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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华帐中梦天子(寒菽)


怀雍原还想骂他两句,但是一抬头,仔细一瞧,发现赫连夜身上腾腾冒热气,汗味微咸。
平民区那儿才有糖饼卖的,有五六条街那么远,而他手上的糖饼还是暖和的。
怀雍低头看了一会儿手里的糖饼,默默又咬一口,刚才第一口囫囵咽下去,什么滋味都没有尝出来,待到这第二口才能好好地品味,无不嫌弃地说:“怎么有点咸,是不是你的汗沾上去了,脏死了。”
“哪有?”话音未落,赫连夜抓住他的手,直接斜探身子过来,在他咬过的地方又狠狠咬了一大口。
怀雍生气:“你怎么吃我的饼,被你吃的我还怎么吃?”
赫连夜很不讲究地说:“你别这么娇滴滴的,又不是小娘子,大家都是男子汉,军营里都睡大通铺,吃大锅饭,我咬了你一口饼怎么了?”
见怀雍气呼呼的,他这才上前把被自己咬过的那一小半给掰下来:“这样可以了吧?”
这小半块饼被他掰下来后却没有吃,而是趁怀雍不注意,偷偷摸摸地藏了起来。
赫连夜凑上前去,涎着脸问:“小主子,我们算是和好了吧?”
怀雍一边吃饼一边说:“没,区区一个烧饼你就想讨好我?——起码要再加一碗小馄饨!”
赫连夜:“改日,我让国子监的厨房给你做。”
怀雍:“那我还不如让御膳房给我做,我说要吃小馄饨,就是想吃小摊子现做的。”
这不是为难人吗?
怀雍饶有兴致地欣赏赫连夜眉头紧皱的模样。
然而,赫连夜也没有苦恼太久,出主意说:“行,我带你去。”
怀雍从没做过这么出格的事:“什么时候?”
赫连夜简直是一拍脑门地说:“现在。”
少年人总有几分叛逆不驯。
即便乖顺如怀雍也是。
赫连夜还在一旁煽风点火:“有什么好犹豫的?难道你还要去进宫面圣一趟,问陛下允不允许你去吃馄饨?你是小孩子吗?”
怀雍脸一红:“我可没那么说!去就去!”
如此,连鞋都来不及换,怀雍就跟赫连夜跑了。
两人都是练家子,看着身板纤薄的怀雍也是自小在宫中跟随一等一的高手习武。
父皇并不期待他多么英武过人,只要他强身健体。
各门功夫里,怀雍的轻功尤其好,若是他想的话,与赫连夜绕过护卫偷偷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但他担心若是发现他不见了会让下头的人挨罚,于是还是知会了一声。
他是主子。
别说他只是想要翘课去玩,就是让杀人放火,他们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一听怀雍要出门,还是悄悄去,二话不说立马带路。
要不是护卫带路,怀雍都不知道后院竹林那儿还有个小门可以出去。
护卫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面。
此处小径幽深,人迹鲜至,周围只有竹叶的婆娑之声。
明明这般静谧,赫连夜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快起来,他们俩小时候还时不时地混在一起玩闹,长大以后就很少独处了,上一次独处他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
此时此刻,他正与怀雍并肩而立,靠得很近,手好像不小心捧了一下,他的手很热,血管灌满炽热,在汩汩地跳。
而怀雍的手有些冰,跑得太急,汤婆子也没带。
有个邪念在他额角突突地跳。
按不下去。
真是奇了怪了。
他一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啊。
十三岁那年,陛下带上他去秋狩,他就孤身猎了只斑斓虎回来。
陛下称赞他是虎臣小将,颇有乃父之风。
当时,他狂妄地回答说,他是他,他爹是他爹,他厉不厉害是他自己厉害跟他爹没关系,要夸的话只夸他一个就够了。
惹得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
有时他连陛下都不怕的,可眼下却连怀雍的手都不敢去握。
赫连夜懊恼地想。
这时,怀雍突然停下脚步,过意不去地说:“不行,我得去喊上文起。”
赫连夜顿时间如鲠在喉:“带他作什么?”
怀雍理所应当地说:“我们三个是好朋友,做什么都要一起的,不带他总觉得不讲义气。”
赫连夜拦了拦,没拦住。
怀雍撇下他跑开。
赫连夜孤零零杵在原地,脸色逐渐沉凝,眼底似是蒙上一层阴翳。
他想,以卢敬锡那个古板规矩的性子,哪里会愿意跟他们逃课去玩。
若是卢敬锡劝怀雍别去……那么怀雍究竟是会选他,还是选卢敬锡?
说是他与卢敬锡都是怀雍最要好的朋友。
然而,他完全没有把握自己能在怀雍的心里比卢敬锡更重要。
越想越来气。
他可比卢敬锡认识怀雍更早多了!
难道,就因为……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拉回了他的思绪。
哦。回来了。
赫连夜没空生气了,迎上前去,还要假模假样地装成不在意:“哟,你还真的把卢夫子给叫来了啊?他会同意?”
真不知道怀雍同他说了什么。
卢敬锡眉头皱得更紧。
怀雍还回头劝他:“没事的,出了事有我担着。走吧。”
三人结伴出游。
不出意外地迟回国子监。
三个孩子被快要气急攻心的老师抓住一顿责骂。
其中,被骂得最凶的是卢敬锡。
卢敬锡是个品学兼优、循规蹈矩的好学生,这还是他进国子监这几年以来,第一次被先生这样骂。
“文起,你真是让为师太失望了。”
“你明知规矩的第一条就是无故不准旷课!”
几个学生在门口探头探脑,在看热闹。
怀雍见卢敬锡脸都涨红了,心中好不歉疚,插嘴说:“先生,要罚就罚我吧,是我非要文起跟我一起去的,他只是不放心我。”
先生转头看向他,神色和善许多,说出来的话也与对卢敬锡截然不同:“这不怪您,下次您想去玩,可以使人来知会一声。”
怀雍愈发汗颜,用垂落的手撞了一下赫连夜,示意赫连夜也说点什么。
赫连夜是个闯祸惯犯,他很是不以为然,被怀雍提醒了才懒洋洋地上前一步,慢半拍说:“先生,是我提议的,但没想到来不及赶回来,实在是对不起,我甘愿受罚,罚我一个人就好了。”
受了罚,回头国子监们的同窗竟然还感慨地夸赞说:
“——你们仨可真是情同手足、患难与共的好兄弟。”
赫连夜慢吞吞收拾东西,瞧见怀雍找卢敬锡说话,卢敬锡多有回避之态。
赫连夜只觉得,没来由的烦躁像是针尖一样,默默无言地扎进他的每一寸肌肤。
为什么他们三个人如今在同个房间,他却觉得仍然像是只有他一个人被孤零零地丢在冷清的竹林里?
怀雍安心不下,趁天色还没黑透,吩咐准备马车,送他去卢家。
他要亲自向卢敬锡道歉。
在花厅里与卢家孀居多年的太太喝了一盏茶,怀雍被热情地留下来一道吃晚饭。
因为他来得突然,没有提前准备,临时加菜还得费点功夫,卢夫人劳烦他等一等,他当然说不介意。
这时,卢敬锡才姗姗来迟地过来,强打精神地问好。
卢夫人不觉两人之间暗起波澜,说:“总不好叫雍公子一直坐在外头受凉,你带雍公子上你屋里暖和暖和,做好了饭我让人来叫你们。”
不得已,卢敬锡只能带怀雍回了自己的小院。
一路上两人一前一后,一言不发。
卢家拮据,就算是卢敬锡的院子里也只有一间主屋烧了炭,是以也只能招待怀雍来这里。
一位年约二十出头、容貌娟秀的女子提了红泥小炉进来,放上茶壶,几个小碟子装了各色鲜果蜜饯干货,放在一旁的矮几上,让他们可以围炉吃拿。
怀雍多看了两眼,心里一个咯噔:惜月姐姐还真的梳了头发。
怀雍:“劳烦惜月姐姐了。”
惜月回了一礼,静静退下,关好了门。
门一关上,怀雍还没说话,便见卢敬锡站了起来,背对他走向书桌:“对不住了,雍公子,先生交代的功课我还没做完,姑且没空陪您,您要吃什么喝什么还请自便。”
暮色四味,天光黯淡。
怀雍走到书桌旁,从怀里取出火引子去点油灯。
刚点亮就被卢敬锡掐熄了,他生硬地说:“我们家有家规,不到戌时不可点灯。”
怀雍:“天都黑了,不点灯怎么看书?你也不怕熬坏了眼睛。”
卢敬锡还握着蘸饱墨汁的笔,忘了放下,在纸上划作一条不成形的线,他没看到,只顾着昂起头,冷言冷语地同怀雍说:“雍公子,我家和您不一样,就算每日的灯油也有定量,普通人家就是这样精打细算地过日子的,哪怕是其中出了一分差错也会乱了套。”
怀雍不知怎的,手脚忽然都僵住了,耳朵也像是发烧一样变得通红:“我……我……”
声音轻软:“……我不是有意的,文起,对不起。”
怀雍心里慌极了,抓耳挠腮地想要弥补,定睛一看,桌案的纸上写的是今儿被先生要求罚抄的文章——先生只罚了卢敬锡一个人——他伸手去拿笔,说:“要罚一起罚,我来帮你。”
卢敬锡却夺过笔来,沉闷之极地说:“雍公子,您是天潢贵胄,我不知我究竟是哪里让你这样另眼相待,我这样的粗鄙之人,怕是配不上您的,您还是与赫连公子交好吧。”
怀雍一急,脱口而出道:“赫连夜怎么能与你相提并论?文起,我总归是和你更要好的。”
话音刚落下。
“砰。”
门猝不及防被推开。
冷风朔朔灌进来。
赫连夜不知何时来的,他抬脚跨进门槛,就站在几步之外的不远处,眼也不眨地看向他俩。

这世道向来是人走茶凉,更何况是在这时候。
五十多年前,大梁皇帝带着一众皇家士族逃到南边,一路上车慌马乱,亲朋故旧尚且自顾不暇,哪有余力帮别人?而他父亲在择才取仕时又被遣派出任外官。
自古至今,一向以内京之官为上,外官处下,此一去,父亲便再没被召唤归京。
连明日的吃食都成问题。
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人,父亲去世以后,他就是顶梁柱。
生计所迫,他不得不四处低头。
那天,他去祖父生前表哥的后人家拜访。
说是拜访,实则是打秋风。
他赔笑半晌总算借到几个钱,够买一斛最便宜的粟米。
回家的路上,他见路边的野菜长得鲜嫩,便打算摘两把带回家去。
刚采了一篮子,嘚噔的马蹄声与清脆悦耳的檐铃叮咚声随风传来,不远处缓驰而来一辆四辕马车,裁云璧锦,羽帐珠帘,一个玉裹金妆的小公子从这曳曳摇摇的飞雾流霞中走出来。
小公子见他挖野菜,心生好奇,拽了拽身边男子的衣袍,指着他似乎是问了什么,男子的微笑温柔慈爱,将他抱起。
不多时,便有个面白无须、声气细柔的男人过来,用一钱金子买下了野菜。
他说用不着这么多,几个铜钱就够了,对方却说没带零散铜钱,多的就算是赏他了,收着便是。
他揖身谢过,低头看着那一小块碎金子放在他被绿草汁染成斑驳的手心,发呆。
什么叫……赏?
他可是世家子啊。
两年后。
卢敬锡费尽周折地进了国子监。
有时夜深梦里,他会梦见父亲临终时的模样。
临终前一年,父亲越来越虚弱,从还能自己坐起身小半刻,到必须由他在一旁扶着,对镜整理儒生的衣冠,要清朗、端正、洁净。
有一日,他服侍父亲吃药。
父亲突然呕吐,橙黄棕褐的药液在铜盆里,混杂几绺粘稠血丝,像一块带血的锈斑。
然后父亲从脸盆中抬起头来,枯黄瘦缟的面容上浮现出两坨病态的红,笑了笑。
他的父亲是个性情温和、善于忍耐的男人,平日里也总把笑挂在脸上,可这样的笑也不多见,通常在忍耐时,他才会用这样的笑来掩饰。
就在那天,他想,父亲应该是极为痛苦吧。
只是因为生病折磨而痛苦吗?
还是因为父亲终其一生,都无法报答心中抱负?
卢敬锡没有过问。
父亲还对他说,要是一朝一日,王师北上,收服故地,他想被葬回祖坟,同他的父母、祖父母在一块儿。
卢敬锡一直记得。
国子监是当今圣上所设,权贵子弟的云集之地,大梁的心腹所有。
只要他顺利毕业,结业考试能评中甲或乙等,他就可以得到一个官位,说不定有一天他可以送父亲回到北方的家乡。
在国子监,卢敬锡再一次见到了怀雍。
开学第一天,这第一批三百国子监学生们有如朝会,按照家世中三槐九棘的高低顺序阶次列位,倘若家世相当,再按照入学考核的成绩顺序来排。
怀雍在最上首,他在最下首。
听说陛下会为了他心爱的养子亲自出席,卢敬锡听说不少人为了能在陛下面前露个脸而花钱从常侍谒者那里买一个更高的站位,只为了万分之一得见天颜的可能。
他站在最后,前方密密叠叠的身影将他的视野遮蔽殆尽。
直到结束时,他远远地瞧见一眼,怀雍随陛下回宫的场景。
怀雍被陛下抱上御辇,像是被捧进金丝绉纱的樊笼之中,珍贵无比。
后来,他听其他同学戏笑说,这整个国子监都是陛下为了怀雍打造的。
就因为怀雍说了一句在宫中念书无聊,陛下便颁布诏令,笼集天下贵族儿郎,盖起这国子监。
他千辛万苦才挤进去的国子监,对怀雍来说,只是一句话而已。
他想起父亲生前时常失眠,在夜里悄悄起身,写诗,又烧掉,这样反反复复,看着灰烬出神。
尽管他是九代单传,卢家最后的嫡系子弟,但是父亲并不要求他多有出息。
父亲只谆谆叮嘱他:“文起,人各有天命,不可得就别强求,为父只期盼你平安喜乐,从心所欲。”
那时他还小,懵懵懂懂,听不大懂。
直到后来渐渐长大了,他才明白过来:
——他打从心底,不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他想要青史留名,想要成为一代名臣。
既如此,就不应当与怀雍这样的佞幸之徒相交。
卢敬锡明白。
他再明白不过了,比谁都明白。
然而,然而……
然而在看到赫连夜偶尔因为怀雍更亲近他时而流露出的嫉妒之色,他还是会不可遏制地感到一丝愉悦。
在这个几乎人人皆轻视他的权贵之地,这是他很少能感觉到愉悦的须臾瞬间。
他回望向赫连夜,张口便是:“赫连公子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提前招呼一声,门也不敲。”
赫连夜压住怒意,怒极反笑地说:“你们俩都在,我当然要来凑热闹,你们在那做什么?说什么悄悄话,也分我听听。”
怀雍不知他有没有听到,此时已然觉得尴尬至极,嘴硬地敷衍:“没说什么,不过是我在说要帮文起一起罚抄,既然你来了,不如一起帮忙?”
赫连夜袖手:“我仿不来文起的字,到时候若是被先生发现了,还会害他罚上加罚。要抄你自己抄,谁让你非要带上文起,你看,人也不想陪你不是?”
怀雍听出他的言外之词,一时语讷。
卢敬锡却说:“多谢雍公子的好意,不过只是罚抄而已,并不难。你忘了,我平日有空还得抄书贴补家用吗?我自己也能做完。”
怀雍碰了半鼻子灰,顿时兴意阑珊。
赫连夜与怀雍都在卢家用了晚膳。
怀雍先乘车回家。
赫连夜多留了一时半刻。
快到宵禁时间,街道空荡,月挂檐牙。
卢敬锡送别赫连夜,道:“请赫连公子不要误会,雍公子不过是太心善了,怜悯我家贫,才对我多有关照罢了。”
“我没误会。”赫连夜没回礼,轻轻一笑,看他一眼,说,“你认识怀雍的时间还短,哪有我了解怀雍。”
说到这里,卢敬锡心中又微妙地起了一丝波澜。
是啊,他认识怀雍的时间没有赫连夜长,但偏偏怀雍就是更在乎他。
刚想着,便见赫连夜用幽深的目光不带丁点笑意地凝视住他,继续说:“怀雍幼时在宫中御书房单独延请大儒教他念书,在六岁到十一岁时,他身边有个很要好的伴读,和你一样,大他两岁,我也认识。要是那人当年没死,能顺利长大的话,与你有七分像。”

第06章 太子
这边卢敬锡的事还没能安稳了结,那边赫连夜又不知从哪杀了出来,按捺下去大抵改日还是要跟他发作的……等快到家了,怀雍更是担心起父皇今日会不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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