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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物们都说我是个老六(途迷)


“你还不去睡吗?”沈祀疑惑。
“有点工作没做完。”温良随口道。
沈祀讶异:“刚才不是说已经全部结束了?”
温良身体一僵,他之前为了加入沈祀的同学会,确实说自己的工作已经做完了。
沈祀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兼职不易,且行且珍惜。”
温良:……
“学弟说得对。”他挤出一丝笑容,生硬地扯开话题,“这会儿下来是有什么事吗?”
沈祀便把客房床太小的事情说了。
温良笑道:“我的工作间里有一张多余的行军床,我去给你拿。”
沈祀惊喜:“那太谢谢你了!”
温良唇角微勾:“不客气。”
温良虽然在民宿打工,但沈祀也不好真把他当服务员使,便跟着去了。
“学弟觉得我刚才的故事怎么样?”走在前面的高大男生不经意地和他闲聊。
“啊?”沈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温良于是换了个问法:“学弟认为轮回井真的存在吗?”
沈祀摇头:“我不信世上有鬼。”
温良不死心:“传闻人死后魂魄归于地府,由冥主审判生前善恶,走过奈何桥,喝完孟婆汤,最后投身轮回井,去往下一世。
因此轮回井连通众生六道,是衔接三界的重要枢纽。不过民间传言说轮回井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被封了,学弟知道为什么吗?”
良久,没等来回答,他疑惑地转过身,就见青年神色复杂地望着自己:“如果学业压力太大的话,还是不要勉强兼职了。人生很长,不必慌张。”
温良:……
沈祀其实也很无奈,毕业以后他发现身边的人都神神叨叨的,马楼如此,张风开如此,孟知爻管阿飘叫饿鬼,苏七月为未来商场电梯里的白骨立了衣冠冢。
唯一正常的大概只有纪浮光,相信科学,情绪稳定的成年人。
这一刻,纪老师的背影在沈医生眼里一下子变得高大起来。
好不容易起的话头就这样被聊死了,温良清了清嗓子,又起了一个:“听说学弟在找人?”
沈祀点点头:“是我的养子,也可能是义子,孩子手背的虎口上纹了一朵血莲花的纹身,你认识他?”
孩子两个字让温良虎躯一震,旋即笑道:“我没见过有血莲花纹身的人。”
沈祀顿感失望。
温良见状赶紧说:“不过我可以帮学弟你留意一下。”
沈祀:“那谢谢了。”
到了工作间,沈祀婉拒了温良帮忙搭把手的好意,一个人搬着行军床回客房。
纪浮光眼底闪过一抹遗憾:“想不到民宿里竟然还有这种床。”
沈祀把床展开,正好能和他们的“大床”拼一块儿,笑着说:“老板娘也以为没有,凑巧温良经过,从他那儿拿的。”
纪浮光眼中的遗憾变成了愤怒。
沈祀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被子铺上,纪浮光去浴室洗漱,刚拉开门,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哗啦——
金属碰撞的声音让沈祀耳朵动了动,探头问:“什么声音?”
“没什么,不小心碰到了衣架。”纪浮光看着女鬼脚踝上的锁链,不动声色地关上门。
片刻后,浴室里响起哗哗水声,沈祀收回目光,没再往心里去。
纪浮光把洗手台的水龙头拧到最大。
女鬼穿着民国时期流行的洋装连衣裙,头发乱蓬蓬的遮住了面容,浑身上下溢散着浓郁的黑红色阴气,显然死时怨气极大。
纪浮光瞥了眼对方乌黑尖利的指甲,轻挑一眉:“程玉乔?”
女鬼愣住,抬到一半的胳膊悬在空中,声音嘶哑:“你,知道,我?”
纪浮光点头:“不止我,现在这家民宿里所有人都知道你。”
女鬼:……
趁对方愣怔的功夫,纪浮光走到淋浴旁,把花洒也打开了,一时间浴室里的水声嘈杂无比。
“你是,他们中长得,最好看的,比我,生前都好看。”程玉乔抚上自己的脸,语气幽怨,“可是,好看,有什么用呢?美丽的,皮囊一无是处,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说到最后程玉乔的音调陡然变高,尖锐的指甲抓向眼前俊美无俦的男人,划花他的脸,再吃掉他的灵魂……
面对厉鬼的攻击,纪浮光站在原地没动,只抬手屈起一根手指。
“什么东西?”沈祀这回听得清清楚楚,惊天动地的巨响在浴室里炸开。
他放下被褥走过去,门没锁,很轻易就打开了。
月很高,腥咸的海风从破了个大洞的窗户里灌进来,有些微的凉。
“出什么事了?”沈祀一脸惊疑。
下一秒,他感觉肩膀一沉,纪浮光整个人的重量压了下来。

沈祀吓了一大跳,纪浮光看着病弱,没想到还挺沉,好在他力气大,硬生生撑住了。
纪浮光额头抵着青年的脖颈,咳了两声,声音虚弱:“老毛病犯了。”
沈祀知道他身体一向不好,有些着急:“药带了吗?”
“没有。”纪浮光气若游丝。
沈祀赶紧掏手机:“我叫救护车。”
纪浮光打断他的动作:“不用,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真的?”沈祀表示怀疑,眼前的男人脸白如纸,脆弱得仿佛风雨中饱受摧残的小白花。
纪浮光低低嗯了一声:“麻烦沈医生扶我去床上。”
“好。”
沈祀抓着他的手,感觉一片冰凉,不由叹息纪老师确实病得不轻。
扶着纪浮光靠坐到床头,沈祀替他盖好薄毯,又把空调温度调高了几度,然后才去看浴室那边的情况。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窗户上的破洞怎么回事?!”
纪浮光瞥了眼窗外,月黑风高,一望无际的海潮拍打在悬崖和礁石上,卷起雪白的浪花。程玉乔冤魂化成的厉鬼正艰难地在海里扑腾,天亮前显然上不了岸了。
“刚刚有只大鸟路过,一头撞到了玻璃上。”纪浮光睁着眼说瞎话。
沈祀疑惑:“鸟呢?”
纪浮光:“爬起来又飞走了。”
沈祀将信将疑,好在并没有深究。
纪浮光暗暗松了口气。
沈祀给他倒了杯温水,秀挺的眉毛拧成一个疙瘩:“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发病了……”
纪浮光捧着茶杯,面不改色:“我对鸟毛过敏。”
沈祀嘶了一声。
“怎么了?”纪浮光眉心一跳。
沈祀抓抓脸颊:“就是有点离谱。”
大鸟撞破窗户,鸟毛过敏什么的……
纪浮光:……
他正思索该怎么把话圆回来,就听沈祀又说:“不过没温良离谱,他竟然相信世界上真的有轮回井,纪老师你说是不是很离谱?”
纪浮光:“……确实挺离谱的。”
时间不早,纪浮光又需要休息,两人于是没再多聊,沈祀把浴室大致收拾了一下,准备躺到行军床上。
“沈医生。”纪浮光轻轻唤了一声。
“要上厕所吗?”沈祀十分自然地问。
纪浮光:“……不用。”
“那是冷吗?”沈祀习惯性去摸他的额头,果然冰冰凉凉的。
“嗯。”
“我再去问老板娘要一床被子。”
“不……”
纪浮光的话没说完,沈祀已经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三两步跑出客房。
纪浮光:……
他生无可恋地闭上眼睛,对行军床的痛恨又加深了几分。
片刻后,房间里响起细微的脚步声,纪浮光听出是沈祀便没有睁眼,然后他感觉身边的床稍稍陷下去一些,一个暖烘烘的热源靠了过来。
“老板娘说没有多余的被子了。”沈祀小声说。
“那真是太可惜了。”纪浮光唇边浮起一抹不明显的浅笑,随后他似是想到什么,忽然问,“马楼为什么叫你小四?”
沈祀唔了一声:“我们大学寝室是四人间,按年龄排,我最小。”
“原来这样。”纪浮光仰面躺在床上,嘴唇发白,“我之前还以为是小祀。”
他微微偏过头,望着黑暗中青年俊秀的侧脸:“沈医生,我们好像认识也挺久了。”
沈祀困意上来,意识渐渐变得迷蒙,顺着他的话问:“久吗?”
“嗯。”纪浮光顿了顿,语气莫名有些紧张,“所以我能叫你小祀吗?”
沈祀稍微清醒了一些,皱眉:“可纪老师你不是我们寝室的。”
纪浮光:“……不是那个小四。”
沈祀反应过来,睁开眼睛,与他四目相对。
海面,厚重的浪潮拍打在礁石和峭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即便隔着窗户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月亮不知什么时候从云层后面探出脑袋,给纪浮光的眉眼镀上一层朦胧的霜色,清冷出尘。
美色误人。
沈祀脑海中闪过这四个字,然后就听见自己十分不要脸地说:“当然可以。”
纪老师缓缓呼出一口气:“睡吧,小祀。”
沈小祀这一晚睡得很不安稳,时不时摸摸身边人的额头和手脚。
纪浮光却在道过晚安后没多久就昏了过去——即便只是一个指节,也不是如今这具身体能够承受的。他此时确实虚弱极了,刚才和沈祀聊天已经是在强撑。
东方既白,沈祀第二天被生物钟叫醒,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迷迷糊糊地去摸纪浮光的额头,谁知竟摸了空。
沈祀顿时一个激灵,困意消失了大半,正巧这时候客房门被推开,纪浮光走进来,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明显比昨晚好多了。
沈祀心中大石落下,忍不住问:“感觉好一些了吗?”
说着去抓对方的手腕,想看看体温是否已经恢复正常。
纪浮光俯下身,把脸轻轻贴上他的掌心。
沈祀:……
虽然说人体表的温度都差不多,但摸脸的话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小四,不好了,出大事……呃,你们在干什么?!”马楼站在门口一脸震惊。
沈祀和纪浮光齐齐看向他。
沈祀收回手,实话实说:“我在给纪老师量体温。”
马楼捂住自己的脸,不可思议:“这么量?”
他问得太直接,沈祀也不禁有些心虚,纪浮光适时开口转移话题:“出什么事了?”
马楼经他提醒才想起来意,惴惴道:“真的出大事了,白心蕊死了!”
除了沈祀这边,剩下同学会的几人都是单独一个房间,白心蕊的客房在最远的东南角,三人过去的时候王昊函袁亮和凌琳都已经在了。
“程玉乔,一定是程玉乔的冤魂害死了心蕊!”王昊函嘴唇颤抖,声音里满是惊惧。
不怪他会这么认为,实在是白心蕊的死状和昨晚故事里刘峰还有二世祖的一模一样。
女孩被铁链锁住四肢,仰面倒在床上,原本白皙姣好的脸庞血痕交错,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承受能力差点的凌琳跑去一旁的垃圾桶吐了。
“报警了吗?”沈祀问马楼。
马楼正要开口,王昊函惊声尖叫起来:“鬼,是鬼杀了心蕊,报警有什么用?”
“没报的话我报一个。”沈祀神色如常。
马楼看了眼近乎歇斯底里的王昊函,摇头:“还没。”
沈祀掏出手机拨打110。
全程被无视的王昊函简直快疯了,但摄于纪浮光在场,又怯懦地不敢多说什么。
凌琳也怕得不行,眼睛里蓄满泪水。
袁亮整个人抖得像筛糠,磕磕巴巴地说:“鬼,有鬼,这民宿闹鬼啊!”
沈祀报完警,正色道:“没有鬼。”
纪浮光也点头:“不是鬼做的。”
程玉乔昨晚被他一指头戳出去几公里,这会儿还在海里游泳。
楼上的动静终于引来民宿的主人,年过半百的老板娘看了看客房里的惨状,表现得无比镇定:“报警了吗?”
“报了。”沈祀说。
老板娘神色微松:“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许进去,保护现场。早餐在一楼,没吃的客人可以下去吃一点。”
王昊函简直感觉不可思议,他刚想说都这时候了谁还吃得下去啊,下一秒就听沈祀问:“纪老师吃吗?”
纪老师点头:“吃。”
“走吧。”
王昊函:……
早餐是自助式的,有沈祀喜欢的燕皮小馄饨和生煎包,纪浮光只拿了一杯红茶,两人找了个靠落地窗的位置慢慢吃着。
外面没出太阳,阴云低垂,海浪随着夏日的风缓缓起伏,成群结队的海鸥在海面上斜掠着飞过,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沈祀一口馄饨一口生煎包,欣赏一望无际的海景,忽然他咀嚼的动作顿住了,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睁大:“那是什么?”
纪浮光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个黑白相间的球状物在距离岸边百米的海面上浮浮沉沉,十分淡定地回答:“是排球。”
沈祀唔了一声:“好小众的配色。”
他看到过白色,蓝色,绿色的排球,黑白的还是第一次见。
不一会儿暴雨果然下下来了,豆大的雨点砸在落地窗上噼啪作响,雨丝从点变成线,越来越密集,很快民宿外的景物也逐渐模糊起来。
近了,更近了,在海里徜徉了一整晚的程玉乔看着越来越清晰的海岸线,感动得差点落下泪来。
天知道让一个地缚灵模仿水鬼野泳十来个小时,是多么丧心病狂的行为,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她马上就能上岸了!
然后下雨了。
再然后起风了。
滔天巨浪裹挟着女鬼渺小的身躯无情漂向远方。
“我还会回来的!!”
沈祀疑惑地看向窗外。
“怎么了?”纪浮光往他的碗里夹了一只蟹黄生煎。
沈祀挠头:“我好像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纪浮光笑道:“大概是雷声。”
沈祀一想也是,这种天气海里怎么可能会有人呢,他把生煎放进嘴里,蟹黄咸鲜的味道在舌尖上蔓延。
两人悠闲地用着早餐,老板娘送来杏仁豆腐,笑道:“我老头自己做的,二位尝尝。”
沈祀说了声谢谢,豆腐装在天青色的陶瓷小碗里,嫩滑爽甜,带着杏仁特有的香气。
“怎么样?”老板娘笑着问。
“好吃!”沈医生如实评价。
老板娘一听更高兴了。
马楼正好下来,瞧见这一幕,忍不住说:“民宿里闹鬼,您怎么一点也不害怕啊?”
原本笑眯眯地老板娘一听这话瞬间脸色微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呸呸呸,说什么胡话,我这里供着招财猫呢,哪里来的鬼?”
沈祀看向老板娘口中的招财猫,是一只日式的大肚三花猫,圆头圆脑,憨态可掬。
马楼:……
他想说招财猫也不管抓鬼啊,下一秒便听沈祀问:“这个招财猫哪里买的?灵验吗?”
“还行吧,淘宝九块九包邮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要链接吗?”老板娘掏出手机给沈祀看订单。
马楼震惊:“小四,你不是不信有鬼吗?”
沈祀比他还震惊:“招财猫也不管抓鬼啊!我就指望它招个财。”
马楼:……
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却无法反驳。
沈祀直接下了单,还问纪浮光要不要。
马楼心道人纪总家大业大,也不缺你那个九块九的招财猫,结果就见纪总点点头:“谢谢小祀。”
沈祀于是买了俩。
马楼:……
沈祀买完招财猫,想起浴室窗户上的破洞有些不好意思,虽然那洞不是他们弄的,但也是在他们使用客房的时候出现的,便主动问老板娘怎么解决。
“没事,你朋友已经赔了钱了。”老板娘连连摆手。
等老板娘走后,沈祀才问纪浮光赔了多少钱。
纪浮光报出一个数字。
沈祀咋舌:“这么贵,把浴室重新装修一遍都足够了。”
纪浮光摇头;“还有被子的钱。”
沈祀:???
说话间,凌琳袁亮和王昊函结伴下了楼,三人的脸色比刚才还难看,脚步也有些虚浮。
“他们想离开民宿,但雨太大了,根本叫不到车。”马楼小声说。
沈祀皱眉:“在警察来之前,谁也不能走。对了,温良呢?”
他环顾一圈四周,才发现一上午都没看到那位“学长”的身影。
“他昨晚下班以后就回学校了。”纪浮光淡淡开口。
沈祀诧异:“纪老师,你怎么知道?”
纪浮光微笑:“有时候最了解一个人的往往是他的敌人。”
沈医生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暴雨一直没有停歇,沈祀有些担心视野受阻的情况下,警车是否还开得过来。
好在不多久,他就知道自己的担心多余了。
刑川走进民宿见到几人的刹那,沈祀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愕然,了然,最后是释然,种种复杂情绪转瞬即逝。
“沈医生,纪总,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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