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江旋烦躁地吐烟气儿。
“他是直男吗?”余烬问。
“不是。”江旋想到老爸和花雅接吻的画面,一股愤怒直冲头顶,虽然他也不知道在愤怒什么。
“喔,那个男生是你在桐县认识的兄弟吗?他是不是人很好?”余烬说。
人很好。
嗯是的,他人的确很好,对苗禾好,孝顺自己的外婆,对他身边的兄弟好,情绪永远稳定,不骄不躁,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温文尔雅。
但是有时候又有另一面,充斥着一股迎难而上坚韧的酷劲儿。
你完了江旋,他越想越觉得,花雅在他这儿就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滤镜八百米厚,除开是他爸的小情儿这点让他有点儿不爽。
“是的,但我和他的关系还没达到兄弟的地步,充其量就是个同学,”江旋说,“他人很好。”
余烬想到了什么,笑了笑,“上次打你的脸就是他吧,你不会告白了吧?”
“他的确打我了,但我没表白,”江旋顿了顿说,“我给你说啊,他其实是我爸的,.....小情儿。”
“阿旋,”余烬语气正经起来,“你喜欢上了你的——小妈?”
“雷雨简直反转再反转,”于佳阔在寝室大声说,“今晚看完电影我震惊了,周萍居然还跟他小妈繁漪搞过,曹禺先生真能写啊!”
“都学完课本了,没想到全部故事情节是这样,”党郝说,“说实话雷雨的人物关系链我还是有点儿懵逼。”
“反正我看完就只记得周萍和繁漪,小妈和继子。”顾嘉阳说。
江旋和余烬打完电话回到寝室就听见他们在讨论今晚小冯给放的雷雨电影,他瞄了眼盘腿坐在床上刷题丝毫没被影响的花雅,心虚从尾椎骨一直窜到头顶。
“你们明天谁有项目啊?”于佳阔问。
“都有吧,”黄子尧说,“我和姚强早上的跳高。”
“跳高和跳远,铅球,短跑项目好像都排在早上,”党郝说,“接力赛和长跑都排在下午。”
“那江旋和小椰早上也有项目啊。”顾嘉阳说。
“明天加油哈兄弟们!”于佳阔说。
“好的。”花雅从刷题中分出神应了他们一声,揉了揉酸疼的脖颈,半阖眼皮和站在他床前的少爷视线对上。
江旋面对花雅的眼神,飞快地移开,更有一种刚刚他和余烬的谈话被主角听见的假想尴尬感。
广播通知高二男子跳高参赛选手检录。
这边儿围观的学生多,因为帅哥美女多,尤其是早就在校园有一定“小火”的花雅在,多半都是奔着他去看的。
艺体班的男生还没比赛完,文化班已经检录好的就站在旁边儿等,一头长发长相精致的少年在众人中格外亮眼。
“小椰小椰!”于佳阔身高已经拔尖儿了,但在围堵的水泄不通的人潮中还是需要掂着脚,社牛似的吼,“加油!”
花雅闻言,侧头扫见于佳阔他们几个,最终目光落定在将近一米九的少爷身上。
江旋拿着水的手朝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快快快,你男神要开始跳了!”江旋前面的女生激动地掏出手机,打开了录像。
他揣在兜里的手摩挲着没套壳的光滑手机边缘,下意识的也掏了出来,镜头聚焦在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
由于早上有项目,他和花雅都穿的短裤,这会儿对方上半身穿着校服,下半身一条黑色运动短裤,裤摆就在大腿根那儿,从白色运动鞋邦露出来的后脚跟腱形状漂亮,两条腿笔直修长,肌肉线条也不过于瘦弱,反而很流畅,很养眼的腿。
爱又怎么样,上过床又怎么样?
江旋感觉下腹有一团火从下往上撺掇到他的心里,花雅真跟老爸上过床吗?如果真上了,这双腿是如何盘在老爸的腰间的......
“变态啊江旋!”余烬铆足了劲儿扬声说,“你喜欢谁不行你喜欢江叔的小情儿?!”
变态啊江旋。
他叹了口气,没再刻意去看花雅的腿,把注意力放到要跳杆的少年身上。
“棠萡当初怎么追我的?”余烬神情温婉,嗓音缓和,“给我写了520封情书。”
情书?这倒是比较原始的方法。
“好跳!”于佳阔嚎嗓的声音把江旋吓了一跳,继而凑过来问,“哎江旋,你在录视频啊?”
“嗯。”江旋有些心虚地搓了搓手指。
开场高度不高,没有任何压力,花雅的姿势是背跃式,可能没有艺体班那些体育生跳的标准,但依旧很赏心悦目,游刃有余地过到一米八。
“啊啊啊啊,男神你好帅!”
“男神加油啊!”
女生的欢呼一声盖过一声。
“小椰,我要给你生猴子!”顾嘉阳大吼。
花雅背影肉眼可见的一僵,随后惊恐地瞪了眼顾嘉阳。
“我操,”江旋愣愣地说,“牛逼啊。”
跳到最后,杆子升到一米八五,场上比赛的只剩下花雅和理五的一个卷发男。
这个高度已经跟花雅的身高平齐了,多少还是有些压迫感,前两次助跑没有过,卷发男看着气势汹汹,跳倒是跳过了,结果摆臂没摆好,胳膊肘碰到了杆子,和花雅同样失败。
第三次助跑起跳,最后一次机会,卷发男没能跳过。
围观了花雅全场跳高的江旋此时心不由得一紧,更迫切的希望这个第一名是属于花雅。
今天晨阳很好,清风舒爽。
花雅稳定心神,踮了踮足尖放松,随即长腿一抬背跃过杆,带起了校服衣摆,露出劲瘦的腰肢,细看还能看到两个腰窝,因为发力,双腿膝弯的肌肉绷紧,紧衬匀实,长发发梢仿佛有生命似的,迎风而扬,没有碰到杆子,少年轻盈落地。
完美的一跳。
“我操啊,帅死我了.....”党郝喃喃道。
“呜呼!男神你真棒!”
“这也太帅了吧!”
“天呐,这是一个理科生能跳出来的吗?!”
周围热潮此起彼伏,江旋看着花雅迈开长腿,缓缓朝他们走来。
“开门红!”于佳阔几乎是跳着攀上花雅的肩膀,激动地说,“我们班第一个得奖的人!”
“怎么能跳得那么牛逼呢,”顾嘉阳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体育生呢。”
“再夸我要嘚瑟了。”花雅弯眼笑了笑。
“嘚瑟呗,”江旋把水的瓶盖拧开递给他,“棒,很酷。”
花雅接过喝了口,才运动完,他白皙的脸此时泛着健康的红晕,细密的汗水步在额前,整个人显得活力生动,唇角挂着胜利的微笑,就连眉梢都是肆意跌宕的潇洒。
“请高二三班江旋,立即到主席台检录,请高二三班江旋,立即到主席台检录.....”
“你的三级跳?”花雅问。
“嗯。”江旋应了声。
“走走走,又去给你加油。”于佳阔兴致很高地说。
“你们先去,”花雅说,“我去我们班看台那儿瞅一眼,看看他们是不是都在玩手机没去给运动员兑葡萄糖送水,瞅完就来。”
“你一定要来。”江旋在花雅快离开时,嗓音低哑发急地说。
花雅看着他,“行,会来的。”
三级跳文化班报名的人不多,主要的是都不怎么会,这都是属于体育生训练的项目。江旋小时候被他爷扔进部队的沙坑里连扑带爬的造,侯翰铭他们那几个看热闹上头,一溜水儿地滚到沙坑玩儿,也摩挲过三级跳,还用谁跳的远来进行打赌。
花雅去班上溜达了一圈之后过来,江旋刚好跳进沙坑,动作干净利索,还挺帅,屁股都没沾沙,懒调的步伐从沙坑迈出来,量米数的学生志愿者满脸震惊,似乎是没想到一个文化班的学生跳得比体育生都还要远。
“最后一轮了。”于佳阔说。
“什么?”花雅一愣,嗓音劈叉,“最后一轮?”
“嗯哼,”顾嘉阳说,“好家伙,你是没看到江旋刚刚那一跳,跟他妈空中飞人似的。”
“没意思,”江旋拍了拍短裤上根本就没沾染的沙砾,装逼道,“一群菜鸡。”
“招仇恨啊旋儿,”花雅笑了笑,“待会儿你被群殴我可保不住你。”
江旋根本就没听见花雅后面说的那句话是什么,只记着花雅磁声喊他的那句“旋儿”了。
“旋儿,继续努力啊旋儿!”于佳阔锤了下发呆的江旋,“旋旋旋,把他们全部旋趴下!”
江旋拧眉,于佳阔喊他旋儿他只觉得好吵。
“江旋第一板上钉钉的事儿,”花雅说,“我就去看苗禾了啊,她跑女子八百。”
“行,”党郝点点头说,“你去吧,我们看完江旋就来找你。”
江旋望着花雅离开的背影,哽在喉咙里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他叹了口气。
上午比赛整体赢下来,理三的积分暂时排名第一。南中运动会是积分制,用来评判哪个班级第一的标准,各班如果集体奖项第一名多,积分就多,个人奖项第一名积分算是半个集体奖。
半天时间,花雅和江旋第一就让理三登顶,老韩看见后脸都要笑烂了,甩给他们一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最有看头的是下午文化班和艺体班的4x100接力赛。
这个项目因为高年级的班级太多了,直接打包一起比赛,用抽签模式,抽到哪个班级就和哪个班级跑接力,文化班都慌了,祈祷不要抽到和艺体班比,南中艺体班两三个,除非手气非常不行才会中奖。
那么恭喜高二理三,连中三元,两个艺体班,一个文化班,理三炸开了锅,说体委什么破手气!
“呜呜呜,女生跑输了,”班上女生跑完后开始流眼泪,“艺体班的女生太强了呀,跑不过,根本跑不过。”
“没事儿,输赢不重要,”花雅安慰她们说,“友谊第一嘛,尽力就行。”
“但是我们把班长你早上的分儿拉低了呀,”女生越说越难过,“去年我们就没得奖,今年最后一届田径运动会了,还是想赢张奖状回来的.....”
“我们跑,”花雅说,“交给我们。”
“呜哇哇哇,班长,你别这么温柔,”女生哭唧唧的,“你温柔的我好愧疚!”
“哎,”花雅笑了笑,“那不然凶你们吗?”
女生被花雅的笑容弄得晃神,“可恶,都看你的脸一年了为什么我还没免疫!”
“彭雨露你别流猫尿了,”于佳阔对女生说,“就看我们怎么把分儿给夺回来。”
“于佳阔,你就会吹牛逼,”彭雨露没好气儿说,“两个艺体班呢,两个!”
“看着吧。”于佳阔吊儿郎当地吹了声口哨。
理三男子4x100接力赛江旋没报名儿,名额刚好是花雅他们四个。他站在扯着冲线的终点,找了个绝佳的位置,可以将花雅跑的这一段路程全部录下来。
于佳阔第一棒,顾嘉阳第二棒,党郝第三棒,花雅最后一棒。他们这一伙子都高,随时被老韩称呼为四大名捕,现在江旋来了,名捕直接转化为五人拉帮结派组。
枪声响,体育生爆发力极快,于佳阔的起跑速度慢了些,不过还是保持在第二名左右,跑道里围站满了为自己班级喝彩的啦啦队,加油的嗓门响彻云霄。
江旋其实不太想吼,但当他看见党郝把接力棒递给花雅时,他直接破嗓大吼:“理三加油!小椰加油!”
党郝给花雅接力棒落后两名,花雅最后一棒需要过个弯道,而后才是直线,要想反超就得把弯道的惯性利用到极致。
但是——第三跑道的学生跑到了花雅那条跑道上,明眼故意。
“操!你傻逼啊?!”江旋怒骂,理三的学生也发现这一变故了,纷纷破口大骂。
花雅被这个男生一阻拦,差点儿没反应过来踉跄了一下,他面容沉静,长腿大迈像离弦的箭往前冲刺。
夕阳西下,这会儿17:40,南中放学的时间,广播自动放起了歌。
-许多年前,你有一双清澈的双眼
-奔跑起来,像是一道春天的闪电
江旋愣住了,周围所有人的声音都听不见了,眼眸里只映下那一抹高挑的身影。
花雅的校服被奔跑带起来的风涌动,少年浅棕色眼眸明亮,唇角挂着淡淡的笑,那两颗梨涡衬托着精致的脸,橙黄色的黄昏洒在他身上,明媚肆意,张开胳膊冲向终点,将追逐着他的人甩在了身后。
江旋猛地拔腿跑向终点,在花雅冲断冲线由于惯性快要止不住跪地时,紧紧抱住了他。
耳边是花雅气喘的声音,怀里是是柔软温暖的身体,江旋逐渐收紧了胳膊,哑声说,“哥,你跑了第一。”
花雅累得不行,半天没说上话,任由江旋抱着,志愿者过来撕掉了他胸前的号码牌。
“水,水,”理三的啦啦队端了几纸杯过来,“兑了葡萄糖的。”
“给我吧。”江旋拿了其中一杯,凑近花雅唇边。
花雅全身无骨似的挂在江旋身上,像树袋熊,看到江旋喂过来的水小口小口地抿。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于佳阔愤懑的声音响起,“操你大爷的串什么道呢?”
花雅支棱起身体,扭头,看到于佳阔扯着刚刚串他跑道那个男生的衣领,他正准备上前,但紧锢着他身上的力道一松,江旋阴沉着脸走过去就踹了那男生一脚。
“哎哎哎!干什么干什么!”梯子上计时的老师见状忙不迭地下来,站在中间分开剑拔弩张的两拨学生,“这是在比赛,知不知道?!”
“他串道你们就等他串?”江旋丝毫没把老师放在眼里,他个子高,视线睥睨,“妈的多危险你又知不知道?”
“我他妈也不是故意的好吗?”串道男是艺体班的,被江旋踹了一脚脸色不太好地揉着肚子,不认刚才在操场的所为嘴硬说,“太阳直射我眼睛我看劈叉了不行啊?再说了我不只串了一秒吗?你们班不还是第一吗?”
“兄弟,先不说你是不是故意的,”花雅眯眼,冷静说,“太阳直射你的眼睛看劈叉这条就他妈不成立,你还是体育生呢,这点儿太阳就能把你眼睛射劈叉了?”
“老师,你看到了啊,我没动手,”串道男指着花雅他们说,“他们班的人上来就给我一脚,是,串道我不对,况且我还不是故意的,但踹人就对了吗?”
“我他妈——”于佳阔还想上前,被顾嘉阳和党郝架住。
“不管怎么说,运动场上公然踹人就是不对,”老师皱眉说,指使江旋,“你,给他道歉。”
“道屁的歉,”江旋冷笑,“想让我道歉?下跪吧孙子。”
“同学,你这是什么态度!”老师火了,“你是哪个班的?高二理三的是吧?”
“嗯啊,高二理三江旋,”江旋不由分说地牵着花雅的手腕儿,戴着貔貅玉指环的食指指着老师,嗓音沉道,“亲爱的老师,希望你班上的学生被串道了你还这么冷静,我这边也建议取消他们班这场接力的所有成绩。”
江旋这个逼还真给他装起来了,连老师都一愣,似乎没想到这学生如此狂妄。
现在少爷身上的气质要不是一身校服压着,纯粹就他妈是一土匪,他眉眼浓,发火时浮现出狠戾,保不齐下一秒拳头就抡了上来,花雅看着江旋,仿佛能透过他的影子看到在鞍城撒野的模样。
也难怪,在鞍城他都敢打老师了,这边儿的小县城能压得住么?
“你.....”老师气得半天都找到话来说。
“听见了吗,高二理三江旋,来找就只找我,等着。”江旋说完,头也不回地握着花雅的手腕儿走了。
“呸!”于佳阔他们跟上,愤愤地吐了一口水。
“哎哎,走慢点儿。”花雅抽了下手腕儿,没抽动,“我腿软。”
江旋放缓步伐,松了松力道,但还是虚虚地握着,“抱歉,我背你。”
“这倒是也不至于。”花雅轻叹了口气。
“刚那傻逼不是文涛吗?”于佳阔说,“小椰你还记得么?”
串道男叫文涛,艺体17班的,花雅还是有点儿印象,高一校篮就是和他们班起的冲突,还放了狠话说什么星期天别他妈跑,校门口直接找人堵。
花雅当然没跑,他还跟傻逼似的一直等了几个小时呢,他没当孙子,别人倒是当起了孙子,过后是丁丞对他说,三江扛把子贺浩武一听文涛找人堵的是你,直接理都没理。
“嗯,记得,”花雅说,“那次冲突就他嗓门儿最大。”
“旋儿那架势我还以为你要打老师呢,”顾嘉阳说,“我和郝子都不打算拦阔儿来拦你了。”
“江旋,你在鞍城是不是混过啊?”党郝问。
“也不算混,”江旋看了他们一眼,视线落定在花雅脸上,“好吧,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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