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他刚被父母当做出气筒殴打,又被反锁关在阳台上,挨饿受冻。
正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时,忽然听见房间内,有些细微窸窣的响动。
他小心翼翼地扒在窗台边朝里看。
“是两名身型高大的男子,头上戴着丝袜。”
“他们先把我爸爸绑起来,继母和妹妹害怕,抱在一起不敢说话。”
“其中一个人拿刀,看守人质。”
“另一个人翻箱倒柜,搜索值钱的物品。”
“等到要离开的时候,他们决心灭口,拿刀疯狂捅在我爸爸身上。”
“又强迫、侮辱了继母和妹妹,再拿皮线把她们勒死。”
“我实在太害怕了,躲在阳台一声都不敢吭,大脑完全失去思考的意识。”
“等他们结束后,又走来走去,打扫了一些痕迹。”
仅一墙之隔。
但凡凶手再细心一点,视线望来窗外,都会发现还有一名目击全程的漏网之鱼。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抖的厉害。”
“只听到父母妹妹的求饶声,便不敢再往外看,缩在角落里。”
“因为惊吓过度,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迷过去的。”
“总之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得救,躺在医院里。”
“听说是我最好的朋友。”
“方惜亭和谢序宁,是他们救了我。”
这桩杀人案,在当时平静的小村庄里,几乎掀起了滔天巨浪。
有流窜的逃犯,入室抢劫、杀人、欺辱弱势妇女,吓得人人自危,夜里不敢出门。
房屋门窗都得加装好几道锁。
公安办案压力大,为了缓解民众的恐慌情绪,不得不安排三班巡逻队,加强治安管理。
但奇怪的是,自从那桩案件之后,任其谣言沸沸扬扬,却再没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乡镇重归平静。
对此,有人传言:“因为民众防备度提高,村民们对陌生人十分警惕,导致凶手不敢轻易冒险露面,怕被发现。”
“所以又流窜到其他地方去了。”
可这推理也站不住脚。
如果是流窜作案,千里迢迢赶来此地,只为挑一家作案。
那也不该选到财力并不出众的马家。
且当时附近邻居,不乏做生意成功,率先修起两层小楼的富贵家庭。
甚至有些小楼小院里,门口就停着辆,那几年都算罕见东西的小汽车。
加上后续排查,马之孝的口供也有问题。
他指明两人作案,但实际现场只找到了,除受害人以外的一枚陌生脚印,及一人的左右手指纹。
家中值钱物品,确实被扫荡一空。
现场符合抢劫杀人的特性。
两名受害女性,也的确被人侵犯,由于当年刑侦条件限制,未能提取到相关DNA检材。
再加之凶手有意使用消毒液等,具有强烈腐蚀性的药物,来对受害部位进行破坏。
这对警方的案情排查、证据收集,无形之中增加更多困难。
那年悬案未破,但凶手留下的指纹脚印,均有收录在案。
只要他胆敢再犯,留存信息进入记录系统,便会立即被比对出结果。
但这些年他明显很谨慎。
自此再未露出过任何马脚,导致马家被害,至今仍是未破悬案。
后来老方老谢,因为工作能力出色,被一路提拔到省厅。
方惜亭和谢序宁也顺利继承父辈衣钵,进入市局工作。
直到马之孝今天突然出现。
这案子才被他们再想起来。
谢序宁明显不知道,方惜亭的刻意疏远、回避,都是为了保护他,不被马之孝莫名其妙的恶意所针对。
今天这个人再次出现,他总觉得不是意外,一股被阴云笼罩的强烈不安感,再次将他缠绕包裹。
方惜亭走神的厉害。
谢序宁拿手在他眼前晃晃:“别乱想了。”
“前几天刚听我爸说,过段时间要组织全省,发起一个什么清网收网的摸底活动。”
“估计马之孝他们家的那桩案子,又得被翻出来重新调查。”
由于当事人隶属于云京市。
到时候责任还得落在他和方惜亭的头上。
倒是甩不开了。
方惜亭心里沉闷闷地:“总之私下里,你别和马之孝多来往。”
“明天我就给你换病房,实在不行换医院,我不想让你和他太多见面。”
谢序宁笑着:“小气劲儿。”
男人漫不经心地:“我也是很好奇,他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方惜亭以前对别人也不这样。
狗男人要真知道,只是因为背地里说了他几句坏话,方惜亭就这么排斥抵触。
那不得给他尾巴翘到天上去?
“你别管了,私人恩怨。”
“总之记住我说的话就行。”
马之孝只算是个小小的插曲。
到目前为止,也掀不起什么太大的波澜。
方惜亭叮嘱过谢序宁后,便没再提。
两人的视线重点,又重新转移到当前案件的身上。
在8000和60的数量选择里。
头脑正常的谢序宁,自然也觉得该从福利院提供的信息开始排查。
由于有出入园时,按规章制度拍摄的免冠证件照,这无疑给他们比对当事人的工作,减轻了不少难度。
很快,方惜亭就找到一份,和被害小孩长相8分相似的证件资料。
根据信息显示,该名小孩从出生起,便被父母遗弃在垃圾桶里,又有环卫工人将他发现救出。
经社区志愿者的帮助,通过正常流程,孩子被送入向日葵福利院内。
然后在两个月前,又被一对已婚未育的夫妇看中收养,办理出园手续。
由于当时时间太晚,无法立即联系确认。
方惜亭在医院休息一晚,至翌日早,又带上于恒前往。
他们先按照资料里的信息电联,又拿到地址亲自上门。
结果让人吃惊的是。
“我们前段时间,确实在向日葵福利院里领养了一个小男孩。”
“但你们的资料显示有误,这照片并不是小孩本身的。”
“而且血型也错了。”
“我和我先生的名字只对了一个。”
“离园时间也不准确。”
“我们当时是上午去的,但您拿到的信息显示是下午。”
方惜亭当时懵了,按照资料一式两份的规则,他又要了对方当事人拿到的办理材料,进行确认。
结果发现两边信息根本不同步。
为了证实福利院的备案有错。
他们还特地确认当事小孩,可他妈的,跟照片长得也不一样。
方惜亭当时就给马之孝打电话质问。
结果对方轻笑着,并不在意地和他说,自己也不了解情况。
但如果方惜亭着急的话,可以拿着资料去公司找他。
然后他们再一起去福利院确认看看。
方惜亭气得挂了电话,总觉得这人故意。
恶意阻挠警方办案,证据确凿的话,非得狠判他几年不可。
那猫不姓邪,又随机抽取了几份资料。
他带着于恒东奔西走地跑,一整天核了十几份领养文件,结果发现其中有对有错的。
于是当晚,方惜亭和马之孝,又面对面的坐在了同一张餐桌之上。
这次他明显没了耐心,所有厌烦全都写在脸上,连呼吸都成了煎熬。
第二束罗斯德玫瑰没有任何错,但因为送的人不对,所以也不被待见
被方惜亭随手扔在一旁。
他面前的餐点一口未动,完全没有了首次见面,那样隐忍的客气和礼节。
花费时间和精力,好不容易拿到的那份厚厚的资料,几乎是被拍在了马之孝的眼前。
“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惜亭几乎认定了就是他刻意为之:“你知道妨碍公务是大罪,提供假线索,更是罪加一等。”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马之孝神态轻松,接过被他扔回来的文件。
刚刚通过电话联系,他大概也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就这么不相信我?”
男人显得也有点伤心:“虽然在国外很多年,但也了解一些最基本的法律法规。”
“如果想为难你,我能找到千百种办法。”
“不至于用这种方式,蠢成这样。”
方惜亭:“我不管哪个环节出了错,你们作为福利院,相关小孩的领养手续,和实际情况有这么大的出入。”
“你们对小孩子负责任吗?他们是商品吗?”
“后续的回访工作,能进行吗?”
“领养人是否符合领养要求,被领养人后续的身体和心理,是否保持健康。”
“你们根本不在意吧。”
“公益只是你们这些有钱人的作秀,你们在意的只有这份名声能给你们赚多少钱。”
“别跟我扯什么工作失误。”
“死掉一个小孩,一条生命,这是重大的责任事故。”
方惜亭愤怒起身,两手按在餐台上:“别逼我追责你们福利院。”
涉嫌婴幼儿被害,信息却无法溯源。
方惜亭直觉这间儿童福利院,有很大的问题:“我居然会相信你?”
他最知人心易变,但也该明白,人,是最难变的。
那轻蔑的语气,明显刺激到了马之孝,原先温润淡然的西装精英男,表情立即冷下来。
对方伸手拦住他:“方惜亭,你怀疑我?”
男人像是不敢置信。
“前两天我才刚从美国回来,对国内的资产运营,能了解多少?”
“儿童福利院出现这样的事情,我心里也很难过,没有人比我更希望那些孩子们能过得好。”
他情绪激动地同方惜亭辩解。
“昨天你来找我,半句解释都没有,但我还是百分百的信任你。”
“动用管理层特权,要求相关工作人员,加班加点,为你提取信息。”
“如果我真知情,就不可能这么毫无防备地,把指控自己的证据,全部交到你手里。”
“结果现在,这批资料出现问题,你要问责我?”
他像是接受不了,又指着自己的胸口:“好,我可以配合你查,但你能不能……”
方惜亭拧眉,从听他打感情牌的那一刻起,就直觉不妙,又道果然。
自己后退一步,撇开男人的手:“特权?”
明明是正常执行公务,没想到被扣了顶这么大的帽子,猫儿不由冷笑起来:“看来我真是低估你了,马之孝。”
刚刚那段自白,既上升了双方情义,又不动声色的为自己洗白,倒像方惜亭冤枉了他。
道行稍浅的,说不定还真能被绕进去。
“要配合警方工作,本身就是你应尽的责任和义务,并非所谓的行方便。”
“但你会这么认为,也让我也长了记性。”
“确实,我应该通过正式的搜查流程去提取相关资料,而不是图方便去借你的手。”
“通过这种方式,了解到你马之孝,这么多年,从未变过。”
“提前让你们知道有人在查,反倒给了弄虚作假的时间,让你们有准备的来应付我。”
马之孝那套所谓的“不知情”论,骗骗小孩子还可以,骗他?
方惜亭看一眼自己的腕表:“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根据队内安排,于恒应该已经带人赶到:“做好与警方交手的准备吧。。”
“只要是你们公司注资过的福利院,我们都会从数据库里,调取婴幼儿入园出园的全部记录。”
“我手里还有60余份,最原始的错误资料,如果后期比对还有出入,连带的刑事责任,你自己好生掂量。”
他放完狠话,算是威慑,也是警告。
提前提醒马之孝,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别把主意打到他和谢序宁的身上。
方惜亭说完,随即后撤一步,绕开人走。
马之孝在身后喊道。
“方惜亭,这次回国,能遇见你,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
“因为小时候一句无心的话,让你误会我这么久,我也在努力改变。”
“扪心自问,你没私心吗?”
“就因为10多年前的一句坏话,先入为主,认定是我。”
“那如果你猜错了呢?如果是谢序宁手底下的人出现这种纰漏,你会怪到他身上吗?”
方惜亭脚步一顿,几乎当机立断地答:“谢序宁不会做这种事情,”
他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其他不说,有关人品。
自己也绝不可能怀疑谢序宁丝毫。
反观马之孝在国外呆的久了,到现在还喜欢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而他自己,是这个阶层内最高的那一等。
他把自己变成高高在上,无辜被人蒙蔽的高层管理。
就算出事,也能推出上百个人来分摊罪责,而自己却能手不沾血、全身而退。
但方惜亭心里清楚,涉及这样庞大、情节严重的信息作假,上梁不正、下梁必歪。
若非有人授意,刻意为之,放任自流,保护伞伸得高、挡得远,罪恶也不敢如此滋生蔓延。
“是你离家太久,很多事情,可能都不清楚。”
“以村为例,在我们国家,如果一个村子有问题,村民横行霸道,打杂抢烧,无恶不作,那么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
“这个村的村长,一定是更坏的人。”
下层有问题,只能证明上层更有问题。
方惜亭原本不想多言,他是给了马之孝机会的,但那人却不中用,还非得再把谢序宁给强扯进来。
方惜亭挺拔的身躯,直立那处。
他右肩微侧,视线又斜回睨来。
“何况能让你这么高兴的相遇……应该也不是偶然吧。”
这么刻意的手段,也不知道在糊弄谁。
只待他留下鄙夷的神色,离开后,马之孝的脸色,都还红一阵、白一阵,显得难堪得很。
男人咬牙,手机在西装裤里轻震。
他拿出来,看到一条短信:【老大,警察已经到了。】
对方对这两个字并不害怕,游刃有余。
只因为方惜亭看穿他的把戏,而突然间绷紧的下颌线,倒是猛地松懈下来。
马之孝望着那道走远的背影。
嘴角露出丝意味不明的笑。
这么多年来,自己跨越阶级,想要的东西都太容易得到,反而没什么挑战性。
倒像这样带刺的玫瑰,扎的手越疼,越是硬摘下来的时候,才会越有成就感。
男人蠢蠢欲动,对他起了心思。
方惜亭快步走出餐厅外,他的手机也在衣兜里,响了好一阵子。
等抽空翻出来时,才发现工作群里的消息,已经跳到了999+。
其中陪护私聊告知:【谢先生的脚伤恢复不好,医院安排了重打钢钉的小手术。】
【今日,已定时擦洗身体,饮水量达标,运动量达标,已做全身按摩,但胃口欠佳,饮食不达标,已依照口味重新调整次日菜单。】
谢序宁还算听话,没让他担心。
谨遵医嘱,每天运动,保持身体灵活度。
他不是难相处的人,新陪护也很认真负责,定时给方惜亭汇报医院里的情况。
谢序宁见面时撒娇,想要和他多联系。
但又知他工作忙,腾不开手,实际连抱怨的信息,两人私下里都没发几条。
与此同时,工作群里连续有消息弹出。
谢序宁在换钢钉手术之前,还安排陈小满等人,带队前往偷车点服务区,山脚下的那一片芦苇荡里寻找面包车主人的路线踪迹。
于恒那边的调查情况,也很快通过电话告知到他。
“副队,根据银行资金流向,我们已经定位到了三家儿童福利院,都与马之孝先生名下的公司有关。”
“二十分钟前,三支特派小队,分别赶往,控制现场。”
“通过资料清点和人数排查,我们确认目前在园幼儿共有326名。”
“而离园幼儿,自园区建立以来,陆陆续续,成功办理领养手续,找到新父母的,竟高达1821名。”
“据悉,这三间园区,在十年间内,以公益慈善的性质,免费收养、救治重病儿童。”
“他们的帮扶条件和领养条件,都是面向全国,门槛很低。”
“确实也在一定程度上,做了许多好事。”
“没有造成大量流离失所的孤寡儿童,减轻社会负担,平衡稳定。”
“但奇怪的是,这样大范围、大批量招收困难儿童的福利院。”
“却只在云京市内,有且仅有这么三家驻点。”
方惜亭坐在出租车后排,拿笔认真记录的手指微顿。
这话什么意思呢?招收和领养的条件,都放宽到全国,但实际的园区点位,就只在云京市内有这么三家?
这该怎么形容?相当于面向全国招生的希望小学,实际只有500个空闲学位?
不应该啊,正常做公益的企业,一般会和当地形成合作,只面向某一地区的儿童帮扶,也会和地方产生千丝万缕的利益牵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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