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付楚不肯应声,他们拿不准方惜亭的情况,谢序宁又是个急性子。
男人当即抢了旁侧特警手里的安全绳:“我上去。”
他等不了半秒。
付楚侧身立在窗帘后,手指拨开缝隙,看到谢序宁装备齐整,迅速上楼,便知他们是要有动作了。
方惜亭趁这空隙,反复摆弄锁住自己的右手手铐,却怎么都拆不开。
付楚手指拎着试管:“他们上楼了。”
方惜亭耐心劝他:“收手吧。”
付楚垂着眼:“我不会杀你的。”
他说:“冤有头,债有主,你又没做坏事,我不至于滥杀无辜。”
方惜亭视线落他手上:“那你……”
猫儿再也坐不住:“付楚,你别冲动,江旭这个案子,只要你认错态度良好,有难言之隐,上了法庭未必一定就是死刑。”
“可我不会认错的。”
“我要杀掉他的目的很明确。”
他不是过失杀人,而是有预谋的谋杀。
但那也……
方惜亭能听见四周警力布置的响动,他生怕付楚激动之下,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
他还想多努力一下,要再劝劝他。
可那时窗前黑影闪过,谢序宁破窗而入。
付楚扬手砸了手里的试管,“啪”地碎裂响声传来,方惜亭察觉自己手里,被人塞了块儿细细的铁片。
是打开手铐的钥匙。
“付楚。”
“不要……”
仓皇间,那钥匙怎么也顶不开锁扣。
方惜亭几乎单手拖着那张铁丝网床,追着他过去。
重物必然拖慢进程。
谢序宁踢开窗户飞扑进来,破碎的玻璃渣洒了满地。
他不清楚状况,但看付楚在朝房间的另一扇窗户跑,而方惜亭正追着他。
男人当即判断,嫌疑人畏罪自杀,意图跳楼。
他扯开捆在身上的安全绳索,想要阻止。
也正是这时,方惜亭打开了手铐锁扣。
猫儿甩开那架拖累自己的床,在付楚跃身而起,翻过窗台的同时,几乎跟着他前后脚的扑过去。
“付楚……”
他声嘶力竭的喊。
但那声音并没有挽回一条鲜活的生命。
甚至在这过程中,方惜亭的手指和付楚的指尖打在一处,他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可抓不住。
漂亮的小主播在极速坠落的过程中,身体借着风力微旋过来,正面对着他。
苍凉的视线中含着一丝解脱的笑。
自父亲死后,付楚再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他终于,终于可以亲手结束这一切。
再见了,那些独属于他的苦难。
所有不快乐从这一刻起,都彻底烟消云散。
方惜亭手伸出去,抓不住他。
猫儿的心脏被人揪的紧紧,分明咫尺间的距离,却离他越来越远。
但好在,付楚落地的那一瞬间。
他看到对方幸福地闭上了眼。
付楚特地从后窗跳的。
在正面对外的街道上,消防气垫都还没来得及整理铺开,就更别说狭窄潮湿的后巷里。
他完全杜绝了自己生还的全部可能性。
在被警方围剿,警笛声响彻半边天,高高拉起的警戒线吸引了无数居民的围观议论。
由于是自建民住房,楼间距狭窄,付楚落地后当场死亡,警方为保护他的遗体隐私,拉起篷布遮挡。
但仍防不住附近有人手快,率先拍了照。
并迅速发布网络,引起新一轮的热议,对当事人家属造成二次伤害。
方惜亭体内的药劲儿还没过,他被人扶到楼下空旷处,倚着警车尾部阖眼休养。
谢序宁招呼助手处理那些被散布到网络的当事人坠楼照,又拿着从救护车里搜罗过来的碘伏和纱布。
男人抿着唇,显然还在为他独自前往凶手住家附近搜寻线索的决定感到不满。
但看那猫儿魂不守舍的,又没忍心指责,只抓起他的手腕。
“疼不疼?”
谢序宁用指腹,细细摩挲着方惜亭伤口周围的皮肤,看那被铁片边缘划破,绽开来的皮肉间,鲜血层层晕染开来。
男人有点生气。
气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裹着碘伏药液的棉花球,装满怨气,本该重重按在伤口处,给那臭猫长点记性。
但临到了,还是没舍得。
谢序宁暗叹口气,指尖动作放缓,轻轻替他擦拭处理。
192cm的大高个子,小心翼翼捧着他的手,腰弯下来。
棉花球往手腕间按一下,他就吹一下,生怕弄的他疼。
可即便如此悉心照料,方惜亭还是鼻尖猛地泛酸,眼泪一下不受控,“啪嗒啪嗒”全砸男人手背上。
谢序宁一下慌了:“怎么哭了?”
“不是……你。”
男人知道,方惜亭不会这么简单的只因为疼,就冲他撒娇哭鼻子。
可关于付楚的死,既定事实,自己也无力回天。
谢序宁正手忙脚乱间,眼前猫儿忽埋下头,整个砸进他怀里,两手紧抱着他的腰身,轻轻抽泣着。
难过的要命。
这时倒不怕被旁人瞧见他们俩亲近了。
谢序宁笑得无奈。
“没事,又不怪你。”
“是他自己决意要死,跟你今天来不来也没关系,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还哭呢?”
“小鼻子都哭的红红的。”
“也亏你有男朋友了,还能往我怀里钻钻。”
“要是没处对象,孤身一人,遇着这种事情可怎么办呢?”
谢序宁指尖揉着方惜亭的后脑勺,掌心轻拍他的背。
“哭吧哭吧,哭好了哥哥给你买糖吃。”
“就这,还得哭多久啊?祖宗。”
“我这衣服都让你给……”
“得了……蹭吧蹭吧,只要你高兴,全蹭我身上都行。”
男人哄着他。
“我说,方惜亭同学,哭的这么厉害,不会是怕鬼吧?”
“被吓哭的?”
“放心,他找不着你。”
“再说你要真害怕,大不了今天晚上我陪你睡?”
他倒是想得美。
方惜亭躲人怀里,藏起来哭了个痛快。
猫儿鼻音闷闷地,被人逗着笑了声,他嫌这狗东西烦人,还扬手给了他一拳。
但打的很轻。
由于涉案当事人意外身亡,结案陈词的资料被交由方惜亭处理。
折返收队后,在连续几日熬夜梳理的过程中,蒋梦梦来了一趟公安局,并主动指出方惜亭文件中的一处错误。
“付楚哥哥没有怂恿过让我给江旭投毒。”
方惜亭眉头微挑:“嗯?”
蒋梦梦重复:“您文件里写的是,付楚哥哥因为怂恿我投毒不成功,才决定自己动的手。”
“但实际不是这样的,他没怂恿过我,反而之前,是我主动要帮他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他还阻止。”
方惜亭不太理解地把那女孩子看着。
不懂她为什么要在这种情况下,主动往自己身上揽罪?
“对不起,方警官,虽然付楚哥哥叮嘱过,但我必须得说实话。”
“他在死之前,让我不要承认任何事情,就把所有的罪行全都推到他的身上,但实际……”
“实际对江旭长期投毒的事情,一直是我在做。”
“而且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那么着急,要赶在这么紧迫的时间里……”
“如果我提前知道的话,我一定会帮他做的。”
方惜亭疑惑:“你为什么要帮他做?”
蒋梦梦沉默了两秒:“因为他帮过我。”
女孩子说。
“在江旭欺负我,想把我卖给其他人的时候,他出手相救,帮过我好几次。”
“他和我一样,都是可怜人。”
女孩子抬起头,目光空洞洞地望把他望着:“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在很早以前的时候,就快坚持不下去了。”
“能帮他杀掉江旭,让他全身而退,是我梦寐以求都想做的事情。”
“恨不得半夜都起来捅那男人几刀的程度。”
“但是付楚哥哥不让我这么做。”
“他还有托付给我很多事情。”
“其中包括江旭的那笔巨额遗产,他立了很长的遗嘱,希望把身后事都托付给我处理。”
“他希望我能把这笔钱带到需要它们的人身边。”
“他的意思是,想要重点关心那些被弃养或父母双亡的孤儿。”
“所以方警官,我能顺利拿到这笔遗产吗?”
方惜亭捏着笔:“我不知道。”
他又补充:“看看法官怎么判吧。”
“如果江旭的遗嘱,是在自愿清醒的情况下自主拟定,那么应该是生效的。”
方惜亭问蒋梦梦:“那你呢?你是怎么打算的?你想被判吗?”
蒋梦梦说:“判不判的,我都无所谓。”
她说:“你们要判我死刑也没关系,判了我就不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如果判个三年五年,那我就改造到那时候再出来。”
方惜亭问她:“出来做什么?”
蒋梦梦说:“如果法院没有没收付楚哥哥的财产,那我就把他的房子和车子都卖了,拿去捐助给那些需要帮助的孩子们。”
“我还答应过,要帮他照顾他的爸爸妈妈,弟弟妹妹。”
“如果有条件的话,就每年清明都去看看他。”
“他喜欢风铃花,烟紫色的那种,很漂亮。”
“如果有机会,我想顺着他的墓碑,那样一整圈儿的,用最美丽的风铃花,把他给牢牢围起来。”
方惜亭打断她:“那你呢?”
“我?”蒋梦梦大概没想过自己,突然被人这么问,她吃惊过后,又陷入沉静:“我,我活够了就死吧。”
“反正……人生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方惜亭:“所以几年前的那次报案,后来又被撤销,翻供为是情侣吵架的私人纠纷,事实就是江旭|强|奸?”
“……”
原本平静回答方惜亭的每一个问题,神色极度淡然的女孩子,回忆起那段往事时,终于在那一刻,眼神间透出了一丝不受控的颤抖。
蒋梦梦眼眶泛红,嗓音有些变调:“对,他是|强|奸。”
方惜亭安抚她:“抱歉,又重新提起这件事。”
他绝没有伤口撒盐的意思。
“但既然你承认自己对江旭做过投毒行为,那我没办法在结案陈词里否认这段事实的发生。”
“但是你记住,上了法庭,一定要和法官讲清楚,这一系列事件发生的前因后果。”
“我会从辖区派出所调出这段案件当年的接警记录,也会找到那位女警察,让她为你作证。”
“而至于你,就当是帮你的付楚哥哥完成最后的遗愿好了,一定要竭尽全力,在法庭上争取让法官对你酌情轻判。”
“记清楚了吗?”
蒋梦梦点头:“记清楚了。”
她父亲早逝,母亲比吸血鬼还要恐怖。
因为有共同的仇恨对象,所以和付楚有了一点点的联系。
没太享受过爱的女孩,一点点的真心和爱护便能使她肝脑涂地。
方惜亭起身打算送人离开,又被那女孩扯住袖口。
“方警官,我能拜托您一件事吗?”
方惜亭看着她:“什么?”
“从今年清明起,如果我不方便前往祭拜付楚哥哥的时候,能麻烦您帮我给他带一束风铃花吗?”
“除了我爸爸,他就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
“当初江旭死,刚听到消息我就知道一定是他做的,但怕被你们警方太早发现,所以我故意把线索往黎双姐姐那边引。”
方惜亭愣了下:“最后这句话上了法庭就不要说了,对你不好。”
“另外根据我的经验,你这种情况应该判不了太久,说不定还有缓刑的可能,不要放弃求生的希望。”
“如果在审判过程中真有什么意外,你也放心,我会替你去祭拜付楚的。”
蒋梦梦笑了笑:“那就谢谢你了,方警官。”
她说:“你也是个好人。”
送女孩儿离开后,整理完这一桩案件的全部来龙去脉,方惜亭倒进躺椅里直按自己发酸的眉心。
实在累的要命。
他偏头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办公室里竟然还灯火通明。
只谢序宁不在。
方惜亭看一眼于恒:“你们怎么还不下班?”
于恒举着手机:“副队,你先走,我任务艰巨,还得忙着为你反黑。”
方惜亭彻底懵了:“反黑?反什么黑?”
于恒递过手机来。
“副队,前两天你和谢副队在案发现场搂搂抱抱的照片,被他们给拍下来了。”
“大家都说谢副队已经有对象了,你们还这么亲热的亲亲抱抱也不合适。”
“但我不服气。”
“对象算什么?”
“你和谢副队那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一起长大,十几二十年深交的情谊。”
“别说你难过的时候他安慰你,就算是你跟他对象打起来,他都应该毫不犹豫的帮助你。”
小家伙拳头捶捶自己胸口。
义正言辞地。
“这才是兄弟。”
方惜亭:“……”
那倒也不必。
猫儿表情复杂地看着于恒手机里的那张照片。
图片构图很好,阳光正好洒在他们身上。
旁侧是警车和救护车,熙熙攘攘的拥挤背景里,衬托的两人倒像一对儿大难不死的苦命鸳鸯。
悲情感和经历过生死的宿命感直接拉满。
尤其自己紧抱那男人腰背。
脑袋埋进他怀里。
而对方微垂着眼,眸色温柔含笑,不清白的感情全在他的视线里。
意识到这张图可能被很多人传阅过后的方惜亭,简直后背发凉。
就这,还看不出他俩有事儿?
方惜亭把手机还回去:“你们几个要是吃饱了没事干,就早点回家洗洗睡觉。”
于恒站起来:“副队,你要走了吗?”
方惜亭收拾书包:“嗯。”
他回头瞥一眼谢序宁空空如也的办公桌,想那男人这几天来回跑的勤,应该是被烧毁的loft也装修好了吧。
要说起来,自己也快两个星期没回家了。
方惜亭打算好好休息睡个觉,请假调休两天,谁知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他拿出来。
发现是谢序宁的短信。
【还不下班?】
【装什么傻呢?】
【楼下等你。】
【赶紧跟我回家。】
配图是男人坐在他车里,一双裹着西裤,随意塞进主驾驶位的大长腿,以及一只把住方向盘,骨节分明又格外性感的右手。
他手臂处微微凸起的青筋,骨肉匀停,轻轻屈起。
那模样简直和直接抓床单没有什么两样。
谢序宁平常就是拿这手在掐.他的腰?
狗男人从被纵容几次后,最近对待自己的身.体,愈发有了几分得寸进尺。
他们偶尔会在休息室、或茶水间,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会躲进谢序宁最喜欢的杂物仓库里。
周围堆积起来的纸箱和完全密闭的空间,能让男人更好捕获那只香.软小猫。
加上此地远离办公区,就算有时激动、热情地忘.我,意外撞翻什么瓶瓶罐罐,闹出背脊砸在铁架子上的清脆响动。
也不至于太快被人发现。
谢序宁是真的很喜欢和他.亲.近。
意识到这一点的方惜亭,面色隐蔽在暗处,耳尖不自觉微微泛起些红。
【等你呢,赶紧下楼。】
只是……
方惜亭握住手机的指,不自觉再扣紧几分。
只是在办公室里,人多眼杂的情况下,谢序宁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对他这样那样。
如果真回了家,房门一锁,在完全安静隐蔽的私人空间里,那狗男人……
狗男人还不得把他给活吃了?
【等我上来抓人?】
【于恒他们还没走吧,算了,我上来接你。】
方惜亭怕他出格,连忙阻止:【我下来了。】
猫儿心脏“突突”跳了两下。
是今晚吗?
如果他们今晚就,那未免有些太快了。
但也可能是自己胡思乱想,谢序宁未必会……
他未必会那样吗?
方惜亭甩甩头,敛起紧张的情绪,伸手拉起连帽衫,突击躲藏。
他特意避开所有结伴同事,绕了一个大圈子,才跑到地下停车场里。
狗男人完全霸占他的车,一分钱没花,主驾驶倒成他的了。
方惜亭特意绕到副驾,拉开车门,弯腰钻进去,捂在衣襟里的口鼻“呼呼”地喘。
谢序宁笑着瞧他:“做贼呢?”
方惜亭扯下拉链,浅瞳色的眼珠子滴溜溜地绕着车库里转,像个特.工:“都让你在局里注意点了。”
开着这么辆车,还是白色的,亮着车灯,就停在楼底下,生怕别人看不见?
谢序宁莫名挨骂,男人失笑:“我俩以前不也这么走的吗?”
怎么现在谈起恋爱,他反倒和方惜亭一起回家的资格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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