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舒苒却没说话了,低头喝了口茶。
江鹿歪了下脑袋,不明所以,但还是等着她说话。
过了良久,庄舒苒才开口:“你看过《楚门的世界》吗?”
对江鹿来说这部电影代表的意义有些不一样,所以乍一从她嘴里听到这个名字,江鹿脸色微变:“看过。”
在偶然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之后,他就特意看了一遍这部电影,甚至已经将这部电影的剧情倒背如流。
楚门·伯班克身边的所有人和事都是虚假,就像他的世界是一个谎言。
除了林煊。江鹿默默在心里补充。
“怎么了?”他反问庄舒苒,不理解她突然提起这部电影的目的是什么。
庄舒苒踟蹰了十几秒钟,“你已经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了。”不是疑问句,她的语气笃定。
“但你知道的真相不是全部。”庄舒苒继续道,“其实这件事不该我来告诉你,你也不一定会相信,但是鹿鹿,你看到的不是完整的真相。”
她小心翼翼看了眼江鹿:“我应该不是第一个给你说起这件事的人。”
江鹿眉心微蹙,似乎欲言又止,但最后只是摸了摸耳朵,抿了下唇,低头悄无声息点了两下手机。
庄舒苒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一直在说话。
江鹿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眼时很认真听着庄舒苒说话,时不时还嗯一声捧场,只是眼眸一直垂着,没什么情绪变化。
见他这样,庄舒苒试探问:“你觉得呢,鹿鹿?”
“嗯。”江鹿点头,又忍不住揉了下耳朵。
……他无法给庄舒苒任何反馈,因为他什么都没听见。
不知道从哪句开始,反正很突然,他什么都听不到了,耳边全是尖锐的鸣叫,完全盖过了庄舒苒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江鹿以为自己聋了。
他下意识觉得庄舒苒说的话应该很重要,但在开口告诉她这件事之前又有些犹豫,半晌后还是闭上嘴,点开手机,打算实时转文字看看她说了什么。
然而——
实时转文字的文本一片空白。
庄舒苒明明一直在说话,他却听不到,也看不见。
江鹿忽然变得有些坐立难安,十分心慌,迫不及待想离开这里。
终于,在庄舒苒喝水的间隙,他找到了机会:“你说的我会认真想想的。我男朋友还在外面等我,我先走了。有事的话再联系。”
不等庄舒苒说话,他就站起身,朝她点了下头,跟鬼撵似的出了包间。
庄舒苒:“……?”
怎么了?
庄舒苒犹豫了片刻,点开手机里的某个群聊,发送:【他走了。】
【没哭,但反应有些不太对劲。】
从江鹿进去到出来拢共半个小时,林煊一直在原地等着。
庄舒苒和江鹿的对话一字不落从耳机传出来,林煊微微敛眸,下颌轻轻紧绷。直到看见江鹿出来的身影,他不急不缓摘下耳机,弯了弯唇角,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一抹无懈可击的笑容。
江鹿看见他对自己笑,反应有些迟钝,对他笑了笑,开门上车,压在胸前的石头才终于落下去,他的呼吸不再那么窒闷,心跳也没有那么急促恐慌,耳边的鸣叫也逐渐弱下去。
林煊抬手压了压他柔软的发顶:“怎么了?”
这个时候又能听到了。
江鹿回过神摇了摇头,深吸了口气,说:“走吧。”
林煊便没再问下去,驱车离开。
江鹿看着手机里的录音文件,想起刚才庄舒苒的嘴型,琢磨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她到底说了什么,想了想点开了录音。
刚消褪的耳鸣骤然出现,甚至刺得他耳膜生疼。
他小声抽了口冷气。
林煊听到动静,偏头看他一眼。
江鹿发现他的视线,转头问他:“你听到我手机里有声音吗?”
正好遇上红灯,林煊垂眸看着他手里的手机,听见女人犹豫的陈述,像是在担心聆听者会收受到刺激:“……灵禅寺有三千六百五十七级台阶。你消失的前三年,你父母和陆觉明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一步一叩头走完灵禅寺那三千六百五十七级台阶许下的愿会更灵验,所以他们连续三年都去灵禅寺求你平安……”
江鹿没等到林煊的反应,目光紧紧盯着他的嘴唇,生怕漏掉他的回应:“有声音吗?”
“……”林煊目光低垂,久久未语。
江鹿忍不住再次问:“有吗,林煊?”
第51章
“没有吗?”林煊迟迟没有回答, 江鹿忍不住再次开口,尖锐的耳鸣让他心慌意乱,没有留意对方表情细枝末节的变化。
林煊很慢地眨了下眼睛, 缓缓抬眼看向他,很难说他此时眼底浮沉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眸色很黑。
恰好这时路口红绿灯跳转, 他转回头注视前方,听见江鹿自言自语, “没有就好。我还以为我聋了呢,吓死我了。”
林煊下颌收紧, 眸色黑沉, 握着方向盘的指骨悄无声息泛着青白, 不知道在想什么。
耳鸣又开始消褪了。
江鹿扔开手机,揉了揉被刺得有些疼的耳朵,偏头看了眼林煊。
林煊松懈了手上的力度,食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方向盘, 神情若有所思, 眼底盘亘的黑雾始终没有散开。
江鹿无意识舔了下唇瓣,脑袋转了回去,抿紧唇角,一路到家无话。
只要开始回想和庄舒苒的谈话,耳鸣就如影随形, 江鹿索性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当天凌晨,他突然病倒了。
这场病来势汹汹,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就被一场高热烧得神志不清。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有人用冰凉的手指摸他的额头, 很舒服,他忍不住抱住,滚烫的脸颊蹭了蹭,喃喃:“林煊……”
林煊伏在床边被他捉着手,眼眸低垂注视着他,眸中盈着温柔的怜惜,眸色却黑沉得骇人,他声音很轻,像是怕吓到他:“你要走了,对不对?”
江鹿显然已经听不明白他的话,低低呻吟,面颊灼红,从口腔呼出的热气几乎撩起团团白雾:“嗯……”
林煊轻吻他的唇角。
额头上的冰凉撤走,床边很快陷下一块儿,浸透凉水的毛巾放在额上。
等江鹿勉强有意识的时候,林煊正握着他的手低头坐在床边,掌心干燥。
他手一动,林煊就感觉到了,微微收紧握着他的手,轻言细语安抚他:“别动。”
“……嗯。”江鹿嗓音干哑,轻轻咳了咳,浑身无力,头晕脑胀,轻轻咳一下就眼冒金花。
林煊扶他起来,喂他喝水。
温水润湿唇舌,江鹿喝完了一整杯才停下来:“我怎么了?”
“高烧。”林煊扶着他躺下。
躺下的时候不小心牵扯到胳膊,有点疼,江鹿小声“嘶”了一声,“好疼。”没那么疼,带着些许撒娇的意思。
“刚才叫医生来给你打了一针。”林煊说,“感觉好点了吗?”
“还有点难受。”江鹿撒娇说,回握住他的手,烧还没退,他的手心很烫,但林煊的手温凉,摸起来很舒服,他不禁摸了又摸,跟耍流氓似地揉了又揉。
过了会儿,他偏头看了眼床头边上的电子时钟,凌晨三点半,不禁有些心疼林煊被自己闹得大半夜都还没睡,“别守着我了,你也睡吧。”
“等你烧退了再睡。”林煊摸了摸他的脸颊,语气很轻。
江鹿脸颊仍旧灼红,连漂亮挺翘的鼻尖都飘着绯晕。他太瘦了,躺在床上薄薄一片,可怜兮兮陷在被子和枕头里,鹿眼却因高热楚楚动人。他呼吸时鼻腔很痛,张着唇呼吸,唇色绯红,望着他,格外惹人怜惜。
他眷恋蹭蹭林煊掌心,“那你上来陪我。”
“好。”
林煊在他身边躺下,避开他刚打过针的胳膊搂住他,像哄小宝宝一样拍着他的肩,温言细语地哄:“睡吧老婆,我看着你。”
“嗯。”江鹿小声回应,合上眼。
林煊拍肩哄睡的动作没停,他安静蜷缩了一会儿,想起这段时间林煊总是这样哄他。这样很舒服,他很喜欢。
“以前生病,没有人这样对过我。”他抱着林煊,仰头从下至上看着他,眼睛亮晶晶,“林煊,你能不能一直对我这么好?”
林煊的动作没有任何停顿:“好。”
“只要我还活着。”林煊轻声承诺,却无比清晰传进江鹿耳里,藏在平静下面的病态和扭曲无法控制般流泻,“如果我没有,你就杀了我。”
江鹿反应有些呆呆的:“啊?”
“因为……”林煊喉咙动了动,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很怕吓到江鹿,然而不管他再如何控制音量,话里的信息量也依旧大到能吓死人,“能死在老婆手里,是我梦寐以求的荣幸。”
江鹿呆呆歪了歪脑袋,却没有多少害怕。因为他早就知道林煊脑回路不太正常,早就有心理准备。
“那我呢。”江鹿下意识问,“如果我变了,你也会杀了我吗?”
林煊垂眸,伸手碰了碰他近在咫尺的卷翘眼睫,惹得他抖了抖眼睫,目光依旧不依不挠望着他,锲而不舍想要一个回答。
他微微弯起唇,“还记得那个视频吗?”
“哪个视频?”江鹿没想起来。
“男主角把已经去世的女朋友挖出来做成标本。”
江鹿马上就想起唐源在论坛发的那个帖子,帖子当中有个视频就是关于这个的:“想起来了。怎么了?”
林煊说:“那些都是真的。”
“……”
江鹿想了想,许久才想起林煊在那个视频中说了什么。
他说,男主这样做,可以永远和爱的人在一起。在被人恶意引导会不会这样对待自己恋人的时候,他也没有否认,只是轻轻笑了声。
他的态度显而易见。
林煊抱紧他,在他耳边呢喃,“不要离开我,老婆。”
江鹿这场病来得快,去得却很慢。
高烧在当天凌晨就降下去了,但他的身体却依旧软绵无力,严重嗜睡,最严重的时候睡了十八个小时,下床甚至需要林煊帮忙。
私人医生来过几次都没发现什么,去医院也没检查出任何毛病,和庄舒苒见面时奇怪的耳鸣和失聪也没有找到任何原因。
迟迟找不到病因,也久久没能痊愈,江鹿只好找辅导员请了一段时间长假。
辅导员是个刚毕业的小年轻,对学生满怀热情,原本打算来探望,但不知道为何总是有工作绊住脚,于是也没来,给他批了假。
养病的日子很清静,除了身体总是没力,喜欢昏睡的毛病以外,江鹿没感觉到任何不适。每次醒过来,都是林煊和几只小猫陪着他。
一个月多后的某天,江鹿猛然意识到自己很久都没和除了林煊以外的任何人见过面,说过话了。
十一月底,燕市天气早已转凉。
江鹿醒过来的时候,林煊刚好在家。这天天气正好,林煊将他抱到窗边躺椅上晒太阳,腿上盖着一张薄毯,三花蜷缩在脚边,毛茸茸的尾巴时不时扫过脚踝。
冬日暖阳晒得他很舒服。
感官迟钝回归,江鹿才发现林煊给他裹得很严实。他昏睡的这段时间,一切都是林煊经手,包括他穿的衣服。
小猫崽也长大了不少,两三只猫崽在猫爬架上爬来爬去,小奶牛蹦蹦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撞大猫身上,被大猫给了一爪子老实了。
一切都再温馨美好不过。
江鹿弯了弯唇,许久没打理过,不知不觉已经长长了许多的头发铺在躺椅,他脑袋在躺椅上滚了半圈,偏头看向席地坐在他身边的林煊。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停下了。
“你醒了?”林煊停下笔看向他,身上穿着居家的休闲服,弯着唇,眼眸迎着暖阳,没有丝毫阴霾的样子,抬手把江鹿长长的头发掖到耳后。
“我睡了多久?”江鹿目光在他手中的素描本上停留了几秒钟。
“没多久。”林煊拿了只抱枕放在他腰后让他坐起来靠着,语气温温柔柔如初春的细雨,“头晕吗?”
“不晕。”江鹿说。
“渴吗?”
“有点。”他摸了摸肚子,“还有点饿。”
“等会。”林煊将素描本放在地上,刚要起身去给他倒水,就听见他好奇说,“你画了什么?”
于是林煊将素描本递给他,起身去了厨房。
这段时间总是昏睡,江鹿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重新画画的。但这是个新的素描本,只有这一页被用过,其他都是空白。
毫不意外的,这唯一一张依旧画的是他。
躺在躺椅上睡觉的他,脚边和膝盖上都蹲着几只小猫,笔触格外温暖。
江鹿抿唇笑了笑,在林煊回来之前撑起身,打算起身找手机。
他一动,布布也跟着站起来,伸着懒腰打了个可爱的哈欠,亦步亦趋贴着他,喵喵叫了两声,格外黏人。
“乖。”江鹿想抱它,但睡久了身上没多少力,只好放弃。
上一次看到手机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天以前了,江鹿这些天清醒的时候少,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他把手机扔哪儿了。
正冥思苦想之际,林煊有些阴晴莫名的声音从厨房的方向传过来:“你在找什么,老婆?”
“手机。”江鹿迟钝地没听出他语气的不对劲,循声看向林煊,“你看到我手机了吗?”
林煊站在厨房门口,大概是离得太远,眼底落下淡淡的阴霾。
“嗯。”他端着一杯水走近,扶着江鹿在沙发边坐下,“我去给你拿。”
水的温度刚刚好,江鹿双手捧着水杯,感觉掌心微微的烫意,轻轻嗯了声,“好。”
林煊进卧室拿了手机给他。
出乎意料,他这段时间养病,错过的消息和来电却不多,寥寥几条微信还是室友和几个同学发给他祝他早日康复,大同小异的字句。
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就好像,他的缺席没有让任何人在意。
江鹿指尖微微收紧。
要说多在意, 那倒是没有,但如果说一点也不在意,那也不太可能, 但好在他现在自己就能很快调节,更何况他自己也没有主动联系他们。
只不过还是会有一点点失落。
他就是太在意每一段感情, 所以才会每次都感到失望和伤心。
江鹿放下手机, 发现林煊的目光一瞬不瞬落在他身上,问:“怎么了?”
林煊轻微摇头, 拉他在身边坐下,吻他的嘴唇。
江鹿很快将刚才的小插曲抛之脑后, 依偎在他怀中被他吻了很久, 结束时嘴唇湿乎乎, 眼神却温软,像只可爱小猫,温顺又依赖:“陪我晒会太阳吧。”
“好。”
林煊抱起他走向躺椅。
躺椅铺满了柔软的绒毯,不算大, 江鹿窝在他怀中。
布布踱步到躺椅边探头观察了一会儿, 跳到江鹿怀里舒舒服服窝着晒太阳。
这段时间江鹿陪它玩的时间不多,常常在睡觉,猫咪总是很担心,经常蹲在床边担忧望着熟睡的他,在他醒来后就格外黏他。
江鹿葱白的手指拨了拨它脖子下面的小金猪, 在它舒服的小呼噜中忽然想起什么,转头悄悄问林煊:“我的铃铛呢?”
他之前给自己买了铃铛拿来装饰脚铐,但他生病这么久以来都没看到林煊拿出来过了。
“在卧室。”林煊说, “铃铛会吵到你。”
江鹿眼巴巴看着他。
林煊一顿,“待会就给你。”
江鹿这才心满意足, 蹭了蹭他的脸。
摇椅轻轻晃。
江鹿时不时和林煊接吻。
大猫在怀中慢悠悠甩着尾巴尖,扫过脸颊有些痒,江鹿轻轻拉住它的尾巴不让动,惹得猫咪委屈“喵”了一声,拖着嗓子软绵绵,撒娇值拉满。
江鹿听得眉眼弯弯。
欺负小猫欺负得很开心,温暖的阳光照射在身上很舒服,心脏被甜蜜的粉红因子充满膨胀,轻飘飘,像落不到实处,但又很安心。
一切都很美好,也很幸福。
江鹿闭上眼睛,不自觉弯着唇。
今天他清醒的时间格外长,和林煊在房间看完一部电影之后都还醒着,又和林煊看起第二部。
第二部是前几年才在上映的,到现在热度还很高,算得上经典。当看到男主被女主施了爱情魔法言听计从时,江鹿忽然偏了下头。
林煊注意到他的视线,“怎么了?”
江鹿踌躇了片刻,摇头,转回头继续看电影。
他没说其实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男女主有点像他们,但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再看其实完全不像。
所以话快说出口的时候他还是咽回去,他们不是男女主,林煊也没有对他施魔法,喜欢林煊是他心甘情愿的。
电影结束出字幕的时候,林煊去给他热了杯牛奶。
喝牛奶的习惯是生这场莫名其妙的病之后养成的,医生建议他多喝牛奶,林煊记在心里,每次都会给他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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