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掰弯圣母龙傲天(海藻牧师)


“我已经锁过师兄一次,若他不愿,自然不会强求第二次。”
季钦也不说话了。
谢轻逢只觉一股火气由内而外,心说这父子两还真是一脉相承,他冷笑一声:“你倒洒脱。”
要是师兄不听话,把师兄锁起来关起来又会怎么样?反正师兄皮糙肉厚,一直关到师兄愿意说爱为止就好了。
就算谁也不好过,也不能一个人受窝囊气,互相纠缠的两个人说不定还能一起变成鬼同下地狱,再一直纠缠到下辈子。
可若是真心爱时却放了手,最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回头时却尽是遗憾,悔不当初。
倘若季则声现在敢变心,那藏镜宫的寝殿就会是他的金屋,就算舍不得打舍不得骂,但多操几次肯定就乖了。
惹了他谢轻逢还想逃,天底下没有那么好的事。
季则声也察觉到出谢轻逢似乎不高兴,但季钦还在,他也不好说什么。
摇光公主爱不爱大国师可能有待商榷,但这位大国师爱惨了摇光公主倒是毫无争议,岛上的暴雨从天亮下到了天黑,而此时此刻他还在关心摇光公主的死因。
谢轻逢只能一五一十,将公冶辨的所作所为全盘托出,又将摇光公主舍命保护季则声的实情告知。
季钦静静听着,面上不显,洞外大雨却越来越盛,几乎要将整座海岛掀翻过去一般。
他握着和田玉,眼底生出一段说不出的苍凉来:“她从未与我说过这些。”
季钦与季则声长得是很像,修真之人有驻颜之术,季钦必定早早问道,故而面容年轻,一直未变,旁人见了这二人也只会以为是兄弟而非父子。
渡劫期失忆大能,常年隐居在海岛,和一堆连话都说不清的鲛人待在一起,心性甚至比儿子还单纯。
一个眉清目秀的原始人入世初尝情果,情根深种不可自拔,最后却落得这样下场,实在令人唏嘘,即便谢轻逢自诩刻薄冷情,此刻也说不出什么重话了。
现在不管说什么,都像是朝人心上捅刀子,谢轻逢不想作孽。
“岛上虽有禁制,不过你们可以随意出入,”他看着季则声的眼睛,不知又想起什么,半晌又道:“……待天晴一些,我会治好你的眼睛。”
语罢再不说话,转身往外走,季则声似有所觉,出声叫住他:“等等。”
季钦转过身来,目光温和了些:“何事?”
季则声犹豫片刻,忽然道:“我虽不知她是否真对你无情无义,可她当年给我取名,又拼死救下我,最后才溺海而亡……”
“她死的时候,手里还握着你留下的密信。”
最后密信被公冶辨夺走,玉佩随着季则声流落到了中原,若摇光公主真对季钦无意,公冶辨又怎么会丧心病狂到将亲妹妹的孩子投海祭祀,又将密信放在天机匣内二十年。
她当年不愿意和季钦走,是真不愿意,还是走不了?
可逝者已矣,他们已什么都问不出,更无从查证。
季则声看不清季钦的脸色,却猜得出此刻一定难看极了,他将那张染血的密信交到他手上,动了动喉咙:“……你走以后,她想来找你的。”
接信的手骤然握紧,一垂眼,灼热的泪珠落在信封上,缓缓晕开。
季钦走的时候,暴雨已经将芭蕉树冲倒了,小鲛人从没见过那么大的雨,他虽然害怕,却还是追着季钦的背影而去,说哄好了哥哥再来找爹爹。
谢轻逢和季则声挨着坐在树洞里,听着外面的暴雨声,沉默了好一阵。
少顷,谢轻逢挥手落下结界,将风雨之声隔在洞外:“我以为你还在生他的气。”说的是季钦。
季则声顿了顿,忽然伸手揽住谢轻逢的脖颈:“我确实在生气。”
他把脑袋抵在谢轻逢的胸口,小声道:“可是他没有了心爱的人……他也不是不喜欢我,他只是不认识我。”
“师兄,倘若当年在百丈凌峭你真的身陨,今日之我或许更难过百倍……”他熬了整整三年,他把暗河里的尸体都翻了个遍,他睡在谢轻逢曾经睡过的床上,却只觉得冰冷刺骨。
即便此时此刻,他也不敢想,要是谢轻逢真的不在,自己又会变成什么样。
他或许会浑浑噩噩,了无生机;又或许性情大变,再无欢愉可言。
“师兄你知道吗,你不在的时候,我总是做一个梦,梦里有很多人,有薛兄,曲师妹,花护法,家主,甚至还有公冶焱,他们恭维我,顺从我,拥我坐上高座……我杀了很多人,他们的血全都流到了我的脚边,我坐得那么高,却还是找不到你在哪里。”
他喃喃自语,眼神呆呆的,却好似亲身经历过一般,“师兄,没有你时,梦里都好暗。”
谢轻逢顿时僵住。
不,这不是梦,它或许曾经存在过,那个是被逼无奈,受尽凌辱,最后不堪心魔诱惑,最后踏上杀伐之路的无上邪尊季则声。
谢轻逢的心仿佛被人用手攥住,闷闷地疼,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这些真相压迫着他,让人喘不过气,可他又怎么脱口而出,怎么可以告诉季则声?
注意到师兄的不寻常,季则声伸出手来碰他:“师兄,你的手好冷。”
谢轻逢一愣,回过神来,最后只哑声道:“不冷的。”
“笨师弟,梦都是相反的,师兄就活生生站在这里让你牵着,永远不会离开你。”
“不管你梦见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那都只是梦而已,师兄不会让它成真的。”
“小九,师兄说到做到。”
他的承诺那么郑重,不知是说给季则声还是说给自己,前者却听不出话里这些滞涩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只以为师兄被自己说伤心了,于是慢慢凑过来,亲了亲谢轻逢的眉心。
“师兄别难过,我相信你。”
他亲完犹嫌不足,于是摸索着凑过来,慢慢坐在谢轻逢腿上。
他这么坐着,人就比谢轻逢高出一截,他抱着谢轻逢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师兄难过的话可以抱着我……师兄安慰我,我也安慰师兄。”
季则声很执着于这种形式的互相安慰,虽然笨拙,但不失可爱,而且效果奇佳。
谢轻逢笑了笑,心情已经好了许多:“这么乖啊?”
季则声点点头:“喜欢师兄才乖的……换做别人我肯定不依,我那么喜欢你,你应该感到荣幸……”
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为了哄自己是已经使出浑身解数,绞尽脑汁了。
谢轻逢听着他说这种幼稚的话,觉得自己也变得幼稚起来,他伸手箍住季则声的腰背,把脸埋在他胸口狠狠蹭了好几下,跟吸小猫小狗似的。
季则声都被他蹭呆了,抱着谢轻逢的脑袋不说话,半晌才迟疑道:“师兄……你在和我撒娇吗?”
谢轻逢只是单纯地想吸一吸季则声,听他这么说,只笑笑:“如果师兄说是,你要怎么办?”
季则声没想到他会大方承认,眼睛眨了眨,心也砰砰跳起来,半晌才找回理智。
他学着师兄以前做过的,先亲了亲谢轻逢的嘴巴,然后蹭了蹭脸,最后笨拙地摸了摸谢轻逢的头发,又把下巴抵在谢轻逢头顶,抿着唇小声道:
“娇气鬼。”

第89章 除心魔
这场骤然来临的暴雨笼罩着鲛人岛, 昭示着翻腾的心绪,大雨淋在树梢,又顺着树干流下,最后汇成水流, 涌入江海。
在这场暴雨之中,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躲在无人的树洞中, 静静相拥,等待雨停。
季钦带着玉佩和密信不知所踪,他们也不好打扰, 这场大雨一直持续了三天, 第四天时,谢轻逢和季则声被洞外的天光唤醒, 外头暴雨已经停了,只是天气仍然阴沉潮湿,这种潮湿或许会持续很久, 甚至是季钦未来此生。
被暴雨冲毁的小岛已经恢复了原貌, 谢轻逢和季则声找到季钦的时候, 他正和小鲛人在水边钓扇贝。
钓上来的扇贝都进了小鲛人的肚子, 季钦仍穿着青衣, 似乎是故意等着他们起床。
听到脚步声,他慢慢转过身来,露出一个勉强的笑:“你们来了。”
谢轻逢和季则声点点头, 却没说什么, 怕又挑起他的伤心事。
好在季钦并不在意, 只是来到季则声面前:“……我看看你的眼睛。”
这父子两还不相熟, 又都很拘谨,一个喊不出儿子一个喊不出爹, 只能客客气气地说话。
季则声站在原地,随他摆弄,季钦将他的眼睛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喃喃道:“眼睛和鼻子像我,下半张脸像她……”
季则声身体一僵,半天没说话,季钦似有所觉,突然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愣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抱歉。”
季则声也有点不自在:“……不必抱歉。”
谢轻逢在一边看的牙酸,心说季则声还真是遗传了亲爹的性子,一个两个都跟蜗牛似的,碰一碰触角就缩回去,跟人说两句话像是要杀了他一样。
季钦又看了一会儿,终于得出了结论:“你的眼睛很好,看不见只是因为你肺腑受创,又被魔气侵体才这样的,将魔气排出就好了。”
“只是你心脏处生有异物,魔气侵体应该也是因它之故。”
谢轻逢一顿,不由解释道:“这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小九三年前在雪域不慎中了心魔祸,如今心魔线已靠近心脏,已是万般艰险,再耽搁不得。”
季钦一愣,失落道:“可我并不知如何解心魔祸。”
“要解心魔,必须要有存世的直系血亲。”
他前天已经将通讯传给了西陵无心,解法已然送到,只是此法凶险,稍不注意就会双双身陨。
西陵无心研究出来的是个险招,心魔祸寄生在季则声的心脏,若是强取,必定会伤及他性命,所以要先让血莲自动离体,再一击毁之。
谢轻逢需要施术让三人共命,划开二人的胸膛,再以季钦的心头血相引,血莲分辨不清直系血亲的味道,受到更浓郁的鲜血的引诱时,就会从季则声心口脱落,爬进季钦的身体。
而施术者必须在这个时候将心魔祸毁去,否则它就会寄生在季钦的心脏。
此法凶险异常,一不小心就是性命之危,且考验施术者的修为,若谢轻逢毁不掉血莲,死的就是两个人。
他一五一十说完,那两个人却各自皱起眉来,很是担忧的模样。
季则声道:“要取心头血,还要与我共命,若是失败,那岂不是连累了你们的性命?”
季钦却道:“我是渡劫期,不容易死的。”
他又道:“只是此法凶险,不容易成,你才化神期,怎么受得住这等苦楚?”
谢轻逢插话道:“所以必须一次成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包括他这个主刀施术之人,也必须要有强大的神魂,西陵无心虽知如何解心魔,但她修为不济,易受心魔影响,无法施术。
季则声:“容我想一想。”
季钦却打断他:“不能再想了,现在就开始。”
谢轻逢也道:“你要相信师兄。”
季则声仍在犹疑,季钦一挥袖,三人就回到石之中,他转身在石桌上躺好,手中化出匕首,还不待阻止,冷光闪过,匕首已经插进了胸膛,他不容拒绝:“现在就开始。”
滴答滴答,温热的鲜血自他胸口流出,落在地上,把他们都吓了一跳,只能赶鸭子上架,谢轻逢将季则声扶躺在石桌另一边,施术共命,又慢慢划开了季则声的胸口。
季钦和季则声的心跳慢慢暂停下来,昏迷过去,人事不知,可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痛意顺着共命的连接传递他身上,他感觉自己胸膛也开了一个洞,鲜血随着心上的孔洞向外奔涌,怎么也止不住。
这种剧烈的疼痛叠加着,最后落到了他身上。
怪不得西陵无心说施术者必须神魂强大,意志坚定,意志不坚定者肯定会疼晕过去,哪里还能坚持施术。
他控制住发颤的手脚,将两颗流血的心脏靠在一起,季钦的心脏已经被扎破了,腥甜温热的鲜血顺着匕首往外流,那朵沉静多时的血莲闻到香味,开始贴着季则声心脏蠕动起来。
谢轻逢也感觉有东西贴着自己的心脏,一阵恶心,紧接着,剧痛又传遍了全身。
那是血莲在脱落,他在季则声 的心脏生了根,此时此刻却将自己连根拔起,那些根系向外拔出时牵动了整个身体,就连昏迷之中的季则声也疼得吐出一口血来。
谢轻逢下意识想上前,却不敢惊动血莲,木头一般立在原地,那血莲好不容易将自己拔了出来,却十分谨慎,躲在胸膛里不敢出来。
谢轻逢一双眼死死盯着那朵血莲,额头却沁出细汗,他专注太过,神魂也跟着震动,又过了不久,那血莲终于察觉没有危险,开始试探着,慢慢爬出季则声的胸膛,往季钦而去。
刷——电光火石之间,谢轻逢一把抓住那朵蠕动的血莲,下一刻,一声啼哭却响了起来。
那声音凄厉无比,仿若人类婴孩,谢轻逢紧紧抓住挣动的血莲,却觉头昏眼花,恍惚之中只觉得自己抓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
幻象袭身,神魂震荡,他踉跄两步,扶住石桌,眉眼之中却带着凌厉决绝的杀意。
他疼得半跪下去,却怎么都不敢松手,他害怕稍不注意,血莲就钻回季则声的身体里,只将它按在桌案之上,禁锋出鞘,白光闪过,血莲连同他的手背一起被钉在石桌上。
他咬着牙,平静的神情却嵌着一双癫狂的眼,那血莲被钉住,逃脱不得,很快就变成了一个被谢轻逢掐着脖子的婴儿,婴儿的胸口开了一个大洞,浑身是血,正在不停啼哭。
谢轻逢冷眼看着,却不为所动,那血莲又化作其他人的模样,他前世的父母,他自己,最后是季则声。
他仿佛已经看破了谢轻逢的弱点,在谢轻逢的剑下变成了不同的模样,七弦宗时穿着门服的季则声,藏镜宫中冷眼睥睨的季则声,太衍国王城中伪装成国师的季则声……可爱的,伤心的,醉酒的,绝望的,谢轻逢盯着他的脸,却觉神思恍惚。
他缓缓闭上眼,想要找回理智,再睁眼时,却愣住了。
这次见到的,是十岁的小季则声,谢轻逢先前如梦之时还见过,他穿着破烂布衣,鲜血顺着脖颈上的血痕往外冒,正流着眼泪求他:“师兄……师兄别杀我,小九好疼……”
谢轻逢盯着那张脸,心也跟着一疼,险些就松了手。
见他不说话,小九忽然说了声“我恨你”,就将脖颈撞到剑刃之上,饮血身亡。
谢轻逢只觉得神魂正在被人撕成两半,怎么也下不去手,少顷时,他垂下头去,却听到“啪嗒”“啪嗒”的水滴声,伸手一抹,却是身体难以承受,开始七窍流血。
不行……毁不掉血莲,那一切都完了,他们三个人的性命都落在他身上……把藏镜宫做大做强的大业还没完成,送给季则声的大殿还没开始建,他上辈子短命就算了,这辈子不能这样轻易断送。
他冷笑一声,尝到喉咙里的血味,慢慢抽出了禁锋剑,开始以血画阵,没过多久,地上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阵。
谢轻逢将它扔进阵中,那血莲感受到他决绝的杀意,又逃脱不得,越发疯狂起来,使劲了浑身解数。
各种各样的季则声在他面前死去,谢轻逢持剑起阵,金光缭乱之际,阵中血莲忽然化作一个高大的男人。
他一身华贵黑衣,腰悬古剑,他生着季则声的脸,眉眼却带邪气,隐有杀伐之态,就连瞳孔都带着血色。
谢轻逢微微一顿,这是……
“你为了救他,居然舍得杀我。”
“你不是谢轻逢……你到底是谁?”
这是原著的季则声!那个暴君邪尊!
谢轻逢心绪抖乱,一时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相,再不犹豫,一剑刺下!
男人被当胸刺穿,很快就没了生机,临死前,他忽然微微一笑:“你坏了我的好事,我会来杀了你。”
他说完,竟原地化作青烟消散,连同血莲一起,烟消云散。
咣当——禁锋剑落地,谢轻逢踉跄后退几步,却已然没有心思想刚才那些画面,只是回到了石桌上,为昏迷的二人诊治。
直到两个胸口开了大洞的人止住了血,静止的心脏重新恢复,脱离了危险。
谢轻逢强撑着解开共命之术,又喂两人吃下丹药,可此时此刻,神魂却已经消耗过度,七窍流血更甚。
他脚步虚浮,行动都困难起来,只能一步步挪到季则声身边:“小九,你醒过来……”
“小九……”他抓着季则声的手,看着昏迷的人动了动眼皮,慢慢睁开了眼,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那一刻,他心中重石陡然落地,紧绷的精神彻底断开,再也支撑不住,朝着季则声直直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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