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之中有人道:“桃花仙连胜十场,分文不花取走千金台至宝,这是千金台建成以来第一人吧!”
这么一总结,大殿内众人更觉得桃花仙恐怖如斯,不仅武功极好,纯拼内力可以拼赢一代掌门,赌术也高超,就连脸长得也很漂亮,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他不会的,他做不到的。
“什么分文不花,他要花的银子是我们给他付了!”有人怒喝道。
此人一句话又让参与赌局之人想起自己要向千金台交的银子,一阵愤懑,又想起桃花仙身份,心道如今桃花仙得了噬魂至宝,岂不是如虎添翼,江湖上再没人能奈何得了他了?
但这话只敢在心里想想,没有人带头,此话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大殿内人声鼎沸,有人欢喜有人遗憾,有没能赢到最后而愤恨的,更有因为输了一场而倾家荡产痛哭的,悲欢喜乐,在这不大的一方殿宇中凑了个全套。
谢夭回头看向李长安,晃了晃手里的钥匙,笑道:“多亏了你,赌运昌隆。”
谢夭笑起来很好看,眼睛弯着,这一瞬周围的声光色影都成了陪衬,他们在喧闹的人群中彼此对视。
李长安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运气一向不好。”
谢夭道:“跟我在一起,你就运气好。”
李长安心扑通扑通跳起来,抬起眼睛看他。
谢夭冷不丁坠进他眼睛里,错愕一瞬,心里也空跳一拍,满脑子都是那天晚上李长安望着他的眼神,扯起唇角冲他笑一下,又立刻移开眼神。
李长安当没看见他躲闪的目光,只是握着剑的手指关节咔咔响了两下。
这时,忽然有人大喊道:“诸位是否都忘了,这场赌局还赌了命呢!”
众人登时回神,哭的也不哭了,笑的也不笑了,都在想同一件事,难道陨日堡一代掌门,还就真因为一场赌局丧命不可?若是因为这样丢了命,实在是太过于儿戏,但赌注已下,又岂有更改之理?
如此想着,都转头去看三人,却见一个身影从上空掠过,阎鸿昌竟然施展轻功,径直朝那铁笼而去,大吼道:“今日我若非带此人走不可呢?”
阎鸿昌竟然是想硬抢!
宋明赫本来就一直观察着局势,见局势突变,心中一凛,但脸上依旧面不改色,关子轩急道:“庄主,我们就看着吗?”
宋明赫则凝眸望着谢夭,沉声道:“不急,先观望观望再说。”却在心里道,若你真是那个人,你要忍到几时才肯出手?
大殿内众人本就因为输钱对谢夭有所不快,见阎鸿昌开了这个头,也纷纷效仿,喝道:“既然能抢,那谁抢不是抢?”瞬间所有人一拥而上,都去争抢铁笼里的人。
还有人朝谢夭扑来,想抢去他手里的钥匙。
谢夭见状不对,急站起身往后退,却在起身的一刹那感觉眼前一黑,接着头便像烟花一样炸着疼了起来,他消耗了太多内力,一直坐着不动感觉还不明显,如今猛起身,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要疼碎了。
勉强躲过那双混乱中朝他伸来的手,又有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腕子,谢夭心猛提上来,深吸一口气就要朝那只手的手腕穴位打去,却忽听得有人在他耳边道:“别动,是我。”
李长安只看见谢夭脸上有一丝错愕,接着只觉得怀里那个,刚刚还死命硬撑着的人,浑身都软了下来。谢夭脚步又踉跄一下,李长安眸光一暗,抓着谢夭胳膊三两步带他出了人群。
把谢夭交给站在一旁的苏泠泠,李长安道:“苏姑娘,麻烦帮我照顾一下。”
谢夭笑了两声,断断续续道:“谁说我需要照顾?我可是刚刚赢了……”
我可是刚刚赢了阎鸿昌!
李长安眉头蹙着扫他一眼,谢夭忽然就把下半句话咽下去了,转头道:“苏姑娘,麻烦你了。”
苏泠泠扶着谢夭,凉凉道:“不麻烦。”心里却悲伤地想,原来谢白衣伤重至此,怪不得这么多年始终不肯重回归云山庄,也不肯跟李长安相认。
李长安这才放心,转过头,只见阎鸿昌竟然硬生生用刀撬开了铁笼,一双大手伸进去,就要拎着还在昏迷之中的卢嘉琮逃走,拔剑出鞘,手腕一抖,便将青云飞了过去。
阎鸿昌只觉得耳边一阵凉风,下意识缩回手,下一瞬青云便穿笼而过,阎鸿昌心里一阵后怕,若是他收手慢了一点,只怕三根手指已经没了。再回过头,却见一个矫健的身影一闪而过。
不过短短几秒钟,李长安竟然已经越过人群,闪身到了近处,接住了青云剑。
阎鸿昌立刻起身挥刀,与此同时,笼子周边还有许多想趁两人争斗之时趁机带走卢嘉琮的闲杂人等,这里又都是江湖人士,一时间只见刀光剑影,教人眼花缭乱。
即便如此,苏泠泠依旧冷眼看着,而不叫出侍卫。千金台果然是千金台,不过问江湖世事,打便要他们打,打完之后,银两要付,损坏的物品要赔,这便是千金台的原则。
谢夭笑道:“苏姑娘,你可真沉得住气。”
苏泠泠道:“这么多年也沉了。”
谢夭明白苏泠泠在说什么,一个姑娘家苦等一个死人这么多年,最好的青春年华都已浪费,一时语塞,打了个哈哈,笑道:“苏姑娘,真是对不住。”
苏泠泠却道:“跟你没关系。”
她说话时语气沉静,一点没有小儿女之姿,千金台楼主之位,也不是随随便便靠脸就能坐的,苏泠泠能安安稳稳坐这么久,就证明她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这时,只见刀光剑影中有一点寒芒微闪,接着便是谢夭极为熟悉的剑意,谢夭浑身一震,转头向乱局中间看去。
只见李长安于乱战中挥舞青云,剑意凌冽肃杀,一招一式中又不失潇洒飘逸,用的正是谢白衣所创的飞花三十六剑,但与谢白衣风格又有所不同,李长安的剑更冷。
光是看李长安用剑,便会让人觉得,剑客就该是这样的。
谢夭一直看着他,看他每一招每一式,看青云剑身上流转的寒光,看李长安的眼睛,他忽然轻声道:“你看见了吗?”
苏泠泠不解道:“什么?”
谢夭道:“他用的是我的剑,他使的是我的剑招。”
他是我徒弟,他的一切都是我教给他的,我比了解我自己还要了解他,我知道他用剑的每一个习惯,我知道他手上的茧子在哪里,有多厚,我知道他哪一招用不好,哪一招又最漂亮,我知道他下一个动作,每一个动作,又攻向哪里。
我也知道我大抵是疯了,才会想起这些就觉得很高兴。
苏泠泠沉默一阵,笑道:“谢白衣,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一面。”
谢夭愣一下,笑笑道:“我也没想到。”
跟李长安争斗的人也感觉到这剑招奇妙非常,与李长安短兵相接的阎鸿昌更是瞳孔一抖,他只觉得这剑招变化莫测,飘逸无比,更是柔中带刚,不可硬碰。
这时,已经有那眼尖的叫起来道:“那是飞花三十六剑!”
谢白衣的飞花三十六剑从未藏着掖着过,江湖上见过的人不少,只有最后一招天上人间没在实战中用过,但也在千金台耍了一次,就那一次,便惹得天下第一美人倾心多年,说书人将其编成话本。
但谢白衣死了之后,飞花三十六剑就甚少现世,究其原因,是唯一会飞花三十六剑的人,谢白衣的徒弟李长安,不怎么爱用。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跟谢白衣置气。
那人叫嚷声一出,一群人已然惊住,那可是谢白衣的剑!阎鸿昌更是心里一抖,他一心想杀了谢白衣,但是想起谢白衣就觉得害怕。
宋明赫处在战局之外,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什么状况,只隐约听见“飞花三十六剑”几个字,心里一震,又是害怕又是焦急,心道,果然是你么?
当即转头去看,但只见乌泱泱全是人,哪里看得清半点身影,又立刻转身,施展轻功纵身飞向二楼,便在此时,忽然觉得脸上一凉。
他伸手一摸,心里又是一凉。
……那是一片带着冰碴的花瓣。
抬头望去,只见花瓣漫天飞舞,像有一股狂风在吹卷着它们,宋明赫心道,谢白衣,你果然没死,回头望去,又是一怔。
使出这一招的,哪里是谢夭,分明是李长安!
宋明赫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有失落有庆幸,一时愣在当场,沉默地看着李长安,心里只觉得李长安跟谢白衣越来越像。
众人只见李长安剑指之处,飞花席卷而过,千金台大殿的透明的穹顶透过外面的天光,映照在飞花之上,殿内池水也反射出成百上千花瓣的倒影。
“这……这是……”有人颤抖着惊呼道,“这是谢白衣的天上人间!”
此话一出,大殿内具是一静。或许有人没听说过飞花三十六剑,也或许有人当年不在千金台,没有看见一剑飞花的盛景,但一定听过谢白衣天上人间的传说。
这时他们才想起来,李长安不仅是归云山庄少庄主,更是那个不可一世剑仙的,唯一的徒弟。
也只有他能拿谢白衣用过的青云剑,也只有他配用这一招天上人间。
李长安道:“对,这是他的剑。”
谢夭心里一跳。
说罢,手腕翻转,青云在他手中挽了个剑花,与此同时,所有花瓣停住,大殿里能听见扑簌簌的声音,像是在落雪。
众人惊讶发现李长安的天上人间与谢白衣的有所不同,谢白衣当年舞剑是在高台之上明月之下,引来的花瓣片片娇媚嫣红,纷纷扬扬落下之时,只会让人想要欣赏,而不带一点杀意。
但李长安的不是。李长安引来的花瓣上带着冰茬,像是轻而薄的利刃,就悬挂在众人头顶,随时就会掉落。杀意纤毫毕现,惊得大殿内众人都是一脖子冷汗。
相隔多年,两个人在千金台都用出了这一招天上人间,一个是为了哄人,一个是为了杀人。
李长安剑指阎鸿昌,阎鸿昌头顶花瓣高悬,动也不敢动,硬逼着自己站直了,闭上眼睛,做出一副顶天立地的姿态,咬着牙迎着李长安的剑。
李长安见他这副色厉内荏的样子,轻笑一声,转头冲谢夭挑了下眉。
那一眼乖戾非常,看得谢夭一阵心动,明明人是李长安制住的,却还要转头问自己杀还是留。谢夭笑着,冲他摇了摇头。
阎鸿昌现在还不能死,归云山庄被怀疑通敌的冤屈还没洗净,当年的事还需在天下人前说个清楚,阎鸿昌如果死了,那便死无对证了。
阎鸿昌看不懂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只看见李长安微微点了点头,手腕一转,猝然收剑,与此同时,一阵剑光划过,冰花扑簌簌飘落,砸在大殿之上。
仅仅收剑这一势,便让人想起一剑光寒十九州这句诗来。
阎鸿昌愣着,站在原地,这时李长安经过他身边,说了句什么,他眼睛猛然睁大,浑身又是一震。
李长安踩着满地的冰渣,从他身侧经过时,耳语道:“你的命先留着,时候到了,我自会来取。”
第75章 平生意(一)
阎鸿昌冷汗忽然就滴了下来, 待大殿内的人各自交了赌费散了,卢嘉琮也由千金台送至了谢夭所住的客房,阎鸿昌才有所动作, 疯了一样冲进了严千象的房间。
严千象此时正在燃香, 见阎鸿昌门也不推猛冲进来, 吓了一跳,手中还挥舞着香火就去拦阎鸿昌, 道:“阎堡主,阎堡主, 发生何事了?”
阎鸿昌却好似根本听不见他说话, 眼睛死盯前面, 大手一挥把比起自己瘦弱得多的严千象拨至一边, 往前冲了几步, 接着扑腾一声冲着屋里跪下,又往前膝行几步,道:“神仙,神仙救我。”
可这是千金台准备的客房,又不是严千象的两仪观,连道家的神像都没有, 又哪来的神仙?
这时, 只听得一个阴柔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来,还噙着笑:“我怎么救你?”
原来, 屋子里除了严千象, 还有另一个人。阿莲缓步从阴影里走出,他名义上虽是两仪观的道士, 但却不穿道袍,也不束发, 而是身着一身紫纱,头发半梳了一个发髻,剩下的就披散着。配上那一张苍白的过分的脸,更显得鬼气森森。
严千象站在一旁,嗐了一声,也不言语。明明他才是观主,但他却任由阎鸿昌去跪自己身边的一个小道。
阎鸿昌不敢抬头去看阿莲,颤声道:“只要神仙再给我一点药,他就会死,我就能活,他就会死,我就能活……”
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忽然头顶一凉,只觉得一只手盖在了自己头顶之上。
阎鸿昌跪地低头,阿莲站在他面前,冷白的天光照在他苍白又骨节分明的手指之上,这是一个极具神性的姿势,但阿莲眼睛里没有丝毫悲悯,而是一种淡淡的讥笑。
阎鸿昌等着阿莲回答可以还是不可以,却听得阿莲道:“神医堂的江大堂主,是不是一直在救他?”
严千象不知为何此事跟神医堂也有牵扯,但仍低头毕恭毕敬道:“是。”
“好,好。”阿莲笑起来,笑声如同鬼魅,他加重了一点手上的力道,略微弯腰,对阎鸿昌道:“我救你。”
阎鸿昌听着耳边的低语,浑身一震,颤抖着闭上眼睛。
只见阿莲随手甩下一包丹药,转过身背对阎鸿昌道:“每人两粒服下,药效两天,两天之后,灰飞烟灭。”
阎鸿昌跪着过去,捧起那一小包丹药,叩谢道:“多谢上仙,多谢上仙!”说罢站起身来,转身要走。
严千象忽然叫住他,微笑道:“阎堡主,药价照常。”
原来陨日堡诸多禁药,都由两仪观提供,陨日堡给钱,两仪观给药。这也是为什么两仪观一个破道观,却能付得起千两白银。
阎鸿昌哼一声,甩了下袖子,道:“我陨日堡何时亏过你的?”
严千象不再说话,仍自微笑,看阎鸿昌推门而去。
姚景曜一直在外等候,他只能隐约听见里面对话,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见阎鸿昌身上有土,道:“师父,里面发生何事了?”
阎鸿昌嘘了一声,示意他噤声,直到回到房间,姚景曜又关上了房门,阎鸿昌这才开口道:“明月峰下藏的人还在吗?”
姚景曜知阎鸿昌问的是自己带过来的那些陨日堡精锐,低头道:“在。没有师父的命令,他们不敢走。”
阎鸿昌点头道:“在就好。”又一沉吟,把一直藏在袖中的丹药递给姚景曜,道:“你下去让他们把这些吃了,随后让他们攻上明月峰。”
姚景曜双手接过,盯着那丹药看了一会儿,心知这里面必定是绝世毒药,吃了那些人便活不成,又想起关在笼子里的卢嘉琮,忽然扑腾一声跪下,哽咽道:“师父,他们都是我陨日堡中坚,如果死了,陨日堡恐怕元气大伤。”
阎鸿昌大喝道:“死了就死了,这一辈弟子死了还有下一辈,还有下下一辈!只要陨日堡还在,还是天下第一大派,就会有人挤破了脑袋想进陨日堡,死人有什么要紧!”
姚景曜想起这些人都是由自己挑选带来的,中间有不少人与自己一起长大,道:“可是……可是……”
“有什么可是!”阎鸿昌袖子一甩,转过身,道:“还是你放不下那些所谓的同门之情?”
姚景曜跪在地上低头,咬了下牙,不再言语。
“我告诉你,他们不死,你师父我就得死,整个陨日堡就得死。谁都能死,我不能死。”阎鸿昌道,又抓起姚景曜的领子,道:“你明白什么?这些交情算得了什么?等你走到江湖之巅,会有无数人想跟你攀交情,会有无数人对你好。今天谢白衣何等风光,你看见了吗!”
说罢,重重一甩,姚景曜被甩到地上。
姚景曜眸光一暗,咬了下嘴唇,顾不上疼又立刻跪好道:“弟子不敢,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阎鸿昌背过身,不再说话,见此,姚景曜站起身,拿着那小药包,就要躬身退出去。
听着姚景曜的脚步声,阎鸿昌道:“每人两粒,一定要在笼子里那人苏醒过来之前把人杀了,否则你我,陨日堡,都将不保。”
姚景曜道:“是。”说罢,就要去推门。
门合页吱呀响了一声,像是一声叹息,阎鸿昌又忽然开口道:“景曜,你不要吃。”
姚景曜脚步顿了一下,没有说话,推门出了房间,又立刻下山去了。
苏泠泠本来想给卢嘉琮再收拾出一间房间,但卢嘉琮此时正处在风口浪尖上,想杀他抢他的人无数,谢夭和李长安并不放心,再加上卢嘉琮还在昏迷,需要有人照料,两人就暂且把卢嘉琮安置在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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