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太还想指着贵妇人说什么,看到丈夫这铁青的脸色也不敢吭声。
王先生死死瞪着贵妇人:“是不是你们干的?”
贵妇人吹了吹保养得宜的指甲:“你们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啊。你们不是有钱吗?几桩小生意而已,你们有钱,你们怕什么?左右公司倒闭了你们不是还有钱吗?”
阴阳怪气的一句,让王先生终于意识到,他们惹了不该惹的人。
何星煦三人等王先生他们离开,才上前。
到了门口,就看到贝裕精神抖擞盘腿坐在床上,张着嘴被一口一个喂着切好的水果,美滋滋。
美妇人拿手指戳着他的脑门:“你瞧瞧你那点出息,就知道跟我们横,结果到了外面,被人拿捏小鸡仔似的……”
贝裕捂着脑袋,呜呜呜:“疼!”
美妇人气得不轻:“你还知道疼?真是欠了你们父子的!”
贝先生被吼也不生气,继续插着水果块喂儿子:“你还说,要不是你不肯先低头,现在这样你们母子和好,多好。”
美妇人哼了哼,倒也没说别的。
她就是气这混小子,出柜就出柜,还闹得人尽皆知。那段时间关系不好的太太老是往她跟前戳,张嘴闭口那你家老贝不是绝后了啊。
她那个气啊。
这小兔崽子还梗着脖子不肯说好话,她自然不肯先低头。
何星煦三人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是贝裕先看到,立刻啊一声,就要往床下冲。
贝太太看有人来了,立刻露出得体的笑容,当得知是何星煦给的平安符救了她儿子狗命,立刻不要钱的好话一箩筐甩来。
贝太太和霍丹姝一见如故,很快聊到一起。
贝先生很信这个,正想找机会拜访一下,询问求平安符的地方,再还个愿。
何星煦从兜里摸出一张平安符,递给贝裕:“你拿着用,至于地方没有。”
贝先生只当是个隐世高人,也没再追问。
但非要给钱:“平时这种灵验的平安符求都求不来,不能让同学你吃亏,肯定花了大价钱求来的,我们家孩子已经是占便宜。”
何星煦随手画的,怎么好收钱:“真不用……”
酆渊默默在一旁调出收款码,他看出来贝家是宁愿花钱也不想欠人情。
人情是最难还的。
贝先生立刻转过去十万。
何星煦:“……”
他扭头看去:你怎么就收了?
酆渊淡定:这平安符值得。
毕竟符纸是在聚灵阵里画的,里面蕴含的灵力充足,贝裕这不仅保了一条命病好的这么快,估计也有效果。
当然最重要的是,贝家不想欠人情。
何星煦最后也看出贝家的目的,收都收了,他还能退回去不成?
贝先生贝太太同时松口气,他们的确是感激何同学的,问题是刚来一个赖壹。
他们是怕自家儿子跟人再有过多的人情牵扯。
自家儿子重情,那个赖壹就是小学的时候主动跟儿子玩,他就一股脑死心塌地跟人当朋友。
结果差点小命都没了。
何星煦三人和贝家人告辞后陪霍丹姝去复健。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何星煦抬眼,刚好看到汤继祖浑浑噩噩一脸惨淡跟着一行人往这边走。
何星煦先看到汤继祖,皱眉要不要改道,他是真的一点也不想看到对方。
只是还没等何星煦开口,前方医院大门旁边突然冲出来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哭红着眼到了汤继祖一行人面前。
“汤太太,你可不能不管小宝啊,他可是汤先生的骨肉,你就算是不承认我,也不能不认小宝啊。”年轻女人的声音尖细,瞬间让本来麻木在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打了鸡血般,刷一下把脑袋转过去。
汤太太看到年轻女人气得脸都青了:“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还不快把人赶走?”
她指着旁边的两个保镖,就要让他们动手,生怕被儿子听到。
汤继祖本来还浑浑噩噩的,此刻听到这一句,这几天因为汤父昏迷不醒的心力交瘁没睡好,脑子雾蒙蒙的,但这一刻,他僵硬着脖子朝那对母子看去。
偏偏这时候年轻女人抱着孩子边躲闪着,边火上浇油:“汤太太,先生要是没了,你们总不能把家产全都独吞了吧?我们家小宝也应该有一份家产的吧?”
年轻女人显然已经听说汤父病危的事,不管不顾跑来,想要逼汤太太给一个说法,无论是堵嘴也好还是耳根清净,总归要拿出满意的价格。
虽然可惜没等到这个孩子长大和汤继祖分庭抗礼,但局势不等人。
汤父这么年轻突然要没了,她也只能这么为自己打算。
汤继祖终于意识到什么,他抖着手指,颤巍巍指着年轻女人怀里的奶娃娃,气得浑身发抖:“妈,这是怎么回事?你也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汤母脸色铁青,但这事让她怎么说?
她和汤父早就没了感情,这几年都是各玩各的,婚姻名存实亡。
但汤父事业这些年越做越大,她自然不可能拱手让人,汤父外面那些花花肠子她只当不知道。
直到汤继祖越来越不像话,尤其是一年多前高二把同学肚子搞大,让汤父丢了大脸。
加上那时候她和男大学生闹出点事让汤父很不痛快,但汤父自己做初一,为什么她不能做十五?
汤父那时候提出汤继祖废了,要练小号,她不同意。
原本以为汤父只是嘴上说说,谁知道今年年初就告诉她,他有了一个私生子。
如果汤继祖再不成器,那么他就会把这个孩子接回来,记在她的名下,当成汤继祖的亲弟弟来培养。
汤母虽然不甘心,但自己儿子被宠得无法无天,更是胸无点墨,她和汤父公司利益牵扯太多,根本不可能会离婚,只能硬着头皮同意了。
谁知这才半年多,汤父竟然会突然吐血昏迷不醒。
事发后,无论她怎么问儿子,汤继祖都不肯说当天发生了什么,只说不知道。
汤母不肯说,年轻女人却是起身,干脆把孩子塞到汤母怀里:“汤太太,先生早就和你说过了吧?你大儿子已经废了,这个孩子以后被你好好教育养大,肯定更亲你,你放心,我就是想给小宝挣一份家业,不图别的……我可以离开的。”
她还年轻,肯跟着汤父是因为对方有钱,谁知道对方是个短命鬼。
她这句话在暗示汤太太,只要给足封口费,她立刻就会离开,绝不打扰。
汤太太怀里抱着一个奶娃娃,身体僵硬,没第一时间把孩子还回去,汤继祖气疯了:“妈你什么意思?你也觉得我是个废物是不是?”
他怎么也没想到,父母竟然嫌弃他至此?
何星煦没想到还能看到这种瓜,汤家包括这个年轻女人,全员恶人啊,只是可怜这个什么都不知道却被无辜生出来的孩子,以后甚至要永远被贴上私生子的标签。
甚至他的生母为了能换钱,打算直接将他交给别人来养。
何星煦对于汤继祖并不同情,汤父这人恶有恶报,但能看到汤继祖这般狼狈又抓狂的模样,他多年前站在讲台上被对方在堂下肆意嘲笑的难堪似乎淡了一些。
何星煦想过汤继祖不是人,但他没想到汤继祖竟然没得到汤母回答后,竟是直接从汤母怀里夺过那个还不会说话的孩子举起来竟是直接要摔在地上。
何星煦脸色大变,其余的路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也惊呆了,显然没想到有人能对这么一个孩子下手。
何星煦下意识朝那边跑去,但因为有段距离,根本来不及。
这时候身边有人动作很快,酆渊身手本就不错,因为体内兽人的血统爆发力惊人,几步闪影般在孩子重重落地前一刻把孩子捞起来,退后两步,一脚把处于疯癫状态的汤继祖踹飞。
重重的一下,直到闷声伴随着汤继祖的痛呼声,众人才从震惊中回神,纷纷跑去把还要挣扎起来的汤继祖控制住。
“你、你疯了……”
年轻女人虽然爱财,但差点孩子被摔死也吓到了,扑过去去打汤继祖。
汤继祖像是被刺激疯了,猩红着眼恶狠狠盯着女人:“滚开,你个X人!你该死!该死!凭什么你们嫌弃我是废物!是你们说以后就我一个孩子,以后整个汤家都是我的……凭什么现在又觉得我废了,要放弃我?为什么!”
他朝汤母愤怒嘶吼着,汤母被刚刚那一幕吓到,瞧见汤继祖这模样脸色发白,却不敢靠近。
这里就是医院门口,孩子被吓到哇哭了起来,怕有个好歹,酆渊将孩子交给得到消息匆匆跑出来的医护人员,同事已经有人报警。
很快有人把汤继祖控制起来,行人纷纷夸赞酆渊,说汤继祖活该被踹,他们都给他做证……
年轻女人这会儿被吓得不轻,不知道什么时候直接把孩子留在医院自己跑了。
汤母被保镖搀扶着,脸色灰败,显然不清楚事情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就在这时,一道年老的声音响起:“这是怎么了?”
他的声音虽然苍老,却仿佛有种穿透力,让人无法忽视。
汤母听到熟悉的声音像是找到主心骨,看向出声的人,盯着戴着墨镜穿着唐装的老人,喊了声:“汤叔爷……”
何星煦已经来到酆渊身边,在看他刚刚跑这么快有没有受伤,乍然听到这一声抬眼看去,等看清老人的模样,心头瞬间生出一种警惕心。
这几天他们派来跟踪汤父的人一直没消息传来,也没说有人接触过汤父。
何星煦他们一直以为平安玉是汤父一人所为,没想到隔了这么久,终于有人来找汤父了。
这个汤叔爷是什么人?
汤父早些年父母双亡,没听说有什么亲人,难道这人就是一直帮汤父换命的人?
老人戴着墨镜像是眼睛不太好,有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搀扶着他,此刻对汤母点头示意:“汤太太,这里是怎么了?老先生是听说汤先生出事千里迢迢来看望的。”
汤母像是找到主心骨,恢复些精气神,三言两语把私生子找来的事说了,也说了汤继祖差点摔死孩子的事。
汤叔爷倒是淡定,全程只是静静听着,循着动静看向此刻被控制住逐渐冷静下来的汤继祖:“没什么大事,犯了错那就去努力争取谅解。你先带我去见见小汤吧。”
汤母恢复状态,走上前压低声音安抚汤继祖,那个孩子没什么事被人救了,只要年轻女人不追究,那么事情很可能私下和解。
汤继祖这才脸色好看一些,但看到何星煦和救了孩子的酆渊,脸色又难看下来。
汤叔爷似乎察觉到他微妙的情绪,脑袋转过来,戴着墨镜的眼睛看不清,但何星煦总觉得他在看他们。
何星煦任他看,对方看过来时他反倒是看得更真切,只是还是不确定对方是看他还是感觉什么。
没多久,汤母带着保镖送汤叔爷去看汤父。警察到了后,把汤继祖抓过去,酆渊他们在两个作证的路人陪同下去录口供。
酆渊很快就出来了,何星煦推着霍丹姝走过去:“没事吧?”
酆渊摇头:“没事,为了救人情急之下踹了一脚,汤继祖表面上没伤。”
但他用的是巧劲,内伤也要一两天才会显露出来。
对付汤继祖这种人,他是不会轻饶。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何星煦三人回了别墅。
刚到没多久,顾峻岭那里也得到跟踪汤父这边人的消息跑过来,气愤不已:“那个什么汤叔爷什么人啊,不知道他干了什么,汤父那个孙子都反噬昏迷不醒好几天,结果这人去了病房没多久就醒了。我们的人不敢靠太近,对方住的是VIP单独病房,看不到实际情况,但这事医院都传遍了,本来还说这两天再不醒估计是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顾峻岭是真的气,也隐隐有些不安,这个什么汤叔爷这么厉害的吗?
反噬要命的事就这么救醒了?
“那汤父这些年换命,肯定是他的手笔吧?”
虽然没见到对方出手,但这事已经确定九成。背后有这么厉害的人,怪不得汤父这么肆无忌惮这么嚣张,害人也不怕自己会被发现。
这次要不是意外听到汤父自己说出来,估计压根没想到当初车祸竟然是对方所为吧?
何星煦和酆渊对视一眼,没有掉以轻心:“先让人撤回来别靠太近,这个汤叔爷不知道什么实力,万一被发现可能会下黑手。”
对方既然过来,还这么在意汤父,肯定会跟着平安玉的事想到他们,那么不用他们去找,对方自己就会找过来。
对方来的比何星煦想的还快,第二天这位汤叔爷由汤母领着上门,提着礼物客客气气的名义上说的是替汤继祖昨天的举动道歉,顺便感谢酆渊救了那个孩子。
何星煦和酆渊对视一眼,不确定对方的底细,没有掉以轻心。
不过昨晚何星煦连夜按照符文上画了不少保命的符纸,以防万一。
这个汤叔爷为了救汤父肯定耗神不少,这一趟过来估计也是探探他们的底。
何外公接待的汤叔爷,说话滴水不漏,一番下来,这位汤叔爷倒是被何外公打探不少消息,不过应该也是对方不在意,或者让他们放松警惕,故意说出来的。
这位汤叔爷和汤父还真的有血缘关系,对方年轻的时候被经过他们村的一个老道说天生亲缘浅薄是个孤寡的命,克父克母克子克妻,不能待在亲人身边。
汤家老人很信这个,就一狠心把汤叔爷让老道带走了,很多年没回来过。
后来汤父双亲过世的时候对方刚好在这边过来一趟,知道汤家只剩汤父一个孩子,不知道是以为是自己克的,还是同情这个孩子,就留了联系方式和一些钱。
估计也是怕把汤父也克死,这才没带走。何星煦听着这个汤叔爷半真半假说着,一个字都没信,他怀疑汤父还小的时候对方就替汤父改了一次命,只是那时候还没牵扯到别人的人命,效果没这么好。
但也足够让汤父遇到崔洪老教授,让汤父在老教授的帮助下顺利毕业,留校当了大学老师。
只是不知道后来发生什么,汤父非要辞职下海,后来发生的事,估计也就汤父和这位汤叔爷两人知道了。
汤叔爷问了不少何外公的事,何外公同样也说了不少,但都是在乡下当郎中的事……
最后一个小时下来,两个老狐狸互相过招,兵不刃血。
汤叔爷也不着急,等一壶茶喝完,这才告辞。
汤叔爷再次回到汤父的病房时,已经是两个小时的事。
汤母不敢打扰两人,很快回去了,她还要去接儿子从警局出来。
昨晚她连夜拿钱让那个女人松口,签下谅解书。
加上那个孩子也没什么事,今天就能放人,她让那个女人把那个私生子也带走了。
那个女人估计也被汤继祖昨天那凶残的一幕吓到,她虽然想拿儿子换好处,却也不是真的要让对方就这么没了,加上现在钱到手,也就肯带着儿子离开。
汤母去接汤继祖回来的时候,汤父因为反噬虽然醒了但身体很不好,这会儿输了药还在昏睡。
汤叔爷也不着急,他看过何家这几人的情况,并不觉得何家人有懂这一行的,估计就是误打误撞侥幸逃过一劫。
要是何外公这么有本事,也不会窝在村子里这么多年,早就靠着真本事发家致富。
他觉得没有人忍得了唾手可得的财富与命数就这么平平淡淡过日子。他年轻的时候还能抵抗得住这种诱惑力,可年纪大了,终究还是“误入歧途”。
汤父昏昏沉沉醒来时,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灼烧发疼,他已经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此刻看到汤叔爷,本就青黑的脸色愈发难看:“叔爷……”
他声音沙哑难听,望着叔爷的目光带着孤注一掷的癫狂。
汤叔爷将墨镜摘下来,露出一双浑浊不清的双眼,加上沟壑遍布的脸,有些可怖。
汤父也被这一幕吓到:“叔……爷?”
汤叔爷重新将墨镜戴上:“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报应。小汤,你该收手了。你这些年积累的财富,足够你富裕过完一生。”
汤父摇头,哪里可能有叔爷说的这么简单,他已经回不了头,让他就这么退下来,守着那能看到头的财富,他不甘心……
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体,让他压根没有回头的机会。
“叔爷,你帮我一次,再帮我一次好不好?我被何星煦的命格反噬,五脏六腑都受了重伤。如果不想办法恢复,我怕是比叔爷您走得还要早……叔爷,我只有您一个亲人了,我还想着以后给您老人家摔盆……继祖不成器,如果我就这么撒手没了,他怕是也不会有好下场。叔爷,我们老汤家……就这么彻底没了根,您甘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