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心情愿(张大吉)

顾德奈看着他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就头疼，天晓得他好不容易回国休假，还要被抓回学校给他弟弟擦屁股有多糟心。
“我说你的脑袋里头是不是装的大便？到处发花痴就算了，还发到你自己老师身上去了……”
顾德白非常不服气，还试图争辩。
“不是老师，是带教老师！”
“带教老师不是老师啊！”顾德奈感觉自己额头都在冒青筋，“你说你和学长学弟谈谈恋爱不行吗？还找上老师了，真是倒反天罡！”
谁知道他这弟弟还真是个犟嘴。
“那哥你当年找学长不也没谈上嘛，被严词拒绝，在家哭了三天。哥可弟亦可，勇敢追求爱情有什么……啊！”
“求人办事还敢拆你哥我的台！”被往事重提顾德奈万分生气，一个大暴栗敲人脑袋，“赶紧走赶紧走，去跟人家道歉去！”
“他已经失去我的爱了！”顾德白差点抱头痛哭，“他竟然因为我旷课三次就把我挂科了！”
这能怪谁，他自己表白被拒之后觉得丢脸异常，连着两个礼拜都不去上课，次次点名都不在场，不挂他挂谁。
顾德白成功与本学年的奖学金提前拜拜，气得爱恨就在一瞬间的发誓不会再爱。
“你还真是花花世界限量版的花花蝴蝶哈。”
顾德奈气得牙痒痒，从校门口到办公室，一路上踹了不知道多少脚，他好歹也是当年的风云人物，离优秀毕业生一线之遥，现在不说荣归故里，还得来丢人现眼。
“我们生科院那些歪瓜裂枣老教授，你还有看得上的，我也是服了……”
顾德奈终于闭嘴，拉着不争气的弟弟敲了敲办公室的大门。
“进。”
顾德奈好不容易恢复平常表情，下一刻在看见办公桌旁人的那一刻又猛然裂开。
“秦学神？！”
老天爷，世界上没有同样的两片树叶，人也不会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但是他们顾家两兄弟就有本事被同一个人拒绝求爱。
真是顾德，顾德，歪瑞顾德。

秦源听到这个称呼愣了愣。
毕竟他已经脱离“学神”这个外号多年，这是他大学本科期间的雅称。
好在他的记性还不错，看到门口那位下巴掉地上的男士还能立刻回忆起对方姓甚名谁。
“顾德奈？你是……”
这个名字过于有特色，他几乎是喊出来的下一刻就得出了异常肯定的结论
“你是顾德白同学的家长。”
他早该想到的。
第一次在课上点名，点到顾德白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应该明白这两人之间该有点血缘的联系。
毕竟这么出类拔萃的名字，也不是一般家庭能够取出来的。
秦源突然感到一阵理所应当。
有其哥必有其弟，怪不得顾德白的行事作风如此奇葩。
毕竟顾德奈也是个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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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他们是因为合租认识的。
当年甘鑫退了学来投奔他，没有合适的地方住。秦源干脆退了宿舍，在学校家属区租了间房。
其实也只有一间卧室。
毕竟那个时候手头紧，他们没几个钱，只能省一点算一点。
是个三居室，房东用板子隔出来，加上客厅和其他空间，竟然一口气租给了六个学生。
顾德奈就是其中之一。
和秦源他们本身生活拮据不同，顾德奈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纡尊降贵住在这种蜗居只是因为他为了追求自由与爱和家里闹毛了，被冻结了经济来源，只能勉为其难找个破房子住。
顾德奈长得好，又是学艺术的，颇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气质，经常吸引一些狂蜂浪蝶穷追不舍。
只是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竟然对秦源表了白，不过立刻便被拒绝了就是。
再后来顾德奈自觉无趣，很快搬走，他们之间便再也没有有过交集，没想到竟然是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下又见面了。
秦源倒是没把前缘旧事放在心上，只是指了下旁边的凳子，示意道。
“这边坐吧。”
顾德奈反而极不自在，看到秦源他就好像耗子碰到猫。
啊，丢人。
“秦学……秦老师。”
顾德奈一开口就磕巴，好在秦源公事公办。
“不用紧张。”秦源本来今天应该是休假的，只不过为了处理这件事，专程调整了实验安排，“叫您家长这边来一趟，主要也是为了顾德白同学的学业问题。”
顾德白听到缩着脖子跟个任人宰割的小鸡仔，一动不敢动，他也知道自己不占理。
“他近期无故旷课已经达到三次，按照规定本学科挂科，如果后续继续旷课，那么后面是处分还是勒令退学，都是有可能的。”秦源说到这里顿了顿，他今天主要是为了旷课的事情找家长，至于表白之类的事情，根本没有太放在心上，“你也是本校的校友，相信我不用多解释，也能明白，对吗？”
“明白明白。我们家长一定高度配合，随时沟通，督促学生改邪归正！”顾德奈听到秦源说话就犯怵，只能踹他的好弟弟一脚，“说句话啊你！”
顾德白差点没给他跪下了，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连声道歉。
“秦老师，我错了。我已经移情别恋，不是……痛定思痛，一定会重新做人，那个好好学习！”
爱情来得太快，去得更快，秦源不以为意点了点头。
“后面好好上课，下学期参加补考就行。没什么其他事，辛苦家长跑一趟。”
“不辛苦不辛苦！”顾德奈说着说着又突然站起身来，“只不过秦老师能赏脸吃顿便饭吗？”
机不可失，他还有话要讲。
作者有话说：
鑫鑫：送饭路上！

那头秦源还在与拜拜晚安说话，这头甘鑫都已经把饭都弄好装保温桶里了。
他这保温桶质量巨好，就是有点重。里头四个独立盒子，有荤有素有饭有汤，全都是他亲手——从隔壁懂吃小饭店打包装进去的。
毕竟他哪儿有时间做饭，他每天忙得不行。
今天这么大张旗鼓主要还是听说那个给秦源表白的学生今天被叫了家长，甘鑫实在是心痒痒，想去看看热闹。
“柳儿，一会儿我去学校送饭，店里你顾着点，今天有来送烟的，记着点清楚。”
“好的老板。”小柳答应一声，就是垂眉丧眼，显得十分憋屈，“交给我就行。”
甘鑫都觉得不适应，这小妮子一天活蹦乱跳，难得见她这么蔫哒哒的。
“怎么没精打采的？打起精神。”
“没有没精打采，我只是……”
小柳说着说着就长叹一口气，把甘鑫都看笑了。
“小丫头片子。”
被笑话了自然很是不爽快，小柳咽了口唾沫，终于说出口一句掏心窝子话。
“老板您真的不考虑一下我们老板娘吗？”
甘鑫都被他说愣住了，一双眼都睁大了不少。
“他真的好爱你的！”小柳见甘鑫不搭腔，都开始魔音洗脑唱起歌来，“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放弃爱情～向更高更远的地方飞去～”
嘿，还真是个活宝。
甘鑫没想到小柳还在磕他和秦源的cp，上头得无法自拔，他忍不住再次强调。
“哎呀，我俩真没事儿，源儿他不喜欢男的。”
“不喜欢男的他喜欢你啊，退一万步说，如果老板娘真和你表白了，你会拒绝他吗？”小柳说话这叫一个铿锵有力，还开始举一反三，“真的，老板！你难道没发现吗？不管什么时候，你在和谁说话，老板娘的眼里都只有你。他和别人说话都客客气气冷冰冰的，就只有和你说话不设防，你说什么他都开心。而且，而且他超级听你话的，你说往东他不会往西，我周围这些谈恋爱的，没有一对有你们俩甜！”
不在一起真的很难收场。
“没有这种可能。”甘鑫给了小柳一句忠告，提着饭盒溜溜达达走远，“好好看店，少看点乱七八糟小说。”
生活又不是电视剧。
哪来这么多矢志不渝。

然后立刻就被亲哥怼了一顿，顾德奈直接轰人滚蛋。
“不关你的事，你该干嘛干嘛去，旷课的情况说明不是让你写吗？自己回去写去。”
“行吧行吧……”
看着顾德白都背着书包跑路了，秦源也计划着离开，他和顾德奈确实没什么好说的，更没有叙旧的心情：“那我这边也有事……”
“有关甘鑫的事……”顾德奈一句话让让秦源直接妥协，“也没空听吗？”
很好，被拿捏住了。
秦源静默片刻，总算开口。
“就这家吧，我有优惠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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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铺临街，服务员给他们各自倒了一杯柠檬水，顾德奈连菜单都来不及看，就忍不住先开口。
“秦……秦老师，您现在和甘鑫他，还有联系吗？”
顾德奈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了更有距离感的称呼，毕竟他和秦源实在是没什么情分可言。
一听到甘鑫两个字，秦源整个人就像刺猬一样竖起尖刺，就连声音都尖锐起来。
“你想说什么。”
“那个……”这件事憋在他心中这么多年，已经成了个死疙瘩，顾德奈现在提起来还是觉得昨日重现，可实际上日子已经过去不少年了，“就当年我不是和您表过一次白，被直接拒绝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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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我拒绝。”
顾德奈当年在他们合租的厨房表白的时候，秦源正在做早餐，听见他郑重其事的话，秦源先是谨慎的关了火，然后直白道。
“你的错爱与书信礼物，我都无法接受。”
顾德奈当年也是一个死脑筋，听到被拒绝第一反应还是不依不饶。
“你的态度是你的事情，但至少请让我传达……”
没办法，人总是想要再多为自己争取一些的。
他自认为条件不差，家境殷实外貌出色，对同一屋檐下才华横溢，英俊而冷淡的学神心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惜秦源一丝机会都不愿意留给他。
“没有必要，注定没有回应的情感不如从一开始就画上句号。”
顾德奈苦求无果，忍不住质问。
“为什么我不可以，是我哪里不够好吗？”
秦源回答了他：“因为从根上，就是错的。”
他说从根上就错了。
根上错了是什么意思？
秦源对甘鑫的无微不至都被顾德奈看在眼里，如果他们还不是爱人，为什么他会毫无机会。
年轻人的心中满是愤懑，乃至于片刻后撞破慌张的甘鑫也不曾对秦源提起过。
甘鑫慌慌张张从与厨房一墙之隔的客厅跑进卧室，明明是嫣红的唇色却煞白了一张脸。
顾德奈在忿忿丢掉自己手写信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秘密。
干干净净的垃圾桶里有一团被故意捏皱的便签，也许是从哪个笔记本上随意撕下来的东西。
顾德奈捡起来又展开，比起他洋洋洒洒的求爱骈文，这纸上上头只有寒酸的六个字。
【跟我好吧源儿。】
只是这句话终究不曾传到主角的耳边。
一断，就是这些年

时间像奔腾不息的江河一样推着他们一路疾驰，快到将那些过往的爱恨情仇全部冲淡。
时至今日，顾德奈已经记不得当初自己的喜欢是从何而来了。
秦源本就是一个发光体。
成绩优异而英俊多才，跟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人朝夕相处，本就容易产生幻梦般的好感。
只是这种爱意陡然而浅薄，甚至不需要风吹日晒，只要一些岁月就可以冲刷得干干净净。
比起求而不得的遗憾，顾德奈更加难以忘怀的是这一句被人丢弃的爱语。
他们着实应该在一起的吧。
在那些时不时梦回的夜里，顾德奈忍不住会想起这件事情。
作为旁观者，他看得比局内人更清。
甘鑫可以为秦源做任何事情，他累死累活挣点钱全为了让秦源过得好些。
他有时候溺爱得像一个没有脾气的笨拙母亲，甚至鸡蛋都要给对方更贵那一种。
而秦源从来没发现过当他每每谈及甘鑫的时候有多甜蜜，明明在世俗眼光中的秦源优秀得像是故事里的主角，可是在甘鑫的身边，他竟然小心而卑微，丝毫不觉察自己的想法有多荒谬。
那些深藏在友谊面纱背后的温柔，顾德奈曾经深深嫉妒过，最终被冲刷成了感慨，变成了此时此刻的意难平。
你们两个不在一起，真的很难收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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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
顾德奈的愣怔在秦源眼里全是让人不安的焦虑，他并不是来这里坐着忆往昔的。
只是他刚一开口，就被突然出现的人打断了。
“晚安！”本来应该守在店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闯进了店里，“怎么在这儿看到你？大艺术家，过得潇洒吧。”
顾德奈都吓了一跳。
“甘鑫！”
甘鑫举了举手上的保温盒，语气调侃。
“你们这是吃上了？那我不是白送饭了吧。”
“只是打算喝点东西，坐。”秦源见状也招呼他在身边坐下，起身去和服务员沟通菜品餐具，“我去找他们要几个碟子，可以盛出来一起吃。”
甘鑫点点头，眼神却落在顾德奈的身上。
“在叙什么旧呢，我也听听？”他这么说话，完全不在乎对方的沉默，甚至说起了笑话，“你们两兄弟真是口味如出一辙的好呢。”
在顾德白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出了这两位相似的面容，只是他不曾提起，便被当作不知道。
顾德奈对这两位不约而同的防备态度搞得非常无奈，他捧着水杯，忍不住问。
“你们俩这么多年，算是在一起还是没有在一起？”
甘鑫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话，只是说。
“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是什么意思？
亲人？友人？还是爱人？
顾德奈不明白他们的脑回路。
“那为什么不在一起？”
“因为——”
甘鑫突然笑了笑，看着秦源过来的身影低声道。
“从根上就是错的。”
他亲耳听到的，不是嘛。

懂吃小饭店的菜色依旧美味，即使是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也不改可口。
只不过甘鑫无心在吃饭上，他全程都在忙着和顾德奈闲扯。
从之前学生时期的趣闻，到旧友的现状，再到这些年对方在国外的衣食住行，桩桩件件甘鑫都恨不得掰碎了狠狠说上一天一夜。
他笑得肆意夸张，神采奕奕得厉害，就连本来尴尬紧张的顾德奈都轻松起来，渐渐放松心情和他说地谈天。
只有秦源一言不发，他只是沉默，也只有沉默。
他从始至终都牢牢盯着甘鑫不放，他看着甘鑫友善热切的招呼着顾德奈吃吃喝喝，面色却越来越沉。
就好像连一颗心都被沉到了砂石湖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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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你车上慢点，到地方发个消息……下次回国再约出来吃饭啊。”
甘鑫一路送佛送到西，把顾德奈送上网约车还一路嘱咐。
明明车都开远了，他还在目送着对方。
秦源依旧沉默，只是不远不近的站在甘鑫身边。
他靠得近，甚至吓了回过头转身的甘鑫一跳。
“天爷，你站这么近，故意吓我呢！”
秦源没什么表情，甚至于手上还提溜着甘鑫带过来的保温饭桶。
可是他说出口的话，却让甘鑫心中狠狠一咯噔。
“大学那个时候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甘鑫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直接否认，只能说出这样模棱两可的话来，“我跟你就差蹲一个坑解手了，你还问我有什么事瞒着你？没吃错药吧，秦博。”
“甘鑫。”
秦源一字一顿的喊眼前人的名字，像是把万语千言都揉成了这两个字。
“大街上面对面的，你喊我干嘛。”
甘鑫垂着头，挠了挠耳朵，他偏着头不肯和秦源对视，只是语气外强中干。
“你知道我有多了解你吗？”
秦源叹了一口气，他可能比甘鑫自己还要懂得甘鑫，却依旧触不到真实的边界。
“别对我说谎。”
我也会伤心。

被甘鑫看着，秦源却一点将轻轻揭过的意思都没有，他竟然明明白白的问道。
“你刚刚打断顾德奈的话，是有什么我听不得的东西吗？”
他明明不该问的，这种事情装聋作哑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秦源偏偏还是问了。
甘鑫侧过眼睛不肯看他，只是顾左右而言他：“怎么可能……”
秦源的嗓音沉下去，像是浸满冰渣的冬天枯树枝条。
“不可能吗？”
甘鑫被一句又一句的反问，问到神经紧绷，烦得皱眉，他想要心平气和，却还是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