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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规(茶叶二两)


直到那个相当英俊的年轻人出现。
“是Vince!!!”
“凌屿!!”
已经落座的年轻演员立刻站了起来鼓掌,又是吹口哨又是招手,没有面对前辈的拘谨,多了几分同辈的热络与崇拜。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他们的二十岁享誉小半个音乐圈的。
与现场青年演员的热情待遇相反,楚峪的介绍只寥寥,且显得有些勉强。
侯夷平明白了,不悦地皱眉:“他就是那个不安分的孩子?”
“误会吧。”
楚峪相当宽容地替凌屿解释,而坐在侯夷平右侧的一个小人物愤愤地接了话,是孙则正:“误会?侯老师,这个凌屿完全照抄照搬楚峪的成名经历,不择手段的。从两年前那场比赛就打着‘小楚峪’的名头招摇撞骗,最后被人爆出黑料,才灰溜溜地退赛,躲到国外。谁知道他又撞上什么运气,竟然能混进‘剑之泪’的卡司里。依我看,他怕是跟剧组编剧导演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则正!”楚峪低喝,“在侯老师面前说什么呢?”
“我知道他。你之前给我听过剑之泪现场的录音,似乎没有新闻里报道得那么好。”侯夷平略微不悦地看向那个年少轻狂的孩子,“这人...太浮躁。”
侯夷平并不知道,楚峪给他的那一场录音,是凌屿高烧了三天后的巡演场,那时他的嗓子几乎完全倒了;B卡也因为水土不服而病倒,最后还是凌屿瞒着导演打了一针,才勉强撑了下来。
而侯夷平因为自身演出时间安排原因,没能亲自参加首都场的巡回演出,也就因此完美错过了凌屿的现场演唱。
“侯老师,别因为我影响了您对他的判断。”楚峪勉强笑了笑,“或许他确实比我优秀。”
“……”
侯夷平的眉峰不自觉地紧皱,再看向凌屿时,便带了浓厚的不喜。
凌屿的自我介绍依旧很短,声音淡淡的,不过,比起两年前初次录制综艺节目时,还是要温和多了。但即便如此,还是让侯夷平感到反感,因为他还不够谦卑、不够低姿态。老一辈默认,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就该深深地低下头,唯唯诺诺,逆来顺受,而不是锋芒毕露地直视前辈——哪怕他在国外已经小有名气。
所以,当凌屿走向选手席时,侯夷平没有如同刚才那般和蔼,只是远远看他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在场最大的咖表现出这样的不友好,其他人便也不好对凌屿太过热情,那些早已奔跑向凌屿的演员更有些尴尬,场子一瞬间冷了下来。凌屿敏感地察觉到了场间的气氛,却并不在乎,自洽地笑了笑,自顾自地坐在了偏离中心的第一排,倒是没有因为其他人的冷落而显得局促。
只有傅堇拎着裙摆坐在他旁边,右手挽了耳畔碎发,极温柔地笑了。
凌屿意外地看她:“怎么坐过来了?”
“我近视。看不清。”傅堇理直气壮地说,“再说,我们不是在炒cp吗?”
凌屿轻笑。
“随你。不觉得被孤立就好。”
二十四位参赛选手很快尽数入场。主持人站在中央,热切地cue着流程,很快到了最戏剧性的分组环节。
三人一组,一周时间,密切合作。为了增加分组的公平性,大屏幕随机滚动分组,队友是神仙还是拖油瓶,全看命运。
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地盯着屏幕,除了楚峪和凌屿。
他们不期然对上了目光,楚峪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而凌屿则是无所谓地挑了下唇。
所谓的‘随机’根本就是楚峪定好的参数,这种小程序的脚本计算机系大一新生就能写。
“不期待吗?”傅堇呼吸都重了几分。
“是该期待一下。”
凌屿盯着那一行行飞转的名字,却在暗自琢磨着楚峪的黑心毒手。
“啊!!”
“啊?!”
“这什么意思啊?”
分组结果出来了,满场哗然。
无数嫉妒揣测的目光投向凌屿和傅堇,而傅堇则当场愣在了原地。她不敢相信地轻轻撞了撞凌屿的手肘,干巴巴地问:“我们...跟侯老师一组?”
这样天降的好运几乎要把傅堇撞晕过去,可凌屿却立刻扫向楚峪,在那人唇角捕捉到一丝玩味的笑容。
他知道,这绝对不是件好事。
下一秒,侯夷平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向主持人提出了异议。
“随机分组听起来公平,但是我发现许多新人演员被分到了一组。他们没有实际的舞台经验,很难驾驭这次的表演。所以我想向节目组求个情,第一次竞演,我们还是以自由意愿为主,主持人尽量协助平衡新老演员的数量。这样可以吗?”
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向侯夷平表达了谢意。也有不少嗅觉敏锐的人察觉到,侯夷平怕不是根本不想跟凌屿和傅堇一组,所以才提出了异议。
所以在接下来的自由组队环节,大家自动自发地避开了凌屿和傅堇这一对公敌。
此刻,大门关闭,摄像头左右摇摆,自由组队开始。破冰环节带着尴尬地初见介绍,参赛选手三两成群地聊着天,大多数还是聚在侯夷平和楚峪周围,紧张地聆听前辈的教诲,他们都希望被大前辈带飞。
凌屿向他们的方向望了望,见插不进去话,便也不硬融入进去,只随意找了几个新人攀谈。
角落里坐着一个男生,许多人向着他,可过了一会儿却又失望地离开。
傅堇在他耳边低声说:“听说那个男生履历很强,但很傲慢。据说是他的导师求着导演让他来上节目,就当是给他放个假,因为不想被他天天吐槽,说自己的曲子写得呆板又无趣。”
凌屿:“...等下。你说谁吐槽谁?”
傅堇:“...对,你没听错。”
过了一会儿,那个男生的身边已经没了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戴着耳机,百无聊赖地支着侧脸。
“你好。”凌屿向那个戴耳机的男生伸出了手,“凌屿。”
“李璨。”他头也没抬,把一张纸递了过去,“分析一下,这段旋律写了什么。”
傅堇好奇地接过,被横跨几个八度的无规则音给吓回去了。她瞟了一眼,李璨身旁已经摞了十几张纸了,看来那些都没能入得了他的眼。
傅堇也不为难自己,干脆把难题交给了凌屿:“你试试吧,这是人家的‘组队考核’呢。”
凌屿看了曲谱两眼,随意圈了两三笔,交还了回去。
李璨接过,勾了唇。
“你就这么糊弄我?”
“糊弄?我以为我答得很好呢。”
凌屿删繁就简地拨开那些繁冗吓人的装饰音,只用铅笔勾出基底的音程,分别再在后几个小节写出了它的和弦调式‘DEAF’。
“学长,你是想骂他们聋了吗?”
李璨终于摘下耳机,抬头看他,挑唇一笑:“别造谣。我只是表示自己是个聋子,所以才听不清他们的示好。”
“真的?不是觉得他们吵?”
凌屿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李璨的谦辞。
“好吧。我承认。跟小学弟说话就是舒服。”李璨站起身来,伸出手,笑着说,“正式认识一下,洛城大学钢琴系大四在读生,李璨,你的亲学长。”
“我听说了。钢琴系的第一名,常年在声乐系和指挥系混课,混成了三家学系的大学霸。”
“没想到我臭名昭著到在国外交换的学弟都知道了。”
“学长谦虚了。”
“我谦不谦虚不重要。你是真的狂。”李璨挑眉,逗他,“玩大了,闹够了,没人要了,所以才来找我?”
“倒没有这么惨。而且,我的经历,不够让你愿意跟我合作吗?”
“那你觉得,你够格吗?”
李璨一模一样地反问。
“当然。你不是在专门等我吗?”
凌屿不卑不亢的,骄傲又不缺礼数,眼瞳清澈直率,让李璨心生好感。果然传闻都有掺水的成分,依他看,他的亲学弟就好得很。
人不狂妄枉年少,再说,那些糟心的事又不是他的错。
他答应了凌屿的邀约,又转向傅堇,认真地伸出手邀请:“我听过傅小姐的演唱。虽然近些年你很少参与音乐剧的演出,但是当年出道音乐会一舞一歌,足够动人。如果你不介意,请给我一个一起合作的机会。”
傅堇感受到了被尊重,于是也郑重地拎起裙摆,右脚微微后撤,优雅地微微颔首致意。
“我很愿意。”
三人临时组合正式成军。在外人看来,只是不合群的三人臭味相投地称了知己,但只有他们知道,他们的组合并不勉强,甚至称得上是相当合衬。
孙则正远远地看着,差点抱着肚子笑抽过去。
“凌屿真可怜,跟一个自大狂还有一个恋爱脑组合。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唱出什么来。”
楚峪只笑笑不说话。在镜头下,他永远是端正宽容的。
热热闹闹的分组终于结束了,接下来就是选择音乐剧主题。
屏幕上分派了四组词语,分别是‘希望’、‘呐喊’、‘绝望’、‘遗憾’,大主题框架是‘青春’。接下来一周的音乐剧创作,便要以此为骨,创作血肉。
台下的选手交头接耳着讨论。这几个词都很大,可发挥创作的余地很多。‘希望’和‘呐喊’两个词偏正向,曲式可以写得明亮激昂;可‘绝望’和‘遗憾’正与之相反。以‘青春’为框架,那必然要跟爱情扯上关系了。可这样截然不同的情感,如何才能巧妙地融入短短一首带有剧情的情歌里?
如果前半部与后半部情感过于割裂,可能会显得用力过猛,影响节目整体观感;但如果程度不够,便会显得浅薄无趣。再加上这庸俗到毫无新意的‘爱情’主题,如何翻新创意便成了在场所有人共同的难题。
“有想法么?”
李璨也一时发了愁。
“没有。”
凌屿微蹙了眉。
傅堇一时也毫无头绪,三人只好先回去各自整理思绪,约好第二天在练习室碰头。
凌屿要回休息室,却被姜如心带到了五层。她无可奈何地指了指那间又大又宽敞的休息室,让他看门上贴的标签。
“我争取了,但没有用。节目组非要让你在这间。”
他们刚推开门,便看见侯夷平从旁边的休息室出来。他上下打量着凌屿,又扫了一眼内部装潢华丽的屋子,相当不悦地拧了眉,一句话不说便离开了。
“从没想过,我还能有这种奢侈的烦恼。”
凌屿扶额无语。
楚峪到底是有多想整他。
那位严肃的前辈很不喜欢嚣张跋扈的后辈,楚峪算是捏准了他的厌恶点,疯狂加戏。
不过,凌屿早知来这个节目就是孤身赴鸿门,已设想了无数困难,此刻也不慌。
他想了想,说:“把傅堇、李璨都叫过来一起吧,让人在门口贴个标签,三人共用休息室。”
他不能走,那叫别人来总行了吧?
“好主意。”
姜如心立刻行动起来。她疾走两步,忽又回头,想起什么似的,说:“你晚上想吃什么?”
“太累了,反倒不怎么饿。不想出去,我就在这吃个蛋白棒算了。”
凌屿懒得动,蜷在沙发里看手机,却被姜如心拽了起来。
“陆董大概八点半谈完合作。你要是还有力气,找傅堇一起,你们亲自跟他汇报下节目进度。咱们的投资人很感兴趣。”
凌屿一懵,立刻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陆知齐真来了?!”

十分钟的时间,凌屿已经换好了衣服。
黑色圆领卫衣,外面套件宽大的休闲西装外套,脖子上挂着十字银链,垂在胸口。踩着一双格外干净的白鞋,露出细而有力的脚踝。头发也是特意打理过的,刘海偏分,透着蓬松的闲适感,配上凌屿立体的五官,甚至比在节目上还要更加好看。
傅堇直接看得呆了。顿了整整一分钟,她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讷讷地问着,需不需要她回去换一身匹配的衣服再赴陆董的宴。
凌屿摇摇头,说没必要,就是普通的一顿饭而已。
傅堇:“……”
这身打扮,跟普通真是沾不上一点边。
两人如期到了餐厅,报了名字,便被人请到了人少僻静的包间。没过多久,脚步声便响了起来。
凌屿嘴角压不住的上扬。
他想过,恋情炒作会让陆知齐吃醋,但他没想到,那人竟然来得这么快,这么迫不及待。
自觉笑得太过灿烂,凌屿轻咳了一声,压了压眉飞色舞,努力调整好表情,刚弯了个淡定的笑,看见来人时,眸光却蓦地冷了下去。
“抱歉,晚来了两分钟。”
陆知齐推开门,却没有看他们,回头,将另一个人请了进来。他的手虚虚扶在苏蕊的腰上,而那个女人的发梢衣袖已经被水滴打得微湿,而她正为陆知齐擦掉侧颈残留的水渍。
“陆董,苏总,外面...下雨了?”
傅堇摸不着头脑。她们也刚从外面来,应该不至于,两分钟的时间下了一场暴雨吧?
“不是啦。刚来的时候,有一段水管爆了,知齐哥帮我挡了一下,我没怎么淋到,他反而淋到了。”
“坐吧。”
陆知齐拉开椅子,让苏蕊安稳地坐下,又脱了还算干爽的西装外衣,轻轻披在她的肩上。
他今天穿了浅灰色衬衫,外搭收腰的烟灰色西装马甲,干净利落,又不失风度文雅,好看极了。
苏蕊回了一个甜甜的笑,陆知齐也礼貌颔首。安顿好后,他落座,微微抬手,对面的两个年轻人才敢坐下。
服务生进来为他们倒了醒好的红酒,每一杯只浅浅没过底部。傅堇接过,主动站起,敬了陆知齐和苏蕊。
“我很开心可以签约到观星来。谢谢陆董和苏总给我的机会。”
与凌屿在一起的局促不同,她应对上位者反而显得得体熨帖。陆知齐和苏蕊回了一杯。
“互利共赢,合作愉快。”
见凌屿还坐在原地,傅堇推了推他的手臂,小声跟他咬耳朵:“你不敬大老板一杯吗?”
“……”
凌屿捏着红酒杯细长的杯脚,一言不发地仰头全喝了下去。又举起空杯示意,表示自己一滴不剩,很有敬意。
傅堇惊得脸色发白,生怕对面两位资本家一个不高兴就要雪藏他们。可幸好,对面的两人看起来很是宽容。
苏蕊优雅举杯,也是豪爽干了,一滴不剩。
“录了一天节目,二位辛苦了。”
“不如二位谈生意辛苦。”
凌屿这话里带刺。苏蕊也不生气,随意扫了他一眼,又朝着陆知齐娇俏一笑。
“确实辛苦。今天又陪知齐哥谈下一个合作。我本来不想去的,可人家非要带家属一起。你说,我不去怎么办?”
“苏总听上去很为难。陆董知道你这么不情愿么?”
凌屿回得毫不留情,傅堇又惊得目瞪口呆。这苏总跟凌屿是有什么过节么?难道苏总是凌屿的前女友?
她求助地看向陆知齐,但那人表情也淡淡的,说不上喜怒,只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开口稳住了即将失控的场面。
“好了。”
“知齐哥...”
“吃饭吧。”
陆知齐为她夹了块虾球,迂回又不容置疑地请她歇歇话头。苏蕊刚盈起的玩闹兴致又消了下去,只好埋头吃饭。
她只咬了一口虾尾,便皱眉,身体稍微倾侧在陆知齐肩上,小声吐槽:“这虾腥味太重,又煎老了。不好吃。”
“那吃点笋丝。”
陆知齐又周到地解围,苏蕊弯起眼睛笑,而此刻对面凌屿的眼神已经冷到结冰了。陆知齐拿筷子的手微顿,若无其事地为苏蕊夹了那道清炒芦笋。
这亲密的动作无疑又在凌屿心上放了一把火。他抬手又要了一瓶红酒,泄愤似的用力拔开木塞,‘砰’地一声,惊了某位美食鉴赏家。
“这位...Vince先生,你心情不好?”
苏蕊努力装不熟,凌屿也配合她演戏,扯了扯唇,拿了个新的空杯,又为她倒了一杯酒。
“心情不好?怎么会。我只是难得跟二位这样的大人物同桌吃饭,丢了礼仪。苏总别见怪。”
红酒滴滴答答地撞击杯壁,苏蕊却阻了他的动作,又用手掌盖住酒杯瓶口,略显遗憾地说:“抱歉了Vince先生,我酒量不好,知齐哥不许我多喝。”
凌屿锐利的目光落在陆知齐身上。
那人低头吃饭,似乎根本无所谓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换句话说,陆知齐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本想借着恋情炒作逼着陆知齐吃醋,可最后,却偷鸡不成蚀把米,反逼出了自己的丑态,被逼着欣赏那两人的亲密无间。
凌屿握着酒瓶默然而立,忽得,轻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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