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凯隐玩得特别好,又拿了MVP[图片]
-他改了ID,呱呱叫,好逗哈哈哈哈哈[图片][图片]
-他最近身体不太好,我监督他每天按时吃饭,按时拍照发我,他还挺听话。
-他给我写了一封信。
-他答应来北京找我。
每一条关于你的动态下面,果果和许潇然都会追问许多许多,三个人会聊上好几个小时。
你撑着额头看完,闭了闭眼,忍回眼中的潮湿。
陈知玉拿回手机,说:“我只是想告诉你,在你看见或看不见的地方,有很多人在关心你,等你,你可以慢慢来,不用着急。”
你低头用小勺子搅动泛着热气的牛奶,你觉得牛奶的热气全部涌入了你的眼睛,鼻腔酸涩。
“可以拍张照吗?”
你抬头看他,他却已将手机对着你,咔嚓一声。
“我一直告诉他们,你现在心情很差,不想见人也不想说话,但你会慢慢恢复。”陈知玉一边编辑消息,一边说,“他们表示理解。但他们俩都知道你来北京找我了,不拍张照给他们,说不过去吧。”
他说:“顾如风,我们都在等你。”
你低着头,一颗很大的眼泪砸入牛奶中,溅起啪嗒一声。你掩饰性地偏过头去,低低地笑了一下:“操。”
“啧,又来了,林妹妹。”他递纸给你,打趣道,“你在萍水相逢的谢兄面前,也这样哭吗?”
你说:“我可没哭。”
“我怎么不信呢,现在喝个牛奶都哭,更别说之前喝醉酒了。”
你低声笑了起来:“陈知玉,你这嘴真欠啊。”
陈知玉看着手机,对你道:“他俩都说你变得更帅了,果果请我帮她转达,她今天也在北京,晚上能不能见面吃个饭。”
你说:“当然行啊,为什么不行,你真当我是不敢见人的含羞草么。”
“那可说不准。”
你:“……”
当晚你见到了果果。近五年过去,当初哭着鼻子说你冷血的初中女孩,已出落成了美丽的女大学生。她脚步轻盈地向你走来,金色的大波浪长卷发在肩头俏皮地跳动。
她眼睛明亮,笑意满盈,脸上带着久别重逢的释然与怀念,对你说:“你好哇,顾如风。”
你有些拘谨地与她打招呼,她走上来抱住你,一如那年在车站,她拥抱你,目送你坐上前往高中的大巴车。
“加我一个。”陈知玉笑着走过来,与你们抱在一起。
你恍惚了一瞬,初中的所有美好回忆死而复生。四个人蹲在树下观察蚂蚁走路是先迈左腿还是先迈右腿,你坐在课桌前沉默地听着他俩聊天,他俩拿着不会的题排队听你讲,他俩争着和你交换橙子味的奶……学校外的炸洋芋摊,校园里的大榆树,夜行衣与飞檐走壁。
你缓缓吐出一口气,真切地微笑道:“你好,果果,很高兴见到你。”
第44章
你们三人走在寒风里,共同回忆着初中和高中生活。雪下大了,一说话便呼出一大片白雾,但你们说说笑笑,空气中弥漫着快乐。
陈知玉和果果提起你写过的信,他们对某些细节描述得绘声绘色,你却已然忘却。上大学后你忘记了过去的许多事情,往往要经人长篇大论地提醒,才能回想起一点端倪。
“他健忘。”陈知玉摇头啧啧,“他连初中班主任姓什么都忘了,昨天我对他提到好几个初中同学,他都说不记得。”
果果笑着问:“顾如风,不至于吧?那你记不记得,我曾经送过你一本书。”
你说:“记得,《挪威的森林》。”
果果说:“我还给你写过一封信,问你有没有读。”
“嗯,记得。”你说,“你信里还说,那一次月考考了68名,你爸给你买了蓝色的芭比娃娃。”
果果笑得开心:“哎呀,记性很好嘛!”
陈知玉惊奇道:“哟,你连这种细节都记得。”
你说:“我本来就不健忘。”
“那你不记得班主任姓什么?”
你无言以对:“……”
“我知道,你只是把一些事情埋起来了。”陈知玉拍了拍你的肩膀,“想好晚上吃什么了吗?”
你不假思索:“火锅。”
果果兴奋道:“好耶好耶!我知道有一家超好吃的火锅店,就在附近,我带你们去。”
陈知玉却毫不留情地拒绝:“不行,顾如风你老实点,还在吃药,不能吃辛辣油腻的。”
果果忙道:“顾如风你咋了?生病了?”
“哦,他最近肠胃不太舒服。”陈知玉说,“今晚还有最后一道药。”
果果说:“那吃不了火锅了,得吃清淡的。”
“对,附近有粥店什么的吗?”
他俩开始一言一语地讨论,哪家的粥浓稠清香,哪家的大骨汤鲜美好喝,哪家的素菜轻油轻辣。
你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在雪地上画出棋盘,自己和自己下五子棋。
他俩讨论了大概十分钟,却又拿不定主意,纷纷把目光投向你——就像初中时他俩为了一道数学题争论一整个大课间,都觉得自己是对的,只好来找你评判。
“顾如风,你的意见呢?”
“火锅。”你慢吞吞地说。
陈知玉和果果对视了一眼,愣了几秒后同时哈哈大笑。
你扔掉树枝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指上的灰尘,说:“我饿了。”
在饥饿的侵袭下,你们各退一步,达成了短暂的共识——吃火锅,但鸳鸯锅,你只许吃清汤,而且蘸料里不许放小米辣。
青年好友相聚,本该佐以酒液,他俩也确确实实喝上了百威,却给你点了滚烫的姜汁可乐。
你叹气。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鸳鸯锅,是四川人最大的妥协与让步。”
他俩喝着啤酒,天南地北地聊着初中的种种。秃顶的地中海数学老师,时髦漂亮的英语老师,学校西南角的大榆树,隔壁班做操一板一眼的体育委员。
你一边吃饭,一边安静地听他们的谈笑。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初中。
初中的课间,陈知玉总爱来课桌旁找你,坐你前桌的果果会转过身来,与他聊天。你曾委婉地暗示,请他们离开你的课桌。他俩却拒绝。你不爱聊天,便只是听,可你偶尔开口说话,他俩便会齐齐停下,认真地与你讨论。
如同此时。
但今晚你希望他们聊得再投入一些,你就能装作面色无波地伸出筷子,夹一片辣锅里的肉菜。
真香啊!
等你第三次伸出筷子时,他俩停下了聊天,齐齐诧异地盯向你。
你尽可能从容地收回筷子,露出无辜的笑容:“怎么不聊了?不是在说班主任的儿子看破红尘出家的事情么?之后发生了什么?”
陈知玉说:“我说你今晚咋这么沉默呢,原来是在暗度陈仓。”
“你在说什么。”
果果忍着笑道:“哎,陈知玉,咱俩是不是对他太苛刻了?”
陈知玉说:“你是没经历过,凌晨三点被他吵醒,听他在电话里反反复复撒娇说胃疼,说疼得睡不着。”他说着把锅转了向,让你与辣锅中间隔着菌汤锅,这下子你需要站起来,才能夹到辣锅里的菜。
你:“……”
你:“……不要胡说。”
陈知玉:“呵呵。”
果果也严肃了起来:“好吧,一点也不苛刻。顾如风,你不许吃辣的。”
你叹了口气。
这顿饭吃得快活无比,除了没吃到红汤,一切都特别完美。
饭后你们去网咖开了三人包间,坐在一起打游戏。你玩打野,果果选了悠米,对线期一结束就挂在你身上,跟着你去蹲人抓单。
陈知玉便在一旁抱怨:“好吧,我就是个被放养的野生AD。”
玩野核时有猫咪挂在身上加血给盾,是非常舒服的。但在路人局中,很难遇到会玩的辅助。可令你惊讶的是,果果玩得非常好,减速技能几乎必中,盾给得非常及时。她还会跳下来帮你挡女警的狙。
一连五把,你都是MVP,每局平均杀二十人。
结束后已经快11点,你和陈知玉送果果去机场。
出租车上,果果问:“顾如风,你喜欢男生吗?所以初中时和男生网恋。”
你无奈:“那是意外,我俩都以为对方是女生。”
陈知玉从手机里抬起头来:“他不喜欢男生,几个月前刚刚和女孩谈过恋爱呢。”
果果来了兴致,追问:“是什么样的人啊,居然能打动你?顾如风,讲讲呗。”
你不愿多说:“已经分手了。”
陈知玉调笑道:“是个天仙一样的姐姐。”
出租车到了机场后,你们送果果去了候机厅,果果拥抱了你,对你说:“顾如风,那本书最后一页,那句话仍然有效。”
她和你们告别,转身离去,金色大波浪在肩膀上颠簸出好看的起伏。
走出机场后,陈知玉问:“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想了许久,摇头:“不知道。”
她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在你高中时收到的信件中,她就用秀丽的楷书写过,告诉你“最后一页的那句话永远有效”。彼时你去翻了那本《挪威的森林》,反复阅读最后一页的内容,却仍然不明所以,只好含糊地答应了她。她似乎察觉到你没有理解她的意思,接下来的一个月都没有给你写信。
回到宿舍已是凌晨两点,洗漱过后你们却都没有睡意,于是趴在温暖的被窝里聊天。
你问出了那句藏了许多年的话:“初中的时候,你怪我么?”
那是你们友情的第一次危机。那时的你发现了果果的情感,慌得手足无措,连夜找了一个网恋对象,急急地对陈知玉宣告你的心意。
陈知玉笑了笑:“顾如风,你体会过暗恋吗?特别是学生时代的暗恋。”
你沉默着。
“暗恋和喜欢,是不一样的。喜欢是张扬的,热切的,占有的,嫉妒的。可暗恋不一样,初中时代模模糊糊的暗恋,是一种很单纯的美好,仅仅是看到那个人,心里就是喜悦。”陈知玉耐心地说,“这种感情,它甚至没有具象,只是一种概念化的、年少的隐约触动。它不具备令人生出负面情感的能力。”
他又道:“哦,你应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个榆木脑袋。”
你用指尖抠了抠枕套上的花边,闷声道:“我知道。”
在初夏晚香玉花藤下的祝福,是真心的。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完善宇宙社会学模型,也是真心的。得知他们分手后的怅惘和惋惜,更是真心的。或许是因为这种情感太轻,太朦胧,所以留下的只有美好。
你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话,终于困意来袭,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你被陈知玉推醒,不满地哼唧了两声:“……困。”
“哥,你手机在响。”他的声音也带着困意,“响了好几遍了。”
“……哦。”
你半梦半醒地从枕头下拿出手机,眯着眼睛适应了几秒亮光,看清屏幕上的字,你清醒了几分。
陈知玉问:“谁打的?”
你和秦悠分手已经三个多月,虽然是和平分手,联系方式和微信都没有删,却从未再联系过。半夜四点打电话给你,不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陈知玉又道:“快接,吵死了。”
你按下接听键,一阵嘈杂的人声传来,而后一个男生的声音逐渐清晰:“请问是顾如风顾同学吗?”
“我是。请问你是?”
那个男生松了口气:“唉,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但我实在没有办法了。今天是吉他社年终聚会,秦悠她喝得有点多,一直哭着闹着要和你说话。”
“……啊?”你坐起身,揉了揉额角,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她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就是抱着手机吵着要和你说话。”男生叹了口气,“这几个月她一直反反复复翻看你们的聊天记录,看你的照片——她之前用拍立得拍了上百张照片,一到晚上就开始翻看,看着看着就会看哭。今天喝得有点多,估计是情绪压抑到临界点了,就哭闹着要和你说话。”
你说:“会不会是你搞错了。我看见她的朋友圈动态,她好像已经交新男友了。”在与你分手后一个月,她发了与新男友的合照,对方是追了她两年的吉他社副社长。
对面的男生长叹了一口气:“我倒是希望搞错……”
你问:“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
他说:“秦悠通讯录的第一个,备注是‘A宝贝’。”
他又道:“不说那些了兄弟,麻烦你和她说几句话。”
你问:“你是谁?”
他诚恳地说:“我就是她新交的男朋友。”
你:“………………”
好一个魔幻现实主义的世界。
第45章
对面男生的声音消失了,嘈杂的背景音变大,夹杂着模模糊糊的谈话声,似在劝慰,不时迸出一两声哭声。
随后背景音远离,嘈杂的人声全都不见,只剩听不清的醉话与哽咽。
你叫了一声:“秦悠?”
对面一下子止住了哭泣,漫长的沉默弥漫在你们之间。
半晌后她沙哑的声音响起:“顾如风?”
“嗯,是我。”
她又开始哭起来:“你怎么现在才找我啊……你知不知道我这段时间很难受……我不要和你分手……呜呜呜……我后悔了……”
她哭得直抽噎,旁边传来刚才那位男生的低声劝慰。
你耐心地等她哭完,才道:“为什么难受?”
“我一直很想你,睡不着,一直看你的照片,你给我买的抱枕,蓝牙小音箱,口红……”她吐字清晰,话语间却又带着醉酒后的颠三倒四,“你给我买过好多口红,我现在都不涂口红了,因为会想到你,一想到就难受。”
“我想起我们去青城山,你推着我爬山,你骑车带我四处逛,你每天对我说晚安……”她语无伦次地哭腔道,“你陪我喝酒,陪我聊天,你为什么不挽留啊,分手那天,我走得那么慢,只要你开口叫我一声,我就会停下……可你一句挽留也没有……”
“我最近在想,是不是我做得太差,要是我不那么迟钝,要是我在酒吧里就问你手臂上那道伤口是怎么来的,你是不是能早些对我袒露心扉,我们是不是能走得远一些……”
“秦悠。”你把枕头竖在床头,背靠着床头而坐,手指轻轻地敲击膝盖,声音和缓说,“我理解你。但你体会到的情绪,怀念也好,难过也好,后悔也好,那些都不是你,只是小我。真正的你,是察觉到这些情绪的那个临在,那个意识。”
她又哭又笑:“顾如风,你不许和我讲经说法,我听不懂。我喝醉了,更听不懂。”
正在你思索该怎样说得更通俗易懂一些,她却又道:“为什么不说话啊,哄哄我就那么难吗?算了,算了……你要讲经就讲吧,反正这是最后一次了,对不对?”她又开始抽泣。
你说:“行。”
等她止住哭腔,你放慢语调,条分缕析地说:“金刚经里讲,佛告须菩提,诸心皆为非心,是名为心。世人错把贪嗔痴怨当做是‘心’,但那不过是心的投射,真正的心,是那个无所不在的觉知,是无边无形、无可捉摸的意识。是故诸心皆为非心。”
“佛继续说,是故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心无所住,如流水向前,才是智慧。因为心的不可得,所以想去抓住某一刻、停留在某一刻,不过是妄念,是着相了。”你说,“过去的美好,是因为永不再来,所以可贵。未来的美好,是因为不可预知,所以新奇。生在这世上,要用一期一会的恭敬,来过好现在。因为能把握住的只有当下。”
秦悠说:“你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为什么却没法开导自己呢?”
你说:“可能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吧。”
她终于笑了起来。
她似乎酒醒些了,小声问:“顾如风,我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
你说:“没有。”
“那你为什么现在都不睡?还是失眠么?”
你叹了口气,抓了抓头发:“好吧,确实吵醒了。”
她却高兴起来:“你的睡眠好些了吗?”
你嗯了一声:“好很多了。”
你又道:“回去睡觉吧,很晚了。”
“心无所住……”她似乎又醉了,“我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词,上次是在哪里,让我想想……对了,那晚你说,你的理想型,是心无所住的大侠。”
你说:“睡觉吧。”
秦悠说:“好,我听你的,这就回去睡觉。”
她低声又道:“宝宝,晚安。”
她的声音消失了,那位男生的声音响了起来,听起来松了一大口气:“兄弟,多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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