么了?”
梅砚摇摇头,嘴唇颤了颤,抬手捂上了心口,然后冲着宋澜摇了摇头。
他这两日总会有些心悸。
只这么一会儿功夫,梅砚的额头上就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额前的发丝沾了水,微微卷起贴在鬓边,浑身上下都透出一种无力感。
宋澜一时心都揪了起来,连忙起身去倒了热茶回来,一手将梅砚揽在怀里,另一只手端着茶盏慢慢将茶喂给他。
一盏茶喝了许久的功夫,梅砚的脸色才终于好了些,只是仍泛着缥缈的苍白,惹得宋澜泛起阵阵心疼与懊悔。
少傅身子一直不大好,他实在不该让他这般操劳的。
梅砚只道无妨,宋澜却心疼坏了,他取了软枕让梅砚重新躺下,然后说:“少傅先睡会儿,朕让东明去请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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