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叔爷戴着墨镜看不出神色:“你不是还有个私生子?”
汤父:“那个女人只贪财,如今为了继祖她把孩子带走,以后都不姓汤……更何况,还不知道能不能养大……”
大概是汤父说得太过凄惨,加上汤父此刻即使经过他用价值不菲的玉石蕴养身体,也只剩下十来年的性命。
汤叔爷望着这个唯一剩下的亲人,想到早些年师父给他批的命格,他这些年一直愧疚是自己克了亲人。
到底手上已经为了对方沾了好几条命,有了因果,如今最后一条,他望着才四十多岁已经两鬓反噬发白的汤父,最终慢慢撑着拐杖起身:“小汤,何家人很正常,没有我这一行的。你现在遭到反噬,寿命虽然减了大半,可还有十几年。这一次我为了救你,元气大伤,也没几年好活。”
可如果不救,汤父真的成了植物人,他也不甘心。
汤父有些惴惴,怕对方是拒绝,不想再帮他。汤叔爷话锋最后一转:“最后一次。我最后再替你出一次手,以后你是生是死……也别来找我了。”
汤父眼底一喜:“叔爷……孙儿谢过您!”
肯出手就好,只要和何星煦换了命,他还能活几十年,大不了以后多赚点钱,再找一位高人。
有钱能使鬼推磨,不信除了叔爷,这世上没另外一个能帮他改命的人了。
汤叔爷既然答应,也没矫情,从怀里摸出一个玉牌,朝汤父走过去,扯开他的衣服,拿血颤巍巍用手指沾着在他胸口画了一个换命阵,再把玉牌戴在汤父脖子上:“这三天……你好好用这玉牌蕴养身体,身上的血不要擦,三天后,我帮你最后一次。”
说完,大概是耗尽太过气血,汤叔爷本就佝偻的背愈发弯了一分。
汤叔爷没继续去看惊喜万分摸着玉牌的汤父,拄着拐杖慢慢往外走。
直到汤叔爷离开,消失在拐角的尽头,躲在旁边的汤继祖才双眼放光捂着胸口走了出来。
他看向紧闭的病房,想到刚刚回来听到的,浑身的血液都在剧烈跳动着,他想到父亲送给何星煦的那块平安玉。
父亲这是想换……何星煦的命?
想到何星煦昨天冷冷看着他狼狈的场景,汤继祖攥着手指,呼吸都有些粗重。
凭什么父亲因为他只是那么不成器一点就想放弃他?
既然这样,父亲就不要怪他心狠,与其以后仗着父亲的鼻息活着,他为什么不能……取而代之?
他为什么不能拥有何星煦的命格?对方那么好命有个富豪爸,还有天生聪慧的脑子,他如果被换了何星煦的命,是不是以后也能这么聪明?想要什么都有什么?
想到这,他再也无法克制住疯狂的念头,最后看了眼病房,悄无声息离开了。
三天后夜里,汤叔爷在汤家楼上的书房里,开始替汤父和何星煦换命。
他手上拿到的是上次车祸时汤父给他的东西。
汤叔爷把两份东西分别放在面前用血绘制的阴阳阵法里,一边上面写着何星煦的生辰八字,另外一边则是汤父的。
汤叔爷把拿到的何星煦的血、头发、用过的水杯、牙刷,和一件他高中贴身穿过的旧衣服。
另外一边挨个放上汤父的血、指甲、头发。汤叔爷将这些摆放整齐后,静静等着一个适合两人生辰八字的好机缘。
另外一边汤父病房外,汤继祖这几天一直没回家,但他拿钱买通家里的一位保姆,随时关注汤叔爷的状况报告给他。
他得到保姆今晚发给他的消息,知道就是今晚,虽然那天听到三天后,但他不确定具体的时间,不敢冒然行动。
一直等到保姆说晚上太太给家里所有人放了假让他们离开,汤继祖就守在病房外。
汤继祖捉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但频频抬起手想推开病房的门,却又做不下决定。
直到心一狠,闭着眼把门轻轻推开了,走到早就昏睡的汤父病床前。
另一边,何星煦和酆渊也没睡,顾峻岭派去守在汤家外的人刚刚得到消息,说汤家今天把所有下人都放了假。
何星煦猜测就是今晚了。
自从上次汤叔爷来过后,他们并没有放松警惕,觉得汤父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汤父上一次想借着车祸要他的命,如今他遭到反噬身体更加不好,加上时间来不及找到更合适的人选,何星煦肯定会是短时间内对方想恢复最佳。
所以何星煦一直在等,果然,这一晚还是来了。
何星煦看向担忧的外公和母亲:“我今晚上就躺在聚灵阵里了,这里面灵力充沛,如果连这都挡不住那个汤叔爷,一旦有血我就直接被送回星际。隔着两个时空,那人想做什么也没办法了。”
只要他不死,那汤父想要换命的想法就不能实现。
当然,之所以躺在阵法里,也是他身上贴了很多反噬符,以求达到最佳反噬效果。
汤父都打到门前,他不得反击一下。到时候反噬太狠,那也是汤父他们自食恶果。
何外公和霍丹姝也知道他们待在这里起不了效果,此刻瞧着躺在阵法里被灵力蕴养的小脸玉白气色不错的何星煦,两人瞧着渐晚的天色,嘱咐酆渊道:“要是有什么不对,就喊我们。”
他们就住在楼下,一喊就能听到。
酆渊郑重点头:“我今晚不睡觉守着星煦,放心吧。”
两人说着放心,可还是忧心忡忡下楼去了。
何星煦躺在阵法里,觉得身体轻飘飘的,看到酆渊还真的盘腿坐在一臂的距离,垂着眼就那么一眼不错看着他,他有些好笑:“酆大哥,你真一晚不睡就这么瞅着我?”
“嗯,你睡吧,有不对劲,我就往你身上贴平安符。”
经过几次验证,平安符的确有效果。
但不怕一万,他不亲眼盯着,的确不能安心。
何星煦躺在那里,从这个角度去看酆渊的脸,不知道是对方的眼神太过认真,还是此刻阁楼的光太过柔和,他愣是觉得酆大哥看着他的眼神,格外温柔。
温柔到,一瞬间让他心脏怦怦直跳,仿佛下一刻就要沉溺其中。
何星煦连忙闭上眼,但眼睫忍不住飞快颤动,灯光如同萤火跳跃在睫毛上,酆渊不经意看到,心下一动,忍不住想俯身看清楚一些。
“你很害怕吗?”酆渊的声音猝不及防在耳边响起,何星煦猛地睁开眼,就这么望入酆渊近在咫尺的双眸里。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移开视线,阁楼的气氛霎时间变得格外奇怪。
何星煦知道这时候不该想七想八,可他就是没办法从这双映衬着他影子的双眸里移开,仿佛在这一刻,酆大哥眼里蔓延到心里……只有一个人。
这种诡异的想法让何星煦耳根发热,说不清是什么,他喉间发涩,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就在这时,突然阵法四周像是隐隐阻隔什么,有一缕黑气溢开,很快如同被日光灼伤到,散开在空气中,无影无踪。
同一时刻,汤家书房里,汤叔爷已经开始启动换命,可很快,汤叔爷瞪圆了眼,显然没想到由他亲自出手,竟然失败了。
不仅失败,刚刚换命的瞬间他觉得五脏六腑被重重反噬,这种情况从未有过,他重重摔在地板上,墨镜掉在一旁,露出浑浊几乎只剩眼白的双眼。
嘴里发出黑色的污血,显然是遭到很强的反噬,竟是反噬到汤父先前身上的十倍百倍。
汤叔爷本就只剩几年的命,这么强烈的反噬回扑,瞬间让他来不及做出反应,半分钟不到断了气。
这一幕让听到动静赶来的汤母,推开书房的门一瞬间,尖叫声划破整个漆黑的夜色。
另一边,汤父身体不好,精神萎靡,晚上喝了药就昏昏欲睡,他对叔爷太过自信。
这些年要不是叔爷他也不可能这么顺利,所以叔爷答应之后,他压根没觉得会失败。
汤父一想到睡一觉醒来,从明天开始他就能重新满血复活,他做梦都能笑出来。
他即将恢复年轻活力,他即将获得何星煦的好命格……
就在这时,他觉得身边像是站了人。
汤父以为是错觉,可脖颈间这时候像是有一只手伸过来,他在黑暗里睁开眼,借着病房外微弱的光,瞧见一道人影就立在身边。
汤父立刻张嘴想喊,汤继祖本来就害怕,下意识捂住汤父的嘴,也不敢吭声,生怕汤父知道是自己。
他边捂着汤父的嘴,边努力去拽汤父脖子上挂着的玉牌。
汤父想抬起手挥开汤继祖,可刚想动,一瞬间身体像是遭到什么。
这种熟悉的反噬让汤父脸色大变,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咔咔声,想说什么,可反噬来过太过猛烈,不给他机会,脑袋一歪,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侥幸,被反噬而亡。
汤继祖刚摸到玉牌,迫不及待拽了下来,结果本来还挣扎着的汤父突然不动了,不仅如此,他捂着汤父嘴的掌心濡湿一片,他下意识抬起手,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
汤继祖吓傻了,就在这时,查房的护士推开房门,看到站在病床前的人吓一跳,啪嗒打开灯:“什么人?干什么呢?”
汤继祖在灯打开的瞬间闭了闭眼,适应光亮后,下意识朝病床上看去,正好对上汤父死不瞑目死死盯着他的一双眼,吓得张着嘴太过惊恐竟是说不出一个字。
耳边这时传来一道尖细的惊叫:“死、死人了!”
何星煦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他透过阁楼的窗帘能看到外面微弱的光线。
阁楼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不过天已经亮了,那昨晚是发生了什么还是没发生?
他偏过头去看酆渊,原本盘腿坐在那里的人此刻躺在他不远处的地方,闭着眼,正在沉睡。
何星煦没发出声音,他不确定酆大哥是什么时候睡的,一般来说只要天边开始亮起来应该就过去了,他昨晚也没睡一直等到下半夜。
但被酆大哥这么瞧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干脆闭上眼,可闭着闭着竟是就睡过去了。
此刻酆渊整个人几乎现在黑暗里,只能隐约从微弱的光线看到他的轮廓,挨着他只有一臂的距离,他伸出手就能碰到对方。
在这边待了这么久,原本很短的银发长长不少,遮住些耳朵,一些碎发落在地面上,银白色的,很容易错看成细碎的光。
何星煦侧着脸就那么不知看了多久,直到酆渊眼皮轻轻动了下,何星煦下意识把头转过去,闭上眼装睡。
何星煦闭上眼后没听到任何动静,就像是……酆大哥也在做和他刚刚一样的举动,在看他。
想到此刻酆大哥的视线也落在脸上,一眼不错如同昨晚那般瞧着他,黑暗里他脸上克制不住热意,最终还是担心被看出什么,干脆眼球在眼皮下滚动一下,缓缓睁开眼。
等他慢了几拍再看去时,酆渊已经坐起身,背对着他伸了个懒腰。
身上的衬衫有些皱,有个角折起,随着伸展手臂的动作,露出一截劲瘦的后腰,抬起手臂朝前去拉窗帘一角,光整个透进来,将他的衬衫鼓起,勾勒出衬衫下整个上半身的轮廓。
何星煦望着几乎沐浴在光下的身形,迅速偏过头去,不敢去看第二眼。
何星煦爬起来,颇有些手忙脚乱,等酆渊听到动静回头时,何星煦背着他蹲下身,把阵法弄乱,才揉了揉本就乱糟糟的头发:“酆大哥,你昨晚什么时候睡的?汤家昨晚到底有没有换命?”
平安符甚至都没有任何痕迹,不知道是挡了还是没挡。
酆渊看他拨乱阵法,这才把窗帘整个拉开,光立刻泄进来,他大步走过去:“你睡着没多久我也睡了。”
何星煦却没信,他昨晚睡着的时候大概三四点的样子,离天亮还有一个多小时,酆大哥肯定不是这时候睡的。
但抬眼被酆渊瞧着,如果是以往他肯定会直接问出来,可今天愣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是吗?那顾峻岭发消息过来吗?汤家昨晚是什么动静?”
酆渊认真看着他,总觉得星煦醒来后有些奇奇怪怪的,摇头:“没有发消息。”
但不确定是顾峻岭的人在汤家外没得到更有用的消息,还是顾峻岭得到消息太晚干脆没法。
这个念头刚起,别墅楼下传来顾峻岭中期十足的声音:“小煦!小煦我来啦!”
隔着几层楼,何星煦都听得一清二楚,听他这雀跃的声音,看来是好消息。
两人对视一眼,从阁楼走出去,何外公和霍丹姝也醒了,看到安然无恙的两人,终于放下心:“小顾声音听起来这么高兴,看来是好消息。”
前院的门一开,顾峻岭嗖一下蹿进来,不知道是太高兴还是怎么,上来张开手臂就要去抱何星煦:“来!庆祝一下!”
回应他的是酆渊走过去提着他的后颈直接拽离何星煦三米远。
顾峻岭气哼哼的:“你这是嫉妒!嫉妒我能和小煦关系这么好!”
他就算是有别的心思,可他和小煦也是好朋友!最好的那种!
朋友之间抱一个怎么了?
他是真的单纯想庆祝抱一下……而已!
酆渊淡淡瞥他一眼:“是吗?你确定要抱?”
顾峻岭气瞬间消了,难以置信上下打量酆渊:“我要是说……确定呢?”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厮难道自己要抱还真的让自己抱?
酆渊闻言哼笑一声,双臂环胸,就这么瞧着顾峻岭:“来,你有本事先抱我一下。”
能让他抱到人,算他废物。
要不是顾峻岭是何星煦朋友,刚刚就不是拽离三米,而是直接扔出去。
顾峻岭搓了搓浑身升起的鸡皮疙瘩:麻呀,谁要抱他?
下一刻想到什么,眼珠子一转,故意恶心酆渊,当真伸展手臂:“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可来了……”
说着真的往前一步,等着看酆渊笑话,看他怎么躲。
结果,顾峻岭被何星煦拉住手臂:“你来不是要说汤家的事?”
顾峻岭转头看到何星煦,立刻换了个表情,喜得眯着眼:“是要说这个来着!嘿嘿,后半夜才知道的消息,太晚了怕打扰小煦你睡觉,我就天刚亮就跑来了,嘿嘿,大好消息!汤家可真的是报应不爽!昨晚上遭报应了!”
酆渊站在两人中间,把顾峻岭往客厅的方向让了让,顺利分开他和何星煦。
顾峻岭也看到何外公,往那边走,边激动道:“外公,以后不用担心汤家人了,嘿嘿,昨晚上那个汤叔爷和医院的汤父都死了!三喜临门!”
“三喜?还有一喜呢?”
汤叔爷和汤父这才两个人,怎么会说三喜?顾峻岭神神秘秘的:“汤叔爷死在汤家,估计是失败被反噬了。但那个汤父,嘿嘿,更加离奇……”
他把昨晚上汤继祖跑到汤父病房把人捂死的事说了。
“汤继祖直接被抓了,罪名还是弑父,啧啧,他一直喊冤枉,但当时查房的护士亲眼看到他捂着汤父的嘴,还去拽汤父脖子上的玉牌。然后他松开手,汤父口鼻流血,死不瞑目,死亡时间就是他捂着的时候……”
何星煦几人也没想到汤继祖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跑去找汤父,还想抢那个玉牌。
何星煦和酆渊对视一眼,昨晚看来汤叔爷的确想换命,只是失败被反噬。
还同时反噬到两个人身上,汤叔爷和汤父都是遭到反噬死的。
恰好那时候不知道汤继祖为什么跑去抢玉牌,碰巧撞上汤父反噬而死。
“这还真的是……报应。”
何外公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报应这么快的,他比何星煦见识很多,听到汤继祖想抢玉牌,第一反应是汤继祖怕不是单纯想抢玉牌,而是想抢换命的名额。
否则以汤家的家业,不至于缺一块玉牌。
但不得不说,这汤家三人,最后也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了。
汤继祖想害人,结果反而把自己送了进去,这次汤母再怎么着也没办法把人给救出来。
弑父这种几年都不出一次的恶性案件,一个上午直接传遍整个城,汤继祖彻底出了名。
全城人接下来两天都在吃瓜。
一开始以为汤继祖弑父已经够炸裂,之后发生的几桩事,更是惊掉人下巴。
先是汤继祖被抓进去,他抓狂发疯说不是他杀的汤父,他只是凑巧那时候去那里。
逼问去的原因,他咬死自己想抢那块玉牌。
一开始汤继祖还不肯说为什么他一个大老板的儿子,不缺钱,还要抢一块玉牌。
最后撑不住,汤继祖吐出一个大瓜,之所以抢玉牌,是因为这玉牌能让他换一个聪明的脑子,能换一个更好的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