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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恩不负(卧底猫)


祝予怀怔怔地看着他,须臾,苦笑道:“我并非没有试过。”
“你……”卫听澜捕捉到他眼中难掩的失落,不由得止了声。
“我很小的时候,的确对弓箭有些道不明的执念。”祝予怀放缓了声音,“有回跟着幼旻去看皇城营的骑射赛,回来后我便念念不忘。五岁生辰时,幼旻送了一把很漂亮的小弓给我,那日,我们就在这院中立了个简陋的靶子,我射空了整囊的箭,终于中了靶心,可就是在那一瞬间……我恍惚中看见了些不曾见过的幻象。”
卫听澜略微迟疑:“幻象?”
祝予怀看着指上的白玉,有些出神:“是。分明从不曾见过,可那些一闪而逝的画面,就好似刻在骨髓中一般熟悉。疾风吹落雁,惨澹带沙砾……令人心生哀凄,却又莫名向往。可惜,没等我看得更清楚些,便忽然间心如刀绞,痛昏了过去。”
卫听澜呼吸微窒。
朔风胡雁、飞沙走石,是西北边境才有的景致。
祝予怀此世并未去过朔西,怎么会?
祝予怀继续说:“我自幼体弱,生病本是家常便饭。可那次病得格外厉害,夜夜梦魇,不得安宁。而那些噩梦的结局,无一例外……”
他顿了顿,失笑道:“我看见我浑身是血,许是死了。”
卫听澜听见什么东西骤然崩颓的声音。
朔西的雁长鸣凄厉,风沙呼啸中,他看见祝予怀阖着眼好似睡着了一般安静,唯有月白衣襟上弥漫的血色,一滴、一滴,砸在黄沙中,碎在他的心脉上,成了他余生再也祓除不了的痛。
“我在雁安养了十二年。”祝予怀吸了口气,故作轻松地笑道,“病得厉害时,提笔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拉弓了。病中时,唯一的消遣就是隔着一方窗子,看着落翮山中的竹海出神,风一起,满山竹叶飒飒喧响,势如千军万马。我有时会想,兴许我上辈子是边陲之地一个小小的弓兵吧,不然怎么梦魇中尽是大漠黄沙呢?许是老天怜惜我死得壮烈,这辈子便赐给我一副弱不禁风的皮囊,好叫我歇上一歇……”
“够了!”卫听澜几乎遏制不住要奔涌而出的痛意,站起身猛然按住祝予怀的肩颈,“别再说了!”
易鸣抱着一摞书,刚迈入屋子便瞧见这一幕,急忙喊道:“住手!”
祝予怀浑然一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易鸣已经扔了书飞冲过来,拽着卫听澜的衣领把他撂倒在地。
祝予怀慌忙起身:“阿鸣,等等……”
“公子!”易鸣恨铁不成钢,“他方才对您不敬,都直接动手了,为何还要替他说话?”
祝予怀心急不已:“都是误会!他的手还伤着,你、你先松开……”
易鸣自是不信,又转回了头,逼问卫听澜道:“公子在图南山好心帮你,你不思报答便罢了,方才你冲他吼什么?没轻没重的,伤了他你当得起吗!”
卫听澜喘着气,背上阵痛不止。他看着易鸣愠怒的神色,脑中飞沙走石一般,记起了前世易鸣对自己恨之入骨的眼神。
他记不清那是易鸣第几次来刺杀自己。
“卫听澜,你丧尽天良!”易鸣被人按在军帐中,朝着他歇斯底里,“你卫家蒙冤,是公子在四处奔走,是他放你出澧京、收殓你父兄的尸骨,他从不曾有愧于你!你这恩将仇报的畜生,公子当初在图南山中便不该救你!你今日不杀我,终有一日,我要送你下九泉为他赔罪!”
卫听澜深吸一口气,心肺之间好似有道陈年旧伤,乍一下被人豁开,经年累月积攒的痛楚都翻腾了起来。
“阿鸣,松手!”祝予怀看到卫听澜左手指尖的伤口慢慢渗出了血珠,急得去拉易鸣,“有什么话先放开人再说,听话,别闹了!”
易鸣看到那血迹,手上下意识松了几分力,但仍有些不甘心地低声警告:“你记着,公子心软,我可不会。你若胆敢伤他分毫,我必十倍、百倍奉还给你!”
卫听澜咳了几下,哑声道:“……好。”
易鸣这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卫听澜忍着背上的隐痛,撑着地慢慢直起身。
“方才是我太莽撞,多有冒犯,九隅兄……见谅。”
“先别说这些了。”祝予怀扶着他起来,又从袖中取出块帕子,包住他出血的指尖,“这帕子是干净的,把血止了再说。阿鸣,你去取伤药来。”
易鸣谨慎地睨了卫听澜一眼,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屋里书撒了满地,狼藉一片。没想到会闹成这个样子,祝予怀叹了口气,低头小心地给卫听澜包扎伤口。
院子里高邈和德音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四下寂静一片,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卫听澜心乱如麻,看着祝予怀低垂微蹙的眉睫,终于忍不住开口:“对不起。”
祝予怀摇摇头:“阿鸣性子太急,我回头好好说说他。都是误会,不怪你。”
“不是为了这个。”卫听澜心中酸涩,“你如今这样,是我的错。”
“你怎么……”祝予怀看着他微红的眼眶哭笑不得,“我虽体弱,也不至于被人碰一下就受伤。阿鸣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
卫听澜沙哑道:“你不明白。是我害了你……”
“好了!哪有这么夸张。”祝予怀把他按回坐椅上,“你怎么像个孩子似的?”
卫听澜望着他毫无芥蒂的笑颜,心口仿佛被刀刃剜着,痛得说不出话来。
他不记得了……也好。
祝予怀看着他,觉得他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又惹人怜爱,又十分好笑,叫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哄一哄。
如果有个弟弟,大约也是这个样子吧?
祝予怀这样想着,手上也就这么做了——他像平时揉德音的脑袋一样,摸了摸卫听澜的头顶,哄孩子似的说:“我知道,濯青不是故意的。别委屈了,好不好?”
卫听澜不妨被他这样温柔地摸了头,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却又不知为何没舍得躲开。他也察觉到自己这副将哭未哭的模样十分丢人,垂下头不肯说话了。
祝予怀摸了几下,只觉得手感出乎意料的好。他悄悄观察着眼卫听澜的神情,见他一副任人摆布的模样,忍不住扬起唇角,放纵自己又摸了几下:“你赠的这枚玉韘,我很喜欢,往后定会带在身边好好珍惜的。”
卫听澜神经紧绷,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包扎的帕子,“嗯”了一声。
院里响起一串脚步声,还未见其人,便听德音喊着“公子”,一把推开了门。看见屋内满地的狼藉,德音倒吸了口凉气:“公子,你们打架了?”
祝予怀恋恋不舍地收回手来:“别胡说。怎么灰头土脸的,刚刚去哪儿了?”
高邈和易鸣也随后跟了进来。
易鸣面色不善地把药抛给卫听澜,站到了祝予怀身边。
高邈察觉到屋内的异样气氛,向卫听澜投去一个“你小子不会惹祸了吧”的眼神,可看他理直气壮地坐着,一副莫名的恃宠而骄的样子,又觉得不大对劲。
“去库房了。”德音抱怨道,“新的木刀还不够趁手,我就想带着师父去看我以前用过的木剑来着。谁知道库房里堆满了谢大哥送的织毯,害我找了半天,可累死我了。”
祝予怀笑了一声,转向高邈道:“德音性子闹腾,给将军添麻烦了。”
“不麻烦。”高邈不好意思地笑笑,“祝郎君,收徒之事……恕我直言,我一个粗人,练兵可以,教一个这么点大的小姑娘习武,还真有些不知从何入手。再者,我年后便要回朔西,便是收了,也……”
“我知道师父有难处。”德音有些懊丧,拽了拽他的袖子央求道,“做不成师徒也没关系的。您离京之前,有空能常来玩吗?等我学了新招式,您顺便看一眼,点评几句也成啊!就算不教我功夫,我、我就想听听边塞的故事,可以吗?”
高邈有些踌躇。
“高邈。”卫听澜忽然开口,“咱们毕竟欠了九隅兄的人情。难得这小姑娘勤恳,收徒不成,常来指点她一二也无妨,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是吧?”
要是高邈能常来祝府,他偶尔跟着来几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吧?
易鸣瞥他一眼,小声嘀咕:“居心不良。”
卫听澜听觉敏锐,这一声自然没逃过他的耳朵。他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的手上了药,笑得人畜无害:“我们朔西人向来有恩必报,这点小事,应该的。”
高邈觉得有道理,终究点了头:“祝郎君不嫌在下叨扰便好。”
德音雀跃起来。
卫听澜嘴角轻勾,拿起祝予怀的帕子重新开始包扎。
祝予怀在一旁不放心地看着,见他包了几回都散开了去,没忍住说:“还是我来吧,你一只手不方便。”
卫听澜乖乖抬手:“如此甚好。有劳九隅兄了。”
祝予怀把着他的手斟酌几番,打了个松紧适宜的结,道:“好了。幸好伤口不深,近日记得少沾水。”
卫听澜轻瞟了易鸣一眼,把包好的伤手翻来覆去欣赏了几遍,微笑道:“还是九隅兄的手巧。”
易鸣虎着脸站在祝予怀身后,看着他颇为矫揉造作地摆弄手上缠着的帕子,暗暗咬了咬牙。
这家伙,举着那只爪子是故意给他看的吧!绝对是故意的吧!

第023章 梅枝观音
高邈不欲过多打扰,喝了几盏茶,就带着卫听澜起身告辞。祝予怀亲自将人送到府外,于思训和焦奕已牵着战马侯在门口。追影看到几人走近,兴奋地跺起了蹄子,在高邈期待又热切的目光中蹭过来——然后把马脑袋怼进了祝予怀的怀里。
“……”于思训悄悄扯了几下缰绳,“追影,乖一点。”
你主子是边上那个啊!
追影不解又委屈地喷了个响鼻,还是巴巴地对着祝予怀看。祝予怀略有尴尬地摸了摸追影的耳朵:“将军这马……有些亲人。”
“哪是亲人。”高邈揉了一把马头,气笑了,“这小白眼狼,怕是看祝郎君生得好看,舍不得走了。”
易鸣和卫听澜站得靠后些,易鸣看着追影把祝予怀的衣衫都蹭皱了,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微讽道:“有些人,就和这马一样不知分寸。”
卫听澜不咸不淡地笑了:“易兄说的莫不是你自己。”
易鸣冷哼:“休想激我。你最好把肚子里的坏主意都收收,别被我揪住把柄。”
“我能有什么坏主意?”卫听澜无辜摊手,“你家公子对我有深恩大德,我结草衔环相报都还来不及。”
易鸣瞥见他手上缠着的帕子,暗暗翻了个白眼。
卫听澜看他吃瘪,心情莫名很好。他越过易鸣走上前,随手把碍事的追影拨到一边,对祝予怀道:“追影不懂事,弄脏了九隅兄的衣服。改日我挑些好料子送来,就当替它赔个不是。”
祝予怀刚要抬手推辞,就被他轻轻压下了手腕。
“战马不好照顾,不过几匹衣料而已,就当还这些战马的马粮钱了。”卫听澜扬唇一笑,客客气气道,“九隅兄费了心,若不许我回报一二,我心里实在难安啊。”
祝予怀看他说得真诚,心里叹息——也罢,只是衣料而已,收便收了,也省得人家老惦念着自己那点小小的恩情。
过几天往卫府多回些年礼就是。
祝予怀点头笑说:“如此,便先谢谢濯青了。”
相互告辞后,卫听澜和高邈上车离去。
等到马车驶离祝府,徐徐拐上街道,高邈满肚子的问题终于问出了口:“你在人家家里干了些什么?这手好好的怎么伤了?”
卫听澜懒得解释:“伤便伤了,我被我爹揍得下不来床也没见你问,大惊小怪做什么。”
“这能一样?”高邈眯起眼来,“你不会真惹事了吧?我看祝郎君身边的侍卫从头到尾就没拿正眼看过你,你俩结梁子了?”
“怎么可能。”卫听澜嗤笑,“那个姓易的眼睛有点毛病,没事就爱翻白眼,你担待些。”
高邈心说我信你个鬼。
“你可安分些吧。”高邈苦口婆心,“我看祝郎君斯文儒雅,高风峻节,是个值得结交的人。你与他交好,往后在澧京也算有个能说上话的友人,这不好吗?你平白无故的招惹他身边的人做什么?”
“斯文儒雅、高风峻节……”卫听澜咂摸着祝予怀那克己复礼的君子貌,笑了,“你这是怕我哪天犯起浑来没人拦着,提前给我物色管教先生呢?算盘打得挺响,但我可不是近朱者赤的料子,我心黑着呢。”
高邈嘁了一声:“少跟我在这儿贫。你爱咋咋地,至少别给人家添麻烦。行了先不谈这个,有件事得同你说。方才我在祝府看到一幅观音像,觉得有些古怪,又怕是自己多心了,没好直接问。思来想去,还是命人去查一查比较好。”
卫听澜摆弄着手里的帕子,随口道:“什么样的观音像?”
高邈说:“那像大约半人高,就挂在祝郎君书房墙上,乍一看与寻常观音像大差不差,不过观音手里拿的是梅花枝。我也只是偶然瞥见,隔着半开的窗,看得不算仔细,旁敲侧击问了问那小姑娘,才知道是寿宁侯世子送的织毯。后来她带我去了放杂物的库房,好家伙,那屋里半间堆的都是织毯,我大致翻了翻,只要是绘了人像的,手里都拿着梅花枝。”
卫听澜想了想:“澧京人本就喜梅花,也不算奇怪。”
“可我总觉得不安。”高邈犹疑着,“拿着梅枝的观音像,上回看到,还是在瓦丹人的身上。”
“瓦丹人?”卫听澜手上一顿,神情冷了下来,“那些畜生,也会信佛?”
“所以我才觉着蹊跷。”高邈回忆着,“我们的人清理战场时,的确曾从几具瓦丹人的尸体上搜出过观音像。当时虽觉奇怪,但也没多在意。现在想来,他们将画像折叠起来用布包着,放在胸口的位置,倒像是把它当作护身符一样。”
卫听澜皱起了眉:“瓦丹人没道理忽然就信奉起中原的佛教,他们的地盘也养不出梅花。你方才说,织毯是谢幼旻送的?他从哪儿弄来的织毯,打听清楚了吗?”
“檀清寺。”高邈肯定地答道,“我听祝府那位曲管家说,谢世子前些日子去寺里拜佛,本打算给祝郎君点一盏祈福灯,保佑他返京之路顺遂。后来不知怎么的……世子捐了一大笔香火钱,点了一整屋的祈福灯,又给两尊佛像塑了金身,然后载着满满三大车的织毯回来了。”
两人稍稍沉默了一会儿。
“据说那些织毯,都是大师开过光的。”高邈没忍住补充了一句。
“……”卫听澜一言难尽,“他怕不是被哪个嘴甜的和尚给忽悠了。”
人傻钱多,说的就是谢幼旻。
高邈想起朔西紧巴巴的军饷,神情不禁有些动摇:“我忽然觉得,谢世子也挺值得结交的。”
卫听澜嘴角微抽:“可别,我怕他把傻气过给我。不是,你羡慕个什么劲儿?别忘了寿宁侯府的荣华富贵是用什么换来的。我爹要是像寿宁侯一样,给人挡一刀废了胳膊,再交了兵权急流勇退,兴许也能封个什么侯爷,然后每天在花园里喂鱼遛鸟,把我和我大哥都养成没心没肺的傻子。我爹乐不乐意我不知道,我反正不想当傻子。”
高邈无言以对:“寿宁侯也算劳苦功高,怎么被你说得这么窝囊。”
寿宁侯谢安道,是已故的贞静皇后的兄长,当今太子的亲舅舅。谢安道早年执掌三大营兵权,明安帝登基时有他坐镇,才免了许多动乱。
后来明安帝出行时遇刺,谢安道奋不顾身地冲上去护驾,伤了一臂。借着这个契机,他顺水推舟主动交出了三大营的兵权,明安帝感念于心,封了他为寿宁侯。
封侯以后,谢安道行事越发低调,不争不抢,多年来只安分守己地做个外戚侯,对自己的儿子也只宠着纵着,不求他有什么大出息。贞静皇后虽去得早,明安帝对寿宁侯府却多年如一日的亲厚,各种赏赐是少不了的。
卫听澜心中嘲讽,唯有无能之人才不会被忌惮,这便是帝王之心。
“越扯越远了,刚说到哪儿来着?”高邈嘀咕了一句,“哦对,这个檀清寺我得去看一看,织毯的事不查清楚,觉都睡不踏实。”
卫听澜不赞同道:“你就别忙活了,还得教你那小徒弟习武呢。让焦奕和于思训去。”
高邈头都大了:“你跟着瞎起什么哄,什么徒弟,那细皮嫩肉的小姑娘,那是我能教的吗?”
“怎么不能,多赚啊。”卫听澜往车壁上一靠,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白捡一个徒弟,你就偷着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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