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尔伦对玛丽的这个评价并不赞同。
玛丽不以为然:“随便举个例子好了——要是有一个人,把你说成是兰波的前任——不管是爱情层面还是搭档层面,你会怎么对待这个人呢?”
魏尔伦想象了一下。
魏尔伦冷漠地说:“挫骨扬灰。”
“再举个例子。兰波和你分手,但平安健康地活着,还找了新的搭档或者爱人;兰波没和你分手,但是死了;这两种情况,你更能接受哪种?”
“这两种有区别吗?”魏尔伦微笑着说,“就算有了新的搭档或爱人,也不意味着兰波放下了我,我们实质上并没有分手。杀了那个所谓的新人后,我会亲手杀了背叛我的那个他,只留下我们之间纯粹的过往。”
“嗯哼,看啦,就是这样啦,稍微问一下而已,你都要讲这么一长串话。”玛丽拍拍手,“你就是那种会手动保证‘至死不渝’的恋人嘛。我之前说的完全没有错呢。”
魏尔伦扭过头去:“……总之,我不会因为这件事责怪你或亚当。”
玛丽笑眯眯:“那我就放心啦。”
作者有话说:
谁家好人刚登场就开始吃醋啊,原来是哥啊——他哪里木头,他只是表达方式和思维方式很怪。
Port Mafia档案里的一句“前搭档”瞬间就能让他破防,阴阳怪气的话是张嘴就来,什么感谢中也替他杀了自己的“前搭档”(慢悠悠重读强调还有个转折号),我看你就不是诚心夸中也,中也宝宝明明也只是你吃飞醋的一环。
家养金丝猫的守则第一行:你的一生只属于我。
【“a toi toute la vie”(至死不渝)是三次元哥给嫂写信时的落款,独家特产,我就没见过比这更肉麻更沉重的——正常人写的都是Your sincerely这种约定俗成的客套话,只有哥做到了在每个边边角角都灌注汪洋肆意的爱】
【我常常因为正主在每个次元都太real而失去言语功能,内心只剩下忏悔:没能写出他们的恨海情天,是我的错。】
魏尔伦的下一站目的地是能直接触碰到地幔物质的地方。
“我还是那句话,不建议你去袒露在地表的地幔岛屿。”玛丽叉着腰,“听我的,去海底,那边矿藏比地面丰富多了,随你挑原材料。”
魏尔伦从善如流:“去哪片海洋?”
“根据现有的数据,扩散速度最快的洋中脊是东太平洋海隆。”玛丽把亚当戳出来,投影了一块世界地图,在东太平洋的几座小岛上画了圈,“这边是加拉帕戈斯群岛,往底下潜两千六百米,就能看到热液喷口。以热液喷口为原点,往远处走,岩石就会逐渐从玄武岩变成你需要的橄榄岩。”
玛丽蹦起来拍了拍魏尔伦的肩膀:“海底的资源绝对够用,答应我,别对黑烟囱或者海底火山下手,看在你爱人的份上,对地球好点,让它按照自己的节奏板块运动。”
“如果毁了黑烟囱或者海底火山,会发生什么?”魏尔伦问。
“暂且不提目前无法预测的板块影响,”玛丽面无表情:“就说现在,全世界的生物学家和矿物学家都会哭天喊地,对你毁灭深海热液生物群和热液矿床的恶劣行径做出严肃谴责。”
魏尔伦若有所思:“那个生物群……很珍贵很重要吗?”
“别想把它们一起打包进你那小行星里!”玛丽满头黑线,“你的异能确实可以营造它们需要的两千七百万帕的高压环境,但维持不了九十度的温度,在你爱人来之前,它们就会冻死。”
魏尔伦面色自若:“知道了,我不会伤害它们的。”
玛丽让魏尔伦把自己放在加拉帕戈斯的一座岛屿上,那是厄瓜多尔国家公园的一部分,玛丽身处其中,跟一只小蚂蚁上了岛没有任何本质区别,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你去海底采橄榄岩吧。”玛丽挥了挥大指令,跟魏尔伦道别,“我就留在岛上,看看动植物,复习一下达尔文和他伟大的《物种起源》。”
在落水的瞬间,魏尔伦闭上眼睛,主动松开了对Guivre的控制。
【汝之憎恨、汝之麻木、汝之绝望,以及往昔那饱受苦恼的兽性……啊,这无怨无恨之夜。】
仿佛有一扇“门”被打开。
宛如圣经中的描写成真,在海洋中,苏醒了怪异的、罪恶的兽。
那兽现在还披着人类的外壳。
美丽的蓝色眼眸里,此时空无一物,只是模模糊糊地遵循着本能,抬起了手——
原本汹涌的海水突然变得静寂。
而后,是转动的漩涡,从微小发展成骇人的规模,海水和海洋生物在被卷入的瞬间就化为齑粉,回归了最基本的粒子组成。
漩涡带起的海浪涌上岛屿,不多时,作为国家公园的岛屿上空回荡起海啸预警。
玛丽之前已经爬上了一棵高大的树木,此刻,在树冠中,她咬牙抱紧枝干,低头朝着放在怀里的大指令喊:“保罗·魏尔伦!或者暂时叫你Guivre!你清醒一点!赶快深潜下去找橄榄石啊!”
兽的眼眸朝海面上看了看。
空无一物。
然而,确实有一道声音在耳边……不,在脑海中响起。
在理解那道声音的内容前,兽就跟随着那道声音的指示,朝着更深的海底潜去。
极度的高压使人类的外壳出现了裂缝。
鲜血从千疮百孔中漫出,弥散在幽静的海水里。
黑色的符文飞速攀爬到身体的各处,重新构建起超越血肉的另一种框架,纯粹的异能体。
在热液矿床上再度找回意识的魏尔伦,抬起手看了看。
光洁,白皙,犹如拥有了生命的古代雕塑。
外面找不到一丝伤痕,里面也感受不到任何脏器活动的痕迹。
这就是从特异点里被强行唤醒的状态吗?果然和关闭“门”后的状态是不一样的。
特异点带来的力量增幅还在——倒不如说,这幅身体现在就是力量本身。
他嘴角不禁浮现出微笑。
魏尔伦信步走在热液矿床上,过了一会儿,他找到了玛丽所说的“黑烟囱”。
黑色的烟雾在海底不断上升,就像是一座微缩的火山,三百五十摄氏度的深海热液从狭小的喷口中涌出,迅速冷却成只有二摄氏度的高毒性硫化氢,在极酸极热的环境里飘散着。
在热液冷却形成的岩石柱上,密密麻麻地存在着各种生物,珊瑚、海绵、贝类和环节动物遍布岩石的每一处,两米长的管虫也依附其上,对着魏尔伦张开了鲜红的腮口。
魏尔伦:“……”
对比产生美。他现在能理解玛丽为什么会喜欢那块陨铁了,和眼前的黑烟囱比起来,那块铁矿石确实富有美感。
玛丽的那几句叮嘱实在多余,魏尔伦没可能把这堆东西当作求婚礼物送出去。
他记下了这座黑烟囱的位置,转身,随意选了个方向,朝远处走去。
离开了黑烟囱,深海就又是那样生机寥落的虚无景象。
魏尔伦一路观察着岩石性质的变化,寻找着他所需要的橄榄岩。
直到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深海,不速之客。
魏尔伦挑眉,有些意外地注视着眼前的人形生物。
看起来是人类青年男性,高大但神情憔悴,深蓝色的长发如波浪般混淆在深海中,深灰色的眼眸也是一片空茫。
给魏尔伦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魏尔伦问。
人形生物说起话来不太熟练,慢悠悠的,似乎答非所问,又似乎回答了魏尔伦的所有问题:“这里……是……我的……家。”
魏尔伦:“……”
所以,是非人类吗?
“我的名字是……”人形生物冥思苦想,终于回忆了起来,“霍华德·菲利普斯·洛夫克拉夫特。”
刚刚才觉得他是非人类的魏尔伦又动摇了。
这么完整的姓名,不像是一个住在这种深海的非人类能给自己取的。
洛夫克拉夫特认真地看着魏尔伦:“你……来我家……做什么?”
魏尔伦:“……”
这话听起来真是奇怪啊,说得他仿佛正私闯民宅。
不过深海应该没有相关的法案吧——就算有,这里可是太平洋,离法国十万八千里。DGSS当年的入职培训里说了,只要在法国尊重法国的法律就可以了,出了国就可以随意。
于是,魏尔伦并无心理负担地直言:“我想在这里采一些橄榄石,作为向爱人求婚的礼物。”
“橄榄石……爱人……求婚……礼物……?”洛夫克拉夫特困惑,“什么意思?”
看他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魏尔伦就不管了,继续往前走。
洛夫克拉夫特默默漂在他身后。
魏尔伦终于到达了橄榄岩广布的地带。
无上限的重力持续向岩石输出,将它们从大洋地壳里生生挖起。
采着采着,魏尔伦发现人形的身体实在是影响发挥——体积太小。
他犹豫了一会儿,朝那扇“门”看了看。
本应在“门”里沉睡的憎恨之兽,此时透过门缝掀起半边眼睛,居然有种懒洋洋的随意。
魏尔伦:“……?”
Guivre给他的感觉怎么会是这样?
以前明明充满了憎恨和愤懑,只要稍稍打开门,就会如洪水般冲出来,将灾难带给整个世界。
Guivre动动爪子,敲出几行怨念十足的代码:“从诞生到现在只出门过一次,其他时间哪怕只是透过门缝看看世界都会被立刻关回去,共生体又要利用又要回避,这种日子你过你也恨。”
魏尔伦:“……”
魏尔伦:“你到底是什么?”
“我是Guivre。”兽如此写道,“牧神编写的程序,支撑你生命运转的代码。你的中心法则已经停摆了很多年,我是替代它工作的人造物。”
魏尔伦沉默了很久。
“你是我的力量吗?”他问。
兽说:“我不是特异点。”
“你是……我吗?”他问。
兽说:“如你所愿。”
“门”——
敞开了。
出现在海中的,是介于龙蛇之间的怪物。
八只眼睛在深海中闪着幽光,爪子与翅膀扇动间,寂静的海底迎来天崩地陷般的震动。
岩浆和碧绿的岩石在海中漂浮着,被强大的力量糅合变型,逐渐形成有核心和引力的星球体。
旁观的洛夫克拉夫特恍然大悟,身体也逐渐扭曲,长出许多触手,盘成一座纠结环绕的小型触手山。
“你……你好。”旧日支配者温和地跟魔兽打招呼。
魔兽匀出一只眼睛瞥了他一样,随即觉得自己的八只眼睛好像都被烫伤了,并不存在的脑子好像也隐隐作痛,立刻又挪开视线,随口应付:“你好。”
旧日支配者对魔兽的应付毫无察觉,开心地抖了抖背后的小翅膀:“原来……你……是要来找石头做的球……我也有好多……送给你……”
他举起一根触手,从孔里挤出一枚圆圆的宝石。
纯粹的黑色,但定睛看去的话,内部却是流光溢彩。
更重要的是,魔兽从其中感受到了某种强大的异能气息。这颗宝石里蕴藏的未知力量能够覆盖惊人的面积。
“这是从哪里来的?”魔兽问。
旧日支配者友善地分享:“是……不久之前……从小岛上掉进……我家里的。”
魔兽闭着眼睛,从旧日支配者触手里接过这颗宝石,顺手嵌进了差不多快捏好的小星球里。
星球表面漾起一层暗色的迷雾,在其笼罩下,橄榄石的绿色更加莹莹。魔兽睁开眼看了看,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好脾气地跟旧日支配者告别:“再见。”
旧日支配者触手乱舞,十分热情:“再见!下次……再来我家玩……”
魔兽:“嗯,百年后再来。”
“百年……是多久……?”旧日支配者问。
“是不久之后的不久之后。”魔兽说。
魔兽带着做好的小行星一路前往海面。
随着深度变浅,并不存在的脑子也逐渐摆脱了某种诡异力量的限制,魏尔伦终于记起了那种似曾相识感的来源——
科科斯岛,中也“做梦”的那一夜里,他感受到的怪异。
魏尔伦回忆了一下刚刚见到的那位洛夫克拉夫特。
外观上也算初具人形,性格热情真诚,还送了他一颗异能宝石。
虽然不太像人,但也不太像坏人。
魏尔伦于是放下了警惕。
魏尔伦把小行星珍重地裹在自己的身体内部,用重力好好地维系着,然后出现在玛丽面前。
并压倒许多树木,压死许多小动物。
玛丽:不——!!!这里可是《物种起源》的圣地啊!!!
玛丽心中悲鸣,却无法直说,她只能含泪给自己鼓了鼓掌:“魏尔伦,你真应该庆幸,你的临时盟友是个坚强的女人,身心健康,勇于面对各种挫折,尤其没有巨物恐惧症。”
魏尔伦的八只眼睛都盯着玛丽,催促她靠自己近一点,然后他们才方便一起去洛杉矶。
玛丽凭着常年和亚当交流的经验读懂了魏尔伦的眼神,但她一步也不想动:“我觉得……你这个状态不太适合出现在城市里。”
她无比真诚地建议:“我让亚当黑进兰波的手机,直接喊他到这边来吧。”
作者有话说:
《记太平洋夜游》:哥未寝,爱手艺亦未寝,相与步于大洋中脊。
本章建议搭配b站视频“克苏鲁酱想要信徒!”食用——背后长小翅膀是人外固定萌点……
风景秀美的加拉帕戈斯岛屿上,玛丽站在树冠里,正在给魏尔伦做最后的求婚指导。
玛丽说:“想当年,雪莱一没继承家业、二没未来许诺,但我还是跟他私奔结婚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魏尔伦拿爪子在空中戳了戳,空气因为异常的重力而波动着,组成了玛丽能理解的语言:“因为你爱他。”
“确实如此……”玛丽嘟囔一声,但很快就重回自己要说的主题,“但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他当时特别自信、特别坚定!”
“没有人会在两个人一起窝在沙发里看肥皂剧的时候求婚。”玛丽严肃道,“婚姻是一种誓约,一种强制性的手段,而求婚是婚姻的序章。求婚一定是害怕失去又舍不得放手时才会做出来的。你目前的状态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魏尔伦甩了甩尾巴:“我从不害怕失去他。”
“男孩特有的嘴硬。”玛丽不屑道。
尽管身高只有一米三,但是,此时此刻,作为一位结过婚的成功人士,在即将求婚的新人面前,她的气场能飙到一百三!
“求婚,Marriage proposal,或者法语里的Demande en mariage,重点是什么?重点在proposal上,在demande上。你向你的爱人发出的是一条倡议、一个邀请,对方完全有拒绝的权利,说出来也就是几句轻描淡写的话。”玛丽清清喉咙,“比如这样:‘你刚才对我说了很多恭维的话,请接受我的谢意。你提出求婚,我倍感荣幸,可是除了拒绝之外,我别无他法。’”
“你这样拒绝过你的丈夫吗?”魏尔伦问。
玛丽坦然点头:“对。”
魏尔伦有些不安,脊背上炸出了几团火焰,宛如红莲:“为什么?你不是很爱他吗?在他死后依旧衷情不改……为什么会拒绝他的求婚?”
玛丽眼睁睁地看着他身上的火焰引燃了旁边已经倒下的树木,心里是生死见惯的波澜不惊:“你先用海水把这片火灭掉,不然我就要被烤熟了,也就不能告诉你原因了。”
魏尔伦呆在原地没动,重力已经裹挟着海潮涌上岛屿,把火焰扑灭得干干净净。
“原因是什么?”魏尔伦再次询问。
“原因是我不信任他。”玛丽揉了揉自己被烟熏到的眼睛,抹去泪水,“他那时候没有继承爵位和财产,还已经在长辈的安排下有了未婚妻。向我求婚的话是很漂亮很浪漫,但除了那点情绪价值之外,他还能给我什么保障?他只会把我拽进危险的境地里。”
“我有存款,有工作,可以一直接任务,而且只有过他这一个搭档。”魏尔伦说,“我也没有背叛法国,他不会遇到危险。”
玛丽:“举例,我是在用我的经历举例子!没让你生搬硬套!”
“造成这种不信任感的原因可以有很多。”玛丽气鼓鼓地说,“但表现就那几个。他查你通讯记录之类的隐私吗?”
“兰波是情报员,而且是我的负责人。”魏尔伦说,“无论多么信任,我都不能对他隐藏太多隐私——而且我也查了他从小到大的所有档案资料。”
玛丽一时哽住。
过了一会儿,魏尔伦主动问道:“所以,你最后为什么答应了他的求婚?就因为……‘自信、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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