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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侦:黎明之后(未见山海)


刚被他穿上一半……
混乱间,谢序宁呼吸猛窒,两人都愣住。
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都挪到扔在不远处的手机屏幕上,看见还保持通话,时长已至10:33。
真好,这下彻底没得解释。
方惜亭气急败坏,双颊涨得通红。
他动手把那穿到小腿的裤子,狠拽下来,砸到男人头上,又扑过去滚在一起。
啃咬撕打,跟他拼命。
活像那电话是谢序宁非要接的。
又10分钟,方惜亭握住手机听筒,经过漫长的交涉后,总算从露天阳台踏入。
谢序宁衣着齐整,立在床边,他忐忑又期待地问:“阿姨说什么了?”
方惜亭:“没什么,就叫我回家吃饭。”
猫儿绕到床角边坐下,手指头弹弹那玫瑰花瓣:“让你也一块儿去。”
谢序宁欣喜若狂:“你公开了?”
方惜亭拿花打他:“还用我公开吗?”
“就你那死动静,还穿你内裤,你、你……你就是故意的吧。”
谢序宁被打也觉得快乐。
尤其方惜亭的母亲温柔贤惠,大方和气,小时候就经常给他缝裤子,煲鸡汤。
职工宿舍,大院里的小孩儿,都喜欢她。
对方也因为心疼自己父母离异,父亲工作又忙,所以从小就对他特别关照。
谢序宁喜不自胜地搂住方惜亭的腰。
用力将他抱进怀里,放在腿上。
“老婆,我感觉咱俩这事儿,叔叔阿姨不会反对的。”
听到了都叫他去,这态度还不够明确吗?
就是今天太仓促了,什么也没准备,礼数不周,显得不重视。
这可不行。
谢序宁忙打电话,到处联系朋友。
又找到前两年,他的首富老妈送他的一套南山别墅,询问内里配备的专业管家。
家里有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结果得知有茶有酒,都是珍品。
谢序宁当即表示要回家拿。
方惜亭却拦着他:“就是叫你回去吃个饭,妈妈什么都没说呢。”
“听没听见都是一回事。”
“指不定没往那处想,你也别太正式。”
谢序宁反对:“那也不行。”
“就算他们不知道,但我自己心里清楚。”
“作为你发小,我上门不能空手。”
“作为你男朋友,我上门更不能空手。”
“做最好最坏的两手打算。”
“如果阿姨听见了、了解了,那我就直接承认,顺便求她把你交给我。”
“如果她没听见,那今天就当是我上门提亲的,总之这事儿得办妥了。”
方惜亭打他两下:“你去提什么亲?”
“这种事情哪有让小孩子上门提亲的,你父母都还健在,要提也得让他们来。”
谢序宁笑了下,用唇面贴上他的额头:“我知道,会来的。”
“但今天不得先去拜访一下丈母娘吗?”
“这事儿你别管了,我来安排。”
方惜亭被人推进浴室里,他洗了个澡。
出门后被谢序宁催着上了车,看那男人导航到南区的山庄别墅。
说是车程来回不超过三个小时。
赶上晚饭的时间绰绰有余,路上不停和管家交代着。
“东西都给我挑最好最贵的。”
“拿双数,茶和酒都要,烟就算了吧,我方叔叔他也不抽烟。”
“啧,问题是他也不喝酒呀。”
方惜亭在副驾驶玩着手机。
完全不理解谢序宁这小娇夫的焦虑,究竟从何而来。
他听那男人细致交代着。
也没冷落他,两人随口闲聊道。
“这地儿知道吗?”
“就你们许老师那对象,顾清朗,他继父没被判之前,他们一家人也住在这儿。”
方惜亭倒没听过这个:“你们很熟?”
谢序宁摇头:“那倒不熟。”
“这房子是我妈前两年才过户给我的,再说我小时候判给我爸,也不常过来住。”
方惜亭又问:“那你怎么知道?”
谢序宁说:“前些年碰见过几回。”
“打过几次招呼,后来他们家出事儿就搬出去了,这房子也空置下来,之后再没见过。”
那年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
顾老师大义灭亲,引咎辞职,亲手拔起深埋20多年的一桩悬案。
其案件侦办细节,至今仍是刑侦课业中,需学习分析的首要典型案例。
意义相当深重。
方惜亭从谢序宁口中了解几句,意外得知他和顾清朗本该是邻居。
结果小时候谢序宁不住这边,长大后顾清朗又搬离此地,倒是错过。
那猫儿又问:“早前就听说顾老师家特有钱,和你们家比呢?”
能在同时期,全款拿下价格高昂的山庄别墅,家族财力应该不相上下才对。
谁知谢序宁抽出手来掐他脸蛋儿:“知道首富的首字儿是怎么写的吗?”
怎么可能财力相当。
他们家的实力,分明一骑绝尘。
方惜亭嫌他骚包:“又不是你赚的。”
谢序宁得意张狂着:“那又怎么样,哥们儿是合法继承人。”
狗东西倒是骄傲上了,方惜亭被人逗笑。
虽然谢序宁家庭实力的确不俗,但男人物欲其实很低。
他习惯了吃泡面、挤地铁,穿100块钱三件的地摊T恤。
自幼独立、吃苦耐劳,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富家少爷的恶习。
而身上唯独能拿出手的,值钱的。
几乎都是他那商界女强人的老妈,偶尔母爱泛滥,购物欲爆发,就拿各种奢侈品来疯狂砸他。
但虚浮的物质,始终无法弥补情感上的缺失。
小时候回家,总孤零零趴在窗台上,偷看别人爸爸妈妈的谢序宁,特别让人心疼。
方惜亭没再说什么,小心捏住他的手。
又看山路阴气沉沉地,气温陡然变化。
日光瞬间被乌云遮盖,天气暗到仿佛入夜,又起了凉风,强力席卷。
满地杂物都被吹至半空中,胡乱飞舞。
方惜亭担心地合上手机:“要下雨了。”
他话音未落,斗大的雨珠儿“噼里啪啦”,全砸在车窗上,空气中水雾聚集,视线受阻。
雨刷器不得不连续转动起来,才能保证正常的视物行驶,天气怪异的让人心里有些发毛。
方惜亭觉得冷,伸手关上车载空调。
他总感觉此刻眼前景物,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暗黑色的恐怖滤镜。
公路两旁的香樟树,黑影摇动,像是一只只张扬舞爪的庞然巨兽。
在好几个压弯的路口,从积水路面驶过,谢序宁把控的轮胎都有些打滑。
方惜亭预感不太好地提醒:“就在服务区休息下吧,我们等雨停了再走。”
阵雨狂暴,但短暂,持续性不长。
他们停车休息几分钟,耽误不了太多时间,也能保证安全。
但谢序宁看了眼路牌:“马上到了。”
男人没乱讲,下一个能停车的服务点,甚至还在别墅后方的二十多公里左右。
他安抚方惜亭道:“没关系,我开慢点。”
雨势半分未曾见小,反倒有下大的趋势。
谢序宁的车速完全是被迫放缓、再放缓,才能保持最基本的平稳行驶。
山间里又起了雾。
朦胧瘴气纠结缠绕,视线严重受阻。
他刚把车灯按亮,忽然间,一辆冲破白瘴的面包车,超速逆行而来。
远光打散了谢序宁聚集的视线。
男人暗骂声“草”,心道:他妈的会不会开车?
方惜亭被一个急刹猛抛出去,又被安全带给硬扯回来,肋骨被勒得生疼。
猫儿那时惊呼出声,恨不得扑过去,帮着谢序宁一起猛打方向盘。
原本正常反应,驾驶员都会主观意识避开危险,向左打转。
但那样的话,副驾驶则极有可能会和对面车辆迎面撞击,车祸死亡率的风险最高。
方惜亭完全没想这些,不顾生死地要帮忙车身左转,最大限度减轻车祸撞击率。
但谢序宁意志坚定、思路清晰,男人咬牙用力,伸手推开他,然后猛转向右。
方惜亭被按回去:“谢序宁!!!”
他厉声嘶叫,双眼瞳孔放大。
恐惧却又无能为力地,眼睁睁瞧见对面违章车辆,迎面撞来。
谢序宁用身体替他挡住巨大冲击。
也做到了那句,“会永远护在你身前,遮风挡雨”的承诺。
沉重惊天的闷响、尖锐的擦蹭滑行声,和翻滚的车辆一起,冲破边缘护栏,滚落崖底。
残破的车身摇摇晃晃,连续翻滚数次后,终于保持倒立的姿势静止。
方惜亭被捆在副驾驶的位置,被撞的头晕眼花。
他额头该是破了口子,感觉自己左脸热热的,视线好像被血迹完全糊住,只有右眼能勉强睁开。
猫儿试探着,伸了伸手。
周身立即传来钝痛,像是被人拆过一次骨头。
眼前倒转过来的事物景象,青灰色的森林,以及模糊间,跟随他们车尾横冲直撞,前后滚落沟底的另一肇事车辆。
像有两条人影仓促往外翻滚,再慌忙逃走。
喂……跑什么?
帮忙报警啊!
方惜亭无声求救,被卡在座椅里。
他找不到手机,忍住疼,试着拔了拔腿,又气若游丝地喊:“谢序宁,谢序宁。”
男人艰难应声:“我在。”
对方胸口微微起伏,受伤比他严重,主驾驶左侧车位直接变形。
他看方惜亭腿脚受限,动弹不得,便用力伸出自己的手,探过去,帮忙撬开脚底重物,把腿拔出来。
又一拳打破耳侧车窗,用指尖撬开那些细碎尖锐的边框。
然后催促那猫:“别害怕,你先出去。”
方惜亭咬牙跟随,和他一,起把副驾驶的车窗全部敲打干净。
自己手撑出去,按到松软泥泞的土地。
狂风暴雨还未停歇,几乎瞬间,探出去的身体就被完全淋湿。
方惜亭忍着疼,从破损严重的车身里,逃离自救。
他拖着被利器划伤的腿脚,当即绕过车头,用力拉拽谢序宁那侧主驾驶的车门。
可无论自己怎么用力,门缝也纹丝不动。
谢序宁配合着那猫,推了好几次门,又强撑着笑去哄他:“我没事。”
“一时半会死不了。”
“你自己出去,找人求救。”
“先别管我。”
方惜亭不听他的话,还在不停地拉拽着。
总之手旁边所有能看到的工具,不论石头还是树枝,全部都得拿起来在那紧锁的车门上都试一遍。
那时想起小时候,陪着妈妈看连续剧。
在生死关头的主角团们,还磨磨蹭蹭、你侬我侬。
急得小方同学坐在沙发上不停吐槽。
“真笨死了,反派死于话多。”
“他哭有什么用?还不赶紧跑出去报警找救兵?”
“要是我的话,肯定自己先逃。”
“再找人回来帮助,那样总比两个人一块儿死这强。”
他那时旁观者清,满嘴都是理智的道理。
但当生死关头的事情,真实发生时,方惜亭才发现,原来那些所谓逃生独活的路。
是真的会让人一步也迈不出去。
他的视线不敢离开现在满身是血的谢序宁,哪怕一眼。
淅淅沥沥的雨势终于在这时放缓,方惜亭举着石头打砸车锁的手指,被震的血水渗出。
谢序宁知道这种时候不适合开玩笑,但意外听见那猫儿吸了吸鼻子,倒是哭了。
男人捂住手臂,倒在车里轻笑着:“我还没死呢。”
方惜亭忍着没打他。
“谢序宁,你听清楚,你比什么都重要。”
“现在我想办法,出去找人,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许睡觉,禁止失温,困的时候就想想我。”
“要记得我会回来。”
电光火石间发生的生死劫难,让方惜亭神经变得脆弱。
猫儿弯下腰,趴跪在泥地里,细心把他眼周血迹,全部擦拭干净。
又忍痛叮嘱,倒像生离死别。
低头吻住他的唇,盖上承诺的印记。
热乎乎的眼泪蹭了些在男人的唇角处,和腥甜的血气一起,混合在舌尖。
缓慢晕染、扩散开来。
在大量严重的车祸事故里,意识清醒,不代表脱离危险。
大部分伤者都有可能遭受严重撞击,导致内脏破裂,进入手术室就再难活着出来。
方惜亭怕自己丢下谢序宁,他会出事,可又不得不主动迈步,向外求助。
他们这么耗着时间,等人发现,绝对是下下之举。
那时起身仰头望天,坡体陡峭倾斜,山路泥泞,攀爬难度极大。
四周向外,也不识路,尤其刚下过雨,又怕踩到沼泽,平生事端。
谢序宁看出他的担心,男人提醒:“我刚瞧见对面那辆车里,好像逃出来两个人。”
原来不是他眼花,方惜亭转身过去。
那是辆载货的七人座面包车,里边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用得上的工具。
猫儿一瘸一拐,蹒跚着前往。
检查了主副驾驶后,又绕到后备箱处,伸手拉开车门。
他没心理准备。
黑青色的天光愈发压迫人心,山林里又有鸟叫回声。
赫然从门后滚落而下的球体,掉落在脚边,骇得人心脏猛紧。
方惜亭猛吸口气,视线往下确认,竟发现是一具铁青着的婴孩僵尸。
对方脑袋压住他的鞋面,圆睁漆黑的眼、空洞无神的视线就这么直勾勾地将人盯住。
像是要来索命。

“看见个尸体跑的比什么都快,背脊骨长翅膀了是吧。”
“妈的,顺着边儿你就飞上去了,那时候怎么不担心滑坡和沼泽?”
“连个死人都比老子重要。”
他差点儿感动哭了,真以为死生不弃呢。
结果撞见工作,提到破案效率,方惜亭当即就把他给抛诸脑后。
那臭猫生怕耽搁半秒,撒丫子就往山上跑,边跑还边喊:“谢序宁,你自己坚持住。”
“那两个交通肇事犯,很有可能就是杀人凶手,怪不得跑那么快呢,我得立马拦车报警。”
这时候倒是不怕他会突然失温死了。
“你是人吗,啊?”
“方惜亭,你有良心吗?”
“你那条腿都是老子帮你弄出来的。”
“你就这么跑了?”
“跑出去是为了救我也就算了。”
“但问题是,你妹的。”
“你他妈是为了查案才走的,根本就不是因为我。”
真该死啊。
谢某人心如刀割,还哭喊着:“卧槽,你们轻点拔,这他妈是条人腿。”
他被垮塌的车身铁皮,重压住的身体,在救援队的努力下,已经被抬出一半。
电锯和铁棍交替上场,急救医护忙中有序,抽空还给他量了个血压。
“大体没什么问题。”
“右脚踝被油门卡住,轻微有些骨裂。”
“但都是皮外伤。”
谢序宁反应及时,电光火石间力挽狂澜,让横冲过来的面包车只撞到一点尾箱。
巨大的冲击力导致车辆原定行驶路线偏离,翻滚下山。
在马路中部,散落大量撞击后的车辆碎片,现场封锁起来。
交警已经提取车祸监控,勘察现场,着手判定事故责任。
于恒看一眼谢序宁的身后。
仅一个车位的差错,就险些要了人命。
这简直是死里逃生。
谢序宁骂了半晌,口都干了。
结果换来于恒感叹一句:“我们家副队这国产车,质量挺牛呀,这都扛住了?”
谢序宁差点背过气去。
心想你他妈还有心情关心车的质量?
“方惜亭人呢?”
他终于想起正事。
自己骂了半天,没听见回应。
按照方惜亭以前的性格,可不是会忍气吞声的,哪怕这件事情就是他的错。
但也绝不允许,谢序宁这么大喇叭似的喊着、骂着,说他的不是。
男人四下张望,没瞧见人。
于恒战战兢兢地回复:“我们家副队,他、他早回去了。”
不然能这么搁这儿,让你骂他半天?
谢序宁反应过来不对劲,男人伸长了脖子:“回去了?回哪去?你别告诉我他回支队办案了。”
这傻子不要命了吧。
虽然对方逆行冲撞,造成车祸后迅速逃离现场,后备箱滚出孩童尸体,行迹可疑的很。
但那也是……也是遇到流血见红的重大交通事故,怎么能不顾身体的追着工作跑呢?
谢序宁挣扎着起身:“不行。”
他大声骂道:“方惜亭这小子,简直无法无天。”
“这么着急拼效率,安的什么心?咱们队内副支队的位置,还不够他坐了?”
“老魏人还没退呢,他就着急上去?”
男人拄着根树枝,一瘸一拐的。
“我非得去把他抓回来,好好教训。”
“咱们该吃药吃药、该住院住院,案子又不是不能让给其他组做,哪有这样着急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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