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意在那双含情的桃花眼中扎根:“作为迎接我回来的开胃菜,先下上一周的暴雨怎么样?”
【首都星的排水措施很好,恐怕淹不了。】
“伊弗尔,我要的不是淹没,”陆浮俏皮的眨了眨眼,“这只是预告片。”
根据旧历神话记载,毁天灭地的史前大洪水是神对人类降下的惩罚,唯有诺亚方舟中的人与畜得以存活。
诺亚制药的名字便是因此而来,作为医药企业,谢家为人类制药,为虫族制药,虽然价格和成分黑心,但药物确实有效。
复刻一场大洪水吧。
陆浮想,诺亚该登场了,谢寅等了这么久,不就是在等神实现他兄长的愿望吗?
洪水过后,神的怒火得以平息,教廷重现人世,谢家取代谢尔诺成为第一阀,陆浮还没想好接下来的剧本,但他相信门阀们会自己编下去。
【除了首都星呢?】
神不相信陆浮只盯着首都星。
果然,少年腼腆的笑了笑,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提要求的时候却毫不客气:“除了首都星,所有星球都将迎来为期三天的大暴雨,啊,虫族也是。”
“麻烦您了,伊弗尔。”
【我需要提醒你,信徒,对于现在的排水技术来说,暴雨杀不了人,没有人命的铺垫,你的回归不够精彩。】
“所以?”
【所以,我打算小小的降下神罚。】
神恶意的笑起来。
祂会挑选最为合适的渎神者,用他们的哀嚎作为号角,用他们的尸体作为旗帜,陆浮回到首都星的每一步,都会踩在血水里。
【为了让你的回归更瞩目点,我会让他们在临死前用沾血的手指写下你的名字的。】
不要啊!
这不是直接指认凶手了吗!
就算回到首都星也是坐牢的命,别说卧底的功劳了,会被列为有史以来最嚣张的十大罪犯的啊!
可恶,难道百年之后陆浮还要向撒旦解释自己真的是个好人吗?
陆浮托着下巴,睫毛颤了颤,委婉的说:“还是写您的名字吧,这是您的荣光,我不能窃取。”
【我愿意赐予你此等荣光。】
不要啊都说了不要了!
你是什么强取豪夺的霸道总裁吗?非要塞给我荣光不如直接塞我一张不限额的星卡!
“不行,”陆浮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我绝对不会做和那些卑劣的渎神者一样的事!您如果非要如此,我就不回首都星了。”
神讷讷无言。
【那好吧,我让他们画个太阳图案。】
陆浮开心的鼓起了掌。
“赞美您!”
神不解的看着少年亮晶晶的眸子。
【为什么这么高兴?】
“因为您敢作敢当!”陆浮说完拍了拍嘴,改口道:“不是,是因为您慷慨的赐予信徒雨水。”
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去睡吧,信徒,今晚不会有人来打扰你。】
陆浮应了声,却没动,他享受着夜风的抚摸,注视着被黑云遮蔽的天空。
他回到首都星的那天,就是首都星居民盼了七天的、来之不易的晴天。
“怎么办啊,018,”少年趴在窗台上,桃花眼愉悦的眯起,泛着潋滟的水光:“我有点等不及了。”
【018:等不及什么?】
“成为教皇。”
起初,人们以为这只是一场小小的暴雨。
“首都星什么时候有雨季了?”齐之裕拍了拍被打湿的衣袖,表情不耐的站在空无一人的大厅里,齐管家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拿着一叠演讲稿。
在他的保护之下,演讲稿比齐之裕还干燥。
“少爷,先背稿子吧,再过两个小时议员们就都到了。”
齐之裕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从齐管家手里接过厚厚的演讲稿,他人虽然不够老谋深算,但死记硬背并不难,顶级Alpha本身就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唯一难的地方在于,齐列写的演讲稿里用词太过繁琐,齐之裕念得磕磕绊绊的,舌头都快打结了。
傅以榕在帘子后听得一乐又一乐,齐列听得眼前一黑又一黑。
他还要死命的捂住傅以榕的嘴,不让齐之裕发现他们。
傅以榕拍拍齐列的手背,待Alpha看过来后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激动的睁大了眼:“唔嗯唔唔!”
我要死了!
齐列不耐的蹙眉:“Alpha没那么容易死。”
说着手上力道更重了,这次傅以榕连唔都发不出来,像个蔫了的蒜苗一样,只在齐之裕又一次嘴巴和脑子打架的时候耸动了两下肩膀。
帘子后方不止傅以榕和齐列,还有神色淡淡的时霓云和想笑又不敢笑的谢寅。
四人两两坐在一起,中间隔了约有五米远。
但是谢寅真的很好奇,如果他笑出声了,齐列要怎么在捂住傅以榕嘴的同时来捂他的嘴?分身吗?
时霓云轻飘飘的瞥了眼谢寅,替他解惑:“他会一拳把你打得失声。”
太暴力了吧?凭什么傅以榕就是捂嘴!这是区别对待,我要举报!
谢寅虽然没说话,但丰富的表情已经将他的想法暴露无遗。
时霓云只能又道:“因为他打傅以榕有点吃力。”
谢寅就不一样了,露头就秒。
谢寅露出的饱受屈辱的表情,义愤填膺、怒不可遏、怒发冲冠的低下了倔强的脑袋,打开终端搜索故意伤害罪赔多少。
谢为祯的弟弟怎么像个傻子?
时霓云都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是来旁观时旭选举的还是来带小孩儿的。
女人轻咳了一声,抬手遮住终端屏幕,将谢寅的手向下一压:“错了,你应该搜失手杀人怎么判。”
顶级Alpha能硬抗齐列的攻击,但谢寅一不是顶级Alpha,二没有怎么接受过训练,别人上军校的时候他在做黑心生意,齐列一拳,他含笑九泉。
谢寅的表情立刻变得惊恐起来,他握着终端动了动唇,眼神无措:“啊、不是,啊,我有这么脆皮吗?”
时霓云的回答是一个浅浅的微笑和她结实的拳头。
“唔!”
谢寅捂着肚子缓缓弯下腰,五官痛的扭曲,椅子也坐不了了,干脆蹲下来,身体蜷缩成半个球,肩背轻轻的颤抖着,久久说不出话。
太猛了姐,这一拳给他天灵盖都打通了。
时霓云低头看着他,问道:“感觉怎么样?”
谢寅发不出声音,只能面色痛苦的举起右手,比了个六。
时霓云点点头,好心将谢寅扶回椅子上,解释道:“齐列一拳力道大概是我的两倍,你自己掂量一下吧。”
时霓云也不是军部的人,论战斗素养她当然比不过齐列,但是谢寅不理解,虽然说有个参照物确实很方便,但这一拳多少带了点私人恩怨了。
他缓了缓,又缓了缓,缓到终于能发出声音了,握着时霓云的手问:“我哥当年是不是得罪过您?”
不然你干嘛打我出气?
“你哥,”时霓云回忆了一下,“他得罪了所有人。”
谢寅脸色一刹那白了。
“但是,我打你和你哥没什么关系,”时霓云摸了摸谢寅的头,像个和蔼的长辈般笑起来:“是因为你又调高了药品的价格。”
理由是,拍广告的成本提高了。
以往诺亚制药的药物开发出来都是直接召开记者会,由谢为祯亲自介绍,谢寅接手诺亚制药之后痛斥宣传部跟不上时代,并陆续推出了多个广告。
包括但不限于:已婚霸总爱上糊涂小秘书、九百九十九次为你注射抑制剂的痴心友人、有一种幸福叫做我躺在你的身边,闻着另一个人的信息素。
确实起到宣传作用了,诺亚制药的高端路线瞬间变得亲民了,与之相对的,价格更加不亲民了。
“可是,广告的主演都是时旭,我还给他发片酬了…”谢寅委屈巴巴的说。
“他连拍九个广告的片酬加起来都买不起一瓶信息素阻隔剂,我一问才知道你把他绩效扣光了只剩下最低工资,”时霓云似笑非笑的捏了捏谢寅的脸,“你比你哥还黑。”
冤枉啊,谢寅连连摇头:“姨,你不要听信他的一面之词,他上班玩终端我才扣他绩效的!”
谢寅说得理直气壮,时霓云听得哭笑不得。
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上班还不让看终端。
“行了,把你的手松开,”时霓云撇了眼被谢寅握住的左手:“我可不想一会儿出去还要喷信息素阻隔剂。”
谢寅讪讪的收回手,打开终端,将屏幕怼到时霓云面前:“故意伤害罪,处一年有期徒刑,罚款十五万星币。”
时霓云似笑非笑的眯眼,翠色的眸子下垂:“证据呢?”
Alpha恢复速度快,谢寅既然已经能跟她白扯,说明腹部的伤势已经无碍了。
谢寅环顾四周,没看到监控,只能重新窝回自己的椅子上,指了指下方的齐之裕:“姨,咱们不聊了,看猴吧。”
下首,齐之裕背得差不多了,自信的挺着腰坐在等候席上,时旭推门而入,同齐之裕眼神相接了一瞬,露出一抹讥诮的笑,走向另一侧。
有齐列保驾护航,齐之裕不可能选不上,今天这个位置就算空着,明天民众也能看到齐之裕入选的新闻。
时旭不紧不慢的挽起袖子,轻声道:“我还以为你不打算来。”
“为什么不来?你怕我在,你就选不上了?”齐之裕面对时旭很难给好脸色。
明明当初三个人里他最讨厌成煊,和时旭反而走得近,甚至能以朋友相称,现在倒是两看两相厌。
时旭扯了扯唇,他就知道齐之裕根本不了解选举规则,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齐列推了上来。
议员选举又不是议会长选举,一个萝卜一个坑,位置多的很,除非齐之裕能有丝分裂,把所有坑全占了。
“保持你的自信,挺好的。”时旭笑了笑,满意的看到齐之裕语塞的模样。
Alpha深知自己斗嘴斗不过时旭,干脆嘴巴一闭趴在桌上重温演讲稿,看着看着,齐之裕打了个哈欠,眼皮逐渐沉重起来。
“轰隆隆——!”
电闪雷鸣,一条蓝色的蛇劈开了乌云,会场外的雨无休无止,在玻璃上剧烈的拍打,地面积起了水洼,越来越深。
狂风忽左忽右,雨幕也跟着偏过了身,冲进伞下,拥抱每一个过路人,议员们走进会场时,不可避免的湿了半个身子。
水汽在室内弥漫。
好在,仅仅是雨水并不影响选举投票的流程,经过长达五个小时的激烈演讲、投票、致辞之后,天色已经深深的暗了下来。
屋内的Alpha越是撕心裂肺,屋外的雨越是滂沱,齐之裕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比起游刃有余的时旭,他要竭力去理解这些老东西的言外之意,用小叔教他的法子隐藏自己的内心真实想法。
终于挺到了落幕,议员们陆陆续续的离开,成功入选的Alpha精疲力尽的倒在座椅上,他仰着脸,看着身后的玻璃窗,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月亮仿佛天空眼睛的淤血,透出异样的紫色。
乌云缓缓靠近,遮住了一角,明月似被啃食后的果肉,周边已经潮湿泛黄。
齐之裕恍惚间看到了陆浮褪色的面容,搁置在深处的记忆回笼,他闭了闭眼,将呼之欲出的名字咽了回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
谢寅努努嘴,对时霓云小声说:“他又开始想他的白月光了。”
时霓云眼尾一挑:“你怎么知道?”
谢寅两指弯曲,在眼前勾了勾,自信的说:“我的眼睛就是尺。”
下一次会议,也是最后一场投票,将在六天后举行,时旭和齐之裕擦肩而过,留下一句不轻不重的警告:“最近走夜路小心点。”
走夜路?
齐之裕看了眼窗外的暴雨,谁会在这种天气走夜路?
雨水的铺垫后,死亡从第二天开始。
“血肉”向来是一个概括性的词汇,比如血肉之躯,但谁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真的能见到这个词的具象化。
“呃啊啊啊——!”
双腿尽断的男人趴在满是积水的地上,全身都被黑色的泥泞包围,粘腻的液体像是一张张漆黑的嘴啃咬男人残破的身躯。
他撕心裂肺的尖叫着在地上滚来滚去,试图摆脱死亡的侵袭,却只是在更快的消耗生命,力,片刻后,挣扎的男人失去了声音,扭曲落泪的面容被黑泥覆盖吞没。
东倒西歪的尸体躺在幽深的角落里,被黑泥拉进深渊,雨水冲刷了血污,一并流进了下水道。
地面上只剩下用碎肉摆成的太阳图案。
雨一连下了三天,二十四小时不停歇,比齐氏企业的社畜还要敬业,首都星的排水系统都赶不上降雨的速度,舆论终于爆发了。
由于五百七十年前伤亡重大、险些将人类覆灭的天灾所带来的影响,首都星居民们至今都在恐惧着相同的事情再次发生。
三天的暴雨,三天不见太阳,对于没有雨季的首都星来说可谓是反常至极,众所周知,事出反常必有妖,民众们在星网上求助,却被反向宣传了更多恐慌。
【三日暴雨已成灾!路面积水超过三十厘米!】
这个不用看,一定是维度的新闻。
季生往下滑,琳琅满目的标题撞进眼底,无一例外都是在报导这场雨有多么严重,更有大批营销号翻出了古老历史佐证这是神罚。
“这是真的吗,季生?”谢寅指着一条爆料帖问:“真的是神罚吗?”
“假的,”季生看都不看一眼,直接下了结论:“神罚才不是这么轻松的事,只是暴雨而已,等死人了再说吧。”
谢寅眨了眨眼,点开了相关搜索:“哝,死人了。”
季生扫了一眼,脸色顺便沉了下去,记者拍到了很多照片,有全尸、有二分之一尸、有碎片,每张照片里都有一个扭曲狰狞的太阳图案。
短短三十年,教会的象征物尚未从人们的脑海中拔除,没有人会忘记这代表着什么。
一大批居民们在死亡的侵袭下高呼这是神主降临,是人们背弃神明的天罚。
他们呼吁民众应当顺从神的意志,主动献上生命。
“喂,你没事吧?”谢寅推了推愣神的季生:“这不会真的是神罚吧?”
季生嗫嚅了一下唇,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三十年前神官们濒死前向神求救,神不曾出手,为什么现在突然发怒?
难道他们距离神有十五光年的距离吗?
最终,季生只能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有点像。”
谢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兴奋的拽着季生的衣袖喊道:“那你快点研发一个新药,就叫神的宽恕,我们一定能发天灾财!”
季生眉心一跳,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谢寅不在乎生命也不在乎神明,他只在乎星卡里的数字!
该死的资本家!
Alpha疲惫的叹了口气,说:“要不然你直接叫赎罪券吧,说不定能扩大销路。”
“好,那就叫赎罪券,你的神官服借我一下,我去叫时旭过来拍广告。”谢寅说干就干,兴冲冲的站起身,又被季生一把拽了回去。
“你能不能正常点,”季生都没脾气了,“现在出门就是死,你以为神会格外优待你吗?”
谢寅摇了摇头,“但是,雨停了就不好卖了呀。”
诺亚制药能成为垄断企业,靠得就是多位家主的判断力和药物的高效力。
季生扯了扯唇,“那你把堆在仓库卖不出去的信息素香薰1.0换个包装就行,反正他们买的是给个心理安慰。”
谢寅乐呵呵的点头,转身给管家下达了指令,提醒道:“别忘了改一下生产日期。”
谢管家的良心已经千疮百孔了,面色不变的将谢寅的要求转告了诺亚制药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会不会太过分了?”
谢管家沉吟了两秒:“加班干活是有点过分,这样吧,雨停之后给你们发奖金。”
工作人员听到前半句还想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后半句一出来,他立马收了声,良心放在菜市场卖一斤才十七,放在诺亚制药卖就贵多了。
“那就交给你了。”
挂断电话,齐列缓缓垂下眼,吹了吹捧着的茶杯,升腾的热气蒙住了他的镜框上。
摘下眼镜,齐列琥珀色的瞳在眼眶中转了转,他只有工作的时候才会戴上眼镜,连续熬夜两天,眼睛有些酸涩。
“小叔,我听说用眼疲劳可以看看窗外的景色。”齐之裕只穿了一件单衣,仗着年轻不怕冷,快步跑到落地窗边,“蹭”的一声拉开窗帘。
窗外白茫茫的雾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结了霜的窗户裂开不规则的纹路,雨水啪嗒啪嗒的敲击玻璃。
他沉默了一秒,将厚重窗帘重新拉上了。
“要不,我给你揉揉?”齐之裕举起自己的手:“我觉得我力气挺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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