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之刃(溯觞)

倒是百鬼丸第一次收到这么多东西，有些不知所措。
这……这也太多了。
“女神大人说，这些都是她对你的心意，因为地狱还需要她来镇压，所以这么多年她也不能来阳间看看你，心里很愧疚，所以能多带些东西给你，她很开心。”鬼灯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干笑两声。
呵呵，这就嫌多了？
要不是他及时阻止，伊邪那能把整个地狱给百鬼丸搬来。
百鬼丸闻言微微垂下头，心里热热的，感动得不行。
“还有，这些是女神大人亲手挑的一些首饰，送给天音夫人的，这些地狱整体药材泡的酒和这几副药材，是给产屋敷耀哉的，最后还有，这个。”
鬼灯把最后一个拿到自己面前，那盒子虽然看不出材质，却能感觉到它散发出来的，极富生命力的柔和气息。
他把盒子慢慢打开，要是无惨在这里，估计会像饿狼见到肉似的扑过来。
因为那盒子里装的，是几朵淡青色的彼岸花。青蓝色的花朵娇艳欲滴，花瓣纤细，姿态婀娜，就好像从未离开过生养它的土壤。
在百鬼丸的眼里，可以清晰地看到花朵的形状和颜色，这种体验还是第一次。
“这个是女神大人特地让我带过来的，这盒子里还有这一小袋是它结的果子，比红色彼岸花结的果子好吃。”酸酸甜甜的和樱桃出不多，应该会喜欢吧。
鬼灯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把装有青色彼岸花的盒子重新盖好，然后把所有给百鬼丸和给天音夫人和主公大人的东西都区分开，单独的装了起来。
“这些给产屋敷夫妇的东西我先帮你送过去，剩下的这些就放在这里留着你用吧，花只要放在这个盒子就不会凋谢，你不用担心没办法保存。”
百鬼丸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我也差不多该走了。”鬼灯拿好东便站起身来，“东西我会替你送到的。这次出差的工作我还没有完成，还得去别家的店里去看看，就不在你这里多逗留了。”
美人这种东西，不管男的女的，都要货比三家才行。在地狱里工作的鬼，不能跌份，必须得是最漂亮的！
百鬼丸点点头。
少年目送鬼灯离开，然后独自一人坐在这个房间，对着一堆东西发愁。
这……怎么搬啊……
鬼灯刚出门就撞见了炭治郎，虽然这装化成这样，但果然就是那个对百鬼丸有非分之想的小子吧。
头发和眼睛都太好认了。
“嗯？你是那位前辈！”炭治郎很明显也认出来了鬼灯，深红色的双眼亮晶晶的，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在这种地方遇到熟人，属实难得。
“你不去照顾和保护百鬼丸，在这里干什么呢？”鬼灯用恶婆婆的眼神打量着炭治郎。
马上就是我地狱的女婿了，怎么一点自觉都没有？也不会照顾我们地狱的小少爷？！东窜西跑的像什么样子？！
“百鬼丸？他已经来了吗？前辈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吗？”听到鬼灯提起百鬼丸的名字，炭治郎以为鬼灯知道百鬼丸的所在，赶紧向他询问。
他们说好在吉原花街回合，都几天了也不见百鬼丸的人，他现在很担心百鬼丸。
鬼灯当然知道百鬼丸的所在，他刚跟百鬼丸见过面，见炭治郎这么着急，他便指了指自己刚出来的房间。
“百鬼丸就在那个房间。”鬼灯给他指了自己刚出来的房间。
“谢谢前辈！”炭治郎鞠躬九十度，大声道谢，引得路过的人纷纷侧目。
并不想被当作焦点的鬼灯：“……行了，你快去吧。”
“是！”炭治郎兴冲冲地进入到哪个房间，发现房间里只有刚才见过的那个清雅女子，根本不见百鬼丸。
还没来得及失望，那女子忽然回过头来，明澈醇厚的琥珀色的对上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他再熟悉不过，甚至有些想念的玻璃质眼眸。
明亮，清澈，却有些空洞。
真，真的是百鬼丸？
百鬼丸正愁怎么搬那些东西，突然听到开门声，便回头望去。
一抹金红色的身影闯入他眼前灰白的世界。
是炭治郎！
百鬼丸还没来得及细想，人已经站起身来扑到了炭治郎的怀里。
炭治郎，终于见到你了。
炭治郎下意识地接住他。
熟悉的清冷气息混着淡淡的胭脂香味钻入鼻腔，红发少年忍不住笑了。他抱着怀里的人，这一刻才知道短短几天时间，也可以如此想念。
“我才是，终于见到你了啊，百鬼丸。”

第46章 杀鬼篇（四十三）
家务小能手炭治郎，动作十分麻利地帮百鬼丸收拾好了伊邪那美女神送来的心意。
看着原本空旷冰冷的房间变得稍微有了些人气儿，炭治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里有一点点自豪。
这才稍微有点像人住的地方嘛。
百鬼丸拉过刚忙活完的炭治郎让他在自己旁边坐下。
明明不在一起的时候，百鬼丸在心里攒了很多话想对炭治郎传达。
什么他斩杀了上弦之二的童磨，什么恢复脊柱的痛苦，什么虽然斩杀魇梦但是却什么也没恢复的委屈。
短短几天，他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心身俱疲，都想一一讲给炭治郎听。
他虽然不会说话，但是炭治郎总能够明白他的心意。
可是现在，炭治郎就坐在他的身边。之前经历过的那些，好像一下子都变得模糊不清了，只剩下握着少年手掌的那种真实感，和此刻内心的宁静。
而炭治郎也安静地陪他坐着，两人就这么不说话的坐了半天。时间已然很晚了，却谁也没有提起想要入睡，似乎都想要陪伴在对方身边更长一点的时间。
炭治郎一直没有提自己想回去睡觉，是因为他想在这里留宿，他刚答应过鬼灯前辈要照顾好百鬼丸的。这家店有鬼出没，非常危险。而他嗅觉敏锐，如果与百鬼丸同宿，在鬼靠近百鬼丸的房间时，他能够第一时间发现。
但自从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以后，有些东西已然悄悄改变。原本只是单纯的想要保护百鬼丸的心情，现在却带着一点点目的不纯的私心。
所以他有些犹豫了。
此时此刻，无论他的理由多么正当，都会显得有一丝冠冕堂皇，而隐藏在正当理由之下的小小期盼，也就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多亲近一点而已。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打破了一室的宁静。
“百鬼丸！我今晚睡在这里可以吗？！”炭治郎闭着眼睛，几乎是用一种视死如归的语气大声问道。
他心有几分忐忑，有些害怕被拒绝。
百鬼丸被小小的吓了一跳，转过头，用那双明亮湿润的玻璃质双眼去看身边的炭治郎。
炭治郎要住……住在这里？
百鬼丸眨眨眼睛，雪白的面颊上飞速泛起一抹瑰丽的绯色。他也不知道脸上莫名其妙的热意从何而来，他明明是没有温感的。
“是！因为答应了鬼灯前辈，要好好照顾百鬼丸的！所以要住在这里！”
百鬼丸垂下眼眸，纤长卷翘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他从未在别人那里有过这种感受，一点迷茫，又有一点新奇，带着未知名的欣喜和悸动。
哪怕是关系最亲近的宿傩。
炭治郎见百鬼丸不回复，以为他要拒绝，有些失望地淡淡一笑。
“没关系的，百鬼丸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也没关系，我睡在离百鬼丸近一点的房间就好了。”
然而，当炭治郎刚要起身，却被一只冰凉手握住指尖，小心翼翼的，带着轻微的颤抖，似要挽留，又像是怯懦。
“百鬼丸？”略带着疑问的语气同时心里有产生了一丝希冀。
不是说留下来吗？
少年的面容化了淡淡的妆，仰起头看着他，微微塌下眉眼的样子便比平时更多了几分我见犹怜。
炭治郎最见不得他这样子，心，一下子就软了。他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温柔地笑意，轻轻地握住百鬼丸冰凉坚硬的手掌，轻声地哄着太他：“我去给你铺被子。”
百鬼丸这才松开手，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那一抹他最喜欢的金红色。
等炭治郎铺好了两个人的被子，百鬼丸已经换好了用来睡觉穿的衣服，柔软的纯棉布料，薄薄的一层，这时炭治郎才意识到这少年有多纤细单薄。只有一层肌肉覆盖在匀亭的骨骼，线条流畅好看，丝毫不显得夸张。
“我来帮你拆头发吧。”
百鬼丸点点头，转过身背对着炭治郎。
炭治郎抬手将那几根金属发簪拆下来，一头泼墨似的长发自然倾泻。百鬼丸的头发很长，发尾处还有一小节散在被褥上。
炭治郎拿来梳子替百鬼丸把头发梳通，忽然摸到一小撮明显与其他头发相比，短了很多的。
那是他们分开前，百鬼丸斩下一缕送他的。
那缕头发被他编成了细细的辫子，好好的装进了一个小巧的荷包，变成护身符贴身带着。
“好了。”炭治郎收起梳子，把百鬼丸拍进被窝，“不早了，快点睡吧，在真正遇到鬼之前，要保存好体力啊。”
百鬼丸听话的闭上眼睛。在感觉到身边有人躺下的时候，百鬼丸又突然睁眼，翻身面对着炭治郎，把手伸进他的被窝，拉住他的手。
“怎么了百鬼丸？”炭治郎任由百鬼把自己的手拉进对方的被窝。
百鬼丸摇摇头，一直引着炭治郎的手摸向自己的脊背。
炭治郎粗糙的，布满了刀茧的手抚上百鬼丸细嫩的皮肤，他还不太敢用力，哪怕百鬼丸没有痛觉，他也怕弄疼了他似的。
他能感觉到指尖的触感，一粒一粒突出的脊骨，一瞬间醍醐灌顶，他瞬间收回手，露出惊喜的表情。
“是，脊柱恢复了吗？”
百鬼丸点点头，还冲着百鬼丸眯了眯眼睛。
“真是太好了……”炭治郎的目光柔成一汪赤红的泉水。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在百鬼丸点头的那一瞬间觉得喉咙干涩，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那个少年，就像是一张零落残破的拼图，不断的在寻找这丢失的部分，来填补空白。
“真是……太好了……”他握着百鬼丸之前引着自己的那只手，抵在额头，轻声呢喃。
“就是这里了吧。”
鬼灯打量了一下这座宅子的外观，是非常传统但是也非常宏伟的日式宅院，建立在隐秘的半山腰，外围有很大一片紫藤花。
产屋敷家，看来也是个不小的家族。
从百鬼丸那里出来以后，鬼灯便直接来了产屋敷家的宅邸，有些事情，得一起办好他好能够安心工作。
鬼灯走向前去，叩响门扉，不消片刻，厚重木色的大门被从内打开，继而走出来一个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少女，少女一头银色的短发，精致可爱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连说话的语气也异常的平静。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少女开口问道。
“是百鬼丸的母亲让我过来的，虽然冒昧，但那位大人让我来为产屋敷家的家主和天音夫人送一些东西，以表达她的感谢之情。”
少女空洞无神的眼睛缓缓地将鬼灯从头打量到尾，似乎是在印证这人所言是否为真。然而对方的表情太过严肃正经，丝毫没有谎言的痕迹。
“请您稍等。”少女对着男人鞠了一躬，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把厚重的大门关上。
鬼灯：“……”
约莫几分钟的时间，大门再次被打开，还是那个小姑娘。
“天音夫人请您进去。”小姑娘侧身让出一个地方，让鬼灯进入宅邸。
一踏进宅邸，鬼灯就发现，虽然这栋宅子的外围种了很多的紫藤花，但是宅子的里面却是一颗都没种，甚至进来时，连外面浓郁的紫藤花香都被这里的花香掩盖，变得淡了许多。
鬼灯被小姑娘带去了最中间的那栋房子里，那里也是产屋敷耀哉的住处。
鬼灯上次来时只在百鬼丸的院子里逗留过，还没有来过主屋，甫一进门，他便看见躺在被褥之中，看起来十分虚弱的产屋敷耀哉，以及跪坐在一旁服侍的天音夫人。
夫妇俩听见开门声，都不动声色地看向门口，看向这个号称百鬼丸母亲派来的人。
因为他们两个人心知肚明，百鬼丸和宿傩的亲生母亲，早在百鬼丸出生的时候，便已经难产离世了。
“真是失礼呢，只能以这样的姿态接待客人。”产屋敷耀哉苍白的面颊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声音虽然虚弱，但依旧带着某种无法言语的高昂感，那类似于腐朽溃烂的伤疤已经快蔓延至他的整张脸，但凡是了解他情况的人，都知道这一幕意味着什么。
鬼灯即便不知道，也隐隐有了些许猜测。
因为在这个人的身上，他闻到了因果的味道。有果必有因，有因必有果。产屋敷耀哉之所以变成这样，并不是因为病重，而是因为某种因，造就了他身上的果。
鬼灯垂着眼眸，忽然凭空拿出了一个巨大的包裹。
“我只是来替百鬼丸的母亲，给二位送些礼物的，那位大人不方便出行，所以摆脱我给你们带来。”
还是这套说辞，天音夫人和产屋敷耀哉不动声色，看着鬼灯理所当然地把一堆地狱特产一一展现在二人面前。
“这些。”鬼灯拿出了一个的包裹，“是送给天音夫人的和服，那位大人说，不知道您喜欢什么颜色和款式，所以她能买到的就都给您带来了，还有这些配饰，也都是最新样式的。”
望着堆成山的和服和配饰，面无表情的天音：“……”
望着堆成山的和服和配饰，保持微笑的产屋敷耀哉：“……”
“嗯……还有这些。”鬼灯又拿出了一个大箱子，从外看普普通通，只是木板拼接而成的，到落地时“咚”的一声巨响，昭示着里面这东西的份量绝对不轻。
“这是一些护肤的，保养的，美白的，养颜的，补水的，化妆用的，素颜用的，抗老化的，排毒的……”
林林总总几十个盒子。
面无表情的天音：“……”
保持微笑的产屋敷耀哉：“……”
鬼灯十分淡定地又掏出了另一个箱子。
“这些是我家大人听说产屋敷家主的身体不太好，特意让人给调制的，但是我觉得这些对于你来说应该没什么大用处了，所以我就不一一介绍了，反正上面都给写了说明。”
产屋敷随意的瞥了一眼那个箱子里的，只看见了一个绿色的瓶子，上面贴着一个标签，签上蝇足小字——药到人除。
产屋敷耀哉：“……”
产屋敷耀哉表情不变，哪怕虚弱得说话只剩下气音，也依然保持着微笑：“……多谢了。”
鬼灯没在意产屋敷耀哉刚才可疑的延迟，而是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道：“虽然这些药帮不到你，但是确实能有一种东西，遏制住你的病情，让他不再发展，只不过那东西现在在百鬼丸的身上，如果你能等到他回来，那至少还能再活十年。”
“我不会死的，我一定能等到百鬼丸回来。”
男人这样平静地说道。
鬼灯看着这样的产屋敷耀哉，腐朽狰狞的面容，和一双空洞无神却意外灼热的双眸。
就好像……
就好像即将燃尽的火焰，哪怕即将熄灭，他也不遗余力地挣扎着燃烧下去，知道烧尽最后一滴骨髓，熬尽最后一口心血。
“非常感谢你们把百鬼丸照顾得这么好，一点小小的礼物，不成敬意，这是那位大人要对二位说的话。”鬼灯起身，“礼物和话都已经带倒，我也该走了。”
“我去送送他。”天音夫人弯腰低头对产屋敷耀哉说道，获得首肯之后，才站起身，跟了出去。
“这位先生。”天音叫住了刚刚走出门的鬼灯，“虽然已经有了猜测，但是，百鬼丸和宿傩的身份应该很不简单吧。”甚至有可能，她眼前这个男人口中“母亲”根本就不是人类，当然，也不可能是鬼。
鬼灯点点头，确实不简单。
天音夫人见状微微一笑。
“那就请您带我向那位母亲大人问好吧。”

第47章 杀鬼篇（四十四）
百鬼丸来到「京极屋」时，「京极屋」花魁蕨姬地位不保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听说凡是见过新花魁面容的男人，无不魂牵梦萦，茶饭不食，日思夜想，每时每刻都觉得自己鼻尖萦绕着美人身上的兰花香味。
咳咳，夸张了。
这只不过是妈妈桑用来营销新人的手段而已，更何况百鬼小丸子的容貌确实不输给蕨姬。
只不过一个媚骨天成，一个清雅绝尘……
“比我漂亮？”蕨姬目光阴鸷地死死盯着那个伏在地上抖个不停，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