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没有买润滑……会痛。”他帮他拉上拉链,坐回书桌前,“歇会儿吧。”
卧室里很安静,安静得每一声呼吸都很清晰。
天花板上的灯实在是太过于刺眼,简雾把小臂挡在眼前,挡住了光,也挡住了他自己眼中的情绪。
“咚咚咚——”
约莫五分钟后,木质的卧室门忽然被敲响,简雾的心里惊了一下,赶忙坐起来拉平了床单。
“小雾,在里面吗?”是简玉的声音。
“在。”简雾看了宋疏辞一眼。
宋疏辞把外套稍微拉了一点儿掩住身体,又扯了张纸擦了擦脸和领口。他察觉简雾看他,也看过去,眼神却闪了一下。
他指了指脖子,简雾蓦地懂了,低头到处找围巾,可这即将步入夏天的季节,怎么也找不到围巾,他这边正焦头烂额,简玉又开口了:“方便开门吗?”
简雾忙找了个借口:“等一下,我在换衣服。”
“小宋也在吗?”
“……在。”
简雾不知道他妈从“他在宋疏辞在的情况下在卧室换衣服”这些信息里领悟到了什么,只听他妈沉默了一会儿,改口道:“那你们玩吧。”
“有、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简玉隔着门道,“就是阳台那棵腊梅树,我上次和你说过的,长得太大了,阳台有点儿放不下了,我怕你忘了,再跟你提醒一下,让你记得找个地方移栽一下。”
“哦,知道了,那地方我已经找好了,我们今天……今天就可以搬。”
“好。”简玉说,“那我走了。”
“嗯……”
听见简玉走远的脚步声,简雾才松了口气。他卧室没有镜子,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看了眼自己的脖子。
白皙的脖颈上红红的,好几个吻痕。
“艹……”他轻踢了一下宋疏辞,“你等会儿让我怎么出去?”
“两个选择,”宋疏辞偏头看向他,“要么咱俩在这儿待到他们睡觉,要么……”他伸手去解自己衣服上的扣子,“你穿我的,有领子。”
“算了算了,”简雾拉开自己的衣柜,“我应该还有衣服。”
但他的衣柜显然并不是很给力,本身大部分衣服都在他自己的房子里,这个衣柜里的衣服本来就不多,加上他不喜欢穿有领子的衣服,在衣柜里找了半天,只找到了他高中的校服……
犹豫片刻,他还是把那件校服拉出来了。
“你转过去。”他对宋疏辞说。
宋疏辞从善如流地背过身,再转头,就看见了他学生时代的爱人。明媚的红色短袖和polo衫设计,衬得简雾格外青春,一时仿佛时光倒流。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宋疏辞的目光实在是过于意味深重,让简雾有些不好意思。
“没什么,”宋疏辞的眼神落在他红白相间的校服上,“就是突然发现,你好像从来没有穿校服和我做过。”
“……”他就不该多嘴问一句。
他瞪了宋疏辞一眼,把从衣柜里翻出来的一包湿纸巾丢给他,拧开门准备去阳台上看他妈交代的腊梅花。
刚走出去一步,他又退回来,像是不放心似的跟宋疏辞强调了一遍:“记得把脸擦干净了再出去。”
宋疏辞抽出一片湿巾,看着青年发红的耳根,和低头看地板不敢看他脸的眼神,很轻地笑了下:“好。”
简雾走到阳台前,发现阳台上晾满了衣服,腊梅花的盆栽也被挤在了角落。
现在不是花季,既没有花苞,也闻不到香味,只有青绿的叶子。
他摸了下衣服角,拿撑衣杆把已经晒干的衣服都收了下来,放在了沙发上,这才给那盆腊梅花留出搬运的空间。
简雾家里最喜欢摆弄花花草草的人其实是他父亲。他爸在时,他们家的阳台上一直都养着很多植物,基本每个季节都有不一样的花开。那些植物里,他爸最喜欢的就是一盆腊梅,年年开了花,都要喊上同事朋友或者街坊四邻来欣赏。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他患上重病,整个家里都在为了他的治疗奔波操劳,没有人再有心情去顾念一盆花。
等简雾的父亲去世,他们处理好后事,收拾完心情,想起来阳台上的植物时,那盆腊梅已经将死未死了。
简雾查了很多资料,花了很多功夫,买了很多肥料,想让它活过来,但是那一年,他们家的阳台上,终究还是没能再重新浮出腊梅香。
后来他也尝试过买新的腊梅来栽种,可惜都没有养活,随着他升入高中学业繁忙,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宋疏辞拉开阳台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身形修长的青年穿着件校服上衣,盯着一盆青叶发呆,月亮漏出的光淡淡地洒在他的头顶和后颈上,似乎也不忍打扰这一刻的静谧。
他的眼神动了动,往前走了两步。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简雾收了眼底复杂的眼神,转头看向来人。
男人鬓角湿漉漉的,额前的碎发被拨至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见简雾盯自己盯得认真,宋疏辞揶揄了句:“不用检查了,真的擦干净了。”
简雾重新看向梅花,没理他耍流氓。
宋疏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问了句:“是那盆梅花吗?”
简雾顿了顿:“是。”
他俩打哑谜似的聊着,却又默契地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宋疏辞面对着他,手绕过去给他披了件外套:“外面冷,你穿短袖容易着凉。”
“哪儿那么容易着凉。”简雾话是这么说着,但还是把手伸进袖子里,把外套穿上了。
“你刚身上那么烫,现在又吹风,一冷一热不着凉就怪了。”宋疏辞沉稳冷静的声音像是关心,可对上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分明是在调情。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简雾好不容易心静了静,和他对视了一眼耳根又烧起来。
“舒服吗?”男人偏要多嘴。
“宋疏辞——”
“不想说就算了。”
这人就是有这种本事,明明是在故意撩拨人,却能装成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是什么正人君子。
简雾瞪了他一眼,宋疏辞却像是感慨道:“这么多年了,又不是第一次,你对这种事为什么还能这么害羞?”
简雾反驳他:“谁一直害羞了?”
宋疏辞不知道从这句话里想到了什么,忽然低头轻笑了一声。“嗯,是我不严谨。”
阳台上太空旷了,宋疏辞的声音夹杂在风里,被夜色镀上了几分低哑,他这话一出,简雾大脑里闪过的回忆碎片突然让氛围变得暧.昧起来。
他强装镇定地模仿着宋疏辞不经意的口吻道:“反正我乐意。”
宋疏辞点了点头:“挺好的,我也乐意。”
简雾不说话了。
两人各怀心事地安静片刻,宋疏辞的目光落在枝繁叶茂的花树上,先转了话题对简雾道:“这几年它还是长高了不少。”
犹豫片刻,简雾还是接了他的话:“嗯……花盆都快装不下了。”
“你准备把它运到哪儿去?”
“我家楼下,”简雾解释道,“它现在太大了,养花盆里营养不够,这事前段时间我妈就和我说过一次,我就在我家小区楼下找了块合适的空地,和物业说过了,他们也同意了。”
“你家楼下?”宋疏辞微挑了下眉,“为什么不是简姨家楼下?”
简雾抿了下唇:“这很重要吗?”
“我能问一下,这是在我回来之前还是之后决定的吗?”
“……之前。”
简雾说完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了句:“我妈和赵叔叔要结婚了,我觉得……也是时候把它搬走了。”
“好,”宋疏辞弯了弯嘴角,“我和你一起搬。”
“你想好怎么把它运回去了吗?”他问。
“叫个小货车,或者三轮车?总之得是敞开的。”
“现在还有三轮吗?”
简雾主动道:“我去楼下打听打听。”
出乎宋疏辞预料,没过多久,简雾就用他的好人缘在楼下借到了一辆三轮车,宋疏辞忍不住感慨了句:“这么多年没回来,这小区的人还是还是那么喜欢你。”
“那当然。”简雾说的声音不大,宋疏辞却听见了,他笑了笑,没说话。
他俩合力把腊梅往外搬,大花盆和里面填积的土都很重,这边房子矮,没有电梯,搬起来很吃力,好在他俩力气都不算小,没多大会儿便把腊梅连着盆搬上了三轮车。
“我上去跟他们说一声,我们俩先回去了。”简雾作势要上楼,宋疏辞拦住他,“我刚说过了,”他停顿了一下,“简姨让我们随意。”
“……”简雾岔开话题:“车你骑我骑?”
“你骑吧,我没驾照,”宋疏辞一步跨进三轮车后面的货箱里,“我负责保护花儿,我有经验。”
他这句“有经验”就说得十分内涵,简雾发动三轮车,神色有些许的微妙。
星期五的晚上,路上车不算很多。
简雾在前面骑,宋疏辞背对着他,在他身后的敞篷货箱里为那盆梅花挡着风。简雾不敢骑得太快,怕风太急催断了花枝,只能慢慢悠悠地在沿江的小路上行进,像是在散步。
三轮车这种交通工具在大城市里很少见,简雾也很久没骑过了,更别说是两个人一块儿。他和宋疏辞上一次一起坐三轮车,恐怕还得追溯到宋疏辞出柜的那个大年夜。
那天宋疏辞出完柜就跑了,许绣气得要死,简玉就让他赶紧出去找宋疏辞。
简雾完全想不通宋疏辞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在年夜饭的餐桌上说这种话,但出于对宋疏辞的担心,他还是飞快骑上自行车追了出去。
宋疏辞没告诉他自己会去哪儿,他只好一个一个沿着宋疏辞往常爱去的地方找,那时候的B市还可以放烟花,他骑到江边的时候,江面上恰好在放烟花秀。政.府投资燃放的烟花相当漂亮,好多都是简雾没见过的样子。
他在驻足看烟花和继续找宋疏辞之间犹豫了一秒,还是选择了找宋疏辞,可他刚在从明亮的焰火上收回视线,就看见了正睨着他笑的宋疏辞。
少年递给他一个暖烘烘的烤红薯,跟他说:“我就知道他们肯定让你来找我。”
简雾一颗焦急的心总算放下来,气得从车上跳下来,在他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又问他为什么要大过年的出柜,后者先是把烤红薯塞到他手里,帮他暖了暖手,才厚颜无耻地说:“因为过年打人不吉利。”
他怼宋疏辞:“你连对象都没有,干嘛急着出柜?”
“你不是问我,如果我们的父母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怎么办吗?”烟花下,宋疏辞偏头捏了捏他的脸,“那就从出柜开始,让他们慢慢接受。”
他拍掉宋疏辞的手,宋疏辞却顺势把他的手握住了。
“简小雾,”他说,“我的父母我会解决,简玉阿姨我也可以帮忙说服,当然如果你不想告诉她,我们也可以单方面瞒着她。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如果和你谈恋爱,一定会光明正大地谈,不会让你一直藏着掖着,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什么性取向的压力也好,社会的眼光也好,父母的阻挠也罢,你全都不用怕。出现什么问题我都会想办法解决,什么情况我都敢面对。我保证会让你做我人生顺位中绝对的第一,排在所有人前面,包括我自己。”
十几岁的少男少女,表白多还停留在“我对你有点好感”、“我想跟你谈个恋爱”的阶段,简雾收到过的大多数表白也都是如此。
只有宋疏辞,把表白说出了求婚的架势。
简雾也才十七岁,涉世未深的年纪,面对这种山盟海誓般的真诚剖白,他做不到无动于衷,他觉得宋疏辞很勇敢,宋疏辞给他的爱也很勇敢。
这样的勇敢就像是一颗滚烫的火球,让人无法控制地跟着激动和热血上涌。
让他忍不住在羽绒服的遮掩下,反握住了宋疏辞的手。
这个小小的回应似乎极大地振奋了宋疏辞的心,夜色下的男孩突然牵着他跑起来。
冬天的风很冷,刮过面颊的时候像刀子,可是手心却很热,不知不觉间就沁出了薄汗。余光是璀璨的烟火和波光粼粼的江水,因为快速的移动而形成了模糊拉长的光影,仿佛延时摄像的照片里闪烁的光条。
宋疏辞拉着他跑过整个江边,停在了一辆三轮车前,简雾一眼就看到了三轮车里的腊梅花,在飘着小雪的大年夜里,散发着幽微的清香,仿佛时光倒流,又回到了他父亲还在的时候。
“新年礼物,喜欢吗?”宋疏辞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简雾目光微怔地注视着那盆梅花,喉头重重地梗了一下,他望向宋疏辞,少年的眼睛让天上不断绽放的烟花照得很亮。
“这一大盆是我跟着园艺店的老板养了好久养起来的,不过我现在我会养了,它也熟悉我了,这次一定能养活,不会再死了。”
“还有,”他指了指从三轮车的角落里一盆土一样的东西,“猜这是什么?”
简雾喃喃道:“种失败的花?”
“就知道你猜不出来,”宋疏辞说,“你不是问我,有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活好长好长时间,一直不会死,能一直陪着你的吗?”
他瞥了一眼那盆土,“我想来想去,它应该可以。”
“它是……”
“一只小乌龟,明年春天它冬眠结束,你就能看到它了,最难养的那段时间我已经养过去了,以后它会很健康的,说不定能活几十年、上百年,我都想好了,可以给它起名叫‘万岁’,让它努力活一万岁。”
宋疏辞顿了顿,捧着他的脸道,“简小雾……虽然叔叔走了,但我们都会一直陪着你。”
简雾心口一酸:“哥,我……”
“哎呦喂,小伙子们,啥时候走啊?”受雇骑车的大爷靠在三轮车上,又是催又是调侃道,“两个男孩子咋这么腻乎呀?”
简雾才发现还有旁人。
他忙收回话音,扒拉开宋疏辞的手,后者有些不爽地看了一眼打断简雾说话的大爷,大方道:“我跟我男朋友腻乎怎么了?”
大爷没想到这明显学生模样的男孩这么口出惊人,三观当场就被击碎了,默默坐回了三轮车的驾驶位。
见大爷不聒噪了,宋疏辞跨上三轮车后面的货箱,又转身来拉简雾的手。简雾看了他一眼,也向他伸出手,坐进了三轮车。
“好了,可以走了。”宋疏辞对前面的大爷喊。
恐同的大爷话都没敢说,直接拧上油门就出发了。
宋疏辞又提醒他:“您记得走大路,千万别颠簸。”
“知道了知道了。”大爷缩了缩脖子,实在不想和他们多说。
那辆三轮车不大,他们坐在后面有些拥挤。因为花树有些高,所以宋疏辞找的是敞篷车,在车行进起来的风很大,由于没有车顶的遮盖,显得尤为剧烈,呼呼刮着,仿佛下一秒就能打掉花苞。
简雾下意识伸手去笼了一下,宋疏辞便往前坐了坐,脱掉羽绒服,护在了风吹来的方向。
花枝在他的保护下停止了颤动,很快便落了几片雪。宋疏辞的头发和眉毛上也跟着沾上了雪,南方的雪是温润的,落在脸上,带着几分湿漉漉的皎洁。
江边的焰火始终没有停过,耳边此起彼伏地传来烟花炸开的声响。宋疏辞看着他笑,问他开心不开心。
他说开心,宋疏辞就笑得比他更高兴,像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他看着宋疏辞在笑意下面目俊朗的脸,忽然低下头说了句:“我不是你男朋友。”
宋疏辞一只手举着羽绒服,空出另一只手抬起他的脸:“那你喜欢我吗?”
他们因为这个动作鼻尖凑得很近,简雾一抬眼就能看到宋疏辞清晰的眉眼。少年的眼睛很亮,里面全是他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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