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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草门庭(青山见晓)


吴家与孙家同郡,乡邻之间,自然最是知根知底。
吴夫人以为家族牺牲之态嫁给孙坚,对其看法足可观之。
“刚挚勇猛,忠烈之士,虽小违不失大义。”这是华歆。
“轻骠悍戆,粗鄙桀骜,其性凶顽难驯。”这是刘晔。
至于荆州三人,或称之武烈,或言其粗鄙,大抵不脱华、刘二人评语。
“勇而无谋,僄悍滑奸,似项籍之亚匹。”
军师祭酒贾诩,在荀柔视线瞩目下,缓缓说出自己的判断。
祭酒就是祭酒,说话有水平。
顿时听取哗声一片。
项籍,即项羽,与普通猛将不同之处在于《史记》中有一篇本纪。
刚才没发言的众人,一下子被这一句激起来,掀起热烈反对。
荀柔双手捧着温汤,汤水飘荡出豆蔻、兰草的芳香,可谓清灵避秽醒神。
这场议论原本由他提起,此时他却像个围观群众,游离于激荡氛围之外。
尊崇大义,灵活小节,是华歆立身之本,也是儒生一贯处事原则,
剖释缕析,观相见性,是刘晔专研之道,也是其才具显露之处,
至于其他人,在孙坚归附朝廷,需要团结他剿灭袁术,并最重要,与荀氏联姻已定的前提下,的确再发表出惊人之语。
相比起他们,贾文和是诚心参赞,比喻,其实也颇为精妙。
若将孙氏三父子看做一脉之承,那么历史上,整个吴国兴衰,与当年项氏的兴亡,不能说一模一样,也是似曾相识。
只是,不小心就透出游离体制外,微妙的视若邻国的凝视感。
贾文和做军师祭酒这么长,又没什么战事,众人进取之心也渐渐压抑不住,这可不就群起而攻之了。
孙坚“难驯”,其实谁又安于现状?但凡有心气,谁驯顺?谁愿意被驯?
“行了。”水汽上蒸,视野朦胧,荀柔将盏往榻上一推,贾文和还是要捞一下的,“喧喧嚷嚷,一句项籍,尔等就惊慌了?”
他声音略有些沙哑,之前吹了江风,外感了风热。
“有将如狼,好过将士如羊!”
他站起身,环顾噤声的众人,出门而去。
家乡虽在河南,但实际上当算北方,南方这些香草,点燃焚烧他能接受,但煮成汤水,他实在有点受不了。
一直在角落降低自己存在感得司马懿,随众人一道俯首恭送太尉,心底却一顿紧张。
自从做下决定,他就不时疑神疑鬼,方才太尉那一句,他又觉得是话里有话。
牙旗招招,旌旗烈烈,金鼓振振,犀角呜鸣。
靠近彭蠡,柴桑宽阔雄伟的水军营寨,就近在眼前。
长长的高桩木堤在水面蜿蜒,走舸小船灵巧穿梭,前后牵引。
楼船驰进水寨高耸宽阔的辕门,荀柔下了楼船乘艨冲靠岸。
一群银铠锦衣的军将、校尉已等候在岸边。
气度凛凛,身材敦实,面堂宽阔,厚唇短髭的中年男子,领众迎接上来。
荀柔先颔首致意,孙坚接着抱拳弯腰行礼。
“早闻将军之名,今日一见,果然英雄气概!”荀柔双手将孙坚扶起。
这番见面礼尺度,自然先已沟通好。
“坚何敢受此称赞?太尉鹰扬伟烈,扶社稷于威亡,当今之世,无人可及。”孙坚再笑道。
“将军与我,是为姻亲之属,何必如此客气?”荀柔也含笑亲切。
“太尉所言甚是,营中宴席早已备下,江南辟地,酒食粗疏,却还有些野趣,请含光兄品鉴一二。”孙坚抬起手臂。
“文台兄先请。”荀柔客气欠身。
“含光兄请”
荀柔与孙坚彼此相对一笑,对这场见面都挺满意。
亲切客气,礼尚往来的基调定下,由孙坚指引,二人把臂同行。
至大帐前,簟席铺好,温酒在炉,食膳在案,侍从肃立,已经准备停当。
孙坚引荀柔至东向屏风下主位,荀柔如礼谢让一回,也请孙坚同席。
二人落座后,其余众人,荀柔所领文武南向,孙坚水寨臣属西向,再依官职高低列席,一直排到军帐之外。
片刻,执干戈皮鼓的军乐上来表演,每一舞毕,众人端酒,三舞三爵后,虽还彼此生疏,但酒酣耳热,席间又多武将,率直豪爽,彼此觥筹来往,气氛热烈起来。
孙坚先为荀柔引见自己二子,孙策、孙权,接着又引见视同子侄的周瑜。
孙策、孙权略肖其父,眉目却更俊朗些,孙策剑眉朗目,身材颀长,孙权则浓眉大眼,肤色白皙,显然其母吴氏在其中出了大力。
至于周公瑾,早在下船之时,人群之中,绛红锦衣,戴珠冠,面如璧玉的俊美青年,就已夺得所有人瞩目。
“尝闻江东有民谣,曰:曲有误,周郎顾。此即’美周郎‘乎?”荀柔酒量着实不佳,酒爵又实在不小,三杯就已带醉意。
“瑜自幼学经史,即长熟读兵书,遍观军事,心存韬略,于是立志,随明主,立功业,荡涤天下,以慰平生,今欲以才见太尉,太尉何轻薄我耶?”
弱冠青年,昂首朗声振振,“昔闻太尉有沉璧之美名,若某人一见,便曰’沉璧者乎?‘,太尉又作何想?”
近处两班文武,微妙的顿了一息,又以更微妙的态度,重新亲热的互敬美酒。
荀柔微一错愕,余光却见孙氏三父子皆敛笑,神情紧绷,却不由一笑,“我不甚酒力,酒后失言,待数日升帐议事,还请听君韬略,如何?”他端起面前酒爵,“这一杯,且当赔罪,只是
他顾视孙坚,又一笑,“此一杯过后,实不能再饮了,先请恕罪。”
说完,一饮而尽,含笑举着空杯,向周瑜一揖手。
他生得俊美,笑起来好看,又如此风度潇然,文雅和悦,以太尉之尊,直言向周瑜致歉行礼,实无阙处了。
周瑜陪饮一盏,退下后,竟觉有些许怅然遗憾。
孙坚再引见本家子侄,又帐下谋臣张氏、虞氏等,及程普、黄盖、韩当、祖茂等将,荀柔也态度温和的挨个说话,只是果然不再举杯。
见太尉双眼数眯,又数次以手扶案,周瑜碰碰旁边孙策,低声言语几句,孙策连连颔首,转头命令身旁侍从。
不片刻,便有一侍捧一银制盖碗至席案边,将碗轻轻放在案上。
孙坚注意到动静,转头一看便笑,“甘蔗饧?”
“是公子吩咐,道太尉既不饮酒,尝一尝江东柘浆也罢。”侍从低头回复,言语流利清楚。
“倒也不错。”孙坚微微一想,笑着点头,“既然营中有,也给我上一碗来。”
说完又介绍,“太尉可尝过此物?甘蔗只生江东,汁水鲜甜,煮之为浆,不逊蜜糖,只可惜需银碗承装,又不能久放。”
这不就是甘蔗糖浆嘛!
荀柔揭开银盖,银碗中盛着琥珀色的液体,色泽晶亮,十分诱人。
他立即端起来浅尝一口。!
不必说孙坚,以及正时刻关注这边的孙策、周瑜,就是方才介绍,准备回席的程普、黄盖几人,也立即感受到荀太尉的变化。
仪态,还是让人心折的端庄优雅,姿势,也并未有什么夸张,但就是眼睛似乎亮了一点,让人凛然的气度,似乎散了一点,神情,更愉悦一点……
不知怎么,就忽然觉得亲切了些?
“将军可否也赐我等一盏?”程普向孙坚笑问。
孙坚哈哈一笑,大手一挥,“有何不可?这定是伯符与公瑾所携来的,今日都取来席上,必让诸君尽兴!”
“孙将军,真是豪爽!”荀柔抬头。
孙坚再大笑,“今日相见,太尉这一句,最见真心!”
“孙将军亦然。”荀柔回以一笑。
是夜,荀襄来信,兵马已按期抵达新蔡,她也领亲卫前来柴桑,信上时间是五日之前。
而曹孟德更远,故信也来得更早,早在三日之前,他就已至信,兵马集结广陵,而他本人亦在更早七天前,即写信之时,已轻车简从向柴桑出发。
“一个五日,一个十日,”荀柔按着额头盖的湿帕,还是觉得晕晕沉沉,“再有三五日,就该到了。”
宴会再如何宾主相欢,话说得再漂亮,也只是宴会,论起战场,那才是真章。

统战,统战,还是统战。
荀柔早有思想准备,这场战役最大的难点不在袁术本人,而是统一战线。
徐州在扬州正北,是隔着长江的好邻居,放个曹老板在那边蹲着,荀柔如何能安心用兵。
这才干脆大方摆明,邀他加入。
毕竟,那是一位用兵专家,又兵强马壮,不主动请来帮忙,难道放他闲着生事?
正好,江淮一带,地势复杂,山水交横,比起大规模野战,也更适合多兵团出击。
除了连接江北淮南的九江郡,以弯曲如龙的长江,以及支流赣水为界,所圈出的丹阳、豫章、会稽、吴郡四郡,是袁术核心领地。
即是所谓江东。
从地图上看,这块位于雄鸡肚子的地区,肉头厚实肥硕,像个熟透的芒果,十分诱人,而绵延的边线,虽有长江天堑,但毕竟那么长,看上去突破点并不少。
然而,若以单兵深入,粮草运送线路,是极容易被敌人借地势切断。
从政治人心看,眼下形势,江东各地,除非袁术嫡系占据的关隘,对其忠诚度自然有限,大概率不会与朝廷军队死磕,若能从各薄弱部位突破,逐渐向内侵蚀,缩小包围,显然是更安全的做法。
当然,从己方看,将孙坚的南方军团和曹孟德的北方铁骑凑一堆……他哪有那么想不开?
既然是团结协作,彼此就必须有个态度,不能袭击友军,不能使绊子,不能只顾自己进度,要相互支持,定下的作战计划,更不能够私自更改。
作为太尉,以及这场战役总指挥,第一次战前协商会议上,荀柔未照惯例让众人讨论,而是直接开讲。
先是从水文地理、粮草供给、政治因素种种方面,阐明他分兵出击,围歼袁术的战略思路,接着话题一转,便来到统战纪律。
“昔日酸枣会盟之败,袁本初虽怀异志,但其时,诸侯讨董之心却并非作假,事不成者,盖心不齐,各相防备,不能尽力。”
“今日,天下战事渐熄,唯东南百姓尤患离厄,我等集聚于此,讨伐贼逆,解救黎民,澄清宇内,乃机缘之所至。”
“万望诸君,同心同德,相忍为国,以大局为重,共兴汉室,共成此不世之功业!”
荀柔立于舆图之前,将淡青广袖一挥,环顾众人,扬声问:“诸君以为如何?”
方才听着分散围歼袁术,连连点头的孙、曹二人,此时却都各自默立不语。
沉默自然也算一种表态,但统战的关键,非只统一意见,更重要的是统一思想。
默认,对荀柔来说,是不够的。
他看向两人,由于南方消息尚未通畅,有些事是到了柴桑他才得知的。
他原本担心的吴郡几大士族,如今已然不成问题。
来自孙坚官方解释是:吴郡陆氏、张氏、朱氏,心向朝廷,欲在吴郡举事反袁,被袁术所害,陆氏、朱氏在吴郡的族人被灭,顾氏、张氏皆被囚。
荀柔听完后却只觉得,如今袁术身边犹有高人呐。
先稳压地头蛇一招,按下治下反叛,之后处置,也干脆明了。
陆氏为孙坚使者,朱氏追随孙坚南征北战,这两家是孙家拥趸,既已反叛,当然不能留着生乱。
张氏、顾氏虽与之同盟,却历为朝官,习儒学,尚文教,门生故旧遍布州郡,又不曾染指兵权,既已事败,对他们客气些,也能安抚郡中情绪。
恩威并用,不外如是。
四家举事,在朝廷大军抵达之前,所包含的站队之意,已随着失败结果随了东流水,而孙坚在江东的势力,也在这次不成功的反叛后,大幅度削弱。
如此,让进取心切的孙文台开口表态,似乎更容易,然而
荀柔望向捋须做沉思状的曹操。
北方人中矮个子的曹孟德,杂在此处一众南方人中,便不明显了,他穿一身枣红色直裾单衣,腰玉带、戴金丝小冠,比起去年见面,明显添了皱纹显出年纪,腰围脸庞也宽圆不少,然气势却非寻常人能比。
“孟德兄忘记昔日酸枣会盟了么?”荀柔淡淡一笑,“我却还记得当年之孟德兄。”
“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初期会盟津,乃心在雒阳”
曹操抬起头,神色微动。
荀柔浅浅一笑,将手负于身后,缓缓在帐前跺步,继续吟来
“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力使人争,嗣还自相戕……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啊,孟德兄!”
他脚步一定,回转身来。
果然是流传千载的好诗,辞简意深,就是荀柔此时自己诵来,也心意戚戚难平,更不提满帐文武皆默。
他将目光轻轻落在曹操神情感怀的面容上,“至孟德兄寄来《蒿里行》于我,已过五载,兄由记昔年之叹否?”
在年轻太尉温温切切的目光之中,曹操忽然陡生一种尘埃落定的怅然与欣慰。
“……太尉之心,操已明白,敢不共申大义?”他抬起双臂,紧紧抱拳,弯腰高声道,“愿奉驾驱使,随太尉荡平凶逆,还天下太平。”
“太尉之言,令某茅塞顿开,岂敢有异议?”孙坚虽落后一步,态度更加恭敬,“但请下令,某愿为先锋,铲除袁逆,蹈死不辞!”
思想工作先到位,接下来战略部署的讨论,依旧充满争吵。
统一战线下,粮草、兵械、路线……样样都要讨论。
江淮之间,九江郡依旧还在袁术手中。
驻守是袁术大将纪灵,这一地的复杂,只需一个地名就足以让人明白合肥。
三国历史上,魏、吴两家,围绕合肥之战,足可单写出一部书。
九江左右,庐江郡、广陵郡如今虽已进军,但袁术任命的庐江太守刘勋,还带着残兵,在庐江郡博安一带,打游击战,使孙坚始终不能完全控制淮水上游。
而袁术广陵都尉刘偕虽已然被曹操打爆,但其时日短,境内宗贼、渠帅、海匪之流,也尚未清扫干净。
曹孟德的意思是,留水军力量最强的孙坚牵制九江的纪灵,孙文台不同意,认为应当曹操在北牵制九江,广陵与九江之间并无水险,曹兵完全可与纪灵在陆上野战。
再往南,翻越长江,就是富饶昌盛的丹阳、吴郡,丹阳兵之精悍,天下闻名,此地由袁术亲自坐镇,丹阳东侧吴郡,则是袁术大将军张勋。
曹操认为自家可以从丹徒直下吴郡,孙坚坚决认为不可,以为此处海口宽阔,根本曹军根本不可能渡得了江。
再往南,在赣江之东,是广阔的豫章和会稽。
豫章太守是袁术女婿黄猗,会稽太守则是袁术长子袁耀,这两地豫章多川流,会稽多山岭,都是打游击的好地。
孙坚主张,应当由他与荆州水师并力先拿下彭泽,再由一支水师扫荡江面,曹操却认为完全不必如此麻烦,从长江水缓处搭浮桥急渡就是,不行就从赣水上寻细支渡过也完全可以。
荀柔自忖水军外行,在陆上未必胜得曹孟德,便不似一开始大包大揽,默不作声听几方大将、谋士吵作一团,只在某一方私心太过分时,才站出来断一断。
这一吵就是三天。
“阿音,方才来过?”
这一日又吵到日头偏西,各军将校才各自散去。
荀柔回帐小憩片刻,醒来就听到回报。
“是,属下原想请荀将军入内稍候,没想到将军,却自回去了。”这一日守职亲卫队长解释道。
“长进了。”知道有些事情,得自己想明白。
荀柔接过侍从递来的温盏,抿了一口,还是南方香草那股煞人香味。
不过,见识了郭奉孝上吐下泻的惨状,他还是坚定将一碗芳香辟秽的药水全灌下去了。
“给奉孝送一壶过去。”郭嘉也就是体弱加水土不服,但曹操营中配置的医工,自然不如他随身都是医圣和神医亲徒这种级别。
“前两日让收的银丹草也该差不多够数,你传令给贾祭酒,让分配各营,让给士卒,嗯,还有马匹嚼食,以避瘟疫。”
侍从领命而去,荀柔倚在榻上出神。
孙坚与曹操过去素无交集,想要两人亲密无间,那是谁都做不到的,但吵架么,激烈情绪碰撞,有利于迅速增进了解,增加感情。
彼此观察,都能摸着些底,也就能够做同僚了。
现在也差不多,孙坚性子直,再几天,得被曹孟德和郭奉孝这对君臣看透,最多再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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