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你自己努力。”说完,他没等林柏野反应过来,就迅速从他的手下溜走,还十分贴心地替他关上了浴室的门。
而被留在浴室的林柏野,直直地盯着在玻璃上的模糊水纹,依稀瞧见门外的喻凛大步流星地越走越远,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股奶油味,他果然是趁机下楼偷吃了。
林柏野在浴室里忿忿不平地解决完生理需求,又洗了个澡,等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凌晨。
喻凛在床上占了一小块地方,半蜷着身子彻底睡熟了。
林柏野站在床边看了他一会,才轻手轻脚地躺了上去,谁想喻凛像是察觉到他身上的凉意,先是缩着身体往后面蹭了一点,然后不知怎地又贴了上来,抓住了他的手臂。
林柏野侧过头,视线停在他微微张开的唇上,先前贴上嘴角的触感柔软非常,像软糖。他伸出手虚虚地在离它几厘米的地方一点,最终还是没有碰上去。
第二天,喻凛醒森*晚*整*理来的时候,旁边已经没了林柏野的踪迹。他挪着手在他躺过的地方摸了摸,凉的。
喻凛往旁边一滚,埋着脑袋在枕头上吸了一口。
很熟悉的气味。
脑海里模模糊糊地浮现出了一点画面,似乎是林柏野早起的动静惊醒了他,自己勾着他的手臂不让人走,然后就听他说只是去晨练。
即使是在休假,某位少将的生物钟依然还在准时上班。
喻凛在床上趴了一会,才软绵绵地坐了起来,游荡地下了床。
原本二楼还有一间卧室,被上任主人改成了花房,连通向外边的阳台。喻凛打着哈欠走了出去,没个骨头似地趴在铁艺栏杆上,温和的日光照在他的后颈和脊背上,暖融融的,却并不毒辣。
他远远地看到身着运动服的林柏野从街角走来,正想要和他打声招呼,余光就瞥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怎么在这里?
【少将都有私生粉啊……】喻凛刚和007骂完,就瞧见那边的斯越毫不刻意地朝着林柏野撞了上去。
“啊!”
斯越捂着头柔声惊呼,委屈地揉着被撞疼的脑袋,缓缓抬起了头,看向眼前的“肇事者”,脸上的表情一瞬间从吃痛变成了欣喜,他上扬着语调,用喻凛从来没有听过的娇气嗓音说道:“林少将,这么巧啊!您也住这里?”
林柏野淡淡地打量了一眼,问道:“我们认识?”
斯越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开场,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您可能都不记得我了,当年您在星云学院的讲座,我是主持人呢!”
喻凛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之前在庄园挑衅应羡的时候,也没见得他这样夹着嗓子说话。
这算什么,偶像的力量?
林柏野说道:“抱歉,不记得了。”
“没关系呀。”斯越扯着嘴热情洋溢地笑着,“您住在哪栋啊,我也是最近刚搬过来,还不太熟悉,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可以吗,以后也有个照应。喏,我家就在那——”
喻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哦豁,正好就是他们的正对面。
他四下望了一眼,没找到斯越养的那位已经忘了叫什么的替身。估摸着这位倒霉少爷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的林柏野回首都星休假,还购置了一套房产的消息,于是连夜托人买了最近的房产,一个人搬了过来,不仅想当他们的邻居,还策划偶遇蓄意撬他的墙角。
“我没有留联系方式的习惯。”林柏野回道。
斯越尴尬地摸了摸头发,视线忽然瞟到了林柏野手上拎着的东西,就在林柏野打算越过他离开时,灵光一闪迅速说道:“您这是在哪买的啊?是早饭嘛?还是做饭的食材?我刚到对附近还不太了解,都不知道哪里可以买东西,而且我空闲的时候也喜欢钻研一些新奇的菜式,以后可以去找您交流嘛?”
喻凛听他这副语无伦次、越说越离谱的架势,不由地笑出了声。
林柏野默不作声地往前走,被斯越纠缠得隐隐有不耐烦的意思,却又一时半会没法脱身。就当他在思考要用什么话术让对方放弃离开时,别墅的门打开了。
喻凛像只松了绳的幼犬,一溜烟地从门里窜出,直直撞了上来。
林柏野没有反应过来,被他撞得一个踉跄,下意识地抬手抓住他纤细的腰身,才发现他穿得还是睡衣。
喻凛的胳膊懒洋洋地挂在他的肩上,搂住他的脖子,惺忪的眼没个焦点地落在半空中的某个位置,说话时声音拖得又轻又软:“林柏野,你怎么才回来啊,我都快饿死了。”
林柏野浑身一僵,似有若无的风搅动着他的胸膛。下一秒,喻凛整个人贴了上来,柔软的唇擦过他的脖颈,继续软声说道:“昨晚上折腾了我那么久,今早还没有饭吃,我要闹了。”
他在说什么胡话?他哪里有……
折腾他?
林柏野刚想反驳,一低头,就发现靠在自己身上的喻凛目光不知何时恢复了清明,正狡黠地望着旁边已经气得僵在原地,五官都扭曲了的斯越身上。
喻凛收紧了手,整个人都挂在了林柏野的肩上:“腰好痛啊林柏野,抱我回去好不好?”
林柏野:“……”
他看着就眼前的短短几步路,又想起喻凛刚才冲出来的那股牛劲,心想干脆痛死你算了。
但他还是卡着喻凛的腰把他抱了起来,遂了他的愿。
“斯越,那我先带林柏野先回家啦,下次有机会来玩啊。”
趴在林柏野肩膀上的喻凛还不忘挑衅,气得斯越在林柏野看不到的地方气鼓鼓地直跺脚。
而林柏野,他抱着喻凛进了屋,顺带还能空出手关上了门。
然后简洁明了地对喻凛刚才的表现做了评价:“应羡,演得过于矫揉造作了。”
“可是你看起来好像很受用。”
喻凛无辜地说。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林柏野把喻凛放在了沙发上, 从手上的袋子里拿出了一罐温牛奶,丢到他的腿上,就头也不回地进了厨房。
喻凛拿起牛奶看了一会, 跳下沙发,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笑着说道:“两只眼睛都看出来了。”
林柏野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把袋子里剩下的东西拿出来,放到置物台上, 懒得继续和他争辩:“先去洗漱。”
“哦。”
厨房和餐厅里有一扇小窗,正对着外面的街, 喻凛随意往外一瞟,看到站在门口的斯越忿忿地往屋子里瞪了一眼, 然后气势汹汹地走到了对面的房子外,粗暴地打开门,又粗暴地摔了门。
他收回目光,按照林柏野的指示上楼收拾好自己,就拿着牛奶到飘窗上躺了下来。
飘窗上铺着仿兔毛软垫, 被晨间温和的光一晒, 暖呼呼的,软垫里还有填充棉花, 喻凛整个人都陷了进去。柔软的毛扫着他的脸, 很痒,也很舒服。
没过几秒, 就发现对方卧室的窗户后也出现了一个人,像个游荡的幽灵似的, 满身怨气地盯着他。
刚入口的牛奶还没有咽下,就被喻凛咳了出来。但这一声不知道是打开了什么开关, 随后他像是被呛到了一般,捂着胸口咳个没停。
刚上楼的林柏野被吓了一跳,快步走到他的身后抚着他的背给他顺了好一会气,喻凛咳嗽的声音才逐渐轻了下来。
“你……”林柏野扫过地上的奶渍,“喝个东西都能把自己呛到?”
喻凛徐徐缓了一口气。其实他们都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应羡的身体不好,咳起来自然一发不可收拾。但林柏野替他找好了理由,他也顺势借坡下驴了:“喉咙窄,没办法。”
林柏野替他顺气的手停了一下,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在他的喉结处掠过。然后无声地收回了手,下楼去拿工具来把地上的那滩牛奶收拾干净。
等回到楼上时,喻凛已经靠在抱枕上睡着了。他最近总容易困,才醒了没多久,躺着躺着,被太阳这么一照,压下去的困意就这么漫了上来。
他也不嫌太阳光刺眼,脑袋还往外偏着,阳光落在他浓长的睫毛上,铺上一层金灿灿的碎金,显得毛绒绒的,手感很好的样子。
当然,林柏野也这么做了。
只是他不受控制的手刚虚虚地触碰上睫毛尖,就被喻凛抬手扣住了手腕。下一秒,喻凛把他往前扯了几步,林柏野被迫搭着飘窗坐下,手臂被他抱在了怀里。
林柏野:“……”
喻凛跟抱娃娃似的把他的手抱得死紧,但林柏野不是没有挣脱的方法,只是每次想动手的时候,前者总能率先察觉,好似被吵醒一般哼哼哧哧几声,林柏野就顿时卸了力道。
但纵容的后果就是,中午谁也没有吃上午饭,睡饱了的喻凛醒来时贴得前胸贴后背,最后在他的卖惨装柔弱与威逼利诱下,林柏野被迫同意他今天可以多吃一块蛋糕。
对于喻凛来说,回到首都星的生活其实和在赫坦要塞时的没有太大差别,唯一不同的在于林柏野可以整日都陪他待在家里。喻凛他每天的日程就是睡到自然醒,然后接受晨练回来的林柏野的投喂,吃完饭后偶尔会再睡个回笼觉,要么就是拉着林柏野在阳台故意逗弄在对面别墅里偷看的斯越。
林柏野第一次被喻凛突然压在阳台的铁艺栏杆上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后面看见他似有若无地往自己身后偷瞟的眼时,他才明白了对方想做什么。
他不是不知道那位邻居的心思,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把精力分给一个陌生人,所以每次在斯越故意在楼下制造偶遇时,他总是冷淡地回应,紧接着就快速抽身离开。
反倒是喻凛,每次都对斯越的出现在意个不行。不是故意留着林柏野陪他在飘窗上睡觉,大喇喇地敞着窗帘,邀请对面不怀好意的邻居欣赏他们夫妻和睦,就是刻意压着林柏野在阳台上调情,让这位邻居继续观赏他们的举案齐眉。
林柏野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一方面不喜欢被喻凛当作向外人炫耀的工具人,一方面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但在遗憾什么,他自己也不愿深想。
他仅有的报复方式,不过是克扣下喻凛今日份的餐后甜品,或者逼着他喝下每日一次的免疫抑制剂。
回到首都星后,第一医院的医生重新给喻凛开了另一种抑制剂,用量也和之前的那种不太一样。并且新药的味道着实有些难以下咽,用喻凛自己的话讲,他是第一次喝到比热美式还难喝的东西。
所以每次吃药的时候,他恨不能把五官全部挤在一块,以表达自己的不满。但铁石心肠的林柏野怎么可能会在乎他的这点痛苦,连吃完药多吃一块蛋糕的心愿都不允许,只会给他含一块还没拇指大的糖。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喻凛有时候都会觉得自己的作息已经快无限接近于大熊猫,除却晚上他很少起来觅食外,这种吃了睡睡了吃,偶尔还撩拨一下邻居的情况几乎和人工饲养的大熊猫一模一样。
星网上关于他一马当先群殴星盗的讨论热度依旧没有消退,应羡从前的一些表面朋友也有发消息来打探过,通通都被喻凛忽略了,唯独顾望的几条问候他还会回上几下。
但顾望这个人不知道是天生不太聪明还是怎么的,大部分的问候都拽个二五十万,颇有种小爷慰问你是给你面子的美感,所以喻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回的也大多是:已阅、尚可、免礼、不必再奏,把远在赫坦要塞的顾望气得吱哇乱跳,当然,这些他都不知道。
不过喻凛没想到的是,顾望居然是第一个上门做客的。
他这天醒得早,出去晨练的林柏野还没有回来,昨晚的晚餐是刚到家的家居机器人做的,水平比应家的那位还差,油腻的排骨吃得喻凛有些反胃,半夜到卫生间里大吐了一场,连带着早上起来也没有胃口。
他去冰箱里拿了一袋牛奶,惦记着林柏野的嘱托还特意用热水烫了一遍,然后就叼着其中的一个角晃悠去了阳台,想看看今天他的邻居又想玩什么把戏。
然后就瞧见了飞驰而来的机甲车,和从车上下来,提着大包小包的顾望。
他看起来比自己离开赫坦要塞时结实了一点,衣服也穿得简单,不似从前首都星的少爷们那般花里胡哨。
喻凛在楼上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直到顾望按了两下门铃,突然抬头往上望:“早就发现你了,还不下来给我开门。”
喻凛这才慢悠悠地收回搭在栏杆上的手。
不过最后还是家居机器人给顾望开的门。
远道而来的客人提溜着手上的东西,恶狠狠地看着从楼梯上优哉游哉下来的喻凛,气得牙痒痒。
“你这是干什么?”喻凛扫过他手上的精致包装盒,好像看到了几个眼熟的logo。
顾望气势汹汹地把东西往茶几上一放,硬邦邦地说道:“随便买的,爱要不要。”
喻凛终于看清了被夹在中间的motton的包装袋,眼睛都亮了起来。
“事先声明,motton的蛋糕是阿尔伯特让我买的,他出的钱,还给了跑腿费,不然我不可能会费时费力地给你拎过来。”顾望坐上沙发,翘起了二郎腿,“还有这些个补品,也是之前跟在你后面的狗腿孝敬的,至于我,也就意思意思给你买了个鱼胶和参片,不用谢。”
喻凛敷衍地“嗯嗯”两声,拆开包装就把里面的蛋糕拿了出来。刚拿了叉子在上面刮下一层奶油就要往嘴里塞,耳朵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他几乎是在瞬间反应过来,一把把蛋糕塞进了顾望的手里,然后顾不上他呆愣的神色,笑吟吟地看向刚晨练回来的林柏野。
“你回来啦?”连声音都夹高了好几度。
林柏野皱了皱眉,转头望向家里突然出现的外人,视线淡淡地扫过他呆滞的脸,落在他双手僵硬捧着的蛋糕上。
喻凛:坏了。
“应……”
喻凛连忙打断了他:“他说他来看我,路上买了我最喜欢的茉莉蜜桃晴王蛋糕,但是他没吃早饭饿了,所以我就大发慈悲让他帮我尝尝味,我一口都没吃!”
说着,还眼巴巴地看着林柏野,企图用真诚取信他。
林柏野:“你觉得我相信吗?”
捧着蛋糕的顾望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被迫替他背了锅,他起身和林柏野打了个招呼,然后把蛋糕塞回喻凛的手里,戏谑道:“名字都记得这么牢,看来没少吃。”
喻凛瞪了他一眼。
林柏野却伸手从他的手上接过蛋糕,拿起桌子上的包装盒把它重新装了回去。
“他最近肠胃不好,昨晚刚吐了一次,是我不让他吃。”林柏野和顾望解释着,又瞟向喻凛,“没想到刚出去一会,偷吃的毛病又犯了。”
顾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还是头一回听到林柏野用这种语气说话。他嘴上说着“了解”,心里却腹诽着这两人诡异的相处方式。
左右他拜访的目的也完成了,更没有兴趣继续留下来充当电灯泡,于是随意和林柏野说了几句赫坦要塞的状况,就准备告别离开。
但看了眼还在惋惜地盯着motton包装袋的喻凛,他还是嘴欠地说道:“喂,应羡,我大老远的来看你,走了你也不送送?”
喻凛回怼:“我在要塞里也没少给你指点,你来看你师父不是天经地义?”
说着,却还是跟着顾望走到了门口。
顾望扫了眼在客厅里没出来的林柏野,小声问道:“我听说斯越也搬来了?”
喻凛:“嗯。”
“你和他以前是不是有什么过节,他怎么还这么阴魂不散?之前那个替身不能满足他的相思之苦了吗?”
喻凛回答:“我怎么知道。”
“我跟你好好说话呢,你就不能给个正经的回应……算了。”顾望“嘁”了一下,挠了挠后脑勺,想说的话在舌尖滚过好几遍,最后还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觑了眼正在整理茶几的林柏野,往喻凛那边凑近了一点。
喻凛下意识地往后退,顾望却赶忙上前,压低了声音:“……我靠我又不干嘛!我就是想跟你说,你还挺有本事的,少将现在看起来对你不错,你就好好留在首都星养病和他过日子吧,反正也正合你的意。希望下次回来你别再是这副病殃殃的样子——不识好人心,爷是直男,对你没意思!”
说完,顾望转身就要走,可他似有所感,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林柏野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身来,幽深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屋内没有开灯,室外的日光不能完全落入客厅,只有一道浅淡的光影映在林柏野的脸上,衬得他的神情有些晦暗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