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的加百罗涅卧底生涯(易汝)

虽然客观上是好看的。
迪诺有点出神地望着指尖缠绕的发丝：以后找个机会问一问吧，现在问他这个应该算不上交浅言深了。
“依我看，”琴酒和罗马里奥在吹风机的声音中很平静地继续之前的话题，“还是要有一个人跟着他。”
“我也这么认为，”罗马里奥点头同意，“boss平常的状况不一定会像刚才那么夸张，但是总要以防万一。”
谁让“不一定”也代表“有可能”呢，万一真出了什么事，那可糟心了。
“麻烦您推荐一个人选？”琴酒问道。
他对加百罗涅的内部了解有限，这种事当然得靠可靠的罗马里奥先生——不是说迪诺本人不可靠的意思。
罗马里奥没有推辞，略微思索之后便说道：“你是不是和西莱尔比较熟？而且他是医生，可能会有帮助。”
“不，我不同意。”琴酒还没说话，仿佛正在专心吹头发的迪诺就说。
说完这一句他就闭嘴了，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意图。
罗马里奥顿了顿，也没问原因，点头继续道：“既然这样，其他人差别不大了，我记得文森佐这段时间没有什么事。”
琴酒点头：“好。”
确实没什么差别，除了西莱尔之外的加百罗涅成员他连名字和长相都对不上号，这时候听罗马里奥安排就是了。
迪诺关掉了吹风机。
虽然由于背对着，琴酒看不到迪诺的表情，但他能感受到对方似乎不太高兴——完全没有征兆，他刚才，哪怕是差点摔了的时候，都还是很乐呵的样子。
好像也不能用喜怒无常来形容，但还是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啊……琴酒这样想着，转过头去看迪诺：“怎么了？”
加百罗涅的首领拿着吹风机，表情有点纠结，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觉得……我不会出事的。”
这没头没尾的发言让琴酒一愣，但很快便意识到他的言下之意：“你不想带人过去？”
这倒是他没想到的，毕竟迪诺应该已经很习惯边上跟着部下了。
当然，现在琴酒自己也是迪诺的部下，也许是这个原因？
迪诺缓缓地点头，神情认真起来：“毕竟是陪你回去，我不想太麻烦你。”
原本只是琴酒一个人的事，他跟上去已经有些麻烦了，再加人，哪怕只是一个人，总感觉整个性质都有些不对了。
而且，原因还不是要增加什么帮手，单纯就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虽然琴酒看起来并不介意，但迪诺还是觉得这不是很合适。
琴酒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然后化为微笑：“这样啊。”
他没有说什么“不麻烦”之类的客套话，只是与迪诺对视了一会儿，见对方依然坚持，便微笑着点头：“那好，你是boss，你说了算。”
因为此时两人一站一坐，迪诺难得俯视琴酒，这个角度让他能更清晰地看到对方的神情，琴酒说话的时候神色温和，并没有妥协的意思，反倒带着一点愉悦，显然他完全理解了迪诺的意思，并且乐于接受这份好意。
但还是要说“boss”什么的……迪诺有点不好意思，避开琴酒的目光再次抚起他的长发：“咳，那我接着吹头发了。”
吹风机的声音又响起来，罗马里奥也收回了望向自家boss的，复杂的眼神，迎向琴酒冷静的双眼。
“那么，要麻烦您把迪诺的体质讲得更详细一些了，”银发男人认真地说，“罗马里奥先生。”

最后, 这段对话真的一直持续到琴酒的长发被完全吹干，才终于结束。
迪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体质还有这么多可以说的内容，他虽然没有认真听, 但偶尔也听到一两句, 只能感慨自己的部下实在是非常努力, 搞得他这个当boss的十分不好意思。
而琴酒听得这么认真, 一副要在短时间内把这些都记住的样子，让他更加心怀歉意了。
……结果还是添麻烦了啊。
如果只有琴酒一个人, 根本不会有这么多事情，迪诺的体质为他自己添过不少麻烦, 但只有在给部下添麻烦的时候，他才会有这样的情绪。
但即便如此, 迪诺还是想要和琴酒一起回去，不仅是想要帮忙, 也不只是为了“宣誓主权”，更重要的是, 他确实很想见一见组织, 哪怕只是一部分的组织。
他想见见那个在琴酒口中非常糟糕, 却依然让他没法放弃的地方，那个让琴酒诞生，又轻易地舍弃了他的地方。
如果不把握这次机会，迪诺大概永远不可能接触组织, 就算接触, 也不一定能见到组织真正的样子。
所以他必须要去。
迪诺关掉发烫的吹风机, 语气轻快：“你们谈完了？”
“差不多, ”琴酒在刚才聊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拿出手机开始记备忘了，这时候检查了一遍, 放下手机道，“我们接着说去组织的事吧。”
“好。”迪诺暗自松了口气，放下吹风机，走到两人中间，然后突然一愣。
他环视一圈，蓦然发现这间客房虽然够大，但并没有多余的椅子。
甚至罗马里奥坐的都不是椅子，而是摆在边上的单人沙发。
罗马里奥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立刻就要站起来给迪诺让位子，迪诺连忙按住他：“没事的罗马里奥，我……”
他又环视一圈，当机立断地表示：“我坐床上好了！”
罗马里奥看起来有些无奈：“不，我是说，boss，既然你不打算带上其他人，这件事你们讨论就好了，我先回去了。”
迪诺有点尴尬地眨了眨眼：“啊……那也好，今天真是麻烦你了，罗马里奥！”
“我倒是没什么，”他的得力助手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别在Gin这里打扰到太晚啊，您大概并不希望西莱尔找到什么新的素材。”
罗马里奥走后，屋里安静了一会儿。
迪诺在沙发上坐下，头脑有点空白，经过方才这一堆事情，他一时间都想不起来之前他们说到哪了，倒是琴酒在沉默片刻之后开口道：“那么，果然是西莱尔传出去的？”
他说的显然是那些绯闻故事，迪诺无奈道：“那家伙很喜欢添油加醋，当然，也有我的问题。”
琴酒想了想：“不，应该是我的问题。”
这话出乎了迪诺的意料：“啊？”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些来自西莱尔的胡言乱语，很害怕其中会有哪个部分是真的。
“我当时应该早点离开的。”琴酒自然地继续说道。
迪诺松了口气，赶忙唾弃自己瞎想：“没那回事，都是他胡说八道而已，你放心，他不住这里，不会看到……呃，我从你屋里出去的。”
妈呀，这么一想真是好诡异啊，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
听他这么说，琴酒露出了一个有些意味不明的笑，然后说道：“没事，你也不是第一个半夜从我屋里出去的男人。”
迪诺发现琴酒在这上面总有种诡异的幽默感，不由地笑出声来：“怎么，和上次你说的那个绯闻对象是同一个吗？”
“那倒不是，”琴酒皱起眉，“那个……可惜这次回去大概杀不掉。”
好家伙，你们杀手对绯闻对象都这么硬核的吗，迪诺一时肃然起敬。
不过话说到这，他也想起之前的话题了，便接话道：“所以这次你打算回去杀几个人，需要提前规划吗？”
“不一定，我会随机应变，”琴酒很快回答，一听就是已经有想法了，“不需要你动手，只是既然不打算带其他人，就要麻烦你当司机了。”
“没问题！”迪诺很高兴，“这次我一定让你见识一下我的驾驶技术。”
单说技术，倒也不需要多么好……琴酒虽然这么想，但并没有泼冷水：“车也麻烦你安排，我不打算借用更多加百罗涅在日本的力量，但交通工具还是需要的。”
要迪诺说的话，其实多借用一点也未尝不可，但他也明白，这本质上是琴酒和组织之间的事情，自己若是插手太多，未必是好事。
于是迪诺依然很高兴地点头：“好。”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他充满期待地问。
琴酒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本来就是我的事，这已经足够了。”
迪诺看起来不是很赞成，但琴酒先一步说道：“我还没有明确的计划，但已经有一些想法了，我简单说一下，谈完就早些休息吧。”
这才是迪诺一开始来这里的目的，而且他也确实在意，于是他点点头：“好吧，如果真的有需要的话，千万不要隐瞒哦。”
这天晚上他们并未谈论太多，毕竟事情还是比较突然，没有太多准备，最后也就只是谈了些大而化之的事情，比如交通工具或者行程，抛开目的不谈，有点像是在做旅游攻略。
谈话过程很顺利，没发生什么争执，虽说迪诺并不能完全赞同琴酒的某些想法，但他一开始就明确了自己只是去打辅助的，因此最后基本上就是在点头。
一切顺利，所以迪诺回房的时候还不算太晚。
他所在的主卧距离客卧很近，也并不会真的有什么人在这个点路过，并传出什么谣言，但迪诺出门的时候还是有种莫名的心虚。
都是罗马里奥的问题。
迪诺这样在心里嘀咕着，回到自己的房间，在洗漱的时候不由地特别小心，直到成功完成，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才松了口气。
就说刚才只是意外。
貌似坚定，实则对自己的体质也不是很有信心的加百罗涅先生走出浴室，一下子倒在床上，长出一口气。
他觉得头脑发胀，是那种短时间内吸收了太多信息的感觉，让人不想动弹。
好在，先前去找罗马里奥的时候，他已经已经把要收拾的东西要交代的事情都完成了，现在没有更多要做的事，可以好好休息。
迪诺舒舒服服地躺下，以为自己能很快进入梦乡，但结果是——半个小时之后，他平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痛苦地睁开了眼睛。
脑子里的事情太多了，他睡不着。
一种普遍的说法是，睡前如果高强度地动脑，就很容易失眠，迪诺现在经历的正是这种状况。
虽然他已经觉得很累、很想睡觉了，但大脑还在高速运转，不受控制地想着一些事情，而且内容全无规律，他甚至都已经在想明天早上如果起不来会不会被琴酒掀被子……这还不如继续想去日本之后的行程呢。
……琴酒应该不会掀被子吧，他又不是里包恩。
迪诺用力闭眼，又睁开眼，瞪着天花板，放弃了在短时间内睡着的幻想，开始放任自己瞎想。
今天发生的一切实在太快了，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他才能有时间回顾先前的一切。
迪诺有些恍惚地想着：所以，现在琴酒是加百罗涅的人了，而且他们将要一起去组织的总部。
琴酒……真的已经……加入了？
虽然这件事是迪诺早就想过，且有所准备的，甚至最终是他自己一手促成的，但此时此刻，他依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毕竟这一切来得太莫名其妙了，迪诺很多话都还没来得及说，琴酒就开始超自然地喊他“boss”了，根本让人反应不过来。
可是，不管怎么说，这总归是件好事，他可爱的师弟（虽说现在迪诺不得不承认，可能琴酒不会成为自己的师弟了）终于离开那个混账组织了！
迪诺对组织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印象，今天这事一出，就更是跌到谷底，虽然他知道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但发展到现在，很难再有什么转折，所以对此他是喜闻乐见的。
不过，想到明天就要和琴酒一起去见组织，迪诺还是有种莫名的……紧张。
这件事本不该让他如此在意，这次迪诺只是辅助，要是一切顺利的话，别说组织boss，就连对方的高层他都不一定能见到，也不需要做多少事情，只是陪琴酒跑这一趟而已，和出去度个假也没有什么两样。
总之，就算真的要有人失眠，失眠的也应该是琴酒才对吧。
但迪诺敢打赌对方现在一定睡得很好。
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组织可能比想象中还要在意一点。
虽然对组织很有怨言，但说实在的，迪诺并不算了解组织，他对组织的认知仅仅来自于几张并不深入的资料，和琴酒的某些讲解，他大概了解组织的行事风格、人员构成和一部分的业务，但组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在迪诺眼中还是非常模糊。
他会这么在意组织，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在琴酒目前的人生里，他一直属于组织。
如果不是先遭到背叛，琴酒绝不可能跳下组织的船，而这一切的发生太过巧合，以至于迪诺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还是有种莫名的心虚，像是抢走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里包恩说得对（里包恩又是对的），他们是黑手党，想要的东西都已经到手了，那就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更何况那都不是他抢走的，那是对方不要的。
真是奇了怪了，组织怎么会放弃琴酒呢？

——boss怎么会放弃琴酒呢？？
在迪诺心生困惑的时候, 这个问题，已经以放大无数倍、重复无数遍的形式，在无数组织成员的脑海里盘旋了一天。
他们倒不是不能接受, 事实上组织里还是有不少人对此喜闻乐见的, 但乐意归乐意, 大家依然很震惊, 震惊到组织暗网已经崩掉了，并由于伏特加无心工作而至今还卡在首页那句“boss是老年痴呆了吗？？？”上。
组织里的人对琴酒的看法各不相同, 但大家至少都承认一点，那就是这人确实是组织的好员工, 有用且忠心，之前那段时间组织里的混乱也证明了, 在没有琴酒的情况下，组织虽然没有立刻散了, 但运作明显大出问题。
而他这次犯的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确实是有疑似的不忠行为, 往小了说则可能就是去赚了点外快, 甚至当初boss说了琴酒是去加百罗涅办事的, 说不定这事都在boss意料之内。
毕竟只是帮加百罗涅办点事，又不是投了FBI。
所以，就像没人觉得琴酒真的叛逃了一样，先前也没人觉得boss真会认为琴酒叛逃了, 还直接发出追杀指令。
——当然, 指令就只是个指令, 没有具体的执行人员, 毕竟执行人员这不是跑了吗。
之前大家在暗网里拱火，也只是想要boss给出强有力一点的惩处, 毕竟琴酒之前搞事的时候boss基本上都是随便降个职了事，没几天就会因为缺人手又给升回来，已经让人不爽很久了。
谁想这次boss竟然来了个大的，足够很多人震惊+浮想联翩了。
难道boss眼里就这么揉不得沙子，琴酒这种级别的人，出去赚个外快都不行？还是说boss真的掌握了什么琴酒跑路的证据？
要是前者，那boss老年痴呆了，组织得散；要是后者，那琴酒都跑路了，组织更是得散。
思来想去，组织药丸。
组织有问题。
躺在床上的迪诺在又翻来覆去了半个小时之后，再次得出了和组织成员们相似的结论。
他对琴酒在组织里的分量没有那么了解，但对这人的能力还是很有认识的，因为这点不大不小的事情就直接把这样一个强力且忠心的成员推出去，还是涉及追杀层面的彻底往外推，组织没点问题实在说不通。
可是话又说回来，虽然这种行为非常可恨，但要不是组织有毛病，迪诺也不能那么顺利地把琴酒拉进加百罗涅来，因此他的情绪一时间非常复杂。
怪不得琴酒说组织很糟糕……但就是面对这么糟糕的组织，在被这样背叛之后，琴酒说起它的时候依然谈不上恨意。
他依然能坦率地说出自己不能放下的事实，能自然地说起回组织的行程（虽然是回去杀人的），哪怕之前就有征兆，哪怕他已经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冷静期，这份克制也已经足够可怕了。
因为组织对琴酒来说并不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他确实在乎组织，而不只是把它当作一个提供工作的场所而已。
迪诺之前就有这样的感觉，琴酒对组织的情感，和自己对加百罗涅的情感或许是近似的，但他们之间不同的地方在于，迪诺就是加百罗涅，而组织并不属于琴酒。
所以迪诺能尽自己所能地让加百罗涅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而琴酒并不能改变那个糟糕的组织，现在他甚至不能与之同在了，他只能看着。
迪诺彻底睡不着了。
睡不着的不止迪诺一个。
boss发出追杀令的时间是日本的凌晨，但组织的成员遍布世界各地，因此许多组织成员和伪组织成员们或是已经熬过一个晚上，或是正要开始熬夜，也有刚熬到一半的，总之，大家在不睡觉这一点上达成了莫名的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