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宋疏辞又为什么会因为他一句要去找有钱人破防,又为什么会都被逼吐血了,还是要在科研这件事上卷生卷死。
心脏“咚”得一声。
简雾的大脑里在刹那间,挤进来无数次在床上的、床下的、欢愉的亦或是痛苦的、只有宋疏辞会说的那句——“你爱我吗?”
某些因为过于两个人亲近而被他忽视的真相,在这一刻嚯然撕开了一条口子,骤然暴露在他面前。
简雾的心脏因此弥漫开一阵长久而酸楚的剧痛,让他忍不住蹙起了眉。他匆忙地将车停在路边,捂着心口,大口地喘息着。
可依然觉得心脏仿佛快要碎掉了。
他总说宋疏辞不懂他。
可这一刻,他痛苦地却发现,他好像……也从来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了解宋疏辞。
宋疏辞把拌好的沙拉放到茶几上,看了眼时钟,转身去准备腌牛排。
煎锅、已经放置至室温的牛肉、和一个熟练煎牛排的厨子,一切都很完美,直到他发现黑胡椒粉瓶见了底。
他才缓缓想起好像上次煎牛排的时候,黑胡椒粉就不多了,他当时就计划要买,却没有一直没能记起来。
这个认知让宋疏辞的脑海里闪过一点轻微的不快,他不喜欢自己在这种细节上犯错,哪怕只是大脑一瞬间的松懈。他稍微收拾了一下情绪,重新洗干净手,准备下楼去买,可他还没开门,门先被敲响了。
他拉开门看见穿着家具维修服的工人大叔,才想起来他又忘了点事。
他前不久在简雾的卧室和他打游戏,发现他窗边的地板出现了很多鼓包,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在附中他说什么都不让简雾骑车的那个雨天。他自觉对这事心怀愧疚,于是主动提了找人来修,约的就是今天。
宋疏辞想,他这两天可能是有点累,他很少这样频繁地忘记事情,连续两次的遗忘让他的情绪略有些紧绷。
他把工人师傅迎进来,帮他打开了简雾的卧室。方才一直在客厅飞来飞去的简文明见状,也跟着一头扎进了简雾的卧室。
它看起来比工人师傅还要有目的性,上来就直奔简雾的衣柜抽屉。宋疏辞在这头和工人师傅沟通地板的情况,它在那边持续地发出啄柜子的噪音。宋疏辞怕它把简雾的柜子啄坏了,走过去准备把他弄下来,可它刚靠近,简文明就回头咬住了他的衣角。
自从他救了简文明一次之后,一人一鸟的关系突飞猛进,小鸟时不时也会像站在简雾的肩膀上那样站在他的肩膀上,但是这样叼着他的衣角还是第一次,宋疏辞有些疑惑地看向它:“怎么了?”
简文明嘴里全是求人办事的好词:“恭喜发财,万事如意!”
不过宋疏辞和它打交道的时间不够多,没读出它这谄媚的意图,只以为它是又想磨牙了,他一边准备把它从自己身上拿下来,一边解释道:“这是简雾的柜子,你不能在这儿磨牙。”
可简文明打定了主意不让他走,怎么都不肯松口,宋疏辞怕强行把它拽下来会弄伤它,只好耐着性子决定先解决它的问题,又问了遍:“你要干什么?”
简文明当即松开嘴,雀跃地扑腾起来。它又飞到简雾的柜子前,双脚抓着柜子的门把手,时不时还回头瞅一眼宋疏辞。
它想打开这个柜子。
宋疏辞拿出手机准备和简雾说一声,警觉的简文明当即飞到他手上来对着他的手机狠啄,直到他又把手机收了回去。
宋疏辞明白了,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在简雾的柜子里,它想要,但是简雾不给,于是它才趁着简雾不在的时候,偷偷找他这个外援。他叹了口气道:“你这让我很难办。”
简文明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依然执着地在他的手和柜子的把手上来回飞。
工人师傅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呵呵笑:“你这个鸟还挺通人性的,我估计你是在柜子里放吃的让它看见了,你就给他开一下呗,要不它不会罢休的。”
犹豫片刻,宋疏辞还是帮它开了柜门,“要什么自己进去拿,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小鹦鹉嗖得一下飞了进去。
然而宋疏辞显然低估了简文明拆家的能力和简雾收破烂的能力。
短短半分钟,简文明就从简雾小小的一个抽屉里拖出了无数杂碎,包括且不限于各种鹦鹉玩具、不知道装过什么的瓶子、小本子、剪刀、没用过的一次性筷子,甚至还有几贴治疗肩颈酸痛的膏药。很快,它又拖出了一件皱巴巴的衣服,宋疏辞很快认出了这是简雾和他重逢那天穿的那件。
“……”至于吗?
他把那件衣服拎出来,打算一会儿好好洗洗。而简文明终于在扒拉出这一堆破烂之后,满眼粉红泡泡地拽出了一个盒子。
让工人师傅猜对了,还真是吃的。
宋疏辞看了下,发现是简雾之前给它买的宠物零食,它受伤恢复那阵子,简雾心疼它,就给它买了点小零食,这些东西虽然吃着好吃,但吃多了并不有利于健康,所以它痊愈后,小零食就被简雾收了起来。
大概无论什么物种,都无法抗拒垃圾食品的魅力,狗狗祟祟地觊觎了好些天,总算让它抓住了机会。
吃点就吃点吧。
宋疏辞这么想着,便伸手去拿那个盒子,可里面东西太杂乱了,盒子又勾出了一本书,宋疏辞没拿稳,刚把盒子拿出来,书就摔在了地上。他叹了口气,先是从盒子里拿了根零食棒递给了简文明,看它欢快地拿小爪子抓着零食棒飞走了,又在后面补了一句:“你记得在简雾回来之前吃完。”
而后才去捡那本书。
他很快认出来,这是向卓给简雾写的那本书。
书是朝下被摔开的,导致书页从中间被打开了,他捡起来的时候无意识地扫了一眼,却敏锐地看到了一个关键词——“医院”。
“你这个地板啊,不好太弄,我觉得最好是给这几块泡得严重的直接换了,”工人师傅结束了检查站起来,“正好马上假期了,要不我今天回去先在库里找一找和您这个地板同色系的给您看看,然后假期您在家的时候,我过来帮你们装?”
宋疏辞的眼睛落在那本书上,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师傅没意识到,还在自顾自道:“大后天您有空吗?要不大后天我来?或者咱们微信再联系,我加您一下吧。”
再一次没有获得回应后,师傅终于发现了异常,他睨着宋疏辞的神色,搓着手问:“您怎么了?是对我这个方案不太满意吗?怎么看您脸色不太好?”
宋疏辞的“没事”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是嗓子哑得厉害。
他又强调似的说了一遍“没事”,却不知道是在对师傅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没事就好,”师傅松了一口气,再次递出了自己的二维码,“那您……加一下我微信?”
宋疏辞怔了一会儿,才把手机递出去,加完微信,他把修地板的师傅送出了门,下楼买了胡椒粉,回来又有条不紊地把那本书和那些被简文明拖出来的东西放回了简雾的抽屉,看起来全程都非常平静。
直到他切牛肉不小心切到手的瞬间,他脸上才出现了第一个表情。
——是疼痛的蹙眉。
他放下菜刀,看向自己冒血的手指。
与此同时,“叮”的一声,手机响了。
宋疏辞像是突然醒神,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机,是简雾和他说会晚回来一点。
简文明还在喜滋滋地吃自己的零食棒,而宋疏辞盯着手机上简雾给自己发的消息,发现他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手正常地打字了。
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手抖成这个样子。
他试图去思考他的手抖是因为切到了神经肌腱,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但他很快发现,他没有办法思考。
直到快半个小时后,咔擦一声,是钥匙插进门孔的声音,简雾回来了。
“你在家怎么不回我消息?”
简雾瞥了眼沙发上的男人,换了拖鞋走进来。
因为在楼下平复了很久的情绪才上来,他看起来很淡定,已经看不出方才在他心里盘桓过的惊涛骇浪了。但他的心情依然很复杂,他恨不得直接找宋疏辞聊一聊他在车上思考的全部,想问一问宋疏辞是不是至今仍困在少年时代的阴影里,可他又怕自己贸然开口会适得其反。
这样的纠结下,他也就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宋疏辞的异常。
直到他走进厨房,看见了菜刀上的血迹。
很显然,那不是属于牛肉的血迹。
他顿时停下了脑海里过于复杂的思考,匆忙转身去看坐在沙发上的宋疏辞,才发现男人把手悬在垃圾桶上方,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气。
“你把手切了!?”他立马去电视柜下面翻纱布和碘伏,宋疏辞见状轻声道:“没事,已经凝住了。”
话是这么说,简雾还是打开碘伏坐到了他旁边,一边说“你怎么不处理一下”,一边轻轻地拿沾过碘伏的面前擦拭着他手指上的创口。
等到把宋疏辞的手指包得如同木乃伊之后,他才去看宋疏辞的脸。
然后他发现宋疏辞身上跟脱水似的,全部都是冷汗。
“这么疼吗?”简雾说,“要不要去打破伤风啊?”
宋疏辞的声音还是很低:“还好,不疼,伤口不深,应该不用。”
“我觉得还是得打——”
“简雾。”
简雾话没说完,让宋疏辞给打断了。宋疏辞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很奇怪的一声。
简雾没来由地觉得气氛有些怪异。
“怎么了?”他问宋疏辞。
可是男人没有回答他,宋疏辞只是始终注视着他的眼睛,眼底藏着很深很深的情绪。
简雾攥了一下沙发垫。
他还没来及再次开口,宋疏辞忽然站起来,简雾往前凑了一步,看见宋疏辞转身拉上了客厅与阳台之间的窗帘。
房间的光线减少,屋内顿时变得昏暗起来。
他注视着宋疏辞握着窗帘迟迟没有转身的背影,想主动说些什么,宋疏辞却像是终于做出决定似的,蓦地回头,握着他的手腕将他直接推倒在了沙发上。
沙发很软,宋疏辞还是帮他垫了一下头,简雾下意识喊了句:“你小心你的手!”
宋疏辞的眼神落在他的腰腹之间,意味不明地说了句:“我的手才流多少血。”
简雾心里咯噔一下。
他觉得他可能猜到怎么回事了。
可是他显然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要让宋疏辞知道这件事。
简雾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他有些紧张地下意识挣动了一下,宋疏辞直接压住了他的腿,伸手去攥住了他的衣服下摆。
简雾咽了口唾沫,垂下眼,看向抓着他衬衫的手。
宋疏辞的手不易察觉地颤抖着,落在他最下面的扣子上,他应该原本是想一颗一颗解开的,可或许是因为他手抖得太厉害,又或许是因为他没有足够的勇气支撑他反复做解扣子这个动作。
他突然崩溃般拽着两个衣角直接扯开了他的衣服。
简雾听到丝线被扯断的声音混杂着扣子崩开的声音,与此同时,暴露在宋疏辞眼前的,是他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腹部,和那光滑的皮肤上,一道经年日久的疤痕。
那是缝过线的创口,从来都不是什么纹身。
“为什么?”宋疏辞的声音很轻。
“你那么怕疼,当时我想让你陪我去打耳洞你都不敢,你怎么敢……”他摇了一下头,像是想不明白,“怎么敢去给人挡刀?”
简雾垂着眼,看向宋疏辞想落、却又不敢落在他身上的指尖,深吸了一口气,主动握住了宋疏辞的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宋疏辞的声音有些艰涩:“那是什么样?”
简雾避开了宋疏辞的眼神,“那个刀很小,就是一把美工刀,而且我也没受什么伤。”
“没受什么伤?”
宋疏辞情绪突然有些失控地挣开简雾的手,他的食指按在简雾腹部的皮肤上,每说一句话,就指一个部位。
“这里是肝。”
“这里是脾。”
“这里是……腹主动脉。”
“你想过没有,哪怕是美工刀……”他哽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反复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吼了一声道:“你怎么敢的!”
腹部的手指冰了简雾一个激灵,宋疏辞的情绪也激起了他的情绪。
“我这不是没事吗?”他也稍微加大了一点音量,“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幻想一些没发生的事情呢?而且那是我的学生,我是他的老师,你难道要我看着别的小孩拿着刀霸凌他吗?”
“没事?简老师,”宋疏辞闭了闭眼,仿佛冷笑般刻意咬重了“老师”两个字,“你可真是伟大。”
“宋疏辞,你能不能别在这儿阴阳怪气。”简雾推开他坐起来,重新拢了拢身前的衣服站起来,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以为是学生间的小打小闹,我也没想到他真的会捅我。”
“我是阴阳怪气吗?”宋疏辞跟着他站起来,见他想走,有些口不择言道,“简雾!你是一个成年人了,你能不能稍微有一点自我保护的意识,看到刀不跑还往上迎,还跟人讲道理,你是脑子有病吗?”
“你骂谁呢?”
简雾气得往自己卧室走,没想到宋疏辞直接跟在他身后,直接带着他砸到了他卧室的床上。
“艹!”简雾下意识骂了句,“你干什么?”
宋疏辞没回答,而是压着他继续问:“谁打的120?”
简雾看到他手指的纱布沁出了红色,也顾不得生气了,忙伸手想去碰他:“你的手!”
宋疏辞红着眼睛甩开他的手:“说啊!”
简雾瞪着眼和他对视着沉默了一会,最后偏开脸道:“我。”
宋疏辞又问:“在医院的时候……你身边有其他人吗?”
“有……学校工作人员去了。”
“谁签的手术同意书?”
“我自己。”
“养病的时候呢?”
“也是我自己。”
明明不冷,宋疏辞的牙齿却轻微地战栗着:“你为什么……你就算不叫我……你为什么不叫简阿姨?”
“叫她干什么,让她担心吗?”
“简雾,”宋疏辞的声音像是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句都艰难无比,“你想过没你要是死抢救室了,我们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如果真的死抢救室了,见不见这个所谓最后一面有什么区别,况且我现在不是好好活着吗?”简雾说,“我承认我不应该瞒着你这事,但我瞒着你就是因为我知道你肯定要这样,没必要宋疏辞,你为什么要因为没发生的事情焦虑呢?”
宋疏辞看着他:“你淡定、你不在意,那你告诉我这事儿你敢告诉你妈吗?”
简雾侧着脸,看着床单上的花纹,什么也没说。
“没事,我去告诉她,”宋疏辞起身就要拿手机,“我去告诉她,她的好儿子差一点就客死他乡了!”
简雾一把拽住他:“宋疏辞你能不能别发疯!”
“到底谁是疯子!”
他这一声吼出来的同时,居然掉下来了一滴眼泪。
简雾看着那滴不该出现的眼泪,整个人都怔住了。
宋疏辞的力气也像是被这一滴眼泪给抽干了,声音都变得轻起来,仿佛风一吹就散了,“就算你非帮你学生不可,你在医院的时候为什么不联系我们,哪怕是……让我们来照顾你也好,你想过我们吗?想过还有一个人每天都在没日没夜地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和你再见吗?”
他分明在极力克制,可声音还是颤得厉害,仔细听,里面全是委屈。
简雾一下就绷不住了。
他在搞什么?
他有些自责地抹了把脸。
明明回来之前才想明白了宋疏辞的心结,发誓要和他好好沟通好好相处的,想好了要帮他从那段阴影里走出来的,怎么又吵起来了,怎么又给他添加新的阴影了?
他到底在干什么?
简雾脑子一团乱麻,千头万绪不知从何先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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