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声道:“既然并不喜欢我,又何必这样,莫非你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
贺卿宣笑了,很浅很浅的笑,“因为……我更想你……没事。”
应寒衣愣怔,随后冷笑出声,“死吧,等你死了本尊就将你炼制成傀儡,日日与你行那苟且之事,让你就算死了也不得安宁。”
贺卿宣嘴唇蠕动,应寒衣从那轻缓的动作中读出了“你不会”的意思。
应寒衣将手中的手握得更紧了一点,极轻极轻地道,好似恳求。
“别死好吗,我不会再缠着你,只要你别死,我可以不再出现。”
应寒衣何时求过人,贺卿宣听得极为难受。
高高在上的人就该一直高高在上,而不是为某个人放下自己的骄傲。
如果可以,贺卿宣当然也不想死,可他的生死此时哪里是他可以控制的。
他无力地用手握住应寒衣那在他身上到处点,试图寻找到让他继续活下去的手,他眼眸微眯,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他的眼前已经开始发黑,看不清东西,他企图用这样的方式看清应寒衣最后一眼。
人在死前总该交代一下遗言。
他的遗言是什么好呢?
“帮我救一下玄天九州界”,又或者是“为我报仇”,再则也该回顾一下往生。
贺卿宣脑子里想了许多东西,最后说出的也只是,“我很高兴……能够认识你。”
从他还是一个麻木又怯生生的小幽魂开始。
贺卿宣不清楚自己还有没有说什么,那时候他的意识已经快不清了,甚至能够清晰感受到意识的消散。
最后的触感便是一滴滴落在脸上的雨滴。
人死后该是如何?贺卿宣自认对此还是很有经验了,所以当他再次变成幽魂后,贺卿宣连作为幽魂的迷茫也没有。
他第一时间看向了死去的自己,以及应寒衣。
此时哪里下雨了,他感受到的那点雨滴分明是应寒衣的一滴眼泪,对方脸上都还挂着泪痕。
这也实在太过于魔幻,应寒衣哭了,为他?
贺卿宣抬手想要摸摸应寒衣的脑袋,别伤心啊!又不是他的错。
应寒衣脸上挂着泪痕,面上表情却极冷,好似流下那滴泪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他抱着怀中的尸体,直到尸体的血液都凉了后,他才抬手取出材料炼制了一个黑木棺材,并用血液画下了一个又一个的符箓,随后才将贺卿宣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抱了进去。
招魂铃,阴沉木,贺卿宣算着这些东西,得出了对方并不是想将他炼成傀儡,而是想复活他的结果。
复活啊!
贺卿宣不由想到了冥帝,在很早很早以前,冥帝的初心便是救回她的族人,她花费了那般多的精力尚未成功,更不要说应寒衣了。
这么说,贺卿宣倒是有些对不起冥帝了。
他探寻着周围,竟是找到了一道微弱的魂体,那魂体对着贺卿宣投来恨铁不成钢的一眼,便飞走了。
对方如今这般虚弱连夺舍他人都做不到,只能找那种将死之人附身,延续生命。
知晓对方难以借此造杀戮,贺卿宣也懒得管对方的去留了。
上一世他从未离开过应寒衣身边,是因为他被一股力量困在了那里,这一次贺卿宣冥冥之中知道他或许是可以离开的,但他却是连尝试也无,心甘情愿地留在应寒衣身边。
他看着对方将所有能够持续他身体生机的天材地宝都给用了,又用上了所有能够招魂的宝物。
可贺卿宣就在身体附近,那些东西压根起不到任何作用。
应寒衣看着棺木中的贺卿宣良久,用指尖捏了捏他的指尖。
“将你炼化的域外领域核心给本尊,你可真是不怕本尊自己给吸收了,借此飞升。”
还真没往这个方向想的贺卿宣:“……”
应寒衣自顾自地捂脸笑了笑,“与你开个玩笑,莫要当真,让本尊想想,第一步先去做什么,不若先为你报仇好了,魔尊子书望,呵!”
贺卿宣的棺木被人合上,说实话作为一个魂体看自己的肉.身被放进棺材里还挺稀奇,虽说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但上一次可没有棺木这个待遇。
期间贺卿宣有尝试也躺进去,可惜就算有无数聚魂的宝物,他的魂体也依旧没办法回到身体。
贺卿宣轻轻叹气。
如今这般已经很好了,他多活了两年,还做了许多前世并没有做到的事,如今不过是又回到小幽魂的状态,算不得什么,可贺卿宣就是有那么点伤心。
尤其是看见应寒衣那连半点情绪也无的脸。
应寒衣的喜欢是什么样的呢?是见色起意,是就算喜欢也依旧想杀他?可对方做的事却又与口中的想杀他不太相同。那贺卿宣自己呢?对于一个不喜欢的人何至于做到这般,可若说喜欢,他怎么会喜欢应寒衣那样的人。
贺卿宣呆呆愣愣地跟着应寒衣,眼睁睁看着对方打入魔宫,却是扑了个空。
应寒衣笑了,不是那种愉悦的笑,而是真正暴怒后的笑容。
子书望以防应寒衣报复,早就跑了,可一个人真的要杀另外一个人,那可真是天涯海角都不愿意放弃。
贺卿宣瞧见子书望被应寒衣找到,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杀掉,眼前的应寒衣血腥恐怖,与记忆中挣开封印的人有了七分相似,不过上一世的应寒衣是阴戾残忍的想要拉整个玄天九州界灭亡,这一次却更像是疯了。
他不顾子书望的怒骂求饶,将对方的肉一片片片了下来,残忍凶戾,令人望而生畏。
“应寒衣你不得好死,活该你被封印,与飞升绝缘,活该你痛失所爱,活该你被我们耍得团团转——”
声音戛然而止,应寒衣割开了对方的喉管,让人只能发出嘶哑难听的呜呜声。
子书望痛得恨不得下一秒就死去,偏偏应寒衣还吊着他一条命,让他难以死去。
“妖皇呢?”
很显然应寒衣下一个人是打算找妖皇。
子书望压根无法回应应寒衣的问题,应寒衣问出来也本来就不是为了得到回应。
“没事,他总会来陪你的。”
就连子书望都能猜到应寒衣来找麻烦,妖皇又怎么可能猜不到,他甚至比子书望更会隐藏自身的踪迹,就好似这么个人完全消失在了修真界一般。
应寒衣沉默不语,没再将时间浪费在找人上。
他再次来到了苍阴山。
苍□□人正在炼制新的傀儡,骤然感受到自己地盘上出现的强大力量,还有些意外,他笑吟吟地出来迎客,一见到应寒衣后声音都险些拐八个弯,“帝尊好久不……诶,你身上的同生共死道侣契居然解开了。”
应寒衣冷冷应了一声,“他死了。”
“……你杀的?”
在应寒衣没有感情的眼眸下,阴鬼道人默默收回了自己方才的话,“当我没说,那你寻我是……”
“复活他。”
阴鬼道人脸一下子就垮了,苦大仇深地道:“此乃逆天而为。”
“那便逆天而为。”
“这,何必呢,帝尊总不会是想复活人然后自己亲自杀吧。”
应寒衣没有说话。
阴鬼道人心中隐隐有了另一个答案,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此乃逆天而为啊!”
“我知道。”
苍阴山是极冷的,作为幽魂的贺卿宣却是感受不到这点冷。
他没什么正形地坐在自己的棺材上,看着远方挂在枯木上的圆月。
圆月是阴气最盛的时候,此时月亮的光辉达到极致,月华中蕴含的阴气精华正是鬼怪们修炼的好东西,所以应寒衣将贺卿宣的棺材也给放了出来。
贺卿宣坐在棺材上,还能闲适地与应寒衣聊着天,“今天的月亮很圆啊,应是十五了,大长老最爱在十五的时候抽查我的功课,你不知道大长老每次都要给我布置好多的课业,我几乎都没睡觉的时间,还有我的二师兄,他可是个大才子,最爱拉着我们这些师弟师妹们与他对诗,我哪会对诗啊,早些年拿先人的句子搪塞了一下他,他就一直以为我是天才,每每都要烦着我。”
或许是太过于习惯幽魂状态下的自己,贺卿宣不自禁地又开始与应寒衣絮絮叨叨。
可是应寒衣哪里听得到他的话。
残魂分明是能捕捉到的存在,但或许正是因为他是全灵之体,就连应寒衣这样的渡劫期大能也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前一世如此,这一世依旧如此。
应寒衣脸上并没有什么伤心落寞,他只是靠在一片叶子也没有的枯木上,淡淡看向远方,眼中无波无澜,如若不是他还有生命体征,贺卿宣都要怀疑此时的应寒衣是个雕像了。
男人冷硬的脸庞好似最无情的线条,可就是这样的人静静守在一个棺材旁。
月渐下梢,夜幕沉沉。
贺卿宣就如同受不住这样死一般的寂静,开口打破了平静。
“应寒衣,你真的喜欢我吗?”
另一个人听不见,自然便也就没有回应。
贺卿宣又自顾自地说道:“那喜欢到底是什么呢?”
许多人都会记录喜欢,他们甚至会称之为爱,如话本故事中喜欢总是让人刻骨铭心,如人与妖的跨种族恋爱,如富家女与侠客仗剑天涯的快意,又或者清冷尊上为自己唯一的女弟子疯魔,喜欢似乎总是透着不理智,又似乎总是与怦然心动脸颊变红有关,那便是心动的号角。
可心跳加快也能是紧张害怕,脸颊变红也能是单纯的害羞窘迫。
就连那些不理智似乎也不该从应寒衣身上看到,所有的一切都与应寒衣不适配,就连他喜欢上谁都显得匪夷所思。
应寒衣此时只是静静地陪在他尸体的身边,目光都并未在他尸体上停留,但这一次贺卿宣却自己给出了这个答案,应寒衣喜欢他。
又过了良久,天边隐隐翻起鱼肚白,应寒衣垂眸要将棺木关上,却感到一股微风撩过,就好似谁用手轻轻摸过了他的脸颊。
应寒衣动作微顿,试探地叫了一声,“贺卿宣?”
“嗯?”贺卿宣尾音拖得长长,透着点惊喜。
有那么瞬间他以为应寒衣瞧见他了。
应寒衣沉默等候了片刻,还是将棺木关了起来。
阴鬼道人对奇门遁甲之术感兴趣,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有涉猎,早年也曾研究过起死回生之术,但起死回生怎么说呢,往往复活的都不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人,好的话还只是复活的人失去了记忆,坏的话人可能性情大变,都算不得之前的那个人了。
知道应寒衣并不是好惹的,阴鬼道人还有意劝劝。
“您又何必呢?当年冥帝那般折腾都没有将她的族人复活,帝尊又怎敢确定自己能够做到,又怎能确定复活后的人是你想要找的那个人?”
应寒衣淡淡瞥了阴鬼道人一眼,“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最后的结果,不过为何找不到他的魂魄。”
“这个,也许,我是说也许哈,也许他的魂魄早在身死时就跟着一同消散了。”
“不可能。”
应寒衣这话说得太过于笃定,就好似自己亲手确认过。
贺卿宣在旁边飘啊飘的,也感到了些许苦恼。
聚魂香不要钱地点着,贺卿宣一开始还没留意到这香的特别之处,能感受到身体内不断有能量涌过来时,贺卿宣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东西的妙用,连忙快速吸收着。
这聚魂香其实还有一个作用便是能够让鬼魂入梦,但是应寒衣压根就不睡啊,他怎么入梦?!
只能干瞪眼的贺卿宣骂骂咧咧,一直用魂体状态在应寒衣身上穿来穿去。
聚魂香点了一支又一支,贺卿宣吃香都吃撑了,应寒衣也没有要睡的意思。
他左等右等,好歹是等到应寒衣一个打坐的时间,贺卿宣连忙往应寒衣身体里冲,用着这将他吃撑的力量,强行让应寒衣陷入了浅度睡眠。
成功入梦的贺卿宣兴奋到原地转圈,结果一飘过去,竟是瞧见了一身白衣单手持剑的应寒衣。
应寒衣手中握着的剑正是十四霜,他口中念动咒语,手中长剑向前一劈,立时将前方山脉劈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一剑斩完,应寒衣将剑背到身后,目光森冷地瞧向突然冒出来的贺卿宣,“你是何人?”
贺卿宣愣了愣,对方话语中的杀意险些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换了一个形象,但瞧了瞧应寒衣此时的状态,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你是宣仪宫的应寒衣吗?”
应寒衣眉梢微抬,“不然呢?那你是什么?此处的游魂野鬼。”
贺卿宣不太高兴,“说谁游魂野鬼呢,你这样以后都没人乐意来你的梦境了,简单自我介绍一下,宣仪宫贺卿宣,还有吧,你现在是做梦,我就是想和你说,别想着复活不复活的事了,逆天而为你还真不想飞升了啊!你帮我将玄天九州界和域外领域融合一下,拯救一下我们岌岌可危的玄天九州界,然后该飞升就飞升,我会自己去转鬼修的。”
贺卿宣絮絮叨叨了半天,见应寒衣没反应,还不确定地问道:“你听见了吗?”
应寒衣笑了下,“我为何要听你的?”
贺卿宣险些倒抽一口凉气,“这……等你醒了就知道了。”
贺卿宣本来是不想说的,但纠结了一下还是别别扭扭地道:“欸,不要对我身体动手动脚,做不好的事啊,我就在旁边看着呢。”
“你真的能转鬼修吗?”应寒衣不答反问。
梦境的自我认知是一种很奇怪的状态,贺卿宣也不确定应寒衣现在是想起来了,还是生性多疑,他极为笃定地道:“当然,你放心飞升就好。”
应寒衣低低笑了一声,“可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飞升了啊,看来你的身体注定只能被我动手动脚了,小仙君——”
贺卿宣倒抽一口气,为对方的厚颜无耻。
其实应寒衣并没有做什么太过于过分的事,他至多便是摸摸他的脸,勾着他的手指不知在想什么,对于躺入棺材里的贺卿宣他连个吻都没有,说是动手动脚都是基于应寒衣喜欢他的前提,但就是这么简单的动作,应寒衣硬生生做出了缱绻的味道。
虽说有些不自在,但贺卿宣还是抓住了应寒衣话语中的重点,“为何不能飞升?”
应寒衣垂眸低笑了一声,“因为舍不得仙君。”
贺卿宣有点开始生气了,“我不太喜欢别人糊弄我,如果只是因为我,你不可能说一辈子都不可能飞升的话。”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仙君,不过当真是一些不重要的陈年旧事。”
话说到这般,稍微有点边界感的人都知道不该再问了,但如果贺卿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话。
“在不久前我也领略了一下化神圆满对上渡劫期是如何感觉,我虽没有妖皇魂血,但也感受到了之间的差距,长临仙尊重伤封印你的事实在是透着诡异。”
“比起这个,本尊倒是更想与仙君谈谈仙君不久前的舍己为人。”
很好,刚刚还理直气壮的贺卿宣莫名开始心虚起来。
欸,不是,他可是为了救应寒衣才落到这般下场的,他心虚啥啊!
心虚不到两息,贺卿宣再次让自己理直气壮起来,“这件事不重要,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哦?”
简单一个语气词,贺卿宣的底气瞬间消失。
“就算是现在没法子,等我再飘一会总会想到的不是。”
应寒衣无奈叹了口气,“你一直在我身边?”
“嗯?很好猜?”
贺卿宣觉得不应该啊,应寒衣前面的表现怎么看怎么也不像知道他就在他的身边。
“看见你后猜到的,本尊这般修为很难打坐时入梦。”
贺卿宣只能表示这的确是自己的手笔,许是应寒衣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贺卿宣顺便交代了一下,自己本来就早该死去的,再则飘飘荡荡什么的他十分熟练,前世一飘就是百年,他对这个状态接受度良好。
“所以你前世一直在我身边?”
“嗯。”
应寒衣欲言又止,正是太清楚自己那时可能会产生的想法,可能会做出的行为,他似乎有点知道贺卿宣为何会回避他的感情。
“我一般不会如此。”应寒衣好歹为自己解释了一句。
“我知帝尊并不是那般弑杀之人,前世那般必也是有所原因,但天下苍生总归还是有美好的地方。”
应寒衣失笑,“本尊可不是好人,灭世这种事还真是我能做出来的,且在灭世之前我还会一路杀过去,宣仪宫该不会也是灭在我手吧。”
贺卿宣摇头,“等帝尊破开封印之时,玄天九州界已无宣仪宫。”
应寒衣垂眸,贺卿宣所言种种甚至是有那么点惊世骇俗,夺舍尚可,重生便略显诡异了,但应寒衣很快便将其消化,并思考了其中的合理性,得出这的确是后续可能会有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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