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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草门庭(青山见晓)


“大叔不必如此。”荀柔把碗又换给学生,弯腰将张牛角扶起来,“愿与君相携扶持,同求生路,如是而已。”
右衽皮袄,头发披散,全身带着金银饰品的匈奴武士,在一个会匈奴文的军士陪同下,挨着捡点推车上的货物。
另一边,汉人翻译则陪着张牛角等人看匈奴人带来的牛羊马匹。
汉人翻译身后跟着匈奴武士监督,整个人夹在两边人中,卑躬屈膝,缩得几乎看不到。
荀柔站在一边围观,深切怀疑那个捡点货物的匈奴人,到底会不会数数。
不一会儿,匈奴人查看一圈,回到首领旁边,低声用匈奴语叽里呱啦一通。
然后,荀柔就见首领,表情变得愤怒,其人前一步大声哔哔,“%&*#%&”
“他说的什么?”他问汉人翻译。
“须卜骨都单于质问,这次的货物里为什么没有粮食?对方有埋伏,快走。”翻译飞快低声加了一句,惹得身后监督的匈奴人怀疑的看过来。
“哦,”荀柔点点头,脸色不变,“你告诉他,因为中原打仗,粮食都被天子征走了。”
翻译抬头,焦急望他一眼,见他无动于衷,只能转头向对方转达。
“&*&%##%”首领拔出刀来。
“他又说什么?”
翻译满脸无奈,叹了口气,“须卜骨都单于说,你们欺骗了英雄的匈奴人,要受到惩罚,你”
“行了,”荀柔一笑,拍了一下翻译肩膀,在对面惊愣的瞬间,拔出佩剑,扬扬下巴,向身后打了个手势,“行了,萝卜须,少废话,不服来战”
“物归原主。”长剑一甩,丢进翻译怀里。

镶嵌着金银宝石的弯刀,与长剑撞在一起,迸溅出火星。
挥刀的匈奴武士这才突然发现,带头投降、懦弱胆小的汉人翻译,原来身形高大魁梧,有不输给他力量。
下一刻,匈奴人眼中不过犬狗的中原人,突然全都各个抄起武器。
南匈奴首领大喊一声,又是一顿叽里咕噜的咆哮,同时拔出武器带头冲上前。
“那个萝卜须在说什么?”荀柔问。
“不是萝卜须,是须卜萝呸,”被他带跑的翻译,也就是数年不见,沧桑不少的黄巾渠帅波才,波伯谦挥动宝剑抵挡攻击,“还能说什么,就是骂人。”
“他自己不守武德,不好怪别人先下手为强的吧。”荀柔终于摸到一把长刀,握在手里挥了挥。
虽然和剑长得很像,但好像拿起来不太一样……算了,不管,随便吧。
不过也用不着他下场,几个士卒已经第一时间将他围在中间。
虽然与预计不同,但事已至此,幸好他们也先做了一手准备。
“凭你们打不过!”波才百忙之中,腾出口气来,“他们早准备今天要抢你们的,这里不算,后面还有伏有几百人,听见喊杀,要随时冲上来,而且他们营寨只有数里。”
打斗开始,南匈奴人很快找回了节奏纵使,从东汉初就迁徙到并州北部,纵使与汉民杂居上百年,其族丝毫没有丢掉原本嗜血凶悍的本性。
高喊着,既疯狂又凶猛。
“什么?居然还有埋伏,太狡猾了!”荀柔躲避着对面射来的箭,从场面看,打土匪的平难部队,和劫掠的南匈奴相比,武力值还是相差不少,才对一回合,虽然军心未溃,却抵挡得并不轻松,不能打斗下去再增伤亡,直接下一步,“后退,往山上撤,货物先退!”
他命令一出,身旁守卫中传令兵,立即高声传达,再往外围也有传令者,高声将他所说传出。
拼杀的众人相互掩护,向周围退开。
“别管货了!先退吧。”波才都要求他了,虽然看着汉人这边比往常多带人来,但这次匈奴选上来的可都是最英勇的武士,他们这二百人,拼不过的!
而且,这才几百人,用得着一遍一遍传令吗?
嗯……人是不是比刚才多了?
波才发现,明明两三人一车,在拼命推走货物,竟还有足够的人,在同匈奴人作战厮杀。
“那怎么行,”荀柔回了他一句,又道,“传令,大家小心埋伏,尽量不要让敌人跑脱。”
如果真的跑掉,就算了。
对面过后,他不得不承认,单兵作战他们不如匈奴,即使对方还没上马。过去是匈奴人并未下狠心,还要继续生意,否则……当然,如果真的打杀抢劫,后来应对当然又不同,他不也是记着史书里,南匈奴在众多北方民族里,相对好打交道嘛。
谁跑脱?在战斗之中稍一分心,差点被砍中的波才迟钝地想。
很快,他听到哗哗大水冲过的声音。
哪来的大水?
兵势如水。
数千兵卒从林中穿行而过,征袍拂过密生的野草,衣服布料与草茎摩挲作响,正是他方才所听见的大水声。
“风紧,扯呼扯他一把”
“什”波才感到自己后颈、胳膊、背上衣服被人抓住,往后扯,本来就站不稳,双腿还被人从后面狠狠踹了两脚。
他后仰倒下去的时候,耳边全是身上衣服布料不堪重负,撕裂的悲鸣。
“蹦”“铮”
有如弹弦声,林间突然崩起无数条麻绳,将匈奴团队分割开,与此同时,听到号令,汉人兵卒都灵敏退开。
不是只有匈奴人才选精锐,他们一开始推货物出场的,也是选出反应最灵敏之人。
林中无数箭矢如雨下。
波才背上脑后全砸进泥浆里,黏湿冰凉,感到皮肤直接触到粗丝一般的草叶和黏稠的泥糊,满鼻都是草腥气。
他都这样,还不放过。
“你喊一下对面,就说投降不杀。”荀柔蹲下来在他旁边道。
波才望着已经长成青年的荀氏公子,对方此时的姿态,就跟一般蹲田坎的农夫一般,可以说全无优雅风度,若不是长得好看……
“快点。”对方拍拍他的肩膀,蹙眉催促。
“……投降不杀。”
战局到这一步,胜负已经分晓。
投降者,用没被砍断的麻绳,串起来。
这种平民部队就有这样好处,队伍中有过去杀过猪的屠户,会打套猪的绳扣,可以说任谁随便怎么都挣脱不开。
“扒干净,扒干净了啊。”荀柔提醒着,“头、耳朵、脖、腰、脚下,都别放过,游牧之族,经常更换居住地点,习惯所有家财随身携带的。”
裹一件兵卒好心提供的披风,波才蹲在角落,风干脑后的泥浆,望着眼前场景,耳边听到的回应声都很欢快,实在让他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你没事吧。”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在他旁边蹲下来,有些歉意的搓手,“方才情况危急,我就踹了你一下。”
“……没事。”波才转过头来,缓缓摇头,他当然知道好歹,“多谢相救,”他顿了一顿,指向旁边,“那个”
方才在人群中看到荀柔的时候,他下巴都要惊掉了,他记得和南匈奴互市的是太行山匪。
“那是荀公子啊。”老头答道。
所以,对方最后还是落草为寇了?
“你方才说,他们营寨离此不远?”荀柔走过来问道。
“是,”波才点头,“半月前,天子征南匈奴助幽州平叛,南匈奴行至上党郡时发生内乱,其屠个胡部与左部杀了匈奴王羌渠,羌渠之子於夫罗带部众南逃,匈奴其余部四散,在并州各处烧杀抢掠。
“须卜骨都这一支行至太原郡,其族有人记得互市之期,心生贪婪,于是就想抢劫一笔。”
“原来南匈奴已反。”荀柔终于明白,刘宏为什么征招张牛角等人,原来他是真无兵可用。
波才点头,神色黯然,叹了口气,越发显得沧桑,“西河郡太守刑纪与并州刺史张懿俱死,这两个消息是确切的,至于其他……如今朔方、五原、云中、上郡等地都已糜烂,不通消息,其中官员或逃或死或从匈奴,都不得知了。”
朔方、五原、云中,谁能想到,这些曾经在两汉留下无数传说,威赫北方之地,到魏朝之时,会成为历史。
荀柔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并州地图,自此三郡向南上郡以及西河一线,正是丰饶而盛产马匹的河套平原。
乱华的五胡,便是以此为根基壮大。
“那事之后,我等依公子计北上并州,刑太守是好人,愿意安置流民,于是我等改名更姓,在西河郡落户安家,没想到却被须……卜骨都部落劫掠,杀了太守,”波才咬牙,“我心知抵挡不得,便向之投降,先保住兄弟们性命,不想此族随后北掠上党,又想起正好是南匈奴与你们互市之时,故而……”
就想抢一锤子。
荀柔点头。
“不知公子为何会随太行山……众?”
“哦,”荀柔眉梢轻挑,抬掌示意他看张牛角,“你还不知吧,这一位是天子亲封平难将军,主掌太行山谷事。”
这……这……
波才瞠目结舌。
“另外,不知你是否听说平难中郎将褚燕?”
波才愣愣的点头,又摇头。
他只听说太行山匪首褚燕,没听说过平难中郎将褚燕。
“那是你弟,”荀柔一脸看戏的笑容,“我就说,他一定比你出息吧。”
“你就是燕说的兄长啊!”张牛角上来,“没想到你还活着,燕子一直惦记你,说想来找人。”
“他活得好便好,”波才点点头,却并未露出多少高兴,而是目光急切望向荀柔,“既然如此,公子你们前来,可是为平并州之乱?”
荀柔犹豫了一瞬,终于摇摇头,“我们只有五千人,且多为步卒。”
波才呼吸一紧,使劲得一握拳,“那公子可知,并州如今当会何去何从?”
纵使并非他之过,荀柔还是微微低头避开对方炽烈目光,心中生出愧意,“听闻你还有兄弟被须卜骨都所俘,其部俘虏的汉民多吗?”
“有二千七百余。”波才道。
荀柔望了他一眼,听出他显然已是其中首领人物,“我们现在要去袭营,你可愿意带路?”
波才抬手抹了一把脸,“没问题。其族留在部落之中近有万人,不过有不少是妇孺,其勇武之士大抵三千五,都能骑射,若是正面冲突,恐怕不易。”
“那等到天黑如何?”虽只一照面,但见识了匈奴人的战力,荀柔不敢不小心。
波才想了想,“如此,那我先潜回营寨,联络被俘汉民作乱,半夜举火为号,公子让人冲入营中,与我等内外夹击。”
“好。”荀柔干脆点头。
未避免被发现,只荀柔和张牛角等数人先随波才去辨认地方,等天暗过后,再缓慢进军。
反正相距其实也就十余里。
“此坡过后就是营寨。”
并州东面多为起伏丘陵,只是坡势较缓,荀柔轻轻探出头,果然看见几乎近在咫尺的匈奴帐篷。
“我就回去了。”
荀柔点头,“万事小心,若见事不好,提前举火,不要硬撑。”
波才缓缓点头。

晨光初萌中,须卜族营寨显现出一片隳颓之态。
嘶鸣一夜的马匹牛羊,已没有力气,半残半倒的帐篷,隐隐有几缕灰烟被风吹起。
黑夜掩盖的鲜血与厮杀,此时都暴露出行迹。
满地都是倒伏的匈奴和百姓,满地都是溅洒的鲜血。
焚烧了敌人,掩埋下亲人,劫后余生者麻木的眼神中,带着伤痕和悲伤,发出死里逃生的幸叹。
活下来了,他们终于活下来了。
“你有什么打算?”荀柔问波才,这个沧桑很多的青年,面容还未老去,鬓边已有白发。
波才回首环顾着营寨废墟,“当初城破,刑太守战死,我度城中之势,不能与匈奴抗衡,故劝说朋辈同乡,与我一道投降。”
“那是我做过最错的决定。我们虽然活下来,却活得不如牲畜每日都有人被凌虐而死,每日都有人不堪受辱而死。”
“这段日子,我曾想过许多次,自己何至于此。后来才想起,公子其实很早就曾经说,让我不要依靠任何人。
“在过去,我依靠老师,老师生病,便无用处,到并州,我又依于提拔我的刑太守,想过安生日子,匈奴突然而来,太守中流矢而亡,霎时城破,我又寄希望匈奴人心善,能放过我们。”
“然而,当初老师生病,我若能领众北上,入青州幽州等地,黄巾或许便不会困守广宗,被朝廷所灭;在西河之时,太守战亡,我若能领众守城,奋起一搏,匈奴一击不中,或许就会远遁他处,众人便不会被掳。”
波才深深呼吸,看向荀柔,目光明亮坚定,“我要回到西河郡。这些年,许多兄弟们在此落户成家,娶妻生子,我的户籍也在彼处。朝廷若是派兵来援,我便为其援助,若是不能,我们自己也要守卫家园。”
“不想去见你弟?”荀柔微微一笑。
“知道宗衍如今很好,我意已足。他年岁亦长,本来就要分家,他已落户在彼,我也决定安定于此,如今四处战乱不息,百姓罹难,正是我辈挺身而出之时,至于我们兄弟二人,来日方长,自有相见之期这话,还请公子替我转达。”
荀柔点点头。
波才再望了他一眼,双膝跪地,“公子点我迷津,救我性命,如此恩义加于我,我如今白身一人,不敢妄称报答,异日必有报于君前。”
咚、咚、咚。
额头触地,是沉重的三声。
“不必如此,”荀柔叹了口气,继而微笑,“如今,我们或许可以聊一聊并州。”
牛羊、粮食、马匹、金银,虽然各种物件也分了一些给波才作启动资金,但剩下之数,仍然称得上丰盛。
若不是记得一月之期,荀柔都不想走了。
果然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原谅他没见过世面。
讲真,草原民族最好的习惯就是,全身家当真的就挂在全身。
热爱夸耀勇武,节衣缩食都要披挂金银彰显身份,就连用具都是铜的。
“虽然脏了点,但洗洗应该能卖出去。”荀柔把着莲瓣纹长颈铜酒壶仔细打量。
带回去可以让爱好艺术的族兄看看,修精致点,放到京城定能卖上价钱。
此时,满眼印着金钱光辉的荀柔,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数日之后,在中丘县等着他的人是谁。
“……襄儿?”
他眼睛出问题了?为什么看到小侄女在冀州、赵国、中丘县、县衙前庭,跟赵云学木仓?
那个姿颜雄伟的家伙,把一杆银枪舞出花来的家伙,是常山赵子龙,没错吧?
“叔父。”银枪一收,荀襄握着枪杆,拱手一礼。
“含光公子。”
“子龙兄不必如此客气,”荀柔还礼,再向荀襄,“你怎么来了此处?”
“自然是随我一道。”
实在平地一声雷,荀柔像卡住的机器人,一格一卡抬起头。
玄衣长冠,俊朗无双的亲哥,就立在衙堂阶前,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叔父。”荀棐身后,侄儿荀欷缩了缩脖子。
荀柔下意识随了他的动作,“阿……阿兄,你怎么找到此处?”
“难怪你先前曾说,要买常山太守。”荀棐眯了眯眼,“我若是不来,岂知荀公子在此的威名?更不知,你还准备北上幽州抗击乌桓?侍中都不够,你这是要当将军?”
他原本以为荀柔只是“认识”平难中郎将,没想到居然这么熟?
“贤昆仲相聚,定有许多话要说,云就不打扰了,告辞。”已经成年的赵云,想起了曾被亲兄支配的恐惧这世上有一种危险,叫兄长觉得危险。
虽然如今兄长已管不住他,但人往往需要一生才能治愈童年阴影。
“……子龙……”留下来吃个饭啊。
荀柔张了张嘴,望着绝然而去的背影,然后回头看下张牛角等人。
“我等自有去处,”小帅罗季大声道,“公子放心,我等自去寻铮小公子安置财货,不打扰公子兄弟团聚了。”
“正是,”张牛角也连忙道,“公子不必着急,慢慢叙旧,大家也要各自归家,城中宴飨安排在明日。”
他们连门都没进,就直接转身走掉,很快人声就随着牛羊马匹的声音远去。
“还不随我进来。”荀棐向弟弟招招手,“不冷啊?”
时近年底,当然冷了。
荀柔磨蹭了一下,还是乖乖跟进屋。
荀棐打发一双儿女离开,在县令桌案前坐下,拿起柴枝翻起火盆下还未熄灭的木炭,吹火加柴让火重新升起来。
做完这些,回过头一看,见弟弟还立在堂中,忍不住冷笑一声,“怎么还呆立在堂上,你这是要当原告还是被告?”
“自然是……被告。”荀柔低头小声道。
这时候居然又乖起来,真是……荀棐无奈吐了口气,“过来烤火,穿得这样单薄,你又想得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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