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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恩不负(卧底猫)


祝予怀:“……”
祝予怀艰难地说:“是啊,您老看着,是跟还没长大似的。”
祝东旭红光满面,只当儿子是夸自己年轻。
他把那鞋搁到祝予怀拿不到的地方,又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来:“别不信啊怀儿,是真的有惊喜。你看,这是为父攒了许久的银两,专门找人给你做的。”
祝东旭意气风发地将布包一抖,里头掉出两只镶着雪白毛绒边的枣红色虎头鞋。
“这东西真不好做,我嘴皮子都磨破了,人家才肯按照你的脚码打一双。”祝东旭赞不绝口,“好事多磨啊,你瞅瞅这虎头,这胡须,这支楞的耳朵,多精神!”
那鞋前脸的确绣得十分威猛,两只虎眼炯炯有神地盯着祝予怀瞧。
祝予怀……
祝予怀觉得他爹被谢幼旻传上了。
“爹,我今年十七了。”他难以置信道,“我不在的这些年,您把幼旻当儿子养了吗?”
为什么你们送礼都送得这么叫人匪夷所思啊?
祝东旭身形一顿。
然后神情动容地抄住祝予怀的双肩:“怀儿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祝予怀深吸一口气,“我不在的这些年,您把幼旻——”
“不是这句,前一句!前一句!”
“我、今、年……”
“不对不对。”祝东旭期盼地晃着他,“还漏了一句!”
祝予怀被他晃得头晕:“停停停,爹,亲爹!您这手劲……”
“哎!”祝东旭激动地一拍床榻,几乎热泪盈眶,“爹在呢。”
在老父亲数十年来不断添枝加叶、添油加醋的记忆中,他们家怀儿自幼十分黏人,个头还没他腿高那会儿,天天都缠在他脚跟后面喊爹爹。后来去了雁安,大约是病中无聊读多了圣贤书,书信往来时总是文绉绉地写父亲、母亲,祝东旭嘴上不说,私下里怅然了好些时日。
但此时此刻,一声“爹”在他耳朵里余音绕梁,他顿时腰不疼了腿不酸了,浑身都神清气爽了起来。
祝东旭心中喟叹,知子莫若父啊,这鞋真是送得太知心了!
正所谓睹物生情,看到这充满童稚的鞋,怀儿大约也情不自禁地忆起幼时的孺慕往昔了吧?
他越想越心花怒放,想冲到院里大笑三声,可看见祝予怀一脸迷茫望着他,到底被为人父母的威严身份拉回了理智。
“瞎想什么呢。”祝东旭轻咳一声,嗔怪地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你爹怎么可能把寿宁侯家的浑小子当儿子?放心,这鞋只有你的份儿,别家的小混球绝对没得穿。”
祝予怀的脑子费力地转了一下:“啊?”
祝东旭怕他不信,情真意切地指天发誓:“制鞋的老大娘亲口说的,天上地下,就这么一双!”
祝予怀沉默了。
人家大娘这话大约也没有夸张。
毕竟成人脚码的虎头鞋,有一个人来订已经算是见了鬼了,整个澧京能找出第二个定制的客人那才叫奇怪吧!
曲伯就候在门外,怕打扰他们父子相叙才一直没敲门,但事到如今,他实在听不下去了。
“大人,我看屋里灯亮了,是公子醒了吧?”曲伯硬着头皮叩了叩门,“后厨熬了些粥,可要现在就送上来?”
屋里静了片刻,接着叮叮哐哐地一阵响,门开了。
祝予怀探出头笑说:“曲伯辛苦,那就送上……”
“慢些跑!”一只手把他拽了回去,“老曲你去吧,看给他馋的,光着脚就往外窜……来来怀儿,没人跟你抢吃的!先穿上让爹看看……”
在祝予怀拼命挣扎的声响中,门哐地重新关上了。
曲伯:“……”
曲伯捂着老脸叹着气,往厨房去了。
祝东旭大半夜蹲儿子屋里,当然也不止是为了送双鞋,他其实是有正事要说。
曲伯怕祝予怀吃不饱,将一瓦罐的鸡丝粥整个端了上来,又搁了个小碗,由他想吃多少盛多少。
祝东旭早就陪夫人用过了晚膳,并不怎么饿,但想着儿子一个人喝粥总有点没滋没味的,便多要了一只碗,父子两个坐在桌前一起喝。
曲伯看一切都妥当了,便欣慰又感慨地退了下去。
“怀儿啊。”祝东旭咽了口粥,心满意足地看着他说,“粥不错,可也别贪多。饱了就消消食早歇,明日早起沐浴,随我入宫面圣吧。”
祝予怀一顿:“面圣?”
祝东旭点了点头:“圣上点名要见你。”
祝予怀茫然地捏着勺:“我一介白身,常年偏居雁安一隅,太子同您有师生之谊,对我顺带着关照一二便罢了,圣上为何也要见我?”
“此事说来也巧。”祝东旭说,“今日左骁卫回禀图南山刺杀案,提到了你。圣上听见你的名字,便回想起太子曾偶然得了幅墨宝,日日观摩,珍爱非常……”
他故意吊人胃口,说着说着停了下来,抬眼却见祝予怀一门心思地埋头喝粥,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又气又好笑:“你慢些喝,仔细烫着舌头。”
祝予怀是真饿了,胡乱吹了几口送入口中:“太子殿下是凤子龙孙,能入他眼的想来也是名家传世之作,怎么同我有了关系?”
“自然有关系。”祝东旭高深莫测地一笑,“那是幅立轴风竹图,我也看过一眼,笔力稚拙,却难掩灵气。听闻那画师师承大儒,年少才高,却常年枕山栖谷而居,有遗世独立之风。人称其为……雁安白驹。”
祝予怀猛地呛了起来。

祝予怀彻底没心思喝粥了。
之前为了翻新祖父留下的书院,他是作了几幅画托易长风去卖了换钱来着。但那画怎么就辗转到了太子的手里?!
祝东旭大笑起来,一边给他抚了抚背:“还真别说,我儿风神俊逸,白驹之名倒也妥帖啊。”
“您怎么也跟着起哄?”祝予怀按着头,只觉得脑仁疼,“这名头竟传到了澧京……文人之笔,武人之刀,还真是哪样都不容小觑。”
祝予怀的祖父温仲樵早年捐建了一座书院,就坐落在落翮山山脚一带,名为寒泉书院。“寒泉翁”之名,也是这么来的。
拜师以后,祝予怀在落翮山待了将近六年,为数不多的消遣方式,便是在谷中置案画竹。书院里的书生不乏有爱闲情野趣的,闲时也会上山来放松踏青,一来二去,总有偶遇的时候。祝予怀不是孤傲的性子,见有客来也会笑谈几句,斟几盏清茶给他们解渴。
那些书生寒窗苦读数载,乍一看见山间有这么个不为功名所累的同龄人,自在逍遥如空谷之白驹,俱都钦羡不已。
一传十,十传百,人人便都知道了落翮山中有位出尘脱俗的君子,谈吐不凡,矫矫不群,颇有古时名士之风。
那些爱舞文弄墨的书生回去后写了不少诗词传唱,甚至集结成了册。书院里诗文满天飞的时候,祝予怀还一无所知地窝在山里数竹子。
裘平生住在山中是为了打理药田,一面还在留心打探自己徒弟的下落,并不隐居避世。故而易长风也会时不时地替温老夫人跑个腿,送些被褥衣裳或是时鲜蔬果上山,有时还把德音也给捎上来小住。
就这么着,某一天易长风上山时,给德音带了她念叨了很久的话本子,顺便给祝予怀带了本据说在雁安文人间风靡非常的诗集。
易长风并不懂什么诗词,他挑中这本的原因,纯粹是看它卖得太好了,没忍住买了一本。
祝予怀看完那诗集之后,一个人望着后山的竹林呆滞了很久。
之后连着两个月都没敢出门画竹子。
“您跟我透个底。”祝予怀一言难尽地搁下勺子,“圣上……不会真信了这些捕风捉影的虚名才要见我吧?”
书院里头瞎传传就算了,舞到圣前,这都可以算欺君了吧?
祝东旭止了笑,轻轻摇了摇头:“圣上日理万机,眼下又出了图南山一案,自然不会只为了些民间传闻便要召你。”
听到图南山三字,祝予怀心思一转,隐约有个猜测。
自多年前瓦丹王格热木一统十二族,朔西边境便战事不断。卫家长年戍边抗击外敌,手握重兵的时间久了,难免叫身居高位者放心不下。
卫家这次愿将小儿子送入京中,为的就是向皇帝证明朔西并无不臣之心。朔西给出了这样的诚意,可卫听澜却在临近京城时出了事,若朝廷对此不管不顾,寒的就是边关将士的心。
无论如何,澧京都要尽力做出安抚的姿态来,可查案要时间,皇帝眼下能做的,唯有加大赏赐以示重视和安抚。
甚至赏了卫听澜还不够,自己这个阴差阳错帮了卫听澜一把的过路人,也顺带着要赏。
祝东旭一看便知他明白了,拍了拍他的肩:“此事事关边疆,你做得很好。若圣上要赐你书画珍玩,不必惶恐,谢恩便是。唯有一事,为父想先听听你的意思。怀儿你……可愿入芝兰台?”
祝予怀听到这里,错愕地抬起头。
他虽久不在京中,却也知晓“芝兰台”意味着什么。
芝兰台本是供皇室子弟读书的地方。大烨选贤取仕最主要的途径是科举,但自盛启帝时起,多了另一条路——“芝兰取士”。
盛启帝性情跳脱,少时在芝兰台中念书那会儿,被迂腐的老学究折腾得太狠,继位后便尤为亲睐有巧思的青年才俊。他嫌科举取士过于死板,便开创出了这种另类的取士方式。
民间若有身怀奇才的神童,不论身份贵贱,地方官府都可向上举荐,被举荐者经过翰林院初筛后,由天子亲自考校,滥竽充数者送回原籍,连带着举荐的官员也跟着吃瓜落;确有真才实学者选入芝兰台,与皇室子弟同窗读书。
如此既能叫拘在宫里养大的皇子们知道天外有天,耳濡目染地发奋图强,也能早早把大烨的栋梁之材搜罗起来,给予最优质的培养,为国储臣。
等到这些神童长大成人、学有所成,便可依据个人所长、通过相应的考核分授官职。
如今的芝兰台就相当于一所皇家所设的书院,若能蒙受天恩入台,就相当于半只脚踏入了仕途。对那些有天纵之才的人来说,这是一条可以免受科举蹉跎之苦而平步青云的捷径。
可祝予怀的心思何其通透,自然想得明白——不论先帝最初的出发点是什么,芝兰取士发展至今,其目的早已不只是选拔能士那样单纯。
最显而易见的,假如皇帝想要牵制朝臣,只要借着召朝臣子嗣入芝兰台的名义,便能留质于宫。
自己今年已经十七了,算不上什么幼年扬名的神童。虽说白驹之名流传甚广,但祝予怀心里清楚,那不过是他受了父辈的贤名荫庇才换来的一纸虚名,根本没什么可称道的。
但芝兰台的人选是皇帝一人说了算——只要皇帝点头,他就算是根朽木也能入台。
祝予怀想到这里,心中失笑。
自己这破身子,风吹不得雨淋不得,同朽木也没什么分别了。
圣上不会平白无故地降此恩惠,必然是自己身上有什么皇家需要的东西。父亲并非权臣贪官,连买双虎头鞋都要扣扣嗖嗖地攒钱,祝家背后也没什么惹人忌惮的权柄或势力。
祝予怀的眉头蹙了起来,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雁安温氏。
“父亲。”祝予怀沉吟片刻道,“圣上若真有此意,我恐怕没得选。”
祝东旭担忧地说:“你若是不愿入台,得有个妥帖的说辞来向圣上请罪。不如就说……你身有痼疾,恐当不起这鸿天之赏,如此兴许有转圜的余地。”
“不妥。”祝予怀轻轻摇头,“我大约能猜到圣上此举所为何意。我虽体弱,却还未到病入膏肓的地步,这样的理由怕是不能凑效。父亲不必为难,圣上若真提及此事,我入台便是了。”
祝东旭叹了口气:“不必勉强,为父……”
祝予怀笑了笑:“倒也不算勉强。父亲也知,祖父虽一生不曾入仕,但朝野之间上安下顺、风清弊绝,始终是他毕生夙愿。他为我起字‘九隅’,教我心怀九州山河,忠于天下黎民,我深以为然。父亲放心,我所怀者皆在心中,至于身在何处,并不重要。”
皇宫,崇文殿中。
明安帝搁下手中奏折,按了按眉心:“元舜,你究竟在担忧什么?”
着石青色华服的年轻人立于阶下,面容端肃,垂眸不语。
“为君王者,理当广纳天下贤士。”明安帝淡淡看他一眼,“朕有意召祝家那孩子入芝兰台,为的是什么,你难道不明白?”
赵元舜答道:“儿臣明白。天下英雄入吾彀中,亦是儿臣寤寐所求。可是父皇,人各有志,若贤者不愿为我所用,难道要强逼他吗?”
“放肆!”明安帝脸上隐有愠气,“你是在指责朕恃权凌人?”
赵元舜俯首一叩:“儿臣不敢。”
“好。你想不明白,那朕就与你说道说道。”明安帝看着他执拗的头颅,被气笑了,“雁安温氏,天下读书人心之所向,你不会不清楚。寒泉翁一生不曾入仕,他故去后,温氏的贤名,便都落在了由他亲自教养出的外孙身上。”
明安帝拂袖起身,走到阶下:“元舜,抬起头来。”
赵元舜直起身。明安帝看着他眉间的一抹愁郁,终是放缓了语气:“朕问你,白驹在野,意味着什么?”
赵元舜轻张了张唇,却未出声。
“你并不愚钝,这些事不会看不清楚。”明安帝走近一步,“怀才者退避山林,君王求之而不得,此非盛世之象。野有遗贤,上位者当思己过、力求之,岂能纵之不理?”
赵元舜心烦意乱:“可是父皇……”
“芝兰台又不是什么坏去处,旁人求都求不得的垂天之赏,朕难道还会委屈了他?”明安帝加重了语气,“朕知道,他是祝卿的儿子,你尊师重道,不忍心叫你的老师为难。可元舜,你是太子,是朕的儿子。行事当张弛有度,必要时果决狠厉,舍小义而趋大义,来日继承大统,才撑得起这万里河山——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明白?”
“儿臣明白。”赵元舜停了停,仍不死心道,“可儿臣听闻,祝家郎君身体孱弱,即便召入台中,将来也难授予官职。他是老师的独子,若是经不住案牍劳形,出了什么岔子,岂不寒了老师的心?”
明安帝:“……”
朕都给你升华到这个高度了,你就不能先说点应景的豪言壮语,讨一讨朕的欢心?!
“罢了。”明安帝身心俱疲,“朕又没叫他撑着病体鞠躬尽瘁!宫中那么多国医圣手,挨个叫来给他看诊还不行吗?朕不过是想让他入芝兰台,煞一煞民间日益盛行的隐逸之风。将来他若不能入仕,朕就给他个闲职,留他在芝兰台中安逸一生,这不比他在穷乡僻壤卖画度日强?”
明安帝越说越郁闷:“再说你不是也很欣赏他的才情?如今朕直接召他来伴着你读书,你难道不高兴?”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多言就有点不识好歹了。
赵元舜心中默叹一声,再拜道:“儿臣……高兴。”

第017章 话本而已
翌日早朝时分,祝予怀的车马缓缓停在了宫门附近。祝东旭昨日与他约好,散朝后会到宫门口接他,此时时候尚早,祝予怀便叫易鸣靠边停了车,坐在车中等。
车内燃着暖炭,等着等着,他就犯起了困。
迷迷糊糊间,祝予怀耳旁嗡嗡隆隆,像是马蹄声自远而来。他似乎做了个不那么分明的梦,梦中有人发了疯似的在喊自己的名字,喊着要他醒来。
那声音越来越响,在混沌的梦境中竟有了几分实感,仿佛就在咫尺。
“祝九隅……祝九隅!”
车帘忽地被掀开,寒气灌入车内,祝予怀裹着毯子轻轻一颤,清醒了。
撩起的车帘下方,露出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卫听澜今日褪了那身玄铁甲,好生打理过一番,一身墨色劲装,料子不算金贵,穿在他身上却很有几分洒脱的江湖气。长发用一根发带攒起,随意地束于头顶,那发带随着他猛然掀帘的动作在风中飘起,又在他骤然僵住的片刻间重新落下。
两人的目光隔空相触,俱是一怔。
卫听澜呐呐道:“你……”
“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讲理?”易鸣气冲冲的声音插了进来,“我都说了公子在车里歇着,你推我就算了,上来就掀车帘算怎么回事?”
易鸣说着往车内探了一眼,看见祝予怀懵然初醒的模样,声音一窒,压着声道:“你看看,你看看,公子都被你吵醒了!”
“阿鸣……”祝予怀有些哭笑不得,“没事,我本来也没睡得多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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