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纯爱耽美 > 全文免费阅读

深恩不负(卧底猫)


行云流水,全无新手的生涩。
方才那一晃神间,卫听澜仿佛看见了前世祝予怀挽弓游猎时,意气轩昂的身影。
发无不捷,超群拔萃,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你……”他的声音有些不稳,“你从前练过?”
“幼时练过几回吧,记不清了。”祝予怀说着又笑起来,“这可真是奇了,方才一引弓,我便依稀觉着该是如此,随心一发,竟真的未脱靶!”
卫听澜的心跳微乱。
即便这世上真有人生来便通射艺,可那些细微之处的动作,长时间练习才会养成的使箭习惯,一个初学者,如何能“随心”使出?
“濯青?”祝予怀终于察觉到他的神思不属,“你怎么了?”
他话语中的关切,让卫听澜飘摇的心绪稍稍安定了几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厉害。”卫听澜轻声叹道,“假以时日,你的射术定在我之上。”
祝予怀有些不好意思:“只一箭凑了巧罢了,兴许只是运气好。”
“只看了一遍示范就能体悟要领,足见九隅兄天赋过人。”卫听澜又拈起一支箭,浅笑道,“射术之道,在于得心应手。力量与技巧都可后天习得,唯有悟性最为难得。你所欠缺的,不过是时间而已……可要再来一次?”
祝予怀受了鼓舞,跃跃欲试:“好,那便再来。”
箭囊中露出的白羽一支支少下去,又添上新的。时间悠然而过,祝予怀从开始的紧张小心,到后来越来越熟稔利落,每每回头望向卫听澜时,眼中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虽然力量还尚显绵弱,但他挽弓的姿势流畅自如,浑然天成,引得远远偷看的将士们都忍不住凑近了来,围在场边鼓掌叫好。
卫听澜见祝予怀高兴,也就没拦着他们瞎起哄。他在箭亭里守着一炉茶,将徐伯送来的点心一一摆在案几上。
祝予怀也知晓自己的身体得量力而行,一感觉到累了,便自觉地停下暂歇,到亭子里坐着同他说话。
卫听澜看着他喝下一口茶:“感觉如何?”
祝予怀搁下茶盏,笑说:“酣畅淋漓。”
他摩挲了一下指上的玉韘,原本苍白的面庞现下也透出些红润的血色,抬眼望向箭场时,春日的暖阳都好似融化在眼中。
只是这样看一看,卫听澜的心就软和得像一片天上的云。
“也别练太久。”他将点心碟子推过去,“万一磨伤了手,要疼的。”
祝予怀摊开掌心瞧了一瞧:“嗯,是有些红了。”
卫听澜闻言一顿,捉着他的腕子细看了一眼:“怪我没留神。今日就到这儿,等会儿我问方先生讨些药膏给你抹一抹。”
祝予怀任由他翻来覆去地把着自己的手检查,一面咬着糕点含糊地点头:“好,听你的。”
“别把点心当饭吃。”卫听澜看了眼日头,笑道,“再过一会儿该用午膳了。九隅兄赏个脸,一起?”
祝予怀笑着应了。
两人将弓箭放回原位,卫听澜提着点心盒子,与他并肩往揽青院去。
祝予怀边走边关心道:“你身上的伤势,应当已大好了?太医来复诊时,可有说什么?”
“太医行事都谨慎,伤势虽愈,仍劝我多静养。”卫听澜懒散地笑笑,“毕竟我的精气神还没补回来。”
祝予怀望着他眨了眨眼睛:“没补回来……吗?”
卫听澜笑了:“这会儿城中焦头烂额的,我越安分,圣上越放心。”
祝予怀悟了。
他默默叹气:“时至今日,大理寺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这第二回刺杀,恐也要成悬案了。”
卫听澜摇了摇头:“刺客与瓦丹有关,这答案我已经给他们了。细作竟能在京城行动自如,足见他们所用的身份凭证能够以假乱真。大理寺若有心,应当会仔细排查城中近日的失踪人口,兴许能查出他们盗用的假身份。”
祝予怀问道:“如此,没准能顺藤摸瓜挖出幕后主使?”
“难。”卫听澜摇头,“死士一旦被派出来,与主使者之间的联系就会尽可能地被斩断。不过据我所知,目前有一件事基本可以确定。”
“什么?”
“刺客盗用的身份,都是湍城人。”卫听澜垂下眼,轻声说,“是八年前,就已在湍城之乱中丧生的百姓。”

第060章 武忠
“当年湍城一役,瓦丹因提防朔西的援军,纵火烧城后便迅速撤回了关外。可即便如此,湍城这个缺口,仍是没能及时补上。”
卫听澜放慢了脚步,向他解释道,“当年那把火烧光了所有的户籍文书,后来湍城重建时,朝廷想要吸纳流民、另立新籍,这便给了瓦丹可乘之机。”
祝予怀明白了他的意思,问道:“可重理户籍之事,总有个审核的流程,有长平军在,何以让瓦丹趁虚而入?”
北疆长平军,是定远伯费心多年打磨出的精锐守备军。
祝予怀曾听师父说起过,长平军军纪严明、众心如城,与朔西突骑一个擅守,一个擅攻,共同撑起了大烨的边防。
卫听澜听了却摇头失笑:“如今的北疆兵马,还能称得上‘长平军’么?散沙一盘……挂着个名头当遮羞布罢了。北疆五城如今各自为政,就属湍城一带最为混乱。”
当年江敬衡战死之后,明安帝令北域刺史代为监管北疆事务,但刺史不沾兵权,在军机要务上没有最终话语权。
为解决军务决策问题,长平军只得设将军帐,由五城主将共同商议行事。
可时间一久,长平军内部难免生出了分歧与矛盾。原本守望相助的五城之间时有龃龉,遇事相互推诿,明安帝却对此视而不见,默许了这样的发展。
这便是北疆兵权分化的开端。
“问题也不止出在长平军。”卫听澜又道,“湍城重建,最缺并非钱粮,而是人。瓦丹养的那批细作,长相口音都与大烨百姓无异,还挟持了像秦夫人那样的大烨女子,用她们丈夫或兄弟的身份在大烨行走。负责录籍的官吏即便留了心,也防不胜防。”
祝予怀蹙紧了眉:“那些细作的长相,究竟是易容,还是……”
“不是易容。”卫听澜的声音愈发沉重,“二十多年前还没有朔西突骑与长平军,大烨边境水深火热。瓦丹不止抢劫钱粮,也会掳掠大烨的女子。那些女子生下的孩子就是瓦丹最低等的奴隶,而继承了母亲相貌的那一部分人,会被瓦丹用训练死士的残酷手段去驯化,让他们互相残杀。最后活下来的少数人,便是被筛选出的、合格的细作。”
“这般泯灭人性,瓦丹真与豺狼禽兽无异!”祝予怀背后生寒,再想到那些细作,感官也变得十分复杂,“若那些人能够迷途知返……”
他又沉默了下去。
那些细作自幼被瓦丹虐待折磨,也算是身不由己的受害者。但他们手中所沾的人命是真的,数年来认贼为主、替瓦丹卖命也是真的。
即便他们有心认祖归宗,大烨恐怕也难以毫无芥蒂地接纳他们。
卫听澜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低声说:“瓦丹以暴虐手段豢养细作,能换来暂时的屈从,却不能让人心甘情愿地臣服。武忠能叛主,其他人便也有被策反的可能。这些人虽明面上难以被大烨承认,但若是用得好了,却是对付瓦丹的利器。”
祝予怀斟酌道:“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确是个法子。但你背后是朔西,不好擅作主张,若有人恶意曲解,便说不清了。”
也是,若叫朝中某些泥古不化的老古董知道了,大约要指着他的鼻子痛骂心术不正。
卫听澜有些不屑地想,前世他在朔西和兀真交战时,连赤鹿族的残部都敢收归己用,如今不过几个细作,有价值为什么不用?
心术不正又如何,他父兄那般刚正不阿,也没见皇帝多惜才。
卫听澜一笑:“你放心。我势单力薄,不会去担这火中取栗的风险。我会把武忠送到合适的人手里,等时机到了,自有用得到他的地方。”
祝予怀一顿,略显诧异:“你在京中有旧故?”
卫听澜蹭了蹭下巴:“算是吧……总之信得过。”
祝予怀见他胸有成竹,便也没深问,又提醒道:“武忠此人可信吗?背叛得如此果决,别是假意投诚。”
卫听澜说:“一开始我的确不信他。他不怕死,也没有投靠我的动机。但他最后给我的理由,实在过于荒唐……荒唐到不像是在说谎。”
祝予怀不明所以:“什么理由?”
“他想活下来,为一个人报仇。”卫听澜的神情有些复杂,“一个大烨女子。”
那日在柴房中,卫听澜与武忠僵持良久,久到他快要失去耐心时,武忠终于开了口。
“我羡慕那个叫‘武忠’的大烨人。”
说这句话时,武忠被钢针抵着鲜血淋漓的下颌,咧着嘴笑得很难看。
“死在湍城的那个叫‘武忠’的年轻人,他的妹妹,是这世上最坚韧的女子。我与她做了半年的假兄妹,可在她出逃未遂,被抓回来之后,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武忠的声音低哑,“看着她被乌尤那畜生的铁鞭虐打致死。”
卫听澜居高临下地盯了他许久,武忠笑至哽咽,戴着镣铐的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仿佛浸没在莫大的痛苦和悔恨里:“我顶替了‘武忠’这个身份,却不能把她的兄长还给她,也无法保护她。她至死憎恨我,至死……看着我。”
他的胸口急促地起伏,声音里带上了颤抖的哭腔。
这是一个作恶者、一个无可饶恕的帮凶的忏悔。软弱,可笑,于事无补。
不知为何,卫听澜想到了前世的自己。
在他生命尽头的那片黄沙中,有一株枯树,他日复一日地坐在那里,守着一块无字的墓碑,却迟迟不敢在那上面刻下一个名字。
那时他已时日无多,天谴的青黑恶痕从腹部蔓延到了心口,血液中的刺痛每一刻都在喧嚣。
那样的痛让他恍惚,总觉得像是回到了祝予怀离他而去的那一日。
卫听澜垂下眼,声音很轻:“生命中只有杀戮的人,有朝一日懂得了爱恨,体会过失去的刻骨痛意……就不会甘心继续在那暗无天日的歧途上,一条道走到黑。”
祝予怀闻言微怔,一时辨不清这句是在说武忠,还是在说别的什么人。
他转眼望去,只看见少年略显宁寂的侧影。
两人身后,庭院里半开的玉兰静默低垂,像有无数不可言说的哀伤心事。
春日来得无声无息,仿佛只是一晃眼,澧京街巷便是满目的朦胧新色。
闭门多日的卫听澜适时地活了过来,偶尔会迈出已被修缮好的府门,去外面短暂地透透风。
二月临近末尾时,两名不速之客出现在了遮月楼。
扮作伙计的岳潭在看到来人面上的鹰面具时,眼皮抽了一抽。
“咳,这位……稀客。”他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楼上请。”
岳潭引着两人径直去了五层角落里的一个雅间,期间目光频频扫向卫听澜身后那名缄默的男子。
他眼力过人,第一眼就发觉了那人面上的不自然之处——应当是易了容。
门开了,卫听澜和那人先一步踏了进去。
走在最后的岳潭眼神微动,雅间的房门合上的那一瞬,两柄薄如蝉翼的刀刃从他的袖口处旋出,一柄架在了那人的脖颈上,一柄则直指卫听澜的后背。
卫听澜的步子顿了顿,转过头来,被面具遮挡的脸看不清神情。
岳潭低声质问:“你带不相干的人来遮月楼,想做什么?”
卫听澜的视线轻掠过指着自己的薄刃,短暂的僵持让屋内的气氛骤然冷了下来。
“来向二公子投诚。”卫听澜不咸不淡地开了口,“这人就是我的诚意。”
岳潭手中的刀刃并未动摇分毫,然而卫听澜的下一句话,让他戒备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是瓦丹的细作。当年湍城被破,有他一份力。”
半炷香后,卫听澜和岳潭面对面坐了下来。
两人不远处,迟来一步的知韫正半蹲在地上,拿着两把样式奇特的镣铐扣住武忠的手脚。
即便武忠毫无反抗的意愿,岳潭的脸色还是极冷,咬牙道:“他该死。”
“是该死。”卫听澜淡淡道,“不过有些人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岳兄还是忍一忍比较好。”
背对他们的知韫噗嗤一乐:“沉住气呀小潭子,可别被个十六岁的小娃娃看扁了。”
一句话戳了两个人的肺管子,卫听澜和岳潭同时抿紧了唇。
知韫锁好了镣铐,慢悠悠地走到他们身边落座:“左骁卫都摸不透底的细作,卫郎君竟能逮着个活的,真叫人出乎意料。”
卫听澜嗅到了浅淡的忘春香气,不动声色道:“运气好。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岳潭难掩嫌恶地扫了眼武忠:“向瓦丹摇尾乞食的狗,卖主求荣也卖得利索。”
武忠任他奚落,没有反驳一句。
知韫问道:“你叫什么?”
“武忠。”
岳潭皱眉:“真名。”
武忠沉默了很久,最终垂下头,小声嗫嚅:“达萨勒。”
仿佛他的名字是什么可耻的、说不出口的东西。
“七年……不,八年前。”岳潭紧盯着他,“瓦丹主军在白头关与朔西僵持,兵力吃紧,却仍冒险抽调了一支精兵,翻过雪山偷袭湍城。为什么?”
武忠回答:“瓦丹筹备了许多年,一直想在边境撕出一个缺口,让精养多年的细作能够深入大烨发挥作用。更重要的是,那时我们得到了一个消息——北疆的战神并不在前线,而是因为毒发,暗中退到了湍城疗养。”
岳潭的拳头顿时握紧,眼底升起寒意。
江敬衡身为一军主帅,身中奇毒这样致命的弱点,自然是瞒得滴水不漏。世人只知他少时随睿王出征,曾身负重伤,但有关中毒的风声是半点都没透出来的。
“定远伯中毒一事是机密,唯有亲近之人才知晓。你们是从谁那里得的消息?”
武忠默了一息:“我不知道。我们只奉命行事。”
卫听澜插话道:“‘唯有亲近之人才知晓’?不见得吧。”
知韫和岳潭朝他看来。
卫听澜漫不经心敲了下桌案:“下毒的人,不也知晓么?”

一句话犹如巨石惊浪,满屋死寂。
知韫静默许久,最后只扶额吐出口气:“若真如此,他这算什么?自毁长城?”
“真是荒唐!”岳潭心寒不已,“伯爷一片丹心,他不信便罢了,就因为这点私心,他竟……竟昏聩到叫瓦丹屠了一座城!”
卫听澜听了片刻,抬手道:“先别激动,无凭无据,我也就随口那么一说。不过听你们这意思,定远伯中毒与今上脱不开干系?”
知韫细细审视着他:“卫郎君知道的事似乎不少。”
卫听澜谦逊一笑:“七拼八凑,瞎猜而已。”
“会猜也是本事。”知韫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帕子,“你既说要投诚,总得给个信得过的缘由。”
“缘由可多了去了。”卫听澜感慨似的叹了声,“今日的朔西,就是昔日的北疆。前车之鉴在前,难免让我心有戚戚。”
“卫郎君何出此言啊。”知韫微笑,“你与二公子可不一样。只要你在澧京安分守己,卫家便不会倒。”
“群狼环伺,”卫听澜侧目,“安分守己,就是坐以待毙。”
知韫“哟”了一声,掩唇稀罕道:“怎么,遭了两回刺杀,小郎君害怕了?”
“我说我了么?”卫听澜不紧不慢地加重了音,“我说的是大烨。”
眼看这你来我往的交锋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夹在中间的岳潭忍不住道:“要不我给你俩腾个座,方便你们施展拳脚?”
两人短暂地停了一下,知韫温和道:“碍着你了?”
岳潭没感情道:“怕你们的唇枪舌剑把我扎成刺猬。”
知韫红唇轻扬,一帕子抽到了他脸上。
有了岳潭时不时地掐灭明嘲暗讽的话头,接下来的交谈顺畅了许多。
卫听澜没有停留太久。离去时,岳潭仍旧扮演着伙计,毕恭毕敬地将他送了出去。再回到雅间时,武忠已经不在屋内了。
知韫一人站在屋中,手中捏着张微皱的纸,出神地垂眸凝视着。
“人已经走了。”岳潭走到她身侧,“卫家这小儿子,你怎么看?”
知韫抬了下眼,淡笑:“心眼子多,嘴也挺毒,不过倒是可信。”
“我觉得也是。他母亲和外祖一家都死在湍城,不论是出于报仇,还是为了保住卫家,他要做的事与我们是一致的。”岳潭停了停,又道,“我看他与那白驹很是熟稔。”
知韫看他一眼:“你还挺贪心啊。别忘了,白驹的父亲可是太子师。”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