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绵幽魂似的又挖了一小勺送进嘴里,安禾很没形象地往石头上一摊,撑得直打嗝,“要我说姑爷的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的,少爷自己能吃掉三分之一都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柳绵默不吭声地刮着西瓜表层的果肉吃。
刮得还没勺子的一半多,等楼谪回来时,看到的就是撑得不行的安禾,和一旁生无可恋刮着西瓜肉的柳绵。
凑近一看,竟连十分之一都没吃到,是柳绵的胃无疑了。
再好吃的东西,吃两三口就不行了。
楼谪自然地拿过瓜,三下五除二地把剩下的西瓜吃完了,好笑地捏了捏柳绵的鼻子,“怎么吃个东西和要你命一样,你太瘦了,平时要多吃点知道吗?”
柳绵蹙了蹙鼻子,点了点头,顺着楼谪拉他的力气站了起来,看向楼谪奇怪道:“瘦瘦的不好吗?”
楼谪捏了捏柳绵的手心,“胖的瘦的都好,健康就行,你这身体明显不行,再吃这么少对身体不好,不过西瓜少吃点也无所谓,晚上回去得多吃点饭菜。”
柳绵点了点头。
一行人将东西利落地收拾,便下了山。
山路崎岖,上山时不觉得,下山时便有些怵人了,满山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狭窄又陡峭。
在大院里长大的柳绵今日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有些恐高,往下一看,腿肚子就有些打颤。
晚上下山更危险,楼谪紧紧拉着柳绵,上山的时候柳绵状态还行,楼谪着急赶路,刚开始还没发现不对,直到安禾喊他。
柳绵基本是闭着眼走的,他一睁眼就发晕,在后面走的安禾发现了不对,但山路实在狭窄,安禾不敢往前挤,只能焦急地扶住柳绵,喊楼谪停下。
“姑爷,别走了,少爷状态不对!”
楼谪一回头,就是柳绵那张刷白的小脸。
楼谪连忙将人抱住,摸额探气息。
柳绵晕得说不出话,“高…太高了…”
恐高严重的人是会休克过去的,楼谪心里前所未有地懊悔,焦急地将人背了起来,真不该带柳绵来的,玩也没玩到什么,又是晕车又是恐高的,尽受折腾了。
“把眼睛闭上,睡一会儿就回家了,别怕。”楼谪沉稳的声音传进耳朵。
柳绵难受地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声音虚弱:“我不怕,你别着急。”
“都要慢慢下山,小心脚下…”
“都别急,慢慢走,安禾也是,柳绵没事,下山就好了,这是恐高症,身体没问题的,都别着急。”
楼谪大声嘱咐着,背着柳绵的胳膊都发颤,面上沉静理智,心里乱成一团,说的话不知道是在安抚他们,还是在安抚自己。
楼谪忍不住胡思乱想,柳绵怎么会突然恐高,原著里柳绵是死在夏日,傍晚之时,会不会是今日?会不会是世界线不允许柳绵活着非要他死?
楼谪控制不住地乱想,率先停住了步伐,将柳绵放下,看着自己颤得不行的手,苦笑了一下。
安禾紧张道:“是不是累了?给我,我来背。”
楼谪摇了摇头,“不行,你太紧张了,走山路很危险,阿武来背,等会儿累了换二狗,麻烦了。”
楼谪闭眼,重新睁开,小心地将柳绵扶到阿武的背上,“辛苦了,一定要注意安全。”
柳绵脸色苍白地看向楼谪,楼谪的脸色也是他从未见过的糟糕,柳绵虚虚地拉了楼谪的手一下,安抚道:“我没事,下山就好了,别怕。”
楼谪勉强扯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我不怕,我就是走累了歇歇。”
楼谪甩了甩止不住发颤的胳膊,他才发现,他是真的好怕柳绵出事。
别胡思乱想了楼谪,你都穿越了世界线早就改变了,柳绵就是单纯的怕高,下山就好了,别自乱阵脚,楼谪捏紧了拳头,暗示自己道。
人的思绪在紧急情况下真的会不受控制, 楼谪心里安抚自己半晌,才算镇静下来。
下半程的路,从二狗手里接回了柳绵。
将柳绵轻柔地放在床上, 楼谪把柳绵额间的冷汗擦去。
轻轻晃了晃人,柳绵蓦然睁开了眼, 眼角晶莹的泪珠落下, 柳绵抓紧了楼谪的手, 神色惶然。
楼谪准备给柳绵拿粥的手一顿, 将人抱起来拍拍, 柔声问道:“怎么了?别怕, 别怕,已经下山了, 下次咱们不爬山了, 不怕不怕。”
柳绵抱紧了楼谪,呼吸急促不安, 半晌,才声音闷闷地出口道:“楼谪, 我做噩梦了。”
“梦都是假的。”楼谪顺着柳绵单薄的背脊轻声哄着。
柳绵松开手, 跟楼谪拉开了些距离, 一双杏眼盈满水雾,很仔细地看着楼谪,一分一寸, 抬手摸了摸楼谪的脸, 声音里透着无助惶然:“梦里没有你…”
满身淋漓的鲜血他不害怕,那些莫名的恶意他不畏惧, 可是在漆黑的梦境里奔走时,柳绵没有看见楼谪, 柳绵心如刀绞,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喜欢楼谪。
楼谪看着柳绵惶然的样子,心里一痛,连忙按上柳绵放在他脸颊上的手,用力的蹭了蹭,“不怕,不怕,梦都是假的,我一直都在。”
柳绵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这么大个人还被噩梦吓哭了生觉有些丢人,将手从楼谪温暖干燥的掌心抽出,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话锋一转道:“这是哪?”
“我的房间,还没怎么住过,床褥都是新换的,我们晚上在这歇一夜再回,省的马车又得颠簸,你身体难受。”楼谪一把抓回柳绵有些冰凉的手搓了搓。
柳绵点了点头,今日真是出糗出大发了,“抱歉,没想到我竟然怕高,给大家添麻烦了。”
自己非要缠着来,结果先是晕车又是恐高,柳绵有些泄气,低声道:“是我太没用了。”
楼谪把柳绵扶正倚坐着,将刚熬制的粥拿了过来,“这怎么能是没用,如果可以的话谁愿意恐高啊,看着你这小脸白的,快吃饭吧,别多想。”
楼谪挖了满满一勺海鲜粥,轻吹了两口气,递到柳绵面前。
柳绵不太好意思,他并不习惯被人这样照顾着,手一伸就想自己来,楼谪拿着碗避过了,面不改色地将勺子递到柳绵嘴边。
“我自己来吧…”柳绵微微后仰,抿唇道。
然而楼谪并没有松手的打算,柳绵看了楼谪一会儿,张开了纠结轻咬的唇瓣,他喜欢楼谪,真的很难真正意义上拒绝楼谪的要求。
楼谪默不吭声地一口一口喂着柳绵,等柳绵将一碗粥全都吃下后,将空碗放回一旁,他心里还是害怕着的,哪怕没表示出来,也下意识想多做点什么好缓解一下心里的慌乱。
楼谪又盛了一碗粥,柳绵瞪圆了眼睛,忙摆手道:“我不吃了,真的吃饱了。”
他今日能把这么大一碗分量十足的米粥喝完已经很难得了,再来一碗哪怕是楼谪亲自喂他也是断然吃不下了。
楼谪面不改色地将新盛的一碗粥仰头喝下,用的还是喂柳绵的勺子。
柳绵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耳垂,楼谪还真不嫌弃自己,想起来认识后这么久,楼谪总是很自然地把他把剩饭解决了,楼谪确实是个珍惜粮食的好孩子。
楼谪先去厨房烧水,随后就抬着木桶进来,三下五除二地把澡洗了后,又把柳绵横抱起。
被抱习惯了,柳绵倒也不惊慌,就是有些奇怪地看着楼谪:“怎么了?要去哪吗?我其实可以自己走的。”
“沐浴。”楼谪面不改色道。
将人放到木桶旁的座椅上,就要开始给柳绵解扣子,柳绵慌乱地抓紧了衣服。
“我我我自己来就行。”
“我来。”楼谪看着柳绵眼神纯粹执拗地说着。
柳绵整个人烧得红红的,有些不明白怎么会成这样。
楼谪也觉得自己很奇怪,他就是想要照顾柳绵,无论柳绵怎么样他都觉得柳绵很可爱,今日柳绵苍白虚弱的样子刺激到他了,他总想做点什么来缓解一下心中焦急难耐的情绪,比如喂他吃饭,抱他洗澡。
如果可以的话,楼谪想照顾他做每一件事,让他永远在自己眼皮底下健康快乐地活着,楼谪漆黑的眸色清澈认真。
柳绵咬着嘴唇,缓缓松开了手。
楼谪解开了柳绵的衣服,双手放到柳绵削瘦的肩膀上,将柳绵出门时跟自己穿的同样款式的天蓝色外袍缓缓褪下。
露出柳绵单薄白皙的肩头,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粉,清晰的锁骨窝让人不自觉地想摸摸按按。
等楼谪回过神时,他小麦色的指尖已经抚上了那片白皙的肌肤,在滑滑凉凉的皮肉上摩挲。
柳绵轻颤了一下,咬着唇没说话,他觉得楼谪的状态有点令人害怕,但柳绵敏锐地察觉今晚或许是个让楼谪开窍的好机会。
可是楼谪回神了。
“抱歉,冒犯了,你还是自己洗吧。”楼谪忙把手抽开,将给柳绵半褪下去的衣服拉好,匆忙地离开了。
柳绵看着楼谪落荒而逃的背影,在风中有些凌乱,都这样了,他不相信楼谪不喜欢他,难道楼谪真的不行?!可是他之前明明看到他半夜洗冷水澡啊。
柳绵若有所思地脱了衣衫,细白的长腿迈进桶中,楼谪还细心地给他找了新鲜花瓣放在一旁,温度也很适中,柳绵将自己沉在水中,有些迷茫。
楼谪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喜欢自己?那为什么要说自己不举?不喜欢自己?可是他这也不像不喜欢自己啊。
柳绵低头看了眼自己平坦的身材,想起楼谪多次说过自己不喜欢哥儿的事情,想到楼谪那在感情上傻乎乎的样子,柳绵将花瓣倒入水中,微微抬手,红粉的花瓣黏在雪白的胳膊上。
楼谪这笨蛋是不是没开窍啊…估计还在纠结呢…早知道刚刚自己就直接亲上去了,柳绵有些懊恼,这么好的机会给他错过了。
楼谪转身出去也没走远,就在屏风不远处头靠墙站着。
他刚刚差点都成变态了,太恐怖了。
不对劲,柳绵绝对不对劲,他肯定喜欢自己!楼谪轻轻用头磕了一下墙壁,想到刚刚那清瘦的身子明明都害怕地颤了一下还不出口叫停的样子。
楼谪滚动了下有些干渴的喉间,半晌听着屏风后时不时传来的水声,又用头轻磕了下头,他好像也不对劲,他总是想亲好兄弟一口是怎么回事啊。
刚柳绵睡着的时候想亲,柳绵醒了的时候想亲,柳绵不安的时候想亲,柳绵吃饭的时候想亲,连柳绵哭的时候都想亲一下他泪蒙蒙的眼睛,他真是该死啊。
楼谪抬起刚刚摸了柳绵锁骨窝的手,看着那上面覆着的薄茧,就想起来柳绵滑腻的皮肤,柳绵皮肤那么嫩,只要稍微用一点力气就会留下印子吧…
“哐当!”
一声颇有威力的响声惊动了柳绵,“怎么了?”
柳绵清脆的声音,又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软意,紧张地询问着,“是什么东西掉了?”
楼谪半蹲下身捂住自己刚刚不小心用力过度磕了一下的额头,语气平静道:“没事。”
就是整治了一个变态而已。
楼谪现在真是前所未有地需要现代的搜索引擎,他好咨询一下他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他感觉他要精神分裂了。
心里一个小人一个劲儿地想跟柳绵亲亲贴贴,做些过分的事情,另一个小人正直不阿努力拉扯即将破笼而出的小人,那是你的好兄弟,你怎么能对好兄弟图谋不轨,而且你不是性冷淡吗?!
满脑废料的小人根本不听劝阻,一个劲儿怂恿楼谪,柳绵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嘛傻子!上去亲亲他!什么好兄弟!都是幌子,你想想你现代那些好兄弟们!你喂过他们吃饭吗?抱过他们睡觉吗?会想跟他们一起洗澡吗?
楼谪现在脑子很乱,他觉得他需要静静。
可是他不得不承认那个小人说得对,他完全不会像对柳绵一样对他现代的那群朋友们,这已经不能用柳绵很特别,跟别人不一样来解释了。
他想亲他,他的身体意志渴望喜欢触碰他,是他对柳绵的情感不一样。
他的友情变质了,楼谪颓废地撞了撞脑袋。
可是他不能跟柳绵在一起,他和柳绵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楼谪莫名其妙地穿越而来,也有可能莫名其妙地穿越回去,那到时候柳绵怎么办呢。
想到刚刚柳绵惶然无措的样子,楼谪的胃就揪了起来,到那时,失去一个帮助过自己一时的朋友,肯定比失去一个相爱的恋人好受。
楼谪磕了磕脑袋,失魂落魄地回到床上躺下。
将被子一卷,把自己裹成了蚕蛹。
对着天花板双眼放空,他该怎么处理这段感情呢,快刀斩乱麻?
柳绵披散着还在滴水的墨发出来时,见到的就是在床上躺尸的楼谪。
精心设计的样子再次扑了个空,柳绵很平淡地接受了,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楼谪这个人就不能按正常人的思路来诱惑。
柳绵拉好自己的衣领,拿着楼谪准备好的毛巾擦着头发,目光淡淡地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楼谪。
楼谪像是有些疲惫,眉心萦绕着淡淡的愁意,微微蹙起。
柳绵伏身给楼谪把眉心抚平,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楼谪淡色的薄唇。
楼谪这么过分,他偷亲一下不过分吧?
刚刚楼谪都扒他衣服了,柳绵抿着唇默默思忖着。
柳绵微微伏身, 离楼谪的距离越来越近。
熟睡的人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把柳绵拉着半坐在床上, 一把抹掉滴在脸上的水珠。
楼谪从柳绵手中抽走毛巾,眼睛半眯着给柳绵擦着头发。
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倦意, 可是给人擦头发的动作却熟稔轻柔, 嘟嘟囔囔道:“怎么不擦头发就上床, 湿着头发睡觉会头疼的。”
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 怎么让人放心得下啊。
楼谪撑着困意把柳绵的头发擦干, 用五指穿过柳绵柔软的发缝, 确定没有湿意后,楼谪把柳绵轻松一搂, 将人转到里侧, 抱着人拍了拍,在怀中找了个十分契合的位置后, 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偷亲失败的柳绵,在楼谪暖烘烘的怀里, 盯着再度闭上眼的楼谪看了半晌, 悄悄地伸出了舌头, 谨慎地舔了舔楼谪光洁坚毅的下巴。
柳绵觉得有些不满足,盯着楼谪的薄唇想要得寸进尺,又怕楼谪突然醒来, 柳绵试图转移注意力。
目光落在了楼谪明显的喉结处, 柳绵小小地咽了下口水。
好馋…可是喉结很敏感,一定会被发现的。
柳绵的目光又下移了些, 落在楼谪肌肉线条极其明显的胸肌上。
胸口处有湿热软糯的触感传来,今日忙了一天, 困倦不堪的楼谪不胜其烦,眼睛都没睁开,烦躁地摸了摸胸口。
那种触感终于消失了,楼谪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下了,可是身体某处大半夜又开始作妖。
楼谪忍了又忍,嗅着鼻腔间的玉兰香气,所有的忍耐都落了空。
楼谪对自己这不争气的身体十分失望地睁开了眼。
便见怀里乖乖熟睡的人,唇瓣粉红还带点晶莹之意,什么都不做就十分引人躁动,此时他某个不听话的二弟,正气势汹汹地抵在人家柔软的小腹处,仗着人家熟睡本性通通暴露无遗。
真是糟糕透顶。
楼谪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然后气势冲冲地出去收拾他不听话的小老弟了。
熟睡中的人悄悄抿了抿唇。
次日,楼谪看着胸口处的几个红点有些奇怪地挠了挠,“村里还是蚊虫多,你没被咬到吧?咬到哪了记得涂药。”
柳绵摇了摇头,“我还好,我不怎么招蚊子,可能咬你去了。”
“那就行,不然你这皮肤被咬一口指不定成什么样呢,走吧,收拾收拾我们回家。”楼谪给自己穿上衣服后,没像往常一样顺手把柳绵的衣服也套上。
反而径直走了出去。
柳绵没有多想,他有手有脚,哪用楼谪天天帮着穿衣,有的时候他都觉得楼谪对他太好了,好得不真实。
柳绵将衣服穿好,楼谪拿着从厨房找的姜片,给柳绵绑在手腕处,一边绑了一片。
乖乖任由摆弄的柳绵绑完后,才奇怪地晃了晃手腕,“这是干什么?”
“可以缓解晕车。”楼谪解释道。
几人又一起用了早餐,才带着从村中买的几个大西瓜踏上返程的路。
柳绵奇怪地发现,他晕车的症状真的好了很多,虽然还是有点难受,但比来时胃里一片翻江倒海舒服多了,“难道你真的是神医?”
柳绵上下打量了一下坐在自己对面闭目养神的楼谪。
楼谪眼睛都没睁开,淡淡道:“前人的经验而已,医书上也有记载。”
柳绵点了点头,这会儿可是有精力看看窗外的风景了,拉开窗帘,正巧马车走到高处,柳绵低头一看,便是头晕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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