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雅头靠在车窗,手机上弹来两条于佳阔的消息。
他思绪涌动,这学期从开学,他就没怎么和于佳阔他俩同路去学校,照这样下去,他跟江旋这层无以言说的关系迟早会被发现。
他不想让他身边的任何人知道真相。
-花雅:抱歉,忘了给你俩说了,不吃哦,不用带我的。
-于佳阔:【好的】
熄灭手机屏,花雅又望向车窗外,猛然间,他沉钝的思绪顷刻清醒,双手紧扣着车窗弦,喃喃说,“停车.....”
“怎么了?”江彧从后视镜看出少年的反常,心里一紧,前几次的突发意外让他猜测,难道是又看到那个“不存在”的人了吗?
“停车!”花雅急切地大吼。
江彧一脚急刹猛地将车停靠在路边,甚至还没停稳花雅开了车门就跳了下去,由于惯性,他膝盖跪地踉跄了一下,又疯狂地往前面那个方向跑。
在花雅跳下车的那一秒,江旋几乎是立即跟了上去,虽然他不清楚花雅看到了什么,但吼的那一嗓子让他心本能地慌乱起来。
花雅气喘地跑进弄堂,穿插着找,他背后冷汗直流,额前的发丝凌乱不堪,长发发梢黏湿在他颈项。
他四处张望,眼神搜索,那个穿着兜帽的人却消失不见了。
“哥,”江旋气儿都没匀地跟来,“你找谁?”
江旋的嗓音瞬间拉回花雅焦急的状态,他清了清嗓子说,“一个穿着藏蓝色兜帽的男生,个子和我差不多高,壮一点儿,他还背了个包,我看见他进来了,帮我找一下,帮我找一下。”
江旋垂眸看着花雅失神的模样,轻拍了下他的头,“别急,我帮你找。”
他转身,和同样跟上前的江彧撞了个满怀,男人皱眉问,“看见了什么?”
江旋把情况给江彧说了一遍,三个人对着狭长逼仄的弄堂像无头苍蝇一样的一通乱找。
前几次花雅看到的都是女人,这回看到的却是个男生?
江彧疑虑,在想要不要调查花雅这些年所处的人际关系,他的十七年人生中又发生了什么。
在提出包养前,江彧就很想这么做,他要调查一个人很容易,但花雅对他说过,我不希望你将我十七年的人生探索彻底,我希望我能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尊重。
所以江彧放弃了,他守住少年的自尊。
但现在花雅这种情况,他想越过那道线,曾经有人对他交待,帮我去桐县探望一下故人,可故人早已经离去,只留下如墨竹一样顽强生长的少年。
“没找到。”江旋走出来看见他爸正颓散地站在巷口抽烟,逐渐暗下来的天色衬托着男人深刻的五官,显得有几分晦暗不明。
“嗯,”江彧沉淡地应了声,“等小椰出来。”
江旋看着他爸,男人满脸惆怅,还有眉眼间化散不开的纠结。
父子俩在巷口等了几分钟,穿着蓝白校服的高挑少年从巷子里的阴影出来,影子越拉越长,花雅表情阴郁。
“小椰?”江彧不放心地轻喊了声儿,“没找到你所说的那个男生。”
“应该是我......”花雅扯出一抹笑,“看错了。”
“走吧,”江彧揽过少年的肩,“先回学校。”
三年前,初中。
那个时候花雅还是短发,个子还没长很高,但却一直生长痛,外婆说他会长成像姚明那样的巨人,可他不想,长得高有什么用呢?母亲也看不到了。
因为家里出事,他小升初没考到一个好的学校,去了小镇上的一所初中,读九年义务教育,运气不好,分班和周海军分到了同一个班级。
初中开学第一天,花雅被周海军找来的几个人堵在厕所,进行霸凌。明明一切都是周海军的错,他只不过除了一个害物而已,凭什么周海军还能义愤填膺地来找他算账?
没这道理。
他一个人和一群人反抗,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是血腥暴力的,是输得一塌糊涂的,但是却为自己护住了周海军企图侮辱按头他的尊严。
不知道是谁拎起了厕所的拖把,毫不留力地挥在他的后脑勺,血液顿时顺着后颈留了满地。
他为什么会留长发?因为才上初中第一次的霸凌,后脑勺有条丑陋的长疤,那片皮肤不会长头发,所以他留长发掩盖它。
他和周海军是仇人,是死敌,是彼此都不能容忍的存在。
周海军对他的霸凌,他对周海军的反抗,两人战线持续了三年,那时他下定决心,想离开桐县,想带外婆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城市生活。
“小椰,走不了啊,”外婆长叹说,“你妈妈在这边,她爱干净,谁给她扫墓,谁给她理坟头草啊,等你再长大了,你去追逐你的理想,外婆就守着故乡。”
“你这成绩可以冲刺市重点一中,”他的初中班主任说,“就看今年的录取分数线高不高了,运气好的话,你一模二模的成绩直接稳上。”
差一分。
差一分就能考进市重点。
没关系,南中也很好。
他想,他终于不用再和周海军对抗了。
可是,周海军又回来了。
第35章
花雅有时候分不清自己看到的是幻象还是事实,就像手机里的备忘录记载了两百次看见母亲的画面。
他生病了,不,他没有生病。
上次丁丞明确地告诉过他周海军回来了,那刚刚看见的绝不是幻象,周海军在南中周围游荡,周海军知道他在南中读书。
操!他想干什么?又来搅乱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人生吗?!
花雅薄唇紧抿,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指尖泛白,心里有一股幽暗的声音告诉他,怎么当初不把周海军杀了。
“小椰,小椰?”
江彧低沉轻缓的声音拉回他的心绪。
鼻息间还是车里淡雅的清香,花雅反应过来还在男人的车上,而他刚刚混乱的模样都映入父子俩的眼里。
“是哪儿不舒服吗?”江彧轻声问,“要不请个假,先别去学校了。”
“没有。”花雅摇摇头,兀自开了车门下了车。
江旋紧随其后,背着书包车门都没管好跟上花雅的步伐,眼疾手快地握住少年的胳膊往旁边一扯,避免了三轮车的碰撞。
这个时候,他压住内心的疑问,默默地陪在花雅身边儿,一直到教室,花雅始终面无表情,目视前方地向前走。
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江旋依旧捏着花雅的手腕儿,单手掏出来看了眼。
-老爸:看着点儿你哥,有什么状况给我打电话。
江旋顿了半秒,回了个好。
“你还要牵着我多久?”花雅冷不丁地开口。
江旋和他视线对上,松开了他的手腕儿,掌心里对方温热的触感散去,“啊,怕你被撞到。”
“我没那么恍惚,”花雅说,“谢了。”
“以后别对我说谢谢,”江旋叹了口气说,“哥。”
这声哥较比前几次,嗓音缓和了许多,也能听出这少爷是真心地喊出这个词儿。
花雅突然问,“你的家庭背景能决定一个人的人生吗?”
江旋看着他,“能。”
“能让他永远翻不了身吗?”
江旋拧眉,虽然不理解花雅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但还是回答说,“能。”
“真好。”花雅笑了笑,感慨道。
“怎么了?”江旋问,“你是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事儿吗?”
“不是,”夕阳的余晖照在花雅的脸上,长发少年眯着眼,浅棕色的瞳仁明亮清澈,“我无所不能。”
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一个周海军算个屁啊?
江旋愣在原地。
“丁丞的联系方式?”于佳阔懵逼地看着把他拉到球场外界的少爷。
“嗯。”江旋点点头说。
“哎我加了吗,我找找啊,”于佳阔掏出手机低头翻找,“你要丁丞的联系方式干啥啊?”
“有点事儿。”江旋说。
“你不会......”于佳阔说,“你不会要收拾人家吧?”
“想什么呢?”江旋笑了笑,“我转到这个地方一个熟人都没有,我收拾他干什么。”
“哦,这样啊,”于佳阔愣愣说,“找到了,推荐给你了啊。”
“谢了。”江旋看着于佳阔发过来的联系人名片,朝对方加了好友申请。
“难道是小椰遇上什么事儿了吗?”于佳阔看了眼在球场上打球的少年问。
“你脑洞别那么大,”江旋说,“我就是想在这边多认识个人。”
“认识了也没用啊少爷,”于佳阔开玩笑说,“一年后高考都各奔东西了,总不能一辈子窝在这个小县城吧。”
“但桐县一直是你们的故乡,不是么?”江旋说。
于佳阔一愣,继而有些伤感说,“是啊,落叶总是要归根的。”
丁丞那边很快就同意了好友,然后立马发了个问号,大概是对于江旋加他好友这件事儿感到吃惊和想不通,毕竟两人就只见过一面,时间久了都会忘记对方姓名的那种。
-JX119:江旋。
-丁丞:我知道,你发备注了,加我有啥事儿吗?
-丁丞:小椰怎么了?
-JX119:他没事儿,就是想问一下,以后打架能不能喊上我。
-丁丞:.....?你缺钱?
-JX119:嗯,缺钱。
其实江旋是想问花雅初中的事儿,但仔细思量,他和丁丞不熟,都可以说是不认识,就这么干巴巴地问,显得无比的唐突,没准儿丁丞还会给花雅说,这也算是没经过本人允许,去打探别人的私事儿了。
可他的直觉,花雅所看到的那个人一定跟花雅的初中生活有关。
到底是谁呢.....
果不其然,丁丞转头就告诉了花雅。
“你一个少爷还缺钱?”花雅挑眉问,“第一次见面五千的大手笔呢?”
江旋:“.....”兄弟,你把我卖得这么快吗?
“班长,你看看这些清单,还需要买什么?”体委拿了一张单子过来,上面写的是明天运动会所用到的东西。
花雅接过垂眸扫了眼,“葡萄糖和纸杯多买几袋吧,班上这次报名儿长跑的人挺多的。”
“行。”体委点点头,“那我和副班出去买了啊。”
“班费给的够吗?”花雅问。
“应该够了,”体委说,“不够待会儿给你发消息。”
花雅回了声好,手撑下颌,看着讲桌对面儿的江旋,“问你呢,沉默干什么?”
“体验一下新事物。”江旋说。
“你爸喊你来监督我?”花雅问。
一听到花雅提起他爸,江旋皱眉说,“不是。”
“你别想一出是一出,”花雅淡淡道,“这架不是那么好打的,况且你也不缺钱。”
“对,什么体验新事物,缺钱都是狗屁,”江旋把笔往课桌上一扔,吊儿郎当地用胳膊搭在课椅靠背,坦然说,“就是去帮你搭把手。”
“我需要你帮?”花雅莫名其妙,少爷炽热的视线看得他移开眼眸,开始漫不经心地刷题。
“你会受伤吧?”江旋说,“你每次都会受伤,我爸会心疼,不让你去吧,你是我哥,我也心疼,懂这个道理吗?”
花雅写字的笔尖在草稿纸划出一道黑印。
运动会天气是极好的,校园梧桐成荫,秋日晚蝉鸣叫,下午两点开幕式,正值太阳西晒,晒得人头皮发麻。
花雅身为班长去主席台领带队牌,校领导看着他还没有打理他那头长发,又语重心长地训斥了一番。
南中校规,男生不准留长发,女生不准留刘海,他的长发之前还被校领导作为抓典型在升旗仪式上批斗,过后他还是没有理。后来因为成绩拔尖,老韩主动帮他在领导面前解释留长发的原因,校领导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每次他在校领导面前晃悠,保不齐会被说一顿。
“嗯嗯,好的侯校,”花雅佯装乖顺地应,“国庆放假一定打理。”
“这就对嘛,”侯校拍拍他的肩说,“校规摆在那儿,该遵守还是要遵守的是不是,不然学校的学生岂不是都乱了套,哎我去染个头发,我去烫个卷儿,学生还是要有个学生的样子。”
“学长,”苗禾跑了过来,睨了一眼侯校说,“通知你们班集合走队了。”
花雅看着解救他的苗禾,有校领导在,酷妹换了个称呼喊他,两人距离看起来就是学长和学妹的关系。
“那快去,”侯校说,“光顾着说话忘了开幕式要开始了。”
“侯校,我们就先走了。”花雅礼貌道。
“走吧走吧。”侯校说着走向了主席台。
“烦人。”苗禾冷酷地吐出两个字。
“哎,”花雅乐了,揉了把苗禾的妹妹头,“他得是没注意到你这刘海儿,不然你跟我一起挨训。”
“明明,允许你,留长发,”苗禾说,“还在那,说。”
“没事儿,我左耳朵听右耳朵出,”花雅注意到苗禾那一身运动服,“你下午有比赛么?”
“嗯嗯,”苗禾点点头,“短跑100米,你呢,姐姐?”
“高中部的明天才开始比赛,”花雅说,“今下午基本都是初中部的。”
“哦,我明天,再给你,加油。”苗禾哼哼地笑了笑。
“好。”花雅说,“下午比赛你也加油。”
运动会开幕式走的蛹长又缓慢,不过尽管被太阳晒得焉不拉几的,轮到主持人说出“迎面走来的是高一xx时”,那嗓门是叫一个激昂。
人各个班级的口号都是什么,“文者称雄,武者称霸,高二八班,称霸天下”,“一二一二,独一无二,高二二班,非同一般”,轮到高二理三时.....
花雅举着班牌带队,喊出那句口号,“三班三班,我爱三班!”,高二理三五十多个人跟着喊,“三班三班,我爱三班!”,是一众班级的一股清流。
站在操场下面的班级听见这个口号明显的一愣,主持人都没忍住从话筒里发出憋笑声。
“我第一次对我的母语感到羞耻,”走完队,于佳阔捂着脸笑,“操,这什么破口号啊!”
“哎,老韩想的呢,”顾嘉阳指了指站在前面的老韩,“咱们想想小椰的心理阴影面积,他带头的时候满操场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我感觉那个时候小椰都差点儿没绷住,”党郝笑着说,“他肩膀都在抖。”
“憋笑呢。”于佳阔说。
“江旋。”花雅朝江旋招了下手。
“哎,你们校乐队要表演了是吧?”顾嘉阳问。
“对,”花雅说,“待会儿靠前点儿啊!”
“got it!”于佳阔比了个敬礼。
开幕式的节目艺体班准备的比较多,校乐队和校舞队基本都是压轴出场,当花雅他们上台表演时,操场的呼声明显高了一个度。
甚至还有学生专门对花雅喊“男神我爱你!”。
“怎么唱的是春风十里啊?”表演完,文艺帮他们搬乐器问。
“腾不出时间来排练,”花雅说,“就唱这个了。”
“感觉稍微改了一点儿是不是?”文艺说,“比我们那个版本好听一点儿。”
“嗯,鼓调的旋律稍微调了下,”花雅说,“因为江旋要配合我的电吉他。”
“真不错,”文艺笑着说,用肩膀撞了下花雅的胳膊,“哎小花儿,你明天有什么项目吗,我来给你加油!”
“你们高三复习不紧张啊?”花雅无奈地问。
“紧张啊,下个礼拜我就要去集训了,”文艺直白地说,“明年三月份才回学校来哎,这不是想多看看你这张脸吗。”
“他们两张脸走在路上简直就是高颜值,”陈佳佳走在后面对学弟说,“啧,身高差也不错,cp感绝了。”
“嗯,我也觉得。”学弟推了推眼镜。
江旋沉默走着,没有说话,视线黏在花雅的背影上。
全能学神,这种在学校有女生喜欢再正常不过了,抛去花雅于他爸,于他的另一种身份,十七岁的少年风光无限,热烈肆意,像是盛夏那抹最灿烂的骄阳,走在哪儿都是引人瞩目的。
但他觉得这一幕在他眼里刺眼得紧,连同心脏也堵得慌,感觉有什么在使劲破壳而出。
不能越界......却下意识地,忍不住地,想要越界。
他又想到了棠萡和余烬。
“所以你的意思是......”余烬因为生病,说话声音轻柔,“你有可能是同性恋?”
“不算吧,啧,”江旋蹲在天台的水管子上抽烟,“你让我只喜欢男的话,我他妈恶心的想吐,就很矛盾你懂么,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迷茫。”
“嗯,我知道你这种感受,作为旁观者,我确定你不是同性恋,你小时候还对人李老将军的女儿脸红呢,”余烬说,“你就只喜欢那一个男生而已,有可能他做的某件事,某个点,戳到你的心上了,心动这个东西,怎么说呢.....很难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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