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心情愿(张大吉)

秦源认真看他，面色如常，就是衣服领子一半翻出来一半窝进去，看着还是不太正常。
“狗东西，你是不是在借酒装疯？”
秦源不说话，却一步一步逼近了甘鑫，甘鑫退无可退，最后只能伸手想要阻挡某位酒鬼。
秦源也伸出了手，他两手都伸出来，一把捧住了甘鑫的脑袋。
两个手掌都紧贴面前人的脸颊，指腹还在认真又仔细的摩挲。
眼前的人还年轻着，但也已经没有曾经那么年轻。
他总是乐乐呵呵的脸上，也难免留下了些许痕迹。
那是岁月，也是风霜，更是他们的曾经。
再也不会有比他更重要的人出现了。
秦源的脑子还糊涂着，只固执的想把所有的一切细枝末节都记入脑海去。
他的眼里还倒映着甘鑫的脸，可是心里却已经开始思念了。
秦源越看越认真，又随着目光低下头，一副越靠越近的样子。
甘鑫看着眼前人和他的距离越剩越少，好像下一刻连呼吸都要交融在一起。
他手上一拽，终于把秦源放倒在沙发上了。
“你这个酒疯……耍得有点暧昧了哈。”甘鑫尴尬的用手擦了擦衣摆，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擦什么东西。
只能脚底抹油，溜去卫生间给醉鬼拧热毛巾。
热水冲得他手都发红，却还是没有镜子里的人脸红。
他也醉得不轻。

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只能憋得他胸口堵着疼。
甘鑫原路返回，先去拿了个薄毯子给人搭上，再去给人拧了个热毛巾擦脸。
叫你发酒疯！
叫你折腾人！
叫你不听话！
甘鑫蹲在沙发边上，硬生生给人把脸擦得通红。
他看着平日里冷若冰霜的秦大博士小脸通红，没忍住嘿嘿傻笑。
你为鱼肉，我为刀俎。
还不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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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鑫自己傻乐了半天，然后又自己泄了气。
一点反应没有，独角戏一点也不好玩。
给人擦完了脸，他嫌蹲着累，一屁股就坐地上了。
今天三十，明天初一，初二才开店，甘鑫还有明天一整个白天可以休息，现在也就不着急洗漱钻被窝。
他每天都在忙忙碌碌，很少有真正静下来的时候。
三十一过，又是一年。
他和秦源今年就要三十岁了。
以前十来岁的时候，觉得三十岁已经是中年抠脚大叔，根本不能想象自己有朝一日到了三十岁会是什么样子，恨不得直接嗝屁。
可是等到如今，他真的踏进了三十的门槛，却又突然觉得一切尚未开始。
他才有一份稳定的营生不久，新房也不过住了几年，手头的存款还不够养老，更不要提八字没一撇的感情生活了。
这么多年，他就像是一颗卫星，不止不休的围着秦源打转。
甘鑫还记得他在秦源妈妈病床前发过的誓言。
那个温柔且美丽的女人，已经是一朵枯萎到快要凋零的花。
她的身上插满了管道，却没有任何一条可以赋予她生命的力量。
那时候她已经在鬼门关徘徊已久，甚至没有人能说清，她这一息还能存多长时日。
“阿姨，源儿他考上可好的大学了。他可厉害了，还能拿学习的奖励，以后前途无量，肯定能出人头地的……您放心，我这辈子都会照顾好他的，有我一口干的，不会让他只喝稀的……”
甘鑫其实都记不太清自己到底做了多少承诺了。
不过无论如何，他现下也算是言而有信吧。
甘鑫的目光落在秦源的眼眉之间，缱绻而温柔，像是三月和煦的春风。
他微微起身，额头轻贴秦源的颈窝，好像归港的游船。
秦源是他心目中最优秀的人。
最最……
重要的人。

小柳寒假在家闲得无事可做，初三就自告奋勇回店里打工。
正好赵姐要带着孩子回娘家探亲，甘鑫自然举双手赞成。
这几年过年走亲戚的扎堆，他每天收银都忙不过来，巴不得多几个人手。
“老板……”小柳用勺子戳着面饼神色凄苦，“咱们这两天是只有泡面这一种员工餐吗？”
“有得吃就不错了哈。”甘鑫吸溜吸溜一点不嫌弃，“谁让咱们何必懂吃小饭店歇业出去旅游了，源儿这两天也没功夫做饭，你要真饿了，自己点外卖吃，自费哈。”
秦源被他拉壮丁在店里下苦力，没时间再去当厨师做饭了。
小柳脸色一变，正色道。
“挺好的挺好的，泡面也不错吃嘛，还是酸辣口。”
她脑子有泡才不要免费的午餐，跑去点外卖。
那不是一两个小时白干了？
她可是财迷小柳，绝不能让自己握在手里小钱钱溜走。
“瞧你那样。”
甘鑫都给看笑了，他拿起手机解锁说道：“算是过节老板请的，说吧，想吃什么？”
“想吃……老板你啥时候换的新手机？”
小柳看着甘鑫手上的手机两眼放光，她虽然没几个钱，但是消息灵光。一眼就看出来甘鑫现在手上的是今年出的大热新款，网上到处都是测评，吹得有市无价的。
明明她还记得之前甘鑫用的手机都磕掉漆了，还在那儿身残志坚呢。
“你说这个啊。”甘鑫说到这有点情不自禁的高兴，他自己都没留神他脸上有多得意，“源儿之前元旦节送我的，都用两月了，你才发现呢。我让他省着点他还不高兴，不过他还有几个月也生日了，你说我送他个什么回礼合适好呢？他最近也没看出来缺什么，平时该买的都买了，让他换个手机也没什么新意……”
甘鑫陷入思考，小柳已经磕疯了。
元旦节？
那不是首发的时候！
这玩意儿可不好抢啊！
甘心情愿是真的！！
小柳一把捂住嘴，连连摇头，搞得甘鑫都陷入迷茫。
“怎么了？你想吃啥，自己点呗。”
“不吃了不吃了。”
小柳看一下正在盘算给人回礼的甘鑫，又瞄一眼在库房酷酷上下货没有一句怨言的秦源，重新端起泡面桶吃得如同珍馐美馔。
啊，香香饭！
她真有口福。

秦源的假期还没过完，这几天在忙着帮店里干活。
虽然要说起来鑫鑫便利店的收益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实际上他和甘鑫之间有关财产方面的事情，早就拆分不清了。
他以前也做过账本。
他母亲的医疗费、治丧费，他读书期间的学费、生活费，一笔一划都是甘鑫在耗尽心血支撑着他。
哪里能算得清呢。
纵使账单有数字，可是那些陪伴和支持，鼓励与守护，根本不是可以用金钱简单计算衡量的东西了。
如果没有甘鑫在他身边，秦源根本无法想象他现在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即使现如今甘鑫总是谦虚，说他自己只是一个小个体户，没有高学历也看不懂那些高深的研究课题，秦源还是觉得自己渺小，渺小于甘鑫磅礴而无私的爱。
甘鑫好像不需要他回报任何东西，他不需要秦源的钱，也不需要秦源的感恩，他什么都不图。
坦荡到秦源时常惶恐。
因为他发现甘鑫别无所求，慷慨到可以随时离开他。
秦源束手无策极了，只能通过衣食住行来绑住对方。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显得他的存在，是有价值的一样。
“源儿，喝甜水不？”
秦源回过神，转身就看到甘鑫像壁虎一样趴在库房门口问他话。
他神色平常，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在秦源眼里都是可爱的。
只露一个脑袋鬼鬼祟祟也一样让人心动。
“什么甜水？”
甘鑫这几天赚得盆满钵满正是开心的时候，出手难免带上点过去的大方劲儿。
“小柳说她想喝奶茶，我请客，你想喝啥？”
“都行。”秦源对这个一点不挑，只是点头，把手机递出去，“你看着选，我付。”
“那怎么好意思……”甘鑫一边说得腼腆，一边利索接过，立刻解锁点开应用，开始选喝的，“就点咱们这条街的，一会儿你帮我们拿回来哈，到店自取就不给配送费了。”
甘鑫说起不给配送费，两眼亮亮的，好像是捡了天大的便宜，秦源看到还是喜欢，只是他嘴上依旧平淡。
“行。”
你要我做的，我总是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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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源习惯了被甘鑫使唤，无论大事小事，他都乐于被对方安排。
这条街上大大小小的店他都熟悉，因为甘鑫就是这么个闲不住的，一会儿想尝尝这个，一会儿想买买那个。
走到奶茶店的时候，秦源顺便在隔壁杂货铺里买了个泡菜缸。
之前家里那个被甘鑫一个海底捞月弄得底掉，一直没时间想起来买，今天终于给他记起来了。
秦源走进奶茶店，左手托着一个泡菜缸，右手把取货码给店员核对，提起打包好的奶茶就准备离开，刚出了店门却被人叫住了。
“秦老师！”
秦源驻足，回过头发现是店里的临时店员。
看着就是年龄不大的样子，应该和小柳差不多大小。
“秦老师，我是咱们学校生物化学大二的学生，之前有上过您教的课。”
“哦，同学你好。”秦源没什么印象，他代的本科课程都是大课，几百个学生一个阶梯教室，确实很难记住谁，“请问有什么事吗？”
他面上不显，心里却有点急。
甘鑫那傻小子点的冰淇淋，一会儿化奶茶里口感就变了。
“秦老师我想说……”年轻人的模样总是青春的，就是害羞的脸也那么青涩，“请问您有恋爱的想法吗？可以考虑我吗？”
秦源手上一震，差点把泡菜坛子给摔了。
好在被人一把扶住才没掉地上。
秦源失态得太严重，却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表白，而是因为眼前出现的人。
“我来拿吧我来拿。”
甘鑫笑眯眯接过泡菜坛和奶茶，体贴道。
“你忙，你们先忙。”
他先溜啰。

小柳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把她的奶茶给盼回来了。
结果秦源没看到，光看着甘鑫左手一个缸，右手一口袋，跟个变形金刚似的。
“老板，怎么你把东西提回来了？”
不是两个人去的吗？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给，奶茶。”
甘鑫把泡菜坛子放下，又把手里的奶茶袋子拆开，把小柳的那一份递过去。
“哦。”小柳左看右看，总觉得甘鑫脸色有一些不如平常，忍不住探头探脑问道，“老板娘呢？”
秦源怎么还不见人了。
“嗯？”
甘鑫看她一眼，竟然没有像平日里那么嬉皮笑脸的和她侃大山。
搞得小柳都一个激灵，连忙改口重新发言。
“……我是说，秦源哥怎么没跟你一起回？”
甘鑫闻言回话？
“他啊，掉了。”
“啊？”
小柳懵住，掉了是什么意思。
好在甘鑫贴心与他解释。
“掉进温柔乡，蜜口袋咯。”
“什么？”
甘鑫却沉下脸拍了拍桌子。
“赶紧喝了，干活了！”
把咱们小柳吓一跳。
“哎，好，好的！”
呜呜，老板沉下脸超凶的。
老板娘你快回来啊。
小柳怕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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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甘鑫也不是真生气，更没有把气撒在小柳身上的意思，见小姑娘真给他吓着了，又赶紧解释起来。
“刚刚奶茶店，有个帅小伙给你秦源哥表白去了。”
小柳本来正在装作努力的抹柜台玻璃，闻言给愣住了。
“哦……啊？”
甘鑫一边咬冰淇淋一边叹息。
“被我撞个正着，哎……挺惭愧的。”
给小柳气够呛，抹布一丢就开始挽袖子。
“谁这么不要脸？”
拆她cp的，她要去把人家给拆了。
把甘鑫都看笑了，赶紧摆手。
“你这么激动干嘛？你也喜欢他？”
小柳觉得自己简直是弹琴给牛听。
“我……我，我这是为你激动啊，老板！”
“我有什么好激动的？”结果甘鑫还是满脸迷茫，完全不懂小柳着急上火的点在哪儿，“他又不会答应的。你光看他那样儿，从小到大被表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还不是跟我一样老光棍。”
甘鑫说着说着还叹气起来了。
“柳啊，你说怎么就没人和我处对象呢？我好歹也是有鼻子有眼的吧。”
这可给咱们小柳愁够呛，抹布都要拉丝了：“您和老板娘真不是一对？”
她的cp就这么be了？
“玩笑归玩笑。”甘鑫一晃神，好像想起什么，又开始夸张强调，“当然不是了，源儿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是吗？”
“是……”
甘鑫应声到一半才发现说话的人不是眼前明线已经快碎了的小柳，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店里的秦源。
甘鑫立刻转到吃瓜状态。
“你回来了？给你表白那小孩咋样？”
大学生就敢和代课老师表白，现在的年轻人真的够猛。
秦源的直勾勾的盯着甘鑫，却丝毫看不出他想要的东西，最终他只能再一次举手投降，收回目光。
“让他回去把家长喊到学校来，得掰一掰。”
“切，君心似铁。”
甘鑫笑话他，却被秦源端起自己的奶茶喝了大半。
好冰，秦源咋舌。
差点就赶上他的心寒了。

反正秦源在店里帮忙，有他两个在，人手也够用了。
甘鑫一边在收银系统里查最近的各品类的营收情况，一边有意无意瞟一眼又在上货的某人。
便利店嘛，就是总得摆货。
卖空了要补货，放乱了得归位，菜和水果不新鲜了还得挑出来。
明明没多少事，总是忙个没完。
秦源光是围着便利店围裙理货，都有不少打探的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他身上。
甘鑫早就习以为常了。
从认识秦源到现在，想要泡他的男男女女，可以从他们便利店排到法国。
如果甘鑫要去在意这样的狂蜂浪蝶，那不得把他累死。
谁让他心眼不大，怕兄弟吃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他都是孤家寡人，怎么能让秦源一个人桃花朵朵呢。
再者说了，就秦源那个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响屁的性子，甘鑫根本想象不出来对方温声细语搞对象的样子。
光是想想秦源情意绵绵的样子，甘鑫就鸡皮疙瘩直冒。
STOP！
再想下去掉SAN了啊。
甘鑫自己把自己想到咯咯笑，仗着现在没客人，没忍住问了一句。
“源儿，你咋不高兴啊。今天被人拦路表白了就一直臭着一张脸，干嘛这么怨念。”
秦源的声音还是冷冰冰的。
“没有。”
他哪里敢不高兴，他高兴极了，高兴得很。
“哎呀，闹脾气就没意思了嘛。”
甘鑫退出系统，从柜台后面溜溜达达走到货架这边扭着脸，往人家面前凑。
“没有你从下午回来开始就装什么深沉？被小帅哥表白还不高兴了？”
虽然秦源平时就没什么表情，被人示爱了依旧没什么表情，可甘鑫多了解他。
秦源的没表情和没表情之间也是不一样的，比如说现在的这种样子，就叫做生闷气。
“还不说话？”甘鑫胳膊肘捣捣人，“搞得像我欺负你一样，实话说我今天还给你解围了哎。不是我奋不顾身，那小孩不还得给你一诉衷肠？”
“甘鑫我问你。”秦源突然严肃，吓甘鑫一跳，“你今下午撞上这事儿，你心里怎么想的？”
甘鑫一愣。
他看向秦源认真的脸，又慢慢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来。
“哎哟，炫耀啊。我可太酸了。”
秦源并不意外，只是心中也难免跟着一沉。
“是嘛？”
甘鑫点点头，只是眼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谁能分得清。

春季的校园门口已经绿意盎然生机勃勃，时不时还有俊男美女出现，更是抓人眼球。
更别提这里还是当地最知名的高校，还有不少游客远道而来就为了沾染点学术的气息。
不过今天的气息是火药味的，全靠大门口骂人的羊绒大衣帅哥。
他气势汹汹，一副火冒三丈模样，差点没把自己的好皮相都给气歪。
被他骂的青年本来也是青春洋溢，现在跟个苦瓜一样大气不敢出，只能连声求饶。
“哥，我求求你了，去跟老师聊的时候，给我留点面子吧。”
顾德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都是大学生了还会被叫家长。
太丢人了，特别还是因为自己是和代课老师表白，而被点名叫家长去谈话。
他明明五官端正身体健康，品行可靠善良体贴，一看就是恋爱的好选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