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彭伟忠只是一时高兴耍给几个孩子看的,没想到后面来看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不少大人都来了,他便宣布为了庆祝儿媳平安生下孩子,今天晚上在他家院子里,他好好耍一场给大家看看。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阵不小的动静,有人说是孩子醒了,大家便又一窝蜂地跑出去挤在外面看孩子。
孟娘子那会儿正和叶郎君说话,离孩子比较近,因此见彭盼水哄不住便主动伸出了手,道:“盼水啊,给我抱抱。”
彭盼水也是两天一夜没合眼了,这会儿听着他儿子的哭声只觉得脑子都炸开了,听孟娘子那样说还以为她能哄好孩子便交了出去,结果小崽子一点儿不给面子,谁抱都哭。
夏小曲和高娘子没有跟着一起过去,而是来到塔塔的房间前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喊进以后他们才进去,然后迅速关上了门。
塔塔躺在床上还有些虚弱,看见他们以后好奇地道:“你们来得正好,我怎么好像听见孩子在哭,你们听见了吗?”
他以为自己昨晚听了太久,出现幻觉了。
夏小曲坐在床边拉着他的手点了点头,高娘子道:“刚刚醒了就一直在哭,彭大哥哄不好。”
塔塔顿时就急了,忍不住埋怨:“怎么又哭了啊,他才哭了一整夜,这样下去怕是嗓子都要哭哑了,彭盼水是干什么吃的啊!”
“你别急,我出去看看。”夏小曲怕他着急养不好身子,只得比划一通,答应他出去瞅瞅,留高娘子在屋里陪他。
另一边,彭盼水抱着儿子哄个不停,叶郎君拿来热好的羊奶喂他他也不喝,就闭着眼睛哭,看着真是愁死人了。
夏小曲应着塔塔的要求去抱孩子,拨开人群后走到彭盼水面前伸出手比划:“彭大哥,塔塔听见孩子哭了,让你把孩子抱过去。”
彭盼水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往塔塔的房间走去,彭伟忠和叶郎君则是招呼大家去吃饭。
“你真没用。”塔塔生气地朝彭盼水吼,然后伸手要孩子,可彭盼水却立在床边不给,只弯着腰把孩子递给他看,道,“小心扯着伤口。”
塔塔白了他一眼,问:“冬冬为什么一直哭?”
孩子乳名冬冬,大名彭逢君。
夏小曲生养过,也算有些经验了,在一旁比划着猜测:“是不是饿了?”
“可是刚刚喂他喝羊奶他也不喝啊。”彭盼水道,他现在真的是头大,这小子哭起来太有劲儿了,就跟一百只鹅在你耳边不停歇地叫唤似的。
夏小曲想起小苕儿刚出生的时候也是不喝羊奶,嫌那个味道不好,高娘子也适时地开口:“估计是不爱喝呗,小苕儿出生后也是不喝羊奶,小曲开奶后有几天疼得不行喂不了,抱他喝羊奶他就吐,那几天都是我喂的,后面他习惯了才开始喝的。”
话音落下塔塔很生气地捶了彭盼水一拳,“孩子都饿成这样了,彭盼水你怎么带的!”
说完便想坐起来喂奶,可无奈身上太疼了。
彭盼水抱着孩子想去扶又被夏小曲拦住了,比划着让他把孩子给自己。
襁褓里的小屁孩儿哭起来呜哇呜哇的,嘴巴好像占了脸的二分之一,夏小曲抱着他轻轻摇着,不敢伸手摸他的脸。
他还记得刚出生的孩子皮薄,不敢碰。
塔塔才坐在床上就迫不及待地伸手,彭盼水又给他加了一个软枕靠着,然后才将孩子抱过来喂奶。
彭盼水看着他大儿子一喝上奶就不哭了,这才感觉到额头上的汗都变冷了,一边擦着一边小心地解释:“你睡前才喂过他一次,疼得不行,后面我看你睡着了就想让你多睡会儿,才去煮羊奶喂他的,我没想到他不喝。”
“白痴。”塔塔剜了他一眼,接着伸出手,彭盼水不知道要做什么,但还是弯腰凑了过去,塔塔便扯着袖子给他擦汗,小声道,“要喂奶叫醒我就行了,不然儿子喝不上奶那我不白遭开奶的罪了?”
冬冬出生后没多久塔塔的胸前就开始溢出白色的乳汁,只是很少,想要喂孩子根本不够,所以他就咬着牙让产婆帮他揉了揉。
夏小曲和高娘子没有久留,同他们夫夫打过招呼后就出去了。
院子里,曲郎君带着小苕儿和橙橙刚吃完饭,夏小曲上前去抱孩子,发现他家小崽正戴着橙橙姐姐的口水兜。
“弟弟流口水,小兜兜给弟弟。”橙橙指着小苕儿道,曲郎君也解释着,“那会儿出门太急了,就忘记给他戴了,刚刚喂他吃饭的时候总撒满下巴,我的帕子都擦湿了,橙橙就把口水兜摘来给他戴了。”
说完还不忘夸奖橙橙真是个聪明懂事的好孩子。
橙橙听到后扎的两个冲天小辫仿佛翘得更高了,仰头得意洋洋地望着高娘子,神气道:“娘亲,曲舅公说我是好孩纸。”
“是,你是最聪明的好孩子,等晚上你爹回来了让他明天带你上镇里去玩。”
高娘子说完以后橙橙立马翘起了双手双脚,只不过小脚被桌子给挡住了,但她依旧很高兴地喊着:“好哇,去玩去玩,带弟弟一起。”
她还不忘捎上戴着她口水兜的弟弟。
夏小曲抱着小苕儿捏了捏他的脸蛋,曲郎君在一旁问:“小苕儿想不想去镇里呀?明天也让你爹带上你,和姐姐一起去玩好不好啊?”
小苕儿被他爹爹给捏得嘴巴合不上,吸溜了一下口水后含含糊糊地道:“和,姐姐,玩玩。”
夏小曲见了觉得好玩,肉嘟嘟的小脸蛋,嘴巴一捏起来就像鱼摆摆似的可爱。原本还想再捏几下的,不过舅舅吓唬他说孩子被捏多了以后睡觉合不上嘴巴,吓得他赶紧擦干净小苕儿嘴巴上的口水不敢再动手了。
入夜,夏小曲和舅舅吃过饭后打扫干净了屋子,又把给天石留的饭菜拿到锅里去温着,接着哄小苕儿睡觉。
小家伙有点困了,但想起一整天没看见他爹就忍不住地哭,抱着夏小曲问爹呢,夏小曲只能带着他在院子里转圈圈,好不容易才把他哄睡着。
曲郎君洗漱完出来准备睡觉,举着蜡烛一看才发现小外甥还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再一瞧时间,不对啊,怎么这个点儿了天石还没回来?
“舅舅,天石今早出门的时候有说今天不回来吗?”夏小曲熬得双眼通红,比划的手都在打颤。
曲郎君回想了一下,道:“没有啊,天石就正常去的,还说下午要早点回来去彭家看小孩儿呢……”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这的确不对劲儿,本该下午就回来的人怎么会夜深了还没到家?
夏小曲坐不住了,起身将凳子收回屋去,强忍着眼泪比划:“舅舅,我去村口迎迎他,说不定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他心里乱得很,不敢想太多有的没的,在家里等也等不下去,只能去村口的大树下。
在大树下等,天石一定会回来的。
他的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以往天石无数次晚归他都是站在大树下等的,而且每次都等到了,所以这一次他肯定也能等到。
曲郎君觉得小外甥有些不正常,赶紧抓住了他的手,道:“你别急,我们去问问包山或者大洪,看他们知不知道天石在哪儿。”
今早天石是和包山大洪一起搭胖叔家的牛车去的镇里,再加上三人都在天宝楼做活,因此他们两个肯定知道。
夏小曲这才发现自己急糊涂了,深吸一口气后点点头,快速比划:“那我现在就去。”
他真的一刻也等不了了。
曲郎君担心他一个人太着急会出事,便锁好了门准备同他一起,结果才出院子就看见高娘子和包山他娘远远地跑了过来。
高娘子也是一脸的不安,刚走近便迫不及待地问:“小曲,你家天石回来了吗?”
闻言,方才还抱有一丝希望的夏小曲顿时慌了神,感觉全身的血都凉透了,当即便要套马车去镇里找人,高娘子和曲郎君急忙拦住了他,可他根本听不进去。
他很害怕,当年爹爹也是这样在家等消息,结果等着等着就等到了他爹的棺材,他实在是太害怕了。
“也许……他们都在大洪家呢?”
高娘子不确定地说着,但现在几人都如无头苍蝇一样乱成一团,即便知道可能性不大,却还是一起往石大洪家走去了,曲郎君和包山他娘则是各自回家守着孩子。
喻郎君像是才回来似的,腰上还系着围裙,见着夏小曲和高娘子后明显慌乱,两只眼睛红红的。
“小曲,我……”他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双手捂着脸默默流眼泪。
夏小曲知道这是出大事了,他们这三家的男人去了镇上都没能回来。
“嫂子,嫂子!”吴凤光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整个人灰扑扑的,额头都磕破了,来不及喘匀了气就哭着喊,“哥被关进大牢了!”
第96章
夏小曲和高娘子连夜赶到了镇上,天宝楼已经被关了,两张封条交叉着贴在门上,小面馆的灯也熄了,但里面仍有轻微的响动传来。
高娘子上前敲了敲门,低声道:“青青?”
潘青青和曾珍还有秦天在里面照顾那些无家可归的哥儿,秦天听出声音后赶紧去开门,潘青青见着夏小曲的时候却一愣,手上的茶盏也被打翻了。
“凤光都告诉你了吧?”
夏小曲点点头,吴凤光说得很清楚,今天下午一队官兵去了天宝楼,不由分说就抓走了天石和包山还有大洪,在沙场做活的吴凤光听说以后赶忙跑来敲鼓鸣冤,却被衙门口的衙役给赶了出去。
他们说天宝楼逼良为娼,让人给告了。
“这简直就是笑话,我们什么时候逼良为娼了?”高娘子气得浑身发抖,嘴唇都白了。
坐在一旁喝茶暖身子的沈颜披着毯子站了起来,红着眼睛道:“是钟哥哥,他出去接活了,大掌柜他们被抓走后钟哥哥还去作证,那些官兵想抓我们问话,我们怕进了大牢被屈打成招就跑了,这会儿夜深了才敢到面馆来。”
即便他们反应已经很快了,但夏小曲查了查人数发现还是少了五个。
天宝楼一共有十五位乐师,除去坐月子的塔塔和反咬一口的钟杏,这里只有八个,另外那五人没来得及跑被抓了。
“钟杏他脑子有病啊,跑出去接什么活啊!”高娘子气得直骂人,曾珍端了茶给她喝,让她消消气。
夏小曲也不明白干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又跑出去做那事儿,沈颜纠结了半天,还是将自己听说来的事给讲了。
“好像是钟哥哥找大掌柜借钱,大掌柜说最近修书院周转不开,让他等等,他等不及就跑出去接活了。”
话音落,桌边的另一个人接着道:“钟杏有了个相好,那人说不嫌他在青楼待过,两人约好年底成亲,可前段时间那人又跑来说家里人不同意,不过他家人爱钱,要是钟杏能多带些嫁妆过去他们就同意,钟杏也是蠢,这就信了。”
说话的人叫扶安,同钟杏最亲近,这次也是他先觉察出异样,带着这七个兄弟跑了。
这些人和塔塔是同一家青楼出来的,当初彭盼水走镖路过那里,看装修清雅别致以为是家小酒馆,结果进去后才发现走错了。
那天又刚好是塔塔第一次出来,一曲琵琶没弹完彭盼水就要走,气得他将人拽回来摁在桌子上,用腿踩着他的胸膛硬是把那一曲弹完才放人。
后来的事情自然而然地就发生了,那一脚不仅踩在了彭盼水的胸膛上,更是踩在了他的心上,他不顾叶正的阻拦花大价钱把塔塔赎了出来,又带着他走南闯北,最后回到了抱月村。
程天石把天宝楼买下来后大家伙又开始筹钱,按照塔塔给的地址,让彭盼水带人去将与他交好的十四个小倌儿都给接了出来。
当时因为那边狮子大开口他们筹的钱不够,还找彭老爷子借了不少,这段时间才还清。
那十四个人里面有几个是接过客的,一开始他们还以为被买出来是要给人家做小,直到夏小曲带着高娘子和青青轮番地向他们解释,他们这才渐渐相信自己真的脱离了青楼,从此是个自由身了。
其中就包括钟杏。
“老板哥哥,我想带这几位哥哥去郊外的土地庙躲一躲。”秦天突然出声,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现在面馆的确不是个藏人的地方,等明天天一亮那些人跑过来一查一个准。
夏小曲现在冷静许多了,既然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就想办法解决,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安顿好这些人,他们一个个儿的不是身子弱就是年纪小,肯定不能被抓进大牢。
几人说动就动,掐着时间等天刚亮就将他们送去了秦天住着的土地庙,然后便开始分头走,高娘子回村来通知彭盼水。
既然天石和包山他们都被抓了,那彭盼水这个二掌柜应该也逃不了,只是这事儿不能当着塔塔的面说,他才生完没两天,不能太操心,得想办法瞒着。
彭盼水听说此事后气得砸了手里的杯子,接着取出墙上的剑就要去救人,高娘子拦都拦不住,最后还是叶郎君呵斥了他。
“民不与官斗,咱家镖局再大也不能一上来就与官府明着斗,要救人不能硬闯,得用软的。”叶郎君说完将彭盼水叫到了屋里,打开其中一个小箱子,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金子。
彭盼水瞬间反应过来,他很气,但现在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无奈地道:“希望这一箱金子能换三条命。”
夏小曲拿了面馆所有的钱,和青青做好了饭菜后一大早就等在衙门口,塞了不少银子才得以进去看看天石他们。
那些衙役拦住了潘青青,只让夏小曲一个人进去,因为他们觉得一个小哑巴闹不出多大的事来。
阴暗潮湿的大牢里关满了犯人,如男人小臂一般大的耗子在里面穿梭,把夏小曲吓得够呛,一路缩着身子走。
程天石和包山还有石大洪三人关在一起的,他们的那间牢房看起来稍微好一些,有扇小窗户,地上的草垛也是干的,衙役打开了牢门对夏小曲不耐烦地道:“有话快说。”
夏小曲点了点头,拎着食盒走进去,程天石抬头一看,穿得干干净净的小夫郎正站在自己面前,要不是石大洪喊了一句“夏郎君”,他都觉得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你怎么来了?”
程天石一开口那声音哑得不像话,夏小曲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将食盒放在地上,跪坐着去抱天石。
他想要说好多好多的话,最后却都只化作一声声满是悲恸的叫喊。
程天石的心都随着他那一声声破碎的哭泣裂开了,只能拍拍他,低声细语地哄:“别哭了媳妇儿,我好好的,也没挨打,你乖,快别哭了,这里好脏,你别坐地上。”
夏小曲想起来自己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便赶紧将食盒打开让他们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这牢里肯定没什么好东西给他们吃的。
包山吃着眼泪拌饭,哽咽着:“夏郎君,我娘她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我们瞒着的。”夏小曲比划。
“那佳蓉呢,她是不是急死了?”包山又问,夏小曲点点头,他看见以后哭得更狠了,转过身去耸着肩膀吃饭。
程天石没什么胃口,但为了保存好体力还是把那一碗都给吃完了,在这样的地方可不能生病,一旦生病就很可能没了半条命。
夏小曲比划着说一定会想办法救他们的,程天石想到媳妇儿要为此四处奔波,家里的孩子又小,这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但现在他们都被困在这里也实在没办法,只能将事情都交给外面的人去做。
“媳妇儿,你听我说。”
程天石将声音压得很低,为了不让人听见他还把夏小曲抱在怀里,贴在他耳边低声说着,看起来就像是在亲热一样。
“我记下了。”夏小曲比划,守在外边的那个衙役既没看清也没看懂。
石大洪见夏小曲要离开了,赶忙叫住了他,祈求着:“夏郎君,进宝和两个孩子就麻烦你多照顾一下了。”
“我会的。”夏小曲站在门口比划,衙役只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接着开始催促,“走了,时间到了。”
夏小曲被挤开,险些跌倒在地,程天石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抓着栏杆吼:“你别推他!”
那衙役听到后冷笑了一声,道:“等你有本事出来了再和我说这个吧。”
不过嘲讽归嘲讽,他最后还是没有再对夏小曲动手,只甩着钥匙离开了。夏小曲含着泪一步三回头,不断地比划:“我记下了,天石,我都记下了。”
天石让他去找彭盼水想办法弄到赤秋镇那些商户的账本,具体要找哪几家的他也一字不落地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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