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玩抽象了(南柠檬)

“额……好吧。”周晴竹摊了摊手，又找到新话题：“你看我这个包，好不好看？”他指着自己身侧的一个小荷包蛋形状的装饰道。
不仔细看，秦景还以为那是周晴竹身上的一个装饰。那是包？
感觉小到一个手机都放不下。
“铛铛铛——”周晴竹从里面掏出来一枚钥匙给秦景展示：“家门钥匙！贴身保管，非常实用！”
“好看吧，我直播间买的，只要九块九，就能买到如此设计新颖搭配舒服又实用的包包，关键是物流还快，不会等你听到敲门声立刻下楼开门时，发现快递员依旧留下一个‘收货人不在，请另外预约送达时间’的纸条然后逃之夭夭了！”
周晴竹显然对国外的物流系统非常不满，见面这点时间里已经开了第二波嘲讽。
“直播间？”秦景敏锐地察觉到了关键词。
“对啊，兜江，国内版。感觉比国际版好用啊……卖东西的多，花式pk直播也多，看着非常有意思。”周晴竹问：“怎么了？你不会不知道……哦，那也正常，毕竟你的网络知识匮乏到不如小学生。”
他边说，边习以为常地把手上的钥匙放回荷包蛋小包里，拉上拉链。
“那你对网络用语，对直播间的东西和名词都很了解？”秦景突然问。
“对啊，我5G冲浪达人好吧，半夜三点你还能看见我在高强度吸收网络新梗。”周晴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深V的衬衫下能看见隐约的胸肌轮廓。
和一边黑发黑眸，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的秦景形成鲜明对比。
两个大长腿往窗边一坐，本就很吸睛。
“我不能说我是最懂的那个，但你要有问题问我肯定比自己瞎琢磨强。”
“那你知不知道金丝雀是什么意思？”秦景诚恳发问。
周晴竹挑了挑眉：“你说什么金丝雀啊？脱离语境，我很难知道你问的是什么。”
秦景回想了一下那句让自己感到疑惑的话，几乎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被始乱终弃，落跑后的金丝雀要用赚钱养活自己。”
为了怕对方听不清，他还稍微加大了些音量，一字一句地说清楚。
“……”
咖啡厅里很安静，人声细微，客人们都用得体的音量交谈，还有蓝调作为背景乐，朦胧又惬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方才秦景开口的时候，店里的背景乐一曲放罢，正是中间空白的间隙。
秦景说完，附近几桌都安静了。
周晴竹揣着震惊，先抱歉地朝着周围几桌投过来的好奇目光微笑点头，然后一把拉过秦景的肩膀，迫使对方跟自己一样凑到桌面上低下头，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这种话不能随便在公共场合说啊！你什么时候开始看这种东西的？是谁把你带上了这条歧途？”
秦景被控住的脑袋稍微侧了侧，一脸疑惑：“什么歧途？”
“你……啊？”周晴竹问：“你认真的？这是别人跟你说的？还是从网上看的？”
秦景思考。
秦景点头，秦景摇头，秦景点头。
周晴竹松了一口气，暂时放开秦景：“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有什么奇怪的人骚扰你了。”
他看着一脸探究的秦景欲言又止，又看了看刚才投过来目光的客人们，朝秦景摆了摆手：“来，我告诉你什么意思。”
要是别人，问这个问题真有可能是在耍他。
这都什么年代了，但凡上社交网络的年轻人谁对这种网络文学能完全免疫？就算不感兴趣，稍微搜搜应该也能找到正确答案吧。
但这是秦景，作为同窗四年的好友，周晴竹太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秦景附耳过去，听周晴竹小声跟他解释。
他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探究变得迷茫，之后又逐渐转变为震惊，夹杂着不明显的愤怒。
“叮铃铃铃铃铃——”
骨感纤细的手指摸了两下，定位到手机的位置，从侧面摁了一下锁屏键，然后手机被推到了一边的被罩里。
铃声暂时停了。
五分钟后，铃声又不眠不休地响起来。
那只手又朝刚才的位置摸过去，左摸右摸没有摸到自己想找的东西，孟乐中午无奈地坐起身来——眼睛都没睁开。
闹钟持续不断的声音像蒙在什么东西里，孟乐坐起来还是没有找到闹钟声的来源在哪。他不得不把眼睛眯开一条缝，最后在旁边当做被子、却在半夜被踢到一边的被罩下头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他摁掉了闹钟，保持原状坐在床上迷瞪了一会儿。
太困了。
昨晚上播嗨了，卖了一会儿货后莫名其妙胜负欲就起来了……也可能是因为吃了新样品里头的酒心巧克力？反正很上头，非要教直播间里的观众们跳舞。
前天晚上直播的时候直播间被提示了两次，他还特地下了次播重新上播，就为了不违规，也为了能成功在直播间里开展“教学”。
一个舞蹈一边分解一边教上观众了，后来放着音乐越玩越上瘾，播到天大亮，直播间没剩下几个人时才下播。
……所以没睡够。
今天还是孟乐给家里大扫除的日子，每周一次，他得预留出时间来搞卫生、下楼吃饭和准备直播，不能再像昨天一样迟到了。
他从床上艰难地爬起来，整个人的动作摇摇晃晃，像个没彻底感染还保有人形的丧尸。
洗漱完，才算是清醒了些。
把厕所里的拖把桶扯到水龙头下接水的空隙，孟乐打了个哈欠，摸出兜里的手机打发时间。
兜江的后台私信不少，孟乐一一点开看了看。
有给他发昨晚上跳舞截图的，有反馈买到的鸭脖好吃又便宜的，还有莫名其妙骂他博眼球没下限的。
孟乐打完嘴里这个哈欠，敲字回复反馈商品好吃的：“谢谢，感谢支持和关注。”
回跳舞截图：“我谢谢你/微笑”
他还点开那几张截图看了看……怎么说呢，只能说截图者水平有限，把他曼妙的舞姿截得像大型人类返祖现场。
孟乐包袱放下得快，昨晚上对着直播间跳舞的时候，因为过于抽象，直播间莫名其妙上到五百多人，堪称流量之最。
要不他还是继续走这条赛道吧。
骂人的不用管，顺手拉黑——自从直播后孟乐就见识过各路黑子了，无论直播间有人没人观众多观众少你在干什么，总有人找茬。
不用给眼神就行。
等红点都回完了，他刚准备锁屏，就看见又一条私信过来了。
时间显示“刚刚”。
给他发消息的人名字还很熟悉——【AAA建材秦总】
[乐乐乐发发发主播，如果你遭遇了如非法囚禁、洗脑、他人妄图控制你的人身安全，或者是你个人精神及生理自由收到威胁，请及时寻求警/察帮助。不方便时可以联系我：1933840677]
孟乐：“？”
这是什么新型索要主播联系方式的抽象话术吗？

孟乐把这条明显“钓鱼”的消息抛之脑后，回了个“谢谢你，我知道啦。”
这个ID不就是那个用家长账号给他刷礼物的小孩哥么。
不知道又看了什么，说这一通话莫名其妙的。
不过他本来也搞不懂小朋友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还顺手查看了一下上次这位“AAA建材秦总”给自己刷的礼物收益，还在，后台也没有什么多出来的未成年退款。
还没被家长发现呢？小孩哥挺会藏啊。
接水的涮拖把桶水都满了，眼看着要溢出来，孟乐暂时把手机放一边，优先手上的大扫除事业。
把手机充上电，用电脑打开一曲动感DJ音乐，孟乐就着音乐鼓点干起来。
他涮好拖把，把各个屋里都扫一遍地，用拖把拖干净。
再把卧室的床单被罩换了，换下来的放在小阳台上那个半自动老式洗衣机里洗了——放左边滚动里是洗涤，洗完了之后手动拿出来放右边滚筒，进行甩干，然后才能拿出来晾晒。
这洗衣机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整体都有些褪色，商标logo也变得很朦胧，不仔细辨认看不清楚具体是哪三个字。
好在孟乐不挑——本来就是租房，人家给配洗衣机就已经挺不错了，这洗衣机也就是旧了点儿，入住的时候里里外外都挺干净的，能用就行。
他还觉得这种洗衣机更省水呢！
洗上衣服，孟乐把直播用的桌子收拾干净，货架整理整齐，顺手洗了抹布，把桌子和货架可能落灰的区域都擦干净。
入门空间——理应是客厅但面积实在不像是个客厅的小门廊也收拾了，摆在那里的小茶几和弹簧小沙发打扫了。
他这屋子里没厨房，听房东说刚起楼的时候这片有点儿胡同那意思，做饭都是用楼底下的公共厨房。后来大家条件好起来了，都在自己家里装上厨房了，底下也没什么人用了，给改造成了个什么人文社区楼间绿化之类的东西。
这房子面积小，房东后来没住了，也没有多余的空间能再找补出一个厨房来。
——但是有小电锅，孟乐刚直播没几个钱的时候，就经常在菜市场买几把青菜，用放在小茶几上的小电锅煮挂面吃。
简单便捷还顶饱，很爽。
房子小有房子小的好处，孟乐跟着音乐哼着歌，三下五除二就把屋里的区域都照顾到了。
最后收尾把卫生间的毛巾手洗掉，晾在小阳台上，再就着拖完其他屋地面的水盆把厕所地面拖干净，把拖把涮干净晾起来，桶洗一遍。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
尖锐机械的声音响起来，这是洗衣机甩干好了。
孟乐洗了把手，去阳台把床单被罩晾上，这周的大扫除大功告成。
空气中有清新的洗衣粉味，他拖地前加到桶里的。今天阳光很好，孟乐的卧室朝南，把屋子门打开，窗子也都打开，就着下午的阳光和小风，很舒服。
今天起床是困难了些，但开始干活后心情就好起来了，想到今天晚上的直播，孟乐心情更是不错。
行了，下楼拿快递！今天他的重磅商品到了——无骨鸡爪！
苍天不负苦心人，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商品成交量和佣金终于让他拿到了一家无骨鸡爪的链接，虽然样品还得是自掏腰包买，但他终于可以卖上心心念念的鸡爪了！
无骨鸡爪，一款大小主播直播间都会有的热门商品，一款无论是网红还是明星都带过的火爆零食。
孟乐没干主播的时候，就经常晚上睡前刷直播的时候被那些卖鸡爪的主播馋到，一口一个咔咔嚼鸡爪的感觉看着就爽，现在也终于轮到他来馋别人了！
出门！吃口饭取个快递，顺便给晚上的无骨鸡爪准备点配菜！
【您关注的主播已开播——清纯大学生欠债五千万，不赶紧赚钱还债就要被黑心肠的债主带走当情人】
酒店，刚洗完澡出来的秦景就听见了“叮”一声，拿过手机，看见了上面的提示。
他用毛巾擦头发的手顿了一下，先点开了乐乐乐主播的直播间。
下午他和周晴竹见面后，俩人在咖啡厅聊了一会儿，又一块去周晴竹家里看了花。
没一块吃晚饭。
秦景午饭吃得太晚，完全不饿，周晴竹在咖啡厅里吃的甜品又太多，完全吃不下，
最后俩人决定改天再约晚饭，各自回家。
看到乐乐乐主播今天的直播标题，秦景眉头一皱。
乐乐乐主播的境况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和危险……也不知道乐乐乐主播有没有报警。
不过，如果是对方坑了乐乐乐直播导致他真的“负债”，就算报警了可能也很麻烦，是桩掰扯不清楚的官司。秦景作为执行总裁，这两年也见过公司各种官司的处理方式，越是有钱的公司，合同就越复杂，文字游戏玩得就越精通。
他们公司前两年没少因为合同上的隐藏条款吃暗亏，法务部这两年挖了不少人过来，其中利害关系秦景也算深有体会。
他认真地分析起来。
乐乐乐主播看上去年纪不大，遇上这样的事情更是辛苦。
还有两个孩子，真要求助相关部门，说不定会被当成民事纠纷调解。更何况这么大数额的负债……秦景难以想象之前乐乐乐主播受过什么样的当。
他看上去单纯又简单，干净又纯粹，是怎么被人利用坑骗，导致欠下如此数目的负债？
秦景想起今天在咖啡厅里，周晴竹聊起的他对这个行业的了解：
——“虽然我不是主播哈，但我有个朋友是这个行业的，我自己也爱看，多多少少了解一点。”
——“带货主播赚的就是每一单的佣金，如果背后有公司有工会，还得给上头抽成。大主播不用说了，那成交量每晚上都是很大的数字，小主播，那种没公司没流量的小主播最不好干，直播间也没多少人。”
——“什么是小主播？嗯……直播间连一千人都不到的那种吧，我朋友跟我聊过一嘴，兜江官方的流量不是瞎给的，它给的就是那些点赞多、评论多、下单量多的直播间，直播间里买你东西的人越多，官方越给你流量，让更多人过来买。”
——“为什么有些大主播能拿到全网独一份的优惠价？就是因为卖得好，跟商家谈出来的。衡量卖货主播的水平就一句话，看成交额，这说白了就是网络销售么，你能给人家卖出去的越多，人家越愿意给你支持，无论是兜江官网还是商家都是这样。”
——“嗯？怎么算对一个小主播进行帮助？谁啊？你最近在看谁的直播啊？”
秦景没说关于【乐乐乐发发发】的事情，反而提起了之前那个话题。
“金丝雀，你那边的圈子里有很多这种行为吗？”
“这种行为？你指的是金主包养？这种哪都有吧。”周晴竹挑了挑眉头：“有专情的人，也有人搞open relationship，包养也是，双方都同意就行呗。”
“那在什么情况下，弱势的一方会欠下五千万的债务？”
“弱势还欠债？啧……难道签了什么不平等合约？”周晴竹摸着下巴，后半句小声道：“这种我似乎在漫画里常见到啊，为了家里欠下的债务不得不发生各种关系。”
“什么？”
“没什么。”
周晴竹看着秦景单纯又正经的眼神，觉得自己还是不要颠覆对方的世界观了。
“可能是有些别的要求吧？后代子嗣那种，又或者是涉及到房产这种。”
周晴竹尽量往现实方面想。
说到后代，秦景眉头皱了皱：“那如果一个人，带着两个还在喝奶的孩子欠了债，远走他乡，会是遭受了什么样的压迫？”
“还是带球跑？”
周晴竹努力思索，结合秦景刚才说的话，思考片刻，真诚地问：
“哥们，你在这跟我编小说呢？”
“……”
“你姑姑的网络文学搞到这部分，通过你找人试梗呢？”
周晴竹乐得不行：“让姑姑换个人吧，你这种网络绝缘体母单上班机器人，实在是不适合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话。”
秦景能听出来自己被嘲笑了。
他不跟周晴竹说了。
看着手上的直播间标题，秦景更担心了。
贸然去问乐乐乐主播自己的私人情况，可能有些冒犯。
从只言片语中就大概能感受到，乐乐乐主播过去可能遭受了很不好的事。
他皱着眉头想。
尽管他想提供一些自己的帮助，从法律或者业界知名律师这方面他有资源，但关键就在于秦景觉得唐突。
那要不，就从别的方面做一些事情吧。
他拨通了刘总助的电话。
“上次和秘书处开会，是不是说过准备采购一些食品，多进行尝试？”
“嗯，没事儿，不是新的合作商，我个人意愿，不走公账。”
放下电话的刘总助想起来，上次秘书处确实说过公司下午茶可以多加点品种。
小秦总怎么开始关心这个了，因为分公司准备的会间茶歇比较丰盛？
红茶和曲奇吃起来的确不错，小秦总也许是准备给总部也安排上吧。
刘总助这么以为。

孟乐把自己准备好的鸡爪端到镜头前。
刚才出门他还特地去超市买了个透明盆——拌凉菜那种，把回来路上买的一根黄瓜一根胡萝卜切成条拌进去了，还放了一把泡开的木耳，看上去很丰盛。
之前看别人直播吃无骨鸡爪都有贡菜，刚才下楼的时候孟乐还去菜市场问了圈价格。
太贵了，买那一小包贡菜都够买一大兜子黄瓜了！
不吃了不吃了，有黄瓜也挺好的，和贡菜一样都是脆脆的。
“朋友们注意看，每一个爪子都是肥美可口个大入味的，来，我给大家吃一个听听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