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大爸的手艺不错吧?”万柯摇叼着一根戒烟糖果得瑟:“你爸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当年还不是靠我伺候他。”
江小鱼被他逗得咧着毛嘴笑。
黑溜溜的一团上冒出来粉色的小牙床,万柯摇看着觉得小孩骗得差不多了,诱哄道:“再喊一声爸爸听听。”
小黑团收了笑,饭都不想吃了。万柯摇啧了一声,大掌捏捏小猫的后颈:“不要紧,你慢慢吃,大爸哄你小爸去。”
来日方长,都苦了这么多年了,不在乎这么一时半会,总有机会让小孩主动开口喊他爸爸的。
万柯摇想。
只是他没想到,小孩改口的契机会来得这样快,这样凶险。
再次来到黄鹂工作的殡仪馆,江小鱼找门卫出示证件,很快便看见了黄鹂。
进了十一月中,即便阳光再好温度也凉了。她穿着一件挺厚实的针织毛衣,腿上搭着一个热水袋。见江小鱼看她,笑着说:“我腿怕寒,稍微冷一点就要拿热水捂。”
江小鱼抬眼看了看屋子的空调风口,将她推到暖和一些的位置:“平时多泡泡脚,是不是会好一些?”
“没用,治标不治本,老毛病了。”
江小鱼来之前已经从警务系统里对黄鹂的过往了解了七七八八,直问:“是出车祸造成的?”
“嗯,好多年了。”
时间久远且当时走得民事案件,警方档案中关于此事的详情记载并不充分,江小鱼又从一旁拿了个毛毯搭在她的腿上,这才起身坐到一旁的位子上接着问:“可以说说详细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十多年前的事了,我在路边遛狗,一个司机打电话开了小差,冲着我撞了上来。”
“……狗呢?”江小鱼问。
黄鹂笑了:“你是第一个问我,狗怎么样了的人。”她顿了一下,接着说:“它将我推开了,自己被卷进了车轮底,要不是它将我推了一个身位,我应该直接就没了,不会只损失了两条腿,还能苟延残喘至今。”
一时沉默,黄鹂突然说:“你看起来很难过,是在为我还是为那只狗?”
江小鱼看着她:“或许都有吧。”
黄鹂说:“江警官,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江小鱼点点头,她说:“如果你是那个司机,往左打方向盘会撞死那只狗,往右打方向盘会撞残一个人,你会怎么选?”
江小鱼却连思索都未太久,认真道:“无论向左还是向右,都要伤害一个无辜的生命。那我宁愿开慢一点,不去打什么电话,不去面临这个选择。”
黄鹂沉默了一瞬,良久才说:“江警官,你是个很好的人。希望……你永远不会去做这个选择。”
第89章 生的选择
空调风口的噪音嗡嗡,江小鱼垂下长卷的睫毛,问:“一直都是你在问我,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黄鹂拿起腿上的热水袋,换个地方温。
“丁志满的案子想必你也清楚。”黄鹂听见这话脸色不变,江小鱼接着说:“因为警方找你问过话嘛。那想必你也该知道他的身上被刻下了一个‘D’字符号,你觉得这个符号代表的意思是什么?”
黄鹂身体后倾,双臂交叉,略作思考道:“有可能是姓氏之类的?”
“嗯,很多警员都这么猜测。”
“那江警官觉得是什么呢?”黄鹂反问。
“我觉得,可能是代表着凶手最初想要坚守的东西。”江小鱼起身,将座椅挪回原位,接着转身面向黄鹂,看着她系着红色发圈的高马尾:“可以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黄鹂耸了耸肩:“请。”
“你有什么兄弟姐妹吗?”
黄鹂挑了下眉,似乎很诧异他为什么会这么问:“我以为警方对我的家庭关系应该了如指掌?我的母亲在离婚后并未改嫁,至于丁志满那边,他有没有什么私生子的,那我就不清楚了。”
江小鱼点点头:“谢谢你的配合。”他起身欲走,黄鹂在他身后笑着说:“江警官,我很喜欢你的名字。江小鱼,广阔江中的一尾游鱼,听起来倒是有些自由。我的名字也是自己取得,你觉得怎么样?”
江小鱼很认真的盯着她瞧:“很美丽的名字,拥有翅膀的鸟儿。”
黄鹂笑:“是啊,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多美啊。”
江小鱼出了殡仪馆还在思索黄鹂刚刚的表现。她在回答自己的问题时,肢体表现呈现出明显的防御性姿态。过于明显,让江小鱼不得不在意。
“除了警方档案,没人知道我的名字是自己取得。”江小鱼拉开车门,觉得这个黄鹂的疑点愈来愈多。
他启动油门,临上桥时,他看见广告牌上杨菓的照片。他笑的灿烂,江小鱼突然想起杨菓那个和他长得可以以假乱真的替身。
“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两只黄鹂……两只……”他连忙停车给金戈打电话:“我怀疑有两个黄鹂。”
金戈那边有些嘈杂,他捂着话筒问:“什么意思?”
江小鱼说:“我怀疑她可能是双胞胎,还有个与她长得十分相像的人。我几次见她总觉得有些违和感,一个日常蓝色低马尾,一个日常红色高马尾……”
他并没有实际性的证据,但他就是这么觉得。
金戈说:“我知道了。”
“我想用猫形去她家中走一趟。”
“这事需要申请调查令。”金戈语气严肃:“你不要轻举妄动,回办案处再做商议。”
江小鱼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冲动,重新启动发动机,往办案处驶去。
再次搬进新家是个风和丽日的上午,江小鱼从万柯摇的车上将猫爷爷抱下来,临近屋了望见一个人高马大的陌生汉子拎着一袋东西站在门前,见江小鱼靠近他举举手:“搬家快乐,这是礼物。”
柳青青也拎着一堆吃的,先是和万千里打了声招呼,随后笑着和江小鱼说:“这是柳溪水,我儿子,也是一头棕熊。”
柳溪水之前来给江小鱼打过过敏针,不过那时候江小鱼在昏迷所以对他没什么印象。
“你好,我先将爷爷抱进去。”江小鱼和母子俩点点头,抱着老猫跑进屋里。从小到大他的身边从未像现在这样聚集过这么多的变形人,丝毫不需要遮掩,让人觉得相处起来很舒服。
院子中摆着一张可收纳的圆桌,上面零零总总摆着许多的吃食。万柯摇颇有些主人家的风范,难得没给亱莲难看脸色,给人斟了杯酒:“这些日子我家小鱼麻烦你了。”
亱莲端起酒杯,一派光风霁月:“怎么能说是麻烦?我乐意还来不及。”
江小鱼听见了,等人放下了手,这才红着耳尖去握亱莲宽厚的手掌。亱莲弯着眼睛,笑眯眯地瞥了万柯摇一眼,眸色中颇带着些让人恼火的炫耀。
万柯摇眉头锁得铁紧,将醒酒器啪的一声撩在桌上。
叶青徐问他:“你发什么脾气?”他鹿般的眼睛瞪圆,大有你敢乱说话就要你好看的架势。
万柯摇哪里还能记起生亱莲的气,也摆不起来架子了,见燕飞浪给叶青徐敬酒忙给他拦住:“他喝不来酒,我替他。”
江小鱼和叶青徐这父子俩都滴酒不沾的,两人光闻着酒气就脸颊酡红,被亱莲和万柯摇哄着去和猫爷爷一起吃饭去了。
院子一片欢声笑语,不远处的保姆车上,蒋风花默默看着,只觉手中的糕点怎么也吃不下去。
阿翠也不知如何是好,宽慰再多都无用,她给蒋风花递了张帕子:“这盒点心我让阿摇拿进去吧?”
蒋风花擦擦眼角的泪水:“去吧,别说我在这。”
“哎。”阿翠应了,让阿大把车门打开自己小跑着往院落里去。
蒋风花暗自神伤了一会,深吸了口气平静语气道:“阿摇公司那边和导盲犬机构接洽的怎么样了?阿摇说小鱼一直想要把家里的几只小狗教会送到需要的人家里去,联系到靠谱的机构了吗?”
她细细说了好几句却没得到回复,纳闷抬头问:“阿大?”
前头的老人目光机警,竖着一根食指抵在嘴前示意蒋风花小声。
蒋风花经历过动荡的年代,对于他这副模样很是熟悉,顿时有些紧张地低下身小声问:“什么情况?”
好一会儿,阿大紧蹙的眉头才舒展开:“她看见我了。”
“谁?”
“一个个子挺高的姑娘,像是在看小少爷家。”
“是同事吗还是什么人?”蒋风花忙问:“不是要来害我家小孩的吧?是不是千里前妻家的?知道阿摇找到小孩了派人来打探消息了?”
阿大久经沙场,知道不是那么简单。那人警惕心很高,仅仅一个视线的对视他便知道对方不简单。可在事情不确定前他不能和蒋风花多说,没必要让她徒添忧愁,便松了语气,让她放宽心道:“应该不是,估计是看院子里热闹,好奇吧。”
“是吗?”蒋风花有些狐疑,但四处看了眼也没瞅见人,正巧送了糕点的阿翠回来了,便也离开了此处。
隔天蒋风花越想越觉不对劲,刚准备找阿大让他去守着小孩一点,便发现阿大根本不在。她心里一紧,顾不上和做着午饭的阿翠打招呼,拎着手提包就出了门。
张庞庞说单位附近新开了家冬瓜盅很好吃,江小鱼便没带便当,中午和张庞庞一起出去下馆子。
吃完饭江小鱼去结账,张庞庞突然肚子疼:“我去下厕所你等我出来。”
江小鱼付了款便出店门等他。路边风凉,他将半张脸埋进格纹围巾里,隐约听到有猫的叫声。
他抬起头呼了口气,白色的热气随风散开,他侧耳又听,好像不是自己的幻觉,真的有猫在叫。他回头看了眼店内,张庞庞一时半会估计出不来,他便抬脚顺着声音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进到巷子口他注意到了那个身影,喃喃道:“好丑的猫……怎么和黄鹂的那只那么像?”
那只猫好像受伤了,胸口殷红一片,江小鱼心中一紧,也顾不得纠结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连忙跑了过去。
那只猫像是被人追怕了,见江小鱼跟上来了连忙往巷子里跑,一直跑到深处,它才停了步子,细细地对着江小鱼叫唤。
“受伤了吗?不要怕,让我看看。”江小鱼慢慢靠近,低下身子示意小猫不要再跑。
那只长得像大佐的小丑猫乖乖蹲在原地,江小鱼对它笑笑,蹲下身将它抱在怀里:“我看看……没受伤啊,这是从哪里染得颜料吗?”
小猫呆呆的,像是被吓傻了,江小鱼正纳闷它的反应,便从它铜黄色的瞳孔里看见一个倒影。
江小鱼还没来得及反应,后脑勺就遭到一记重击。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了他的大脑,他的眼前一阵眩晕,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那只小丑猫惊恐地从他怀里挣脱,江小鱼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飞速流失,身体变得沉重无比,他踉跄了两步,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用最后的力气扭头,想要看清袭击者的面目。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的熟悉面孔。
有呼呼的风声传来,江小鱼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光秃秃的水泥和裸露的钢筋,到处都是灰尘和蛛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铁锈味,这应该是个未竣工或者荒废的大楼。
他试图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被牢牢地绑在一把椅子上动弹不得。头部传来阵阵刺痛,头顶的灯光忽明忽暗,闪烁的频率伴随着头痛让江小鱼几欲作呕。
“你醒了。”随着这道声音响起,头顶的灯光乍亮。
江小鱼下意识地眯起眼睛,眼角被刺激地冒出泪水,脑海中嗡鸣作响。半分钟后他才缓了过来,脸上挂着泪水看向前方。
兔头人坐在一块石头上,熟悉的女声笑着说:“主角已经醒了,我们的直播正式开始。现在,让我们了解一下本场直播的参与者。左边这位,魏钱魏处长,贪赃枉法残害实验犬的人物之一。”
随着她的讲话,镜头对准脖间缠绕着层层纱布的魏森,他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唇间贴着胶带,呜呜哭得凄惨。
“右边这位……嗯,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这是个无辜的路人。嘛,这不重要,反正这是个人。”
江小鱼睁着朦胧的泪眼看了过去,笼子中有个穿着讲究的老太太,此时同样被绑着。待他看清那妇人的面庞后,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是蒋风花!
江小鱼拼命地挣扎起来,想要挣脱束缚,但绳索牢牢地将他困在椅子上,让他动弹不得。
“黄鹂!你想要对无辜者下手吗!”
他眸中怒意如野火升腾,翠绿的眼睛亮到让人无法对视。
带着兔头套的黄鹂咯咯笑了起来:“我不是黄鹂,我叫黄鹭。”随着她的笑声,有轮椅滑动的声音从身侧传来,黄鹂抱着那只小丑猫,嘻嘻笑说:“江警官,你的警惕心有点差哦。”
那只猫在黄鹂的腿上瑟瑟发抖,她笑着,一下下捋着猫毛,欣赏着眼前的杰作:“还记得我之前问过你的选择题吗?你当时说什么来着?你说你不会让选择发生。那么现在,该你选择了。”
“这两个笼子会在五分钟后被推下高楼。这里有一把钥匙,往左可以打开这个罪恶滔天的杀狗犯的笼子,往右可以打开那位无辜老人的笼子。不同于那辆制造死亡的车,我给予你生的选择。选择左边,右边的笼子会整个跌落楼底,选择右边,左边的笼子亦然。”
“只需要一个选择,你就可以拯救一个生命。那么现在,你选择拯救谁呢?”
四处漏风的墙壁,江小鱼忍着剧烈的头痛环顾一圈。
两个笼子被固定在滑轨上,操控它们的按钮是地上的摇杆装置。黄鹭守在摇杆旁虎视眈眈,摄像头冒着红光显然正在运作。
在这种情况下,江小鱼却愈发冷静下来,他嘶哑着嗓子问道:“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黄鹂像是听到了好笑的东西,大笑着反问:“意义?他们施暴,我给予审判与惩罚,这就是意义!”
绳子绑得很紧,江小鱼抽了几下手,白皙的腕口被磨得通红,他一边小幅度地挣扎一边拖延时间:“你刻下的‘D’字符号代表了什么?是丁志满的丁字吗?”
黄鹭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把小刀,一下下在手中掂着嘲讽道:“就凭他也配?”
黄鹂靠在轮椅上,她知道江小鱼在拖延时间,可她没有阻止,而是饶有兴味地看着江小鱼挣扎:“We are defender(我们是守卫者),这就是‘D’的含义。”
“守卫者?”江小鱼冷笑了一声,他惯常是沉默且平静的,很少能看见如此尖锐的时刻:“你要守卫谁?”
黄鹂双手紧握着轮椅扶手,竟要坐起身的模样。她的双腿萎缩严重,根本无法支撑起上身的重量,她摇摇晃晃,绷紧牙关道:“这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你养了那么多的流浪猫流浪狗,是啊,你多有爱心,拿着几千块的工资,一半付了房租一半全部用来喂养自己和它们。在没找到爸爸时你活得那样艰辛,可这日子却没有尽头,今天救一只明天又救一只,院子里的动物愈来愈多,你活得越发吃力。江警官,你难道就不恨吗?”
她说的这些事情江小鱼从未对外吐露过,甚至对于叶青徐他也从未提起,他只是那样默默做着。他不知道黄鹂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些事,或许是从警方的档案中,毕竟她的网络技术高明到网安都拿她都没有办法。
江小鱼说:“我对于那些伤害动物的行为自然愤恨。”
黄鹂脖间青筋暴起,她勾着腰终于站了起来,脚掌无法着地,只能用脚侧行走,她抖得像个风雨中飘摇的小舟,一步一步走向江小鱼:“那你该能理解我的事业。”
即使在这种环境之下,江小鱼仍被她身上的某种坚持和毅力所震撼,他敛着眼睫,轻轻道:“如果是指你遗体美容师的职业,我理解并尊重。”他抬眸,语气沉沉:“如果是指你做的这些事,那我觉得,你真是虚伪极了。”
黄鹂终于走到了江小鱼面前,再也支撑不住,她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放声大笑道:“虚伪?既然无人替它们伸张正义,那便由我去做!他们剥它的皮,我便剥他的皮!他们戳瞎它的眼睛,我便戳瞎他的眼!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我只不过将他们做的事还给他们,这样就能叫做虚伪?”
黄鹭也不掂刀了,走到装着魏钱的笼子边,拿刀尖贴着男人的脸皮比划着:“那当然虚伪,毕竟他们伤害的只是一只猫、一只狗,而我们伤害的,那是活生生的人啊。人权高于一切嘛,是不是呀江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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