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权限查看受害者与案件相关的档案。档案中的有些内容是没有放进调查报告的。
皓沐在这几份档案之中,找到了那个能将所有人串联起来的关键词。
——爱心孤儿院。
大脑有一瞬间的刺痛,回忆像是尖锐的针那样戳进他的脑中。
被刀片割破的手腕,青紫一片的手臂,破旧的孤儿院院舍,昏暗的灯光下,女人涂满口红的嘴,咧开的狰狞的笑。
他好像在阴暗之中过了很久很久,有人推开了门,皓止千和童萱走了进来。
还是那一位女人,她的红唇。
上半张脸是漆黑一片的,记忆并不想记住这个女人的脸。
那天,她牵着皓沐走进了房间中。
白色的墙,相机竖立。
“咔嚓。”
白光闪烁,照片很快便洗了出来,女人贴在小胸牌上,并挂在皓沐胸前。
胸牌的最上方,有五个大字。
爱心孤儿院。
林初涯在医院的长椅上坐了很久。
燕祁然的眼神不对劲,实在太不对劲了。
他是真的在关心董缚心么?
明明才刚醒过的人,为什么还要同意他继续前往H市工作?
燕祁然已经将刚刚的情况投诉给他的上级,现在上级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林初涯并不想接,反正不管怎样都要受处分,他干脆按了静音,又重新回到检查科:“刚刚的样本还在吗?”
“还在。”
董缚心的血液样本被储存在专门容器中,还没有处理。
刚刚就是拿着这部分血液样本进行检测,没有查出任何问题。
“药物有没有可能影响到检测结果?”林初涯问。
“有可能。”这里虽然是公立医院,器材也很精尖,但是刚刚那个很赶很急,只能做比较大范围的筛查,“受药物、仪器影响,检测结果都有可能出现偏差。”
这位检验科的医生说:“放心,我已经将另一部分送到省立医院,再过一会第二次检查就可以出结果。”
皓沐很快便回到镜头前,他没有表现出什么,依旧正常的和弹幕互动。
顾晚洲却看出了不同。
直播结束,等工作人员们都离开了之后,顾晚洲来到皓沐身边,问:“你怎么了?”
皓沐像是骤然晃过神来,直直的盯着顾晚洲。
眼里不是平日中的乖软,而是某种说不出名字的、很深、很深的情愫。
然后,皓沐伸出手,他抱住了顾晚洲,双手紧紧贴着他后背,靠在他的肩上。
“我不会让您离开我。”
这次,顾晚洲没有躲开。
皓沐的头发蹭过他的颈部,软软的,和用掌心触碰的感觉不一样。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
林初涯的电话骤然响起。
背景音很杂,风声呼啸,他似乎正在赶路,声音也无比急切。
“皓沐,你的直觉没有错!他的检查报告有问题!”
“董缚心根本没有生病!他的症状,全都是药物作用!!”
“燕祁然利用药物干扰检测结果,还好我留了个心眼,提前将血液样本送往上级医院检测,但还是晚了!让他打了个时间差!”
“我们现在找不到燕祁然,他的车在中途被掉包了,董缚心的号码根本联系不到!他们行驶途中避开所有摄像头,除了知道他们现在正在H市,我们暂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我们现在正在联系H市警方!”
林初涯声音一顿。
“皓沐,燕祁然早就知道董缚心的病是假的,也早就知道我们能查出来,他现在和董缚心一起失踪了。”
“董缚心,可能危险了!”
他打出来的时间差,成功干扰了案件后续一系列调查。
后续不论是多部门协调合作,还是出警、更改调查路线,都需要走程序,更何况,现在没有人报警,董缚心的失联也无法构成失踪立案条件,警方可以准备充足的人手,但不可能因为一个检查结果、因为一个未被证实的猜测,而贸然出动警力。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调查方向改变了。
燕祁然。
还有,爱心孤儿院。
“我还需要和领导磨一磨。”林初涯正在从医院往局里赶,“我联系了H市的警方,但是那边没有关于董缚心的消息。皓沐,你怎么想?”
“我去看看。”皓沐穿上外套,离开房间。
走出电梯时,皓沐碰到了剧组的工作人员,几人刚吃完夜宵回来,看见皓沐,挥挥手朝他打招呼:“这不是皓沐嘛,大半夜的要去哪呢?”
“去买些东西。”皓沐笑了笑,戴上口罩。
酒店外有一大片庭院,夜晚灯光昏暗,冷风从树叶间隙穿过,树影摇曳。
和林初涯的通话并没有挂断,他听到了听筒另一边传来的脚步声:“你去哪看看?”林初涯问,“你知道董缚心住在哪?”
“也许吧。”皓沐压低帽檐,走在庭院的小路上,与庭院的昏暗呈对比的,是大门之外——那里围了不少代拍、站姐,各个都扛着长/枪/炮/弹似的摄影机,早早就为蹲守偶像第二天上班做好了准备。
“从北城来到片场要一个半小时,但如果去市区,则只要一小时就能抵达。董缚心和燕祁然从医院出来的时间是十点,现在十一点半,早就够他们抵达H市的住宅。”
“即使是药物作用,董缚心现在的身体也经不起四处奔波,燕祁然要想瞒住他,并且掩藏他们的行踪,就不可能住在酒店里,更不可能送去医院,唯一不会留下痕迹的,就只有他们自己的住宅。”
“住宅?董缚心和燕祁然在H市没有房产。”林初涯说。
“当然不会有,他们怎么可能把房子挂在自己名字底下,万一被扒出来,那得惹多少事端,挂在其他人名下——例如父母、兄弟姐妹,或是其他亲戚,那远比挂在自己名下要保险得多。”
父母、兄弟姐妹、其他亲戚……
林初涯揉了揉眉心,那范围太广了,查下去需要花不少时间,在他查到并一一排查过去期间,谁也不知道燕祁然会做出什么事。
“你可以交给我。”皓沐走出酒店大门,长/枪似的摄影机瞬间怼了过来,尖叫声和闪光灯一片接着一片。
皓沐用食指抵住耳机。
“守在酒店门口的可不仅仅只有粉丝和站姐,还有狗仔。”
“这些事,问问狗仔不就好?”
他对门外的粉丝们微笑招手。
“这个点很冷的,不回去休息一下吗?”皓沐语气轻柔。
“不回去不回去!回去了怎么能看到你!我可以通宵!!”其中一位粉丝尖叫着说。
“对对对!!”其他粉丝们附和,声音一个比一个兴奋。
“这样不对哦。”皓沐将口罩卡在下颔,微微一笑,“我很高兴大家能喜欢我肯定我,但是熬夜肯定是不对的,我给你们点了红豆汤,再两分钟就可以送到了,喝完你们就要回去休息,知道么?”
他的眼眸微弯:“明天我们的拍摄行程是八点,我希望那个时候能看到精神饱满的你们。”
皓沐的眼睛弧度饱满,笑起来时本就有种无法移开的柔软,在暖色灯光的映照下,唇角抿起的梨涡点缀在他的笑容之中,越发显得温柔。
粉丝女孩们尖叫着点头答应,正巧此时,皓沐点的红豆汤也送到了,粉丝们自发的排队,皓沐一杯一杯亲手将红豆汤递到她们手中,在她们心满意足的离开时,也温柔的招手,嘱咐大家路上小心。
他真的在认真的关心每一位粉丝。
——直到他走到队伍末端。
末端的男人身着深绿色马甲衫。
皓沐微笑的将红豆汤递给他,这位狗仔为了蹲点拍到照片,早已经被冻得不行,原本并不打算出来,但实在太冷了,理智到底没打过内心的想法,再加上现场的氛围实在很热闹,也有和他差不多装束的男粉和皓沐进行了互动,并没有被质疑什么,狗仔试图装成粉丝混过去。
他伸出手接过红豆汤。
皓沐的动作却猛的顿住。
身边粉丝女孩们已经走远了,皓沐的表情一点点变了,脸上依旧是笑着的,眼神中却多了些许不怀好意。
皓沐:“刚刚的照片,你得删了。”
狗仔:“!”
“还有,我想问你个问题。”皓沐搭上狗仔的肩,眉眼弯弯,“董缚心在H市的住处,你知道的吧?在哪里呢?”
H市的市中心十分繁华,高楼林立,夜景喧嚣。
董缚心和燕祁然的住处,能够看清大半个H市,两人站在巨大落地窗前,燕祁然的手搂在董缚心的腰上,亲密至极。
董缚心很享受这样的时刻。
他的工作要面对太多人,他的身体没有精力让他应付过于复杂的人际关系,他又不得不强撑着自己,他时日无多了,需要为了家人多赚钱。
所以他总是会享受能够和燕祁然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时间。
哪怕他们刚从医院回来,哪怕他们花了一个小时才抵达他们共同的住处。
耳畔环绕着轻柔的钢琴曲,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燕祁然时,他弹奏的曲目,是他的原创。
相遇有的时候总是充满各种巧合。
地铁站通道放置了一台共享钢琴,那时他刚从学校回来,脑中忽然蹦出一段旋律,于是他坐在了钢琴前。
燕祁然就是在那时候走进地铁站。
那真的是一副非常美好的画面。
钢琴的位置是特意挑选过的,上方就是天窗。
那天的天气很好,阳光自天窗倾泻而下,将钢琴和弹琴的人拢在光中。
燕祁然一定很喜欢他。董缚心想。就像他也很喜欢燕祁然。
今天的晚餐是燕祁然准备的,燕祁然的厨艺很好,董缚心现在已经尝不出太多味道,只有燕祁然做的食物能够让他重新体会到拥有味觉的喜悦。
燕祁然坐在他的对面,他很喜欢看董缚心吃东西的模样,仔仔细细的观察他的每一寸细微的表情。
“宝贝,这两天受委屈了。”
音乐流淌耳侧,琴音中,燕祁然的声音显得温柔许多。
“没有关系,如果能够查清真相,还是很值得的,祁然,你信我,我真的和欢送会没有任何关系。”
“你当然没有。”燕祁然握住董缚心的手。
董缚心笑了笑。
他真的很喜欢燕祁然。
喜欢他的温柔,也很喜欢他认真重视的每一寸生活细节。
整个房子的装饰都是燕祁然的设计,餐厅被设计得尤其温馨,餐桌中间铺上了白色丝绸,墙上是挂画,钟楼,有他们两个人的照片。
每一顿晚餐,燕祁然都会细心的点上蜡烛,烛光能从视觉上最大程度放大食物的鲜美。
“宝贝。”燕祁然温柔的看向董缚心,他调大了钢琴曲的音量。
烛光摇曳,人影被映照在墙上,晃得人头晕。
董缚心一怔。
他的眼神忽的聚焦,紧接着便缓缓失去焦距。
他伸手,蜡烛被他碰倒了,烛油滴落在丝绸上,火苗顺着烛油一点点扩散,燃烧了丝绸,紧接着又燃上了木质餐桌。
火势扩大,董缚心却像感受不到任何温度似的,愣愣的盯着面前摇晃不定的人影,耳边只有那轻柔的、由他原创谱写的钢琴曲。
皓沐抬起头。
此刻,他正在位于H市市中心的顶级小区内,高楼针尖似的往天空蹿。
那位狗仔没扛多久,很快就说出了董缚心的住址。
不过他只知道在这个小区里,具体在哪一栋楼并不清楚——毕竟这里的安保实在太好了,狗仔根本没进来过。
皓沐收起警方证件,戴上一边的耳机,边往里走,边和林初涯通话。
“接下来我说的只是我的猜测,要不要采纳,你要自己判断,林初涯。”
小区内的人并不多,地面上没有车辆,保安队伍正在整齐的巡逻,这里住了许多非富即贵的人物,也有不少明星住在这里。
“如果董缚心的身体全是因为燕祁然的药物出现的问题,董缚心一定知道,检查结果不可能拖太久,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他对董缚心所做的一切就会被检查出来,警方一定会立马通知董缚心。”
“我暂时不知道燕祁然的目的是什么,但至少——”皓沐顿了顿,“我很认同你说的,董缚心现在很危险。”
“对,但我们不可能凭借推测出警。”林初涯说,“我现在正在想办法联系董缚心。”
“其实换一个思路,我想我可以推测一下燕祁然会做些什么。”
“既然三个死者和董缚心都和爱心孤儿院有关,那么,我可以合理推测,爱心孤儿院之中有什么东西,是构成三位死者自杀的要素。”
“多年前,爱心孤儿院曾经被一场火烧毁,重建改造过,但整个孤儿院的构造、床位、物品的摆放都没有过多变化。”
“林初涯,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爱心孤儿院。”
皓沐说着,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了破旧的院舍。
他很不愿意,但他现在没有任何办法。
他必须要回忆。
爱心孤儿院的大门推开之后,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走廊,地板是木质的,十分古旧,有的已经翘起了边,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嘎吱嘎吱”的,诡异又刺耳的声音。
走廊的尽头有一副画。
这幅画并不是出于名家之手,或许是院长画的吧,即使因为大火而烧了一块角落,仍然被挂在翻新后的校舍走廊上。
画上是高耸入云的钟楼,白鸽穿越在丝丝缕缕的云层之中。
或许是为了安抚孩子们的情绪,走廊上总会播放着轻柔的音乐。
钟楼,白鸽,钢琴曲——
另一边,燕祁然将琴音放大,董缚心像是陷入了某种奇异的状态,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墙上的画。
画中的钟楼印在他的眼睛里,白鸽振翅。
火焰自桌子蔓延到了地面。
地上铺的是羽毛毯,火焰燃烧,羽毛扭动、萎缩、汇聚成一团,又炸开,让火势变得更加迅猛。
火焰之中的董缚心却毫无察觉。
他的手机不停震动——那是林初涯在不停的联系他,可是他已经听不到了。
“暗示。”
“很耳熟,对么。”皓沐正在观察小区里的地形,“和楚溪的手法一样。”
“三位死者都在爱心孤儿院呆过很长时间,孤儿院的画、音乐足以对他们产生暗示效果,在他们潜意识里刻下印记,只要有某个钥匙,他们就会完全按照暗示者的想法行动。”
火势熊熊,羽毛毯已经完全被点燃,被火焰撕裂、扭曲,最终露出了一直藏在毯子里的那一片白羽。
那一瞬间,董缚心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似的,猛地站起,一步踏进火海之中。
“两年前,一月,也就是现在这个时候,白鸽在帝都中心小区,将被害人焚烧,警方赶到现场,只有看到一具焦尸和一片白羽。”
“林初涯,之前‘自杀’死去的三个人,全都是模仿白鸽的手法、顺着白鸽动手的时间线而行动。假设燕祁然真的和这件事有关,要董缚心动手,他只有几个小时,也只会用这一种方法。”
“自焚——董缚心会以这种方式死去。”
火海外,燕祁然淡然的看着正在发生的一切,董缚心在火焰之中只剩一道左右扭曲的黑影,他明明说着爱他,此刻却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口口声声说爱的人,被火焰吞没。
“林初涯,刚刚我说的,全部都只是我的猜测。”
“假设燕祁然和这件事有关,假设爱心孤儿院真的和所有人都有关联。”
皓沐最终站定在了小区的人行道上,抬起头,看向天空。
“但是,接下来,我要行动了。”
“如果我捅了篓子,你可得帮我兜着,毕竟我只是一个顾问,升职加薪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处罚……好像也落不到我头上。”
皓沐蹲下身。
“咔嚓”一声,掌心里藏着的打火机冒出了火苗,点燃了脚边的助燃线。
火星开始迅速窜动,顺着助燃线绕到了楼后,接着是另一栋楼,再然后是更远的那一栋楼……
一道尖锐的轰鸣——
巡逻的保安队顺着轰鸣的声音望过来,下一秒,响雷似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无数烟花同时向上空绽放!
皓沐在小区里兜圈子时,避开保安队、避开监控,安装了串联式烟花!
这种烟花是剧组拍摄专用,体积小,燃放方便,并且,声音巨大、烟花火星清晰,气氛感很足,很适合拍剧,放在现实中,比任何用来娱乐的烟花都要更加洪亮显眼!
巨大的响声刹那间冲进了居住在小区之中的每一位住户家里。
“音乐、画面、羽毛,如果暗示的构成要素是这三个,那么只要打断其中一个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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