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勺来右手锅(二汀)

现场只有瞿丰羽的经纪人一个劲儿地周旋，又是买奶茶又是蛋糕地赔礼道歉。
许阿姨应该也是个讲理的人，不住地跟艾驰说着道歉的话。
瞿丰羽那孩子是家里三代独苗，从小被长辈们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人情世故上更是没有半点分寸。
艾驰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甚至在许阿姨致歉时还笑着也说起自己同样不懂人情往来。
如此等了一个多小时，瞿丰羽姗姗来迟。
一头亮眼的白发抓得很有型，左右耳朵上加起来大概得有七八个耳环。
青年昨天应该玩得停尽兴,进入拍摄现场后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不管导演安排什么拍摄内容都一脸迷蒙地听着,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拍摄内容说起来也很简单,艾驰就是个来做客的客人，聊聊天吃一顿晚饭就结束。
许阿姨看儿子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想了想站起来：“你带艾驰去花园里转转，我去厨房做饭。”
想着站起来走动走动或许能清醒点,要是再坐下来聊天，恐怕要不了多久瞿丰羽就得睡过去。
“不去。”瞿丰羽冷着脸，低头拨弄手腕上的链子,根本就没打算动：“妈你带他去，我昨晚通宵拍戏,现在累得不行。”
这算是相当不欢迎艾驰了,摄像机后的导演心底瞬间有无数脏话响起,差点没控制住脱口而出。
先不说这是拍摄现场，就是艾驰首富之子的身份就不应该收这种怠慢。
要是艾翔一怒之下下令封杀瞿丰羽,试问娱乐圈里谁又敢多说一句。
“他是疯了吧！”
“有这么做人的吗！”
就连摄像机后观看的工作人员也因为震惊不顾拍摄要求小声议论了起来。
“丰羽。”
而镜头中的三人，只有许阿姨焦急起来，背身挡在摄像机面前，冲瞿丰羽疯狂地眨眼。
只要说两句困糊涂了把那句话带过去好歹还能圆回来。
可瞿丰羽似乎是没看到母亲的暗示，一脸无所谓地翻了个白眼。
艾驰只是淡淡微笑着，微微转了转头，而后又看向花园。
“我自己去转转吧，我看你们有话要说。”
艾驰起身走了，背着手穿过沙发空隙，抬手拍了下沙发靠背，推开落地窗，逐渐消失在了被各种植物包围的花园中。
“靠！”
直到这时，导演才忽然像是被惊醒。
艾驰独自一个人走了，摄影机没跟上不说，稍后要怎么剪辑这个开场白。
“愣着干什么！”导演一声怒喝，推了把摄像师：“跟上去拍啊，在这坐着干什么！”
摄像师着急忙慌看上摄像机跟了上去。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导演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准备好的流程才开始就被弄得乱七八糟，不由气愤地瞪了眼罪魁祸首——瞿丰羽。
“客厅里也别拍了，流程导演去处理下情况。”
埋怨声四散，所有工作人员都注视着表情还是那副不在乎样子的瞿丰羽。
副导演低声骂了几句脏话，而后忽然感慨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中了什么邪。”
“附身咒。”
没想到，不远处的椅子上有人还真回答了问题。
顾念一手摩挲着下巴，玩味地瞧着客厅，许阿姨说得口干舌燥，瞿丰羽却不动如山。
数道视线齐聚于顾念身上，特别是早上负责接待几人的小张，嘴角不由又开始抽搐起来。
“他们是谁啊？”副导演皱眉问道。
“是艾驰老师的保镖。”
“……”
“你刚才说的附身咒是什么意思？”副导演不由好奇。
这群保镖为首的竟然是个小姑娘，长得青春靓丽，穿着也挺时髦，怎么一开口就是封建迷信。
“我是说瞿丰羽中了附身咒。”顾念抄着手站起来，高跟鞋踩在地砖上咔哒咔哒作响：“再不解咒，灵魂就快被吃干净了。”
“荒唐！”副导演大怒，咬牙愤怒地吼道。
“你问我才说的，你生什么气。”顾念无语，径直走过副导演等一众人身边：“而且我也没能力救他，能救人的刚才被骂走了。”
“师叔，我怎么没看出他中了附身咒啊！”
“师叔……”
原本就是跟着来见世面的师侄们根本没看出本店端倪，随身携带的那些法宝也没有半点异常。
“所以我才说你们学艺不精。”
“好了！你们别在这宣扬封建迷信，我们马上就要拍摄里，请你们出去等待。”
副导演家祖上三代都是是知识分子，从小学着化学物理长大的孩子，属于坚定的科学拥护者。
这会儿还能客客气气赶人已经算是好脾气了。
“我说了还不信，你自己看……”顾念无奈，放下手往瞿丰羽指了指。
“……”
瞿丰羽微眯着眼睛靠坐在沙发上，看似已经在昏睡的边缘。
副导演喉头微动，下一秒就要叫人。
但下一秒，客厅里诡异的一幕让他抬起的手悬在了半空，所有人都惊恐地看向瞿丰羽。
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医肉眼可见的速度聚集起乌云，只几秒钟屋里竟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
安静了几秒中后，窗外雷电翻涌，雷声响彻整片天空。
“开灯，快开灯！”
“要下大雨了。”
良久，大家终于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把客厅灯打开。
“你们自己看，他是不是瞿丰羽。”顾念又指向瞿丰羽。
客厅里的灯非常亮，数盏灯将客厅每个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包括在场所有人的表情。
瞿丰羽在笑，笑容仿佛是焊在了脸上的脸谱。
而这张脸谱下，所有人都能看到还有张脸在痛苦扭曲中，而那张脸……是瞿丰羽。
“鬼呀！”
许阿姨站得最近，直接被两张不同表情的脸吓得惊声尖叫。
而那张带着面具的脸似乎还保持着先前的样子，懒洋洋地靠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摆弄着手链。
“喂！”顾念大吼：“别装了，你都露馅了，附身咒裂了。”
“瞿丰羽”动作猛地停顿下来，双手抬起摸了摸脸，表情彻底冷了下来。
“你是谁？”瞿丰羽问。
顾念走上去，笑嘻嘻地左右看看，不答问题反倒是颇为有兴趣地左右打量：“你为什么会选择附身到瞿丰羽身上，难道你喜欢这张脸。”
“瞿丰羽”猛地站起，头上两张脸还在扭曲地变化中，更显得整个人相当恐怖。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可没能力引雷劈你。”顾念摊手。
要不是艾驰走之前在在沙发上留下道阵法，顾念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瞿丰羽中了附身咒。
“是他？”瞿丰羽表情一变，看向落地窗口垂手而立的艾驰。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客厅，看似随意垂着手指尖，竟有一道道银色雷电环绕。
“指尖雷！”
“你竟然认识指尖雷，看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艾驰抬起手，双指树于唇前：“你为什么要抢夺他的身体。”
能看出指尖雷，附身符主人根本不是本世界的人。
不过……看得出归看得出，对他而言艾驰根本是无法对付的对象。
“就是随便找的一具身体，他灵魂不稳让我有了可乘之机。”
“那花园里的‘东西’是你的吧？”艾驰又问。
众人大惊，不止对眼前所看到的情况无法相信，还无法明白两人哑谜似的说话内容。
“瞿丰羽”表层那张脸明显紧张起来，惊恐之下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别紧张，我有个提议你听听？”
艾驰笑眯眯地越走越近，而后忽然一抬手，客厅里的灯忽然齐刷刷地黑了下去。
其中夹杂着顾念骂骂咧咧的声音。
“麻烦的事怎么都是我来做。”
一阵阵香气弥漫，时间仿佛停止，客厅里再没了一点动静。
“……”
似乎只是一瞬，似乎是一天。
客厅外天空再度恢复了晴朗，阳光重新照射进客厅。
“我怎么睡着了。”
“大家都打起精神，开始准备拍摄做饭的镜头。”
“肯定是昨天熬得太狠，今天都产生幻觉了。”
所有人从困顿中清醒过来，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那般，各自寻找起自己的工作位置。

下一场拍摄,是许阿姨做饭。
至于其他两人，在众人记忆里，正由瞿丰羽带着艾驰在后花园里闲逛。
顾念拍干净掌心里残存下来的药粉,洗干净手才认命似地追上花园凉亭里的两人。
至于师侄们，她只能说学艺不精，连本师门的失时散都没有抵抗能力，活该忘记先前发生的事。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有什么想说的。”
瞿丰羽脸上的两张表情此刻分裂得更加严重, 第二层表情似乎要挣脱束缚似的。
艾驰看了他一眼,轻轻抬手一挥，灵力飞出。
“你果真是修仙者。”
附身咒刹那间又恢复得完好如初，瞿丰羽能感觉到体内撕裂的力量逐渐在愈合。
“你来到这个世界想做什么？”艾驰只是问。
本世界在抹杀艾驰失败后已经脱离主系统管理,轻易没有人能进入莫爷爷的结界。
“我只为逃命，并没有想伤他人性命。”
声音陡然一变,瞿丰羽的声音变得清朗起来。
“详细说来听听,我有时间。”
眼下他是自由身，有大把时间能处理各种问题。
“我原本乃临仙门弟子……”
“瞿丰羽”的这个灵魂叫渠江,原本是仙门中专门负责看守门中法宝的弟子。
前不久天空中突然降下一道天雷，将渠江连同仙门法宝一起带到了这个世界、
渠江在本世界游荡了几年,忽然被一道力量吸引到了瞿丰羽身边。
他祈求一个修道之人帮自己改命格，而后因为命盘更改导致灵魂不稳，渠江的灵魂自动被吸了进去。
“这个瞿丰羽原本就是将死之人,那老道士帮他改命盘其实只是帮他延了半年的寿命……”
老道士说这半年瞿丰羽无论干什么都能顺风顺水，所以得趁此期间求一个叫艾驰的人帮他彻底修改命格方可平安活到老。
没想到瞿丰羽却先利用几个月翻红,看临近半年都没任何异样,所以想等着拍完手头的一部戏再去找艾驰。
反正艾驰已经找到,到时候再出钱找艾驰帮他解决麻烦。
“就在他出门拍戏的途中遭遇车祸，我是他死亡后才被吸进了他的身体！”渠江连忙举手表示清白。
就算渠江不用这具身体,真正的瞿丰羽也早在车祸中死亡了。
艾驰看向顾念。
“难怪我师父会受那么重的反噬，想来是拼命护着这个人。”
“没想到的是，因为宗门法宝，瞿丰羽的三魂修补地大半，所以你才能看到这具身体里他的灵魂还在。”
渠江没有害瞿丰羽，反而模仿他平时的行事作风在生活。
“你想继续以瞿丰羽的身份活下去。”
“不活下去能怎么办，我就是想回仙门也回不去。”渠江说。
当然，他也有没说完的话。
这个世界比仙门岁月可要精彩得多，那种枯燥的生活早让渠江心生厌烦。
艾驰点了点头。
刚才探查过渠江的灵魂，几乎可以佐证他说的话。
瞿丰羽的三魂虽然还在，但已破碎不堪，勉强靠法宝的法力才能维持不散，至于七魄早已灰飞烟灭不见了踪影。
“我可以帮你跟这具身体融合，代价是……”
掌心展开，半块纯白色的玉躺在手心，隐隐白光环绕，只是能感觉得出仙气在中间出现了个断裂。
也就是说，这个法宝只是半个。
“这是我仙门的法宝，人王珏。”渠江大喜，但不敢伸手去拿：“可惜只剩下半块了。”
再好的法宝不完整也就失去了其威力。
“另外半块或许落入其他世界了。”渠江叹。
“半块玉珏换我出手，可换”艾驰又问，但看其表情，就算说不换，今天这玉珏也落不到他人手。
“换！”渠江非常识时务。
“每天服用一颗，连续服用三天。”
一颗泛着金光的药丸随之飞出，渠江稳稳接住。
“那我就不打扰了。”艾驰站起来，冲渠江拱手：“节目还是要拍完，之后你到底是渠江还是瞿丰羽都与我无关了。”
“多谢道友相助。”渠江也起身拱手。
几人的交谈没有避着任何人，但在跟拍摄像师耳中听来，却是两人谈论着工作的辛苦。
而且……相谈甚欢。
顾念是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但听见还不如听不见呢。
拍摄顺利进行，吃完晚饭后艾驰告辞，拍摄结束。
艾驰没有耽搁，当天晚上就坐上了回家的飞机。
飞机的商务舱里，众人都因为连续的奔波劳累不已，上飞机各自睡了过去。
只有顾念辗转难眠，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艾驰叔叔，你说真的还有其他世界吗？”
艾驰把玩着半块玉珏，听罢只是笑了笑：“应该有吧。”
“那你呢？是这个世界的人吗？”
艾驰没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你还要回自己的世界去？”
先前莫爷爷问想不想回自己的世界去，艾驰是没多大意愿的。
不过现在又不一样了……因为他得到了这块人王珏。
或许去其他世界看看也不错。
“我知道了了！”
艾驰没有回答，但从他的表情里顾念就已经看出了答案。
艾驰不属于这个世界……
艾驰又重新回到了自家那个开满白色荷花的院子。
“艾驰，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鱼白听了艾驰和顾念的交谈，早在回城的车里就迫不及待地追问起来。
“是真的。”艾驰只得又再次回答。
“可现在只有半块，我看着也不像能带我们穿梭的样子。”
人王珏有空间穿梭能力，所以才会被渠江所在的那个世界法则排斥，无意中带着人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可……现在只有半块。
“你还记得顾念说的异象吗？”艾驰又问。
“你是说……”
“那半块玉珏应该就在本世界。”艾驰说着，拿出那半块玉珏放入了莫爷爷的鱼缸。
随着玉珏沉入缸底，一道金光从天边急速飞来。
艾驰还没看清，金光砸如水缸，荡得不少水都泼到了缸外。
“你看，这不就来了！”艾驰笑。
水面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一块圆形的玉珏漂浮在水面上，道道蓝光闪过。
“还不算笨东西。”
忽地，空气扭曲了起来，莫爷爷从虚空中一步步走了出来，衣袂翻飞仙气环绕。
“莫爷爷！”艾驰笑。
“现在想去其他地方走走了吧。”
莫爷爷笑盈盈地捋了捋胡须，宽袍一甩，玉珏飞到了他手心。
“嗯，我想带着鱼白到处去走走。”
“这玉珏已经开了灵智，能算得上件还不错的神器，不过性子狡猾。”莫爷爷浅笑着，食指虚虚在空中一点，一道银色阵法降下。
玉珏震动，碎裂而后又恢复如此。
“我在其体内降下一道阵法，让玉珏只可听命于你，也免了你的后顾之忧。”
“多谢莫爷爷。”艾驰高兴接过，脑子里已经想好了等家里四位长辈过世后就离开。
只听莫爷爷又道：“老夫与你缘分已尽。”看艾驰表情沉下，笑着又摆了摆手：“说不定他日我们还会再见，在此之前……”
莫爷爷留下最后一番对艾驰的交代后，飘然离去。
院里蔷薇迅速枯萎，荷花塘也恢复成了以前的水泥路。
再低头去看鱼缸，雾气依然散去，只留下一缸子浑浊的绿水。
莫爷爷离开了，而艾驰则静静等着完成他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件事。
S市，市一儿童医院。
在那座小院里默默等待了两年，期间艾驰关门谢客谁都不见，一直安安心心在家修炼。
邻居在数次找不到人后都以为他又回到了大城市，继续当他的富二代去了。
而顾念找寻无果后，以为艾驰已经离开了本世界。
虽然遗憾，却又不得不继续过她的生活。
终于，这种寂静被打破。
艾驰接到了医院的电话，来自新生儿科。
在外环游世界三年后，艾翔和乐月儿生下了一个小男孩，也就是艾驰的弟弟。
但孩子本该出院的日子，医院却发现孩子父母消失不见，只留下了艾驰的电话号码。
艾驰知道，莫爷爷说的时机到了。
从护手手里接过襁褓的同时，她们还交给了艾驰一个没电的手机。
【艾驰！这真的是我的身体吗？】
鱼白一直兴奋地大叫，吵得艾驰的脑海没一刻安静过。
孩子蠕动着小嘴，看似和平常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不过艾驰接过手用神识一扫就发现这孩子灵魂不全，也就是俗称的短命鬼，看命格不满月就将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