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悲惨男大呢(半里知途)

顺便带回来不少东西。
现下，许唐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先是往顾方思嘴里掖了块他刚费了牛劲才剥好的红柚，然后才慢吞吞地挪到沙发令一端，坐下了。
沙发不算大，他和顾方思一人坐一头，中间就只隔着大约一个身位的距离。
果盘放在正中间的桌面上，两人都能伸手够到。
顾方停下噼里啪啦打键盘的手，朝许唐笑了笑：“挺甜。”
“那可不，我妈挑的，”许唐打量着顾方思眼底淡淡的乌青，又叹了口气，“你不就是个实习生嘛，怎么一天天的这么多工作。”
顾方思入职这一月来，好日子没享受几天，就过上了被压榨的社畜生活，为了点破工资，整天加班加点的忙。
这几天更是过分，直接熬到半夜。
也不知道他公司那破老板给不给实习生发加班费。
顾方思按压着酸胀的鼻梁，仰靠着沙发背，嘴角带上了苦涩的味道：“没办法啊，公司最近要大变动，上下都在忙活，或许过了这阵就好了。”
“唉，”许唐叹了口气，“可惜术业有专攻，不然或许我还能帮你做一点儿。”
许唐摇摇头，往嘴里扔了块柚子，酸酸甜甜的汁水在滋润着味蕾，让他满足地眯了眯眼。
顾方思转头正好看到这一幕。
许唐已经洗完澡了，刚吹干的头发乖巧的垂下来，他的发色并不是纯粹的黑，带点棕，有种阳光照耀的温暖干燥感。
很舒服。
顾方思动了动发痒的指尖，忍下戳上去的冲动。
他嘴角的笑变得更加真诚了些。
许唐见状，还以为这孩子是加班加傻了，真心实意地心疼了两秒。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顾方思吃柚子，既然逃不过悲惨的命运，那就用食物慰藉一下心灵吧。
相处了那么久，许唐也不是那种会把心思藏起来的类型，顾方思当然一眼就看穿了许唐的内心活动。
他懒得追究，更乐在其中。
于是撒泼似地原地扭了扭身子，也不坐正，就半死不活地伸了伸手臂。
当然没够到果盘。
于是心安理得地朝许唐撇嘴，眼尾往下耷拉，配上他长得有点扎眼睛的乱发，以及两个明显的黑眼圈，还真是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许唐：“……”
他“啧”了声，眉毛嫌弃地挑起，最后还是看在对方的可怜中有几分不是装出来的份上，拿了块掰好的柚子递过去。
“谢谢哥……唔！”顾方思话还没说完，嘴就被柚子给堵上了。
应该是早就料到他有一堆彩虹屁要输出，于是许唐极具先见之明地堵上他的嘴，还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顾方思愣了一瞬，立马又变成笑眯眯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惯有的狡黠。
然后在许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一弹腰，后背迅速离开沙发背，直了起来。
两人刚开始是分别坐在沙发两头的，许唐刚为了堵他的嘴，就一手撑着沙发，把身子探过来。
他整个身体都靠一只手臂，还有因为动作变换，陷进沙发里的一侧膝盖撑着。
这本就很难保持稳当，更别说顾方思还毫无征兆地把他往外弹了。
许唐身形猛地一晃，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他身后是玻璃制的茶几，就算不是棱角分明，但要真的磕上去，肯定好受不了，许唐眼睛瞪大了一瞬，又因为恐惧紧紧闭上了。
可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许唐只感到腰间一紧，整个人都被那股力道捞向相反的方向，然后胸膛腰腹撞上了很硬，同时又好像很软的平面。
心脏砰砰跳着，许唐整个人都僵了一秒，睫毛发着颤，他心有余悸地睁眼，见离地面远得很，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于此同时，一侧脖颈传来温热的触感，不是顾方思的颈侧皮肤又是什么。
许唐后知后觉，现在自己半个身子都贴在顾方思身上，这姿势，忽略前因，还真像是交颈相拥。
尤其是顾方思的手掌还严丝合缝地贴在他后腰上，掌心的热度正穿透一层薄薄的布料，孜孜不倦地熨烫着他几乎整片后腰的皮肤。
那儿向来对温度或者触感格外敏感，被这样一碰，他的半边身子都要麻了。
许唐下意识挣动了下。
那手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而且，他的胸膛还感知到一阵细微的震颤，不是顾方思在憋笑又是什么！
好啊，又是这小孩的恶作剧。
他竟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许唐蓄力与顾方思的胸膛拉开一点距离，低头看去，顾方思还叼着那瓣红柚，笑嘻嘻地抬眸，朝他眨眼睛。
表情有多无辜，按在他后腰的手的动作就有多恶劣。
许唐气得牙痒痒，他真想一把把整个柚子都按进顾方思嘴里，噎死他得了。
但是不能。
他只能格外气愤地，把顾方思的头发蹂躏成鸡窝。
这个时候顾方思倒是认错态度良好了，他连忙挨上来，一手环抱着许唐，另一只手去够柚子，然后献宝似地，顶着鸡窝可怜巴巴地向他道歉：“哥，我知道错了，来，吃点柚子消消气。”
柚子都送到嘴边了，不吃白不吃。
许唐沉着脸把水果咬过来，无奈道：“服了你了。”
“嘿嘿。”顾方思陪笑。
许唐白了他一眼，挣开钳制，站了起来。
直到踩到地面，脚底传来冰凉的感觉，许唐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脚丫子上的凉拖已经没了踪影。
“……”
下一刻，知错就改，下次还犯的顾方思就已经殷勤地凑过来，手里正是他的拖鞋：“哥你可真厉害，拖鞋都让你给抛到沙发后面去了。”
许唐瞪了眼没脸没皮的顾方思，把鞋夺过来，往外轰人：“快去洗手。”
“好咧。”
顾方思颠颠地跑了。
过了会儿，声音从卧室里传来：“哥你买新书了？”
许唐瞥了眼桌那头已经息屏的电脑，不明白顾方思怎么突然之间变得那么闲了，难道工作都做完了？
管他呢，反正到时候赶ddl的不是自己，熬夜掉头发的更不是自己。
他去洗了把手，进卧室的时候见顾方思正在翻看他不久前放在床头的书。
“不是买的，是小恬借给我看的，你可得小心点翻啊，别留下折痕什么的。”许唐来到顾方思身边，紧张地提醒。
顾方思抬头：“这样说，之前的书也都是借来的？”
许唐点头：“她最喜欢买书了，买来就摆到书架上，你看这书，和新的一样，我怀疑她根本就没看过。”
顾方思疑惑：“买了为什么不看啊？”
“她说这些书更大的意义是于纪念，”许唐坐在顾方思身边，随手抽了本放在膝头，摩挲着略微粗糙的书皮封面，“其实我也不太能理解。”
他讲起有关许恬和书的事。
其实故事有些曲折，开始是他爸妈发现许恬总是有很多快递，每每收到，许恬总会兴高采烈地将包裹搬到自己屋里，一个人偷偷地拆。
他爸妈在孩子的教育上秉持的原则从来都是尊重加支持，也做不出进女儿房间偷偷翻看的行为，想直白询问，又有点怕女儿不愿意坦白。
于是就让他尝试着和许恬谈一谈，毕竟许恬从小就爱粘着他，两人的年龄也相差不大，应该能更好的互相理解，若真遇到什么问题，也好及时开导。
许唐肩负着父母的期望敲开了许恬的房门，细谈之后才发现事情其实很简单，许恬买来的快递包裹里，大部分都是书。
虽然，这些书她基本都不会看。
许唐当时也是考虑要尽量多了解一点妹妹，于是就询问了下那些书自己可不可以看，许恬很是犹豫，但最后还是同意了。
只是他没想到，许恬买来的书，竟然意外的好看。
故事很新颖，叙事也简洁，比那些严肃死板文学好看多了。
于是一来二去，他就成了那些书的唯一读者。
并且，他还时不时资助许恬点钱，让对方有喜欢的就大胆买，不要担心费用问题。
顾方思边听边继续翻看，其实，许唐放在床头的那些书，他大致看过，不知为何，总觉得里面人物的互动有些别扭。
总感觉，他们平常的互动有些过于刻意或者暧昧，可真到关键时候，又突然变得疏离正经起来。
就像偷摸恋爱的小情侣，平时眉来眼去腻腻歪歪，可一见到长辈，就正经的像拜把子兄弟似的。
但毕竟只是一本书，看得不得劲放下就行了，他也没多想。
可许唐这么一说，他总觉得有点问题。
顾方思掏出手机，把手中这本书的书名输进搜索框，点了确认。
相关信息很快就跳转出来，顾方思心不在焉地浏览着。
可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什么“双男主”，什么“耽美小说”，什么……
“爱情故事”！
顾方思眼睛一瞬间瞪得浑圆，他震惊地瞄了眼许唐，又瞄了眼手中的书，最后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中，那个和封面上文绉绉的书名完全相反的，大胆又直白的网络原名上。
这这这……

“你看什么呢？”
见顾方思比表情突然变得难以捉摸，许唐凑了个好奇的脑袋过去，想看看顾方思在看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可惜，他还没看清楚字呢，屏幕已然变成漆黑一片，只倒映出他好奇睁大的眼睛。
像是在无声的昭示着自己未经允许，随意窥探人手机的罪行。
许唐：“……”
行吧，不看就不看。
许唐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挪回脑袋。
这时才发现，顾方思看向自己的眼神中，突然多了诸多他看不懂的深意。
许唐怔了下，肩膀撞了下顾方思，把那些让他心惊的不懂深意撞散，问：“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顾方思把手机扔到一边，盯着许唐的眼睛问：“想知道你大约一共看了多少本书了。”
虽是疑惑顾方思为什么好奇这些，许唐还是仔细回忆了下，道：“其实我也不常看，但要仔细算算的话，二三十本还是有的，怎么了？”
顾方思摇摇头，指尖摩挲着粗糙的页脚，又问：“那你看的时候，有没有觉得，主人公之间的相处，有点过于……嗯，”怕吓到许唐，顾方思斟酌着措辞，“呃，戏剧化了？”
“戏剧化？”许唐疑惑地重复了遍，拧着眉毛回忆。
别说，还真的读到过一些，从他的理解上，好像不太符合常理的片段。
比如——
许唐长了张嘴，却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形容。
他想了想，觉得倒是能做出来。
于是往顾方思的身侧挪了挪屁股，使两人的肩膀紧紧挨着，抬起左腿，挤进顾方思微微岔开的双腿里。
顾方思的身体骤然僵住，不可置信地扭头看他。
许唐还沉浸在对书中情节的回忆中，非但没注意到顾方思的满脸惊恐，反而伸出手臂绕过顾方思后颈。
顺势一捞，顾方思的脑袋就偏向了自己颈窝。
而他自己，则往前探了探头，嘴唇若有若无地擦过顾方思的耳垂，慢慢低语：“比如这样。”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被他揽着的人已经彻底僵成石头了，把该演的都演得差不多了，就大了点声音：“我就觉得挺戏剧化的。”
等了半天，最先提出问题的人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许唐疑惑地“诶”了声，偏头查看情况。
然后，他就不需要答案了。
因为顾方思的表现已经给出了，明确到不能再明确的答案。
现在，这人眼睛微微瞪大，双唇紧抿，黑长的睫毛不住地颤动着，就连一贯冷白的耳垂，都羞得爬上了一层难以忽略的淡红色。
被调戏的黄花大姑娘似的。
见不止自己一人受不了这样腻歪的相处模式，许唐心情轻松了不少，手动帮顾方思的脑袋回归正位。
正在他要把腿也给撤回来时，顾方思突然伸手把他的腿给按住了。
他穿的是宽松的短裤，刚刚抬腿的时候，裤边已经滑到腿根，所以顾方思这一手按住的，是他大腿内侧最脆弱的那块肉。
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把自己的掌心给捂热的，突然毫无阻隔地贴上来，把他整个人都烫得一哆嗦。
然后他下意识的，给顾方思的手背来了一巴掌：“你这手可真热，快点拿开。”
他发誓，自己真的没有使劲儿，但顾方思的手背还是很快就浮现出了红痕。
许唐：“……”这人的皮可真薄。
但应该真的不疼，毕竟顾方思根本没有因为吃痛，所以把手拿开的意思，而是问他：“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看？”
许唐反应了会儿，才明白过来顾方思是什么意思，他笑了下，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大腿上转移。
“文学作品，都少不了戏剧化的处理嘛，人家抗日神剧还十几个机关枪突突发射都伤不到一个主角呢，太在意的话，那可就没什么可看的了。”
“再说了，”许唐拍了拍顾方思的肩膀，“也可能是我们太保守了，毕竟这都能出书了，肯定有很多人喜欢的。”
他说的语重心长，又没注意道听众的脸色已经完全变成懊恼了。
顾方思捏紧书角，深深地看了眼许唐，直到现在，他才搞明白一个至关重要的点。
从认识许唐开始，他进行了许多的试探，有些行为，甚至放在情侣之间都有点过于暧昧了，但许唐，始终是无知无觉。
他之前还以为是许唐过于神经大条，根本就意识不到不对劲。
现在看来，简直是大错特错。
这些书的存在，让许唐几乎是毫无芥蒂地接受了，那些同性之间心照不宣的暧昧试探，甚至，将其视作普通朋友该有的相处。
他真的毫不怀疑，若是再不点明，以后就算是他脱光衣服遛着老二，把许唐按在床上，朝他嘴上吧唧亲一口，许唐都会真心实意地感叹一句好兄弟。
意识到这种可能，顾方思气愤地咬了咬牙。
偏偏许唐还无知无觉，清亮的眸子诚挚地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应。
顾方思心里叹了口气，他反手握住许唐的手，慢悠悠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
“嗯？”
顾方思默了默，解锁手机，把之前没来得及关闭的页面展示给许唐，道：“另一种可能就是，这些书，他讲得其实是同性之间的爱情。”
“什么！”
许唐茫然地张大了嘴，僵着脖子看手机屏幕上那些字。
每一个他都认识，但怎么组合在一起，就有点理解不了了呢？
许唐视线定在手机上，身边除了顾方思刻意压低的呼吸声，简直安静得出奇，但他好像还听到了什么东西碎成渣的声音。
似乎是自己的信仰。
许唐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不受控制地晃了晃，他绝望了，虚脱了，只得将目光转向顾方思求助。
顾方思捏了捏他的肩膀，发出一声闷重的叹气声：“唉！”
这人面色太沉重了，许唐总觉得对方原本想说的，其实是“节哀”。
不行啊，冲击太大了，许唐还是觉得自己有点接受无能，尤其是在意识到，不久前的自己因为要求证某种观点，还把腿伸到挤到人家两腿中间的时候。
被踩到尾巴的耗子似的，许唐狠狠打了个哆嗦，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腿抽出来，期间还没坐稳晃荡了下，幸好被顾方思及时扶住了。
等拘谨地坐好，他又开始反思。
难以想象，自己看了这么多，竟然一点都没意识到不对劲。
许唐有点头晕，他运了运气，求救似的看向顾方思：“你，你是一眼就看出来不对劲了，所以才去搜索的？”
顾方思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那我怎么就没发现呢？！”许唐哀嚎，他快要晕过去了。
“放轻松，哥，这很正常，不是你的问题，”顾方思缓缓地顺了顺他的后背，然后来了一句，“我要不是同性恋我也看不出来。”
“……”
空气突然陷入死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许唐足足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顾方思说了什么，他反抓着顾方思的手腕，不敢置信地喃喃：“你说，你是……”
“对。”顾方思点头。
许唐迷茫地眨了眨眼，松开顾方思，向后仰倒在床上，安详地闭上了眼。
顾方思见状，勾了下嘴角。
然后食指拨弄了两下许唐交叠放在腹部的手，声音关切：“哥，你还好吗？”
“好，”许唐半死不活道，“好极了。”
顾方思也意识到今天给人带来的打击有点过于大了，他酝酿着，想好歹安慰两句，就被一连几声消息提示音给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