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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草门庭(青山见晓)


屋里的声音舒缓清越,听着倒也不坏,就是内容絮絮叨叨、絮絮叨叨,未免太烦人……陈群忍不住露出一点嫌弃。
不过被絮叨的人却并不觉得烦,一脸开心的离开,正是方才带他们来的那个小兵。
“长文,请进来罢。”屋里换了一声。
荀襄撩起门口挡风毛毡,陈群低头谢过,端着手走进去。
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个木头书架,一方案,一只火盆和几张苇席。
荀柔跪坐在案后,披着墨色鹤氅,发髻用一根玉簪固定,案上放着竹简和珠盘和笔墨,一只木碗,一碟枣,身旁撇着半张未编好的苇席,看上去倒有些勤勉样子,就是未免简陋……一点太尉威仪都没有。
……嗯,等等,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见过荀太尉。”陈群满脸肃穆,规矩的弯腰行礼,眼神忍不住瞟那半张苇席,又飞快收回来。
“不必如此,快起坐。”荀柔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你我少年好友,哪要这些虚礼。”
别以为他不知道,陈文长心里活动可活泼可活泼了,这会儿还不晓得怎么编排呢。
“礼不可废。”陈群沉稳的行礼致谢,这才跪坐下来,严肃的瞪了他一眼,铮谏道,“我非拜你,是拜太尉。太尉主戎事,你以弱冠登三公之位,更当审慎持重,行事不可轻佻。”
你还想不想压住场子?
荀柔压住嘴角的上翘,轻咳两声,“陈掾说的是,柔受教了。”
点点头,陈群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这才递给他一只信匣。
荀柔从腰带上取下钥匙,将信匣上的锁扣好好打开了,便也不急着看,“阿音,请人温一壶酒来。”
“唯。”
脚步声渐远,陈群忍不住微微侧头,直到听不见,回转来正对上意味深长的眼神,他板起脸,外强中干道,“……何事?”
荀柔摇摇头,稳住平淡的表情,悠悠得倒了一盏,端起来喝了一口,“无事。”
知道眼前的家伙有心无胆,阿音又无知无觉,他才不会傻到点明,不过话说回来……难道他们荀家真就欠陈文长一个媳妇……噫,难喝!
满屋飘散着苦涩味,这浅褐色的液体显然也不是什么正常饮品,陈群眼神在关切和嫌弃之间挣扎,最后还是本着良心问,“身体无恙?”
“尚可。”荀柔点点头,没有多说,将鲜枣推过去,“尝一尝,鲜摘的,很甜对了,之前我奏请迁民至河东,朝中准备得如何?”
“你还说此事!”陈群小心的捡了一枚颜色清淡的枣子,“本来朝中并无不可,但你却要给每户一千钱、五石粮、两匹绢!
“先前朝廷虽准了你的奏表,但也认为你任出私门,颇有议论,迁民之事自然有些阻挠,况且,你将西凉兵卒竟数落户河东,还各分田产,百姓心中也会不安。”
荀柔认真的挑了一个最大最红的,衔着枣,轻哼了一声,“就算百姓安心,也会有人让其不安吧。”
陈群忍不住倾身开口,“别家就算了,河东卫氏乃本地名门,卫伯觎是名著乡里的饱学之士,令其助你安抚河东有何好,何必做到这般地步?”
“卫伯觎饱读诗书,故我荐他入长安为文学掾,岂不正好?”荀柔又塞了一枚枣进嘴里。
“可你怎么能如此霸道,让人将整个河东卫氏都搬去长安?”陈群来不及吃枣,当即质问道。
“我直接没弹劾他卫家通匪残民,已经很忍让了。”荀柔咔嚓咔嚓啃着枣,“你一路行来,也见过河东郡他处的了落景象,卫氏据安邑,既有盐池又有铁山,日子却富饶自在,这难道正常?
陈群欲言又止。
“况且,安邑当地百姓十之八九都是他家佃户,我若不将其迁走,安邑到底算谁家天下?”
陈群皱紧眉头,“可如今长安颇有物议……于你名声很不利啊。”
“不急不急,入冬了,天寒地冻,大家都做不了什么营生,正适合吵吵架,活动活动筋骨。”
荀柔捻起碟子里最后一枚枣,冲陈群一笑。
陈群背后陡然升起一股凉意。
虽然看上去仍然毫无威仪,但年少时的旧友显然已不再容得人随意违逆了。

第178章 长安来信
“对了,你家新种的柿树如何?今年可结果了?”荀柔神色一缓,转口话起家常。
“……年中方得移种,今年未曾结实,”陈群悄悄松了松气,“长安水土与颍川不同,听闻冬季寒烈,尚不知能否过冬。”
“那你用秸秆或草席将树干围住,围得厚些,应该能保暖。”荀柔热情的给他出主意。
“……那我让家人试试。”虽然听上去有点奇怪,但盛情难却,陈群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开始自己今次主要任务向荀柔说明近来长安的形势与变化。
由于关中逐渐安稳,有越来越多的士人来此避难,同时商人也开始出入,王司徒在朝堂上曾提出要再遣使者往各处传谕,之所以是“再”,因为刚刚迁都之初,就派人做过,但所有派出去的使者,至今全都没有音讯。
也正因为如此,这个提议立即遭到群臣反对谁都不想去当使者。
此外再无大事,不过是一些暗潮涌动,别看都是一群在董卓面前跪着喊爹的战五渣,朝堂上居然还分出好几派,彼此之间不时阴阳怪气的拼一回。
荀柔听了一会儿,怎么听怎么像一群小学鸡互啄,顺手拿起搁一旁的苇席编起来。
这是他新学的技能,苇席用途广泛,既可以当坐垫,当床铺,当屋顶,还可以糊进墙壁增加韧性,编织方法也简单,交叉压线就行,他想事情或者放空大脑的时候,顺手就编上了。
至于草帽草鞋之类,那是技术活,他没学会,以后有机会找大备备请教一下。
陈群瞥了好几眼,见他无动于衷,手上编得还挺灵活,只好当做没看见。
“对了,还有一事需早做打算明年天子出孝,当议婚姻。”陈群以郑重的口吻道。
荀柔微微一愣,手上一停。
三年孝期,实际上是二十七个月,灵帝驾崩是去年四月,果然明年七月该出孝。
“还有大半年,长安城难道已开始讨论此事?”才迁都,这帮公卿怎么这么闲?
“自然,”陈群诧异的看向荀柔,“以天子如今年纪,出孝便是大婚,一切早作准备为好听闻太后处已得了不少举荐,你难道真要选那吕奉先之女?纵使不为后,难道……荀氏不选适龄淑女入宫侍奉?”
荀柔心里陡然涌起一阵厌烦。
他当然明白陈群的意思。
太后族何氏已无人,后族将是第一外戚,必能权倾朝野,妃妾固然卑微,可只要生下皇子,就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天子的母族,几十年后执掌大权。
这些人若随时关注天下,他会觉得麻烦;可一天一天将目光注意在这些地方,也同样令人厌恶。
将亲生女儿,当做奴隶一样的交易,换取自己的享受,并还裹以“家族荣耀”的美名,世上总是会有用冠冕堂皇掩饰卑鄙无耻的小人。
而颍川各族……甚至就包括陈氏,看来也都对后宫之位蠢蠢欲动了。
挡风帘掀开,荀襄窄袖胡服端着酒壶进来。
荀柔缓缓吐出一口气,“君子之泽,三世而斩,况乎此辈?两汉以来,以外戚登龙门,全身而退者,至今未有。”
“定国安邦,保境安民,立功名于四方,才是一族昌盛之道,天下大事,岂是这些目光短浅,只图富贵享乐之辈能知。”
陈群脸色涨红。
荀柔没有再继续,将手工推到一旁,将酒器置于炉上。
时下品评人物不算背后说人,况且他当了太尉自然需要对下属以及公卿百官有所评价,所以,自然也曾讨论过陈群这个少年玩伴。
“质丽通雅,重内轻事。”
堂兄文若的评价不可谓不含蓄,也不可谓不准确。
天资聪颖,浮而不实,好高骛远。
这不是陈群个人的问题,是此时此代名门望族子弟普遍存在的问题因为傲慢,不接地气。
“莫非真的以为只要将自家女孩捧为皇后,就能令天下人俯首?”
荀柔为陈群斟了一碗酒。
“你之志、你所求,为何?鱼与熊掌,不可得兼,反而思之,勿自误矣。”
为太丘公守孝结束,到达长安后,陈家找的王允举荐出仕。当时荀氏和董卓还有婚约在,所以陈氏的选择没有问题。他“死而复生”,陈群有意入太尉府,他当然也没意见。
但三观很重要,三观不合的上司很要命。
陈群若想依照此时常例,雍容清高、袖手从容的平步青云,在他这里是行不通,也迟早会因为期望无法达到,彼此情谊消磨。
荀柔不知道,文若堂兄是否正是发现,特意让陈群前来。
但显然,陈长文的确需要重新考虑仕途与就业问题。
“阿叔,我不明白。”陈群离开后,荀襄轻声问。
“何事不明?”荀柔渴望了一眼冒热气的酒,最后还是给自己倒了半碗药饮。
“族中若能出皇后,难道不是好事?”
“阿音,我得太尉之职并非长安公卿所愿,却是不得不为。他们就算未许太尉,我如今要以太傅开府征辟,一样会门庭若市。这和过去在雒阳时,我纵使做太傅,却连一个长吏都无,一般道理。”荀柔缓缓道。
“皇后之位并不能带来荣耀与权力,实际上相反,拥有权力就能有皇后,如今我可以推举家中淑女……或者准确说,推举你成为皇后,就像先汉,陈阿娇为皇后,霍成君成为皇后,这并非难事。”
他当然知道侄女担忧的是什么,整个荀氏族中,最靠近皇后位置之人,正是阿音,但他从未考虑过。
“所以,这个位置对于我们并不重要,而那些名门,纵使成为外戚,也休想为所欲为。”
“我治河东,朝廷依我所奏任举官员,非是愿意,是因为我只要想,就能让来人在河东无法立足。”
“可叔父不会如此。”荀襄立即道。
“不,我会。”
荀柔摇摇头,“县令为一县之长,临民之官,掌控十余里内,一县数万人生死。我不会任用不知品性之辈,纵使其人确无瑕疵。”
交通不便,人口流动小,交流困难,官僚制度简陋,监督制度不完善,县与县之间间隔可能很远,故一县几乎就是一个小王国,县官本人的人品道德,极大程度影响本地百姓的生活水平。
所以,他不会任用自己无法信任的人。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
当能拥有足够的文法吏,整个行政升迁才可以更加完善,所有人都从基层小吏做起,再在完善的体制下,一级一级升迁,这才能尽可能避免,再出现如今那些,纸上谈兵、发表无知而可笑言论的三公。
长睫的碎影落在苍白的脸颊,雕琢般精致的侧影落在墙壁,笔尖在白纸上游走,潦草落下的痕迹,思绪慢慢整理成束,荀柔回过神时,袖口上已沾了许多墨渍,脏糊得不成样子。
荀襄在一旁将墨丸在砚台里推得哗哗作响,十分起劲。
“足够了。”荀柔连忙喊停。
墨很不经用的!
“家中来信,将阿平他们都唤来。”荀柔尝试着通过折、叠、卷种种方式拯救自己的袖口,“再命人备宴,烤一只羊招待陈长文。”
刚才打击了陈群,就补他只羊吧。
把家书与大家分了,晚上宴会,荀柔向陈群说了一席软话,以弥补他们岌岌可危的友谊。
散席后,天上纷纷扬扬下起雪,在地上也铺洒了一层。
“含光,你与陈长文又有何不协?”白日在外练兵的荀衍与他同路而归。
荀柔尴尬的轻咳一声,双手拢进袖中,由于之前的衣袖没有拯救回来,此时他已经换了一件窄袖的浅灰直裾,“些许冲突,”他就是不小心装了个逼,“已经无事。”
“你如今为太尉,长文却成了太尉府掾吏,此中分寸更需你谨慎把控。”荀衍认真道。“你们自幼相交,这等情谊难得,若是因一时言语而失,后悔不及。”
“谨受教。”荀柔低头,他家休若堂兄真是一身正气,就是帅!
“对了,年岁将尽,众心思归,”荀衍道,“何时回长安?”
荀柔想了想,“总在冬至前。”
“好,知道了,”荀衍伸手替他掸了掸肩上的雪,“回去吧,早些休息,勿要辛劳太晚。”
“唯。”
令侍从外间守候,用燧石点燃了灯火,刚刚吃饱的慵懒涌上来,荀柔打了一个呵欠,伸手把信匣打开。
他先将阿姊写的家书翻找出来。
信写得不长,只是家中一切安好,让他在外注意饱暖,勿要随意。
荀柔读了两遍,轻轻放在一边,这才开始看剩下的。
荀彧的信写得很长,只是并没有家常问候,开篇就是汇报了陈仓一地给百姓放贷基本情况,接着关于贷款政策执行的条例流程。
此外是给他治理河东的一些建议,有好几处他之前疏忽了,正好趁着未回长安,弥补过来。
最后一件,堂兄希望他与陈群诚恳认真的谈一谈,陈群聪慧有才,他们相识十几年,若是彼此生怨成敌,未免遗憾。
咳,已然被他干砸了。
荀柔做贼心虚的将信一叠,放在旁边。
最后最多的,是来自大侄子的信。
当然,并不是沉默寡言荀公达写信就变成话痨,而是位处中枢的荀攸给他带来最多的消息。
益州牧刘焉派了使者至长安,但并没有入见天子。
荆州牧刘表,在荆州士族的帮助下,铲除了荆州大小山匪头领,总算成了名副其实的荆州牧。
只有荆州最北的南阳郡,在李傕郭汜等人离开后,被孙坚占领,孙坚不听刘表命令,并东向侵占了豫州的颍川与汝南郡,似乎与老东家袁术产生了一点矛盾。
雒阳北河内太守王匡,因治民苛刻,被手下的小吏韩浩伙同白波贼干掉了。
荀柔想起自己在河东剿匪,许多贼寇东逃,怀疑这件事是不是自己也有那么点关系。
再往东南,扬州刺史刘繇遣使入长安,希望得到朝廷支援以对抗袁术。
再往北,前兖州牧刘岱与东郡太守桥瑁有旧仇,故杀桥瑁,以亲信王肱为太守,而瑁旧部不服王肱,州中也多非议刘岱之举,故而曹操带着朝廷任命前去后,兖州济北相鲍信,东郡名士陈宫等人,与曹操合谋杀了刘岱,并将曹操迎入兖州。
再往北,袁绍占领了冀州南部几个郡,一度进攻常山郡,被平难将军张燕与幽州辽东太守公孙瓒,青州乐安郡守荀棐夹击,败北后退回冀州南部,并打起了徐州的主意。
于是,徐州牧陶谦连忙与袁绍他弟袁术结盟了。
幽州牧刘虞与公孙瓒之间,似乎产生了更深的矛盾,证据就是刘虞将治所向西迁移至代郡,而公孙瓒族弟公孙范出任涿郡太守。
荀柔他亲哥,乐安郡守荀棐,并幽州牧刘虞,已走并州线向朝廷送上今年贡赋,只是东西尚未到达。
中原狼烟滚滚,犬牙交错,与他模糊的记忆已微妙不同,至少看上去要好得多。
不过,就同公达分析,维持这种状态,对他们更为有利,等到收复了凉州,整个形势定能向更好的方向发展。
当然最后,还有关于长安城的消息两则。
荀柔捏着少府、大司农两位九卿的确凿罪证,轻轻抖了一抖。
公达,从没让他失望。

在大雪覆盖长安的冬至前一天,荀柔果然如期而归。
大多士兵并已经任命为河东太守的段煨、任命为荡寇将军的荀衍留下。
河东的安邑同时拥有盐池与铁矿,又曾被卫氏所据,需要太守段煨亲自守护。
而士兵们大多落籍河东,拥有了田宅,拿着剿匪时丰厚的功赏,可以训练轮换时,在河东新任的官吏帮助下,重新学习拥有家庭与安定。
只有早已期待着归期的休若堂兄,是不得不留在平阳的,为了防备冬天可能从北方游荡过来的胡族与匪寇。
大杀器吕奉先必须随身携带,贾诩没有单独领兵,小侄女也还差点意思,能单独镇场子的只有堂兄和张绣,荀柔纠结了许久,都不好意思说出让堂兄留下的话,直到荀衍自己前来请命。
“……这怎么好……阿兄不是很想念家中妻子吗?”荀柔艰难而尴尬的说出这句话,被自己茶了一脸。
“为国效力当不必艰险,又岂能因私情废公事,”荀衍肃然而立,拱手一揖道,“张校尉精通武艺兵法,战场杀敌我不如他,窃据其上,唯姓氏之故,竟若以此无功贪利,无劳厚俸,天下如何看待太尉?如何看待我荀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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