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886很听话,筷子转了个方向,夹起蒜泥苋菜。
陈舟过好几秒,蓦地想起来:机械生命,大概不会像人一样,有什么忌口的吧?
「苋菜出乎意料地好吃。」
「真的吗?那么紫,看着好邪恶。」
「绝对不骗人!回味特别香,跟其他蔬菜很不同。」
超出陈舟预料,卖相平平无奇、甚至对于星际人类有些倒胃口的蒜泥苋菜,得到一致好评。
“和气菜”口碑也不错。
——遗憾,他厨艺远不如乡村大厨,这一道家乡菜,欠了些火候。
蒌蒿和蕨菜,评价相对少些。
基本在夸。
酸爽清脆的泡菜,惊艳不少人味蕾,好些不爱腌制食品的,自述吃到停不住嘴。
更多的讨论卖相同样一言难尽的蕨根粉。
喜欢的很喜欢,爽滑、Q弹、劲道,是红薯粉、绿豆粉无法比拟的;
但也有许多人就喜欢红薯或绿豆粉的口感,觉得蕨根粉太“人工”了,有股怪味。
陈舟摸摸鼻尖。
估计杂质没洗干净。
手工蕨根粉,确实略粗糙;
精加工的,基本没什么异味,口感也会更好。
不管怎么说,这一顿素宴丰盛而美味。
宾主尽欢。
吃完饭,时间尚早。
陈舟没关直播,刷洗着I886制作的青石板。
育苗间清出架子,石板安置其上。
“陈哥,给我俩分派点活呗。”
得到糖醋姜馈赠的尤哈,格外积极想要表现。
陈舟没客气:“麻烦尤哈你锤敲莎草髓,I886帮忙压石板。”
寡言少语的I886,难得流露出明显的好奇:“这是在制作什么?”
陈舟笑答:“节目组拜托我准备的给大家的伴手礼。”
「喂喂剧透了!」
嘉宾大多是来参加文化交流节的使者。
因而,伴手礼要带些“文化”气息。
节目组没为难陈舟的意思。
本意弄些干花插花、薏苡串珠、绿植标本,或者草艺,比如苘麻绳编织工艺品,就很有特色。
陈舟听到人类文明相关,思绪一下跑远,想起四大发明。
无奈,没法转化成礼物。
指南针、火药,他也没那个制作技术。
而且火`药这玩意儿,在星际什么聚能炮、粒子束弹等面前,就有点……
注意力来到造纸上。
星际也有纸,包括材料稀缺在内多方面因素,产量因而不高。
相当珍贵。
是人类“特产”。
于是某天,看到散布河谷的纸莎草,陈舟灵光乍现。
连忙上遗产网搜索,好运找到莎草纸的制作工艺。
尤哈精神振奋:“居然要手工造纸吗?!”
陈舟摇头:“莎草纸不算纸。”
不过,其内含的文化底蕴,作为给外族的伴手礼,绝对够逼格。
莎草纸在古埃及时代,作为人类记录、绘画的载体!
之所以不是纸,因其制作工艺,跟造纸是两码事。
更像……
编草席。
类比竹简,同样的文字载体,也不能说是纸。
陈舟大概给嘉宾们和在线网友说明莎草纸的历史。
进而发散到四大文明古国。
听得尤哈惊叹连连;
I886则若有所失。
弹幕有的骄傲自豪,有的夸赞陈舟懂得多。
陈舟干咳,话题拉回莎草纸的制作。
——心虚啊,他个工科生,对历史的认知仅限于中学课本,大多记不清了。
“莎草髓经过发酵,剩下这些纤维交错排布……”
边说明,边接着经尤哈锤打过的莎草髓,一条横放、再一条纵放。
反反复复,如前面说的,类似编草席的步骤。
最终“编”成45厘米长宽的方块。
小心压上青石板。
I886对石板打磨仔细,表面尤其平整光滑。
尤哈笑:“就像压豆腐那样?”
陈舟也笑:“没错。”
“压多久啊?”
“得压干黏液,挤掉糖质,等草片相互黏结……得好几天。”
再经晾晒,莎草纸便能成型。
毕竟第一次制作莎草纸,陈舟怕失误,没打算做太多。
加上压豆腐的板子,一共23块板,压22张“纸”。
想想,纸莎草是百灵公主和金翎王子采收、处理的;
尤哈跟I886全程参与制作……
要是能一次成功,这些莎草纸就又多一层意义。
三“人”齐心协力,不到半小时,活干完了。
后续就是等待。
顺其自然咯。
大晚上的,陈舟泡着一大壶茶,招待两位临时“劳工”。
总不能让人白干活,连口水都不舍得请。
陈舟捧着杯子,没喝,目光暗暗投向I886。
两只在山洞过完夜,明天一早就要离开。
便想着趁机弄清楚“隐藏任务⑦”关于“机械生命的夙愿”具体内容。
嘉宾只有I886一位机械种族。
正适合打探。
不过打探的技巧并不高明。
或许是夜谈的气氛好,也或出于水友对主播的喜爱,也可能单纯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I886出乎意料地坦诚。
提及莎草纸,由人类的四大文明古国发散话题,说起“神明”的光辉历史。
I886所谓“神明”,即创造出机械生命的类人存在。
古老芯片记录着“神明”曾经居住的星球。
风沙漫天,白天酷热、夜晚极寒,干旱少雨。
那样恶劣的环境,“神明”先后经历五大文明纪,在第六文明纪,制造出觉醒智慧的机械生命。
I886言语简介,用词质朴。
机器人冷冰冰的语调,依旧让人忽视不了深藏其中的情感。
陈舟专注听故事,万分不解:这么厉害的“神明”,怎么一夕之间消失了?
然而I886一笔带过“神明”消失之谜。
话题回归到“机械生命的夙愿”。
严格来说,是“神明”的夙愿。
希望寸草不生的母星,处处绿意、开满鲜花。
对“神明”来说,有无绿植或鲜花,不影响其生存和发展,但……
生命本能对美好事物天然向往。
正因此,“神明”主动帮助彼时尚在茹毛饮血的“邻居”兽族建立文明、发展科技。
至今,机械生命跟兽族关系友好。
偶尔也会争吵,或是乌龙,比如去年海族喝醉酒口嗨说兽族偷了人类方舟、进而发展成兽族主导黑洞爆炸的谣言,让不少机械生命相信阴谋论,怀疑“神明”的消失跟兽族有关一事……不过是网友间的撕逼,并不会影响到两族来往。
尤哈问出陈舟的心声:“后来呢?‘神明’从兽星移栽的绿植都活了吗?”
I886点头又摇头:“环境差别太大,兽星植物没法适应母星野外。”
于是,“神明”用高科技打造出“空中花园”。
陈舟恍然。
怪不得……
先前他讲述四大文明古国,提到“空中花园”,模糊感觉到I886情绪有点起伏。
尤哈也看向陈舟:“陈哥说的那个‘空中花园’?”
I886当即否定:“不是。”
“神明”虽跟人类外形无限接近,但……
人类刚迁徙到新汉星河时,机械生命第一时间就确认过,并非“神明”。
“神明”消失,显然是机械生命“刻机铭芯”的伤痛。
“空中花园”也早已淹没在历史的尘埃。
无所不在的π物质,让机械生命达成不了“神明”的夙愿。
兽族对机械种族格外优待。
屡屡派出专员,试图在机械生命CPU星“植树造林”。
每每失败。
陈舟轻呼一口气。
难怪隐藏任务要求他实现“机械生命的夙愿”。
感觉又诡异,又合理。
诡异在于这个夙愿……奇奇怪怪的。
合理,是因为相对其他生命,机械种族对物质的需求非常低,追求的都在精神方面。
尤其是刻在芯片里跟“神明”有关的存在。
陈舟压下纷杂的思绪,问起I886:“你们……CPU星,”嘴角微抽,“气候环境怎么样?”
CPU星,命名真的有特色!
I886眼睛闪烁微光,三“人”置身在立体3D、无比真实的投影里。
忽是一阵急雨,然而沙漠留不住水。
到夜间,骤然寒冷。
陈舟啧啧称奇。
机械生命自带的系统,比光脑还好用啊!
“感觉也还好?”
起码比4848星沙漠条件好多了。
跟人类一样,机械种族母星早已湮灭,初六代系统辗转迁移,找到与母星有七八分相似的星球。
即如今的CPU星。
陈舟不再东拉西扯,沉吟:“沙漠种植可以用草方格固沙……”
话语顿住。
以当前的科技,恶劣环境不是难题,关键在于植物本身。
陈舟当即道:“我这边推荐几种,梭梭、沙棘、齿肋赤藓、御谷狼尾草。”
已解锁的图鉴中适合CPU星的绿植。
梭梭不用多说,沙漠造林第一选择。
沙棘且不提经济价值,花果观赏性高,靠大风授粉,也不怕CPU星没有传粉昆虫。
苔藓作为地被,对改善生态有莫大作用。
紧抓沙尘,有助保持水土;好像能分泌某些物质,积聚空气中的水分,有助于形成土壤。
齿肋赤藓生命力强悍,就很适合用于CPU星改造。
至于御谷狼尾草,上上回抽卡得到的,沙漠生长的一种牧草。
“狼尾巴”别有美感。
还有肉苁蓉,不过他也就一株,长势缓慢。
有些多肉如仙人掌、大戟科也能适应沙漠环境,只是陈舟当前拥有的品种基本不耐寒,恐怕熬不过CPU星夜间的降温。
I886眼睛发光——真的光芒闪烁——忙问:“这些绿植,陈哥都愿意卖的吗?”
陈舟微笑:“价格到位,一切都好说。”
I886一改内敛谨慎,豪横道:“价格随便开!”
陈舟轻咳:“我把经纪人号推送给你吧。”
一直没反应的“机械生命的夙愿”,状态蓦地改变:“进行中...33.5%...”
尤哈这会儿有点急:“求陈哥别厚此薄彼,要雨露均沾啊。”
陈舟:=。=
不会说人话,就别强行拽文。
“兽、蜂族也有想交易的绿植吗?”
“当然,要不然我何必参加这么个节目?”
“……”
好家伙,这就说漏嘴了!
得亏他已关播。
“特别企划案”视角也在其他组。
否则,多少会带点节奏。
毕竟人类跟兽族关系相当微妙,“官热民冷”的感觉。
尤哈恢复矜持,放缓语速:“陈哥你懂的,蜂族一年至少四回‘情潮’,真的很麻烦。”
“情潮”是文雅的说法,即“发情”。
半兽人“发情疯”,由不同种族的基因冲突导致,容易失去理智,对自身和他人都可能造成伤害。
相较而言,已是智慧生命的兽族,发情时理智存在、意识清醒,正因此,越发叫兽难熬。
哪怕有伴侣,发情不是交`配一两回就能缓解的。
有时赶着正事,比如入学考试、商务谈判等,严重影响状态。
因而,成年兽族长期随身备着抑制药剂。
无奈兽族虽有巫医,但于制药一方面,不十分擅长。
往往得寻求人类药剂师帮忙。
陈舟点头表示理解。
尤哈皱起的眉头一秒舒展:“然后我看到维塔喝茶就能压制发情疯,猜测茶叶对兽、起码对我们蜂族,肯定有效果。”
作为兽族十二元老之一的曾孙,尤哈有渠道弄到陈舟抽奖送的那些茶叶。
几番验证,确定每天一杯茶,虽不能彻底解决发情问题,但“症状”减轻很多。
所有的抑制药剂,都会带来身体的不适——只是,不至于像发情那样失态。
搭配着喝茶,抑制药剂副作用会被削弱许多。
尤哈表情无比真诚:“就想跟陈哥买几棵茶树……一棵也行,蜂族很擅长种植的!”
陈舟恍然:“茶树啊!”
当日在星网跟安扎尔交谈过后,他又扦插、播种好几百株,目前大多不到一尺高。
“成株的话,只能匀一棵。”
蜂族情况不像眠族那样涉及生死。
“幼苗可以多卖些给你。”
尤哈从座位上跳起来:“太好了!”
陈舟注意到“兽族的困扰”,进度推进13.3%。
不自觉挑眉。
怪不得催活毛竹后,进度还不到15%……隐藏任务还藏着隐藏条件吗?
“我还以为你想买甘蔗红薯呢。”陈舟开玩笑道。
尤哈刚稳住情绪,闻言歘地起立:“我正想跟陈哥你说的!”
蜂族第一目标是茶树。
初步确定,茶叶对全体兽族发情期都有帮助。
蜂族想抢先一步,得到茶树,占领兽族茶叶市场……兽族内部无数族群,竞争很厉害的。
聂昭所说的“缺糖危机”也是真的。
偌大的兽族,数不尽的绿色星球,其实不缺产糖植物。
但,尤哈所在的“金日黄蜂”族对于糖格外挑剔。
一直跟鼩鼱族交易“甜甜芋”,再加工成蜜。
甜甜芋的成长离不开鼩鼱族分泌的信息素。
然而,鼩鼱族成员越来越少,年轻一代也不在固守地下,甜甜芋产量大幅度降低。
蜂族近些年闹过几回糖荒——没糖不会饿死,但精神上的痛苦难以纾解——不得不再找这个那个族交易产糖植物。
以金日黄蜂的口味,觉得那些都比不上甜甜芋。
“红薯很好,但我们交涉过的人类公司,没一个愿意卖的。”
以己推人,蜂族以为红薯被列为人类战略保护物种。
于是尤哈一直在纠结,如何自然地跟陈舟提起。
至于甘蔗……
是每一位蜂族的梦中情植!
比“甜甜芋”更加美味。
所以,哪怕陈舟这会儿没问,尤哈也在计划怎么讨好……想尽办法,说服达成甘蔗交易。
“不光我们金日黄蜂,水蜜蜂、英舞树蜂……”
尤哈报菜名似的,点出蜂族各族群:“每天都要蹲陈哥直播间!”
传说吃过蔗糖,连发情期的信息素都变得芬香迷醉!
蜂族网友望眼欲穿,天天企盼陈舟抽奖抽蔗糖。
陈舟沉默。
突然有点慌。
想起来了:糖在现代确实是战略物资!
悄悄给经纪人发消息。
茉莉不一会儿回复。
给出个列表:甘蔗、红薯、大豆、甘草……标明“建议”交易数目。
陈舟轻舒一口气。
限购吗?
有经纪人把握分寸,倒不用担心。
这回情况特殊,尤哈毕竟是自己的老水友。
尤哈很有聊兴,不知不觉,话题从蜂族扯到鼩鼱族。
聊到鼩鼱族生育率下降的事。
“因为竹子大量减产。”
陈舟回过神:“怎么说?”
竹林所在的土壤,会产一种“地节虫”,鼩鼱族备孕不可或缺的辅食。
现在竹子越来越少,地节虫跟着渐渐消失。
鼩鼱族理所当然幼崽越来越少。
陈舟感到奇怪:“不是有什么人工孕囊?”
尤哈点头:“但人工孕囊也需要营养。”
鼩鼱胎儿营养提取自地节虫。
“地节虫没有替代品?”
一个族群,靠某一虫子繁衍后代,风险也太大了!
“有。”
所以鼩鼱族没有灭绝,只是生育率下降。
地节虫替代品不在少数,但营养远远不够,生出的幼崽天赋和力量,往往要低一个大等级。
尤哈感慨:“鼩鼱族还算好了,最惨的是眼镜熊族。”
竹叶、竹笋、嫩竹枝,是眼镜熊族的主食。
竹子之于眼镜熊,相当于碳水之于人类。
没竹子吃,眼镜熊吃别的也死不了,但……75%的熊快患上抑郁症了!
陈舟心头一跳:眼镜熊……
大熊猫吗?
忍不住打开光脑搜索。
白眼圈、白手套、头顶一簇非主流黄毛的大灰熊!
说不清是遗憾,还是松了一口气。
并非大熊猫!
人类迁移,方舟携带不少地球生物——尽管一大部分,陆续发生变异——居然漏了大熊猫!
不可理喻!
“可能在遗失的X号方舟里。”
某家缤纷小吃店。
陈舟忍不住跟聂昭吐槽,聂昭作出如上回答。
陈舟精神一振:“你又知道什么小道消息?”
聂昭纠正:“明明是大道消息!”
“别跑题!”
“哦~”
就说起去年海族口嗨闹出的网络动荡。
聂昭也是第一次知道X号方舟的事,好奇搜索了很多官方资料。
“一直以来,星际考古团第一目标就是找到X号方舟。”
“最近一百多年,远太空考古项目中断了。”
聂昭猜测:“或许已经发现X号方舟的遗迹,出于某些原因,不方便对民众揭密?”
陈舟呼出一口气:“希望是真找到了。”
按照网友猜测,X号方舟装的都是地球最珍贵的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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