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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和我(逆水舟)


正要往正楼走,忽然像是有感应一般抬头,只见西楼二楼少爷屋子窗前,贴着一张脸,正在朝自己瞧。
子春抬手挥了挥,大叫一声:“少爷。”
商羽没回应他,只将脸从玻璃挪开,转身进了屋。
子春小跑上楼,推开门时,商羽已经坐在沙发翻一本画报,见他进来,眼皮子也没抬一下。
哥哥拉胶皮这事,对子春来说,可是大事,自然忍不住要跟少爷分享。
“少爷,你就睡醒了?”
商羽淡淡“嗯”了一声。
子春在他身旁坐下,兴致勃勃道:“我哥哥刚刚来找我了。”
“哦。”
“就是之前给你编小龙的哥哥。”
“呵。”
“我哥哥可厉害了,要去拉胶皮赚钱了”
商羽冷嗤一声,讥诮道:“当个车夫有什么厉害的?”
子春下意识回:“说明他力气大,能干活儿。”
商羽这回连话都懒得回,只扯了扯嘴角,一脸的不以为然。
子春说完这话,也才从兴奋中稍稍回神。
对南门外吃不饱饭的穷人来说,能拉上胶皮挣钱,确实是个好出路。
可少爷是谁?
那是钱清王公家的少爷,即使大清朝亡了,也还能住在这偌大租界公馆,锦衣玉食一辈子。
他们有花不完的钱,不用干活,也能吃饱穿暖,
又如何瞧得上干力气活儿的人。
他垂下头,有点后悔跟少爷分享这份喜悦。
子春不再说话,商羽也不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子春鼻间忽然闻到一股清香,他抬头,瞥向身旁的少年,只见对方不知何时开始吃糖,见他看过来,轻飘飘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边柜处,拿过一个装糖的铁盒子,往茶几上一放,打开盖子,一颗一颗放在外面数了数。
子春眼睛一亮,以为他又要分给自己,哪知商羽数完一遍,又将所有糖果放回盒子盖好。
子春:“……”
商羽含着糖道:“想吃?”
子春双眼亮晶晶,用力点头。
商羽抬手,从嘴里抠出还没吃完的糖,塞入他口中。
“以后吃糖就在我房里吃,不能带出房门。”
子春含着口中香甜的糖果,不解地问:“为什么啊?”
他还想攒点给哥哥呢。
商羽看也不看他道:“不为什么。”
虽然子春说了,让子冬得空就休息,不要来看他,但子冬还是隔三差五来金公馆找他。
子春如今没了外国糖果带给他,但荣伯和厨房,会时不时,给他一些吃食,饼干也好点心也罢,总能叫他攒到点东西。
都没有时,也能拿两个包子馒头给子冬。
这天,他正与商羽正在池子喂鱼,一个听差跑进来叫道:“小春,你哥哥在门口找。”
“知道啦。”小春丢下鱼食,就要跑去房里,去拿昨天荣伯给他的威化饼干。
“你干什么去?”
然而没跑两步,就被商羽冷声叫住。
小春转头,笑眯眯道:“我去房里拿饼干给哥哥。”
因为怕子冬等太久,他说完就转头,迫不及待要离开。
“站住!”商羽再次叫住他。
子春只得停下来,回头看向他道:“少爷,有事吗?”
商羽不紧不慢走到他跟前,那双琥珀色的凤眼,凉飕飕望着他。
他只比子春大一岁,但个子一直高半个头,此刻近在迟尺,便很有点居高临下的味道。
商羽一向表情寡淡,天生的冷清感,哪怕生得再漂亮,再如何像个姑娘,也不影响他身上那股子生人勿进的疏淡气息。
金公馆的人分不清他何时高兴,何时不虞,便时时刻刻怕他。
唯有子春,朝夕共处五年,虽然也不懂他总在想什么,但还是无师自通摸清了他的表情代表了何种情绪。
比如,眼下的金少爷,就分明是在不高兴。
少爷不高兴,他自然也顾不上在外头等着的子冬,老老实实打起精神应对。
商羽淡声开口:“你在金公馆,就是在当差。你见过家中佣人听差,有谁三天两头因为私事跑出门?”
子春望着他,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对方的高高在上。
这几年,他在金公馆过得太自在,金老爷常年不着家,偌大公馆全由荣伯打理,荣伯又总是和颜悦色,待他极好,其他佣人也都喜欢他。
南门外的邻居,总问他在金公馆,有没有受人欺负,他每次说没有,那些人都不信。好似在富贵人家当差,天生的就该受欺凌。
但他确实没有,哪怕是脾性古怪的少爷,其实也未曾真正欺负过他。
他们每日一起上课玩耍,不像主子和下人,反倒像是亲密玩伴。
他甚至还跟少爷一起睡过好多次。
可此刻,商羽冷冷看着他,面无表情吐出这番话,忽然就让他惊醒过来。
他与商羽从来也不是玩伴,自己在金公馆是拿钱当差,少爷是主子,而自己是下人。
下人又如何有能随意会客?
子春抿抿唇,点头:“那我去跟哥哥说一声,让他以后别来了。”
商羽倨傲般“嗯”了声。
子春也没再去拿威化饼干,直接去了门外。
子冬等了这一会儿,已经等得有些着急,见人出来,当即兴高采烈大叫:“小春!”
这回子春没像之前那样兴奋回应,只疾步走出门外,拉着他小声道:“哥哥,你以后不要来看我了。”
子冬敛了笑容,蹙眉问:“怎么了?”
子春闷声道:“在别人家干活儿,哪有三天两头出门会客的?”
子冬瞧了眼他身后的大铁门,冷哼了声,道:“是不是你那少爷还是管家说你了?不让你出来见我?”说罢,不等子春回答,狠狠啐了口,“不过是打份工,又不是当奴才,出门见个人还不让了?”
子春忙道:“哥哥,各家有各家的规矩,我们拿了人家钱,总得讲规矩。”
子冬撇撇嘴:“不来就不来。”说着将人一把抱进怀中,轻轻拍了拍,“小春,你再等等,哥哥现在能赚钱了,等攒够了,哥哥就送你去上学。”
子春知道哥哥一向是不骗他的,闻言欢喜地点点头,又想到什么似的,抓起对方的手摊开,看到满手的老茧,尤其是与自己一双细嫩的双手一对比,顿时鼻子一酸:“哥哥,等我长大赚钱了,你就找个轻松的活计,别再拉车了。”
子冬收回手不以为意地嘿嘿一笑:“哥哥还用等你长大?如今赚钱的门路多得很,等过几年,指不定哥哥就赚了大钱。”说着瞧了眼金公馆那栋粉色洋楼,道,“咱们以后也要住大房子。”
子春用力点头,与人挥手道别后,依依不舍踅身进了大门。
他向往常一样,抬头朝西楼二层看了眼,少爷果然又站在窗边。
待回到二楼,商羽已经坐在沙发看书。
“少爷,我跟哥哥说好了,他以后不回来了。”
商羽头也不抬地点点头。
虽然和子冬说得好好的,但到底不是一件开心的事。子春来到沙发坐下,明显有些闷闷不乐。
商羽撩起眼皮,瞥他一眼,放下的手中书册,起身走到边柜,从里面拿出铁糖盒。
回到沙发,将盒子往茶几一放,然后用修长的手指指了指,淡声道:“喏。”
“啊?”
子春不解地看向他。
商羽道:“都给你。”
眨眨眼睛,有些不可置信:“这一盒全给我?”
商羽点头,漫不经心道:“但也别吃太多,当心坏牙齿。”

第12章
对子春来说,先前商羽那番话,原本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不可逾越的沟壑,但这一整盒糖,又将这沟壑填平了一些。
子冬再没来过金公馆看他,只等到他每两个月的假期是,来接他一起回家。
转眼又是冬去春来,入了夏。子春在金公馆的日子,也进入第六个年头。
这两年,舅娘身体日渐转好,子冬又开始能赚钱,虽然年月差,家中日子依旧不算多好,但吃饱穿暖还是戳戳有余。
前年河北洪涝灾害,南门外涌入了乌泱泱的流民,建了大片窝铺,原本了冷清的南郊,热闹起来。
今年开春,舅舅舅娘瞅准机会开了一爿面铺子,虽然都是穷人,但穷人也得吃饭,两个月下来,面铺因为口味好分量足,生意竟然相当不错。
这日,子春放假回家,舅舅将面铺提早打烊,一家四口难得齐聚一堂吃晚饭。
子春在金公馆从不缺吃喝,日日有肉有菜,如今他到了长身体的年纪,荣伯还时不时叫厨房给他加餐。
但别人家再好的饭菜,也比不上家里的粗茶淡饭,更别提他每次回家,舅舅都会专程买肉做给他吃。
今日更是四菜一汤,刚端起碗,舅舅舅娘就往他碗里夹菜。
“小春,多吃点,怎么见你好像又瘦了。”舅娘笑道。
子春往嘴里塞了一大筷子菜,笑眯眯道:“我这是在长个子,看着瘦呢。”
舅舅许永福笑着接话:“小春今年下半年就该满十三了,都怪舅舅没本事,让你小小年纪就去别人家伺候人。”
子春忙道:“舅舅说什么呢?要不是你送我去金公馆,我哪能吃饱穿暖还有书读。”
许永福转头笑盈盈看了看他,颇有些欣然地点点头:“嗯,小春如今是个读了书的样子,不比那些大户人家的少爷差。”顿了下,又继续说道,“我跟你舅娘商量了一下,如今面铺生意不错,子冬也赚钱了,不缺你在金公馆那几块大洋,你做完这两个月就回家,等入了秋就去上学。学校我已经问好了,南城的教会学校,学的新知识,学费也便宜。你且好好读,往后去考大学,咱们许家也算能出个状元。”
子春虽然从去年就听子冬念叨,说有钱了就送他去读书,但他也只是听听,一时并没指望,因而眼下忽然听到舅舅的话,简直有点不敢相信。
子冬笑嘻嘻揽了揽他的肩膀:“怎么?高兴过头,不知道说什么了?”
子春回神,忙不迭咧嘴傻笑道:“谢谢舅舅,我会努力读书的。”
许永福哈哈大笑。
泥土稻草搭建的窝铺里,也有其乐融融。
确定了要离开,自然得提前跟东家说。
金老爷是常年见不到人影儿的,府中的事儿都是荣伯一手安排。
回到金公馆,子春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荣伯,说自己要辞工的事儿。
荣伯一听,愣了半晌才回神:“你要辞工?”
子春说:“嗯,家里现在好一点了,舅舅说要送我去上学。”
荣伯连连点头,喃喃道:“上学好……上学好……”
子春并不觉得自己辞工是什么大事,他在金公馆这些年,佣人听差辞工很常见,除了荣伯和几个从北京城跟过来的旗人包衣,其他人都换了好几波。
有女佣结婚回老家的,有听差出去另谋出路的,毕竟金公馆再好,那也不是他们这些下人的家。
因而见他神色有些慌张,不解地问:“荣伯,你怎么了?”
荣伯讪讪一笑:“荣伯这不是舍不得你么。”说着用手比划道,“想着你刚来才这么高,现在都快赶上荣伯了了,你可是荣伯看着长大的。”
子春闻言咧嘴一笑:“没事的荣伯,我以后会经常来看你。”
荣伯笑着点点头:“好好好。”说着,又摸摸鼻子,“那个……你要走这事儿,你得自己跟少爷提前说一声,免得到时候太突然,少爷受不了。”
子春愣了下,旋即又笑着点头:“嗯,我会的。”
话是这样说,但子春却拖了好些天,每回当着商羽,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怕什么?
怕少爷舍不得自己么?
依他看大致是不会的,少爷冷心冷肺,老爷每回出门,也从未见他有半点不舍。
怎么会对自己舍不得?
除此之外,在过了一开始因为要去上学而带来的兴奋,他终于后知后觉自己要离开金公馆,离开这个生活了将近六年的地方。
要离开少爷。
这些年,他与少爷相处的时间,远远多过家人。
少爷脾气古怪,但要论起,对他是真不坏。自己惹他生气,他说要罚他,但通常不过是罚他写字,或者陪他一起睡。
除此之外,得了好吃的东西,也总会分给自己。
这是其他佣人都没有的待遇。
无论少爷是不是将自己单纯当做下人,对他来说,少爷除了是少爷,还是与他一起长大的亲密伙伴。
想到要与他分开,他便忍不住难受。
就这样一直拖到了一个月后,眼见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荣伯也三番两次催他,让他快些和少爷说。
这天天气难得凉爽有风,吃完午饭的商羽,躺在树荫下小憩,厚厚的一本书盖在脸上
子春跑过去,在他身旁坐下,小心翼翼将他脸上的书拿开。
对上的便是商羽一双琥珀色的凤眼,自下而上凉凉看向他。
子春嘿嘿一笑:“少爷,你没睡着啊?”
商羽不置可否。
子春又道:“少爷,我想跟你说点事。”
商羽:“说。”
“那个……”子春挠挠耳朵,嚅嗫了半晌,直到商羽盯着他的眼睛,浮上一丝不耐烦,他才终于又继续,“我做完这个月就不做了。”
商羽闻言眉头微蹙,似乎是没听懂他的话。
子春又解释道:“我是说,我在金公馆做完这个月就不做了,舅舅要送我去上学。”
他自上而下望着商羽琥珀色的眼睛,心砰砰直跳,从未有过的忐忑,甚至是恐惧。
这回商羽显然是听懂了他的话,眼神从刚刚的疑问变成一片冰寒,仿佛骤然间没了任何温度。
他盯着子春,没说话。
子春被他看得心里打鼓,额头汗水都要流下来,就在他嚅嗫着唇,想要再次开口时,只听商羽漫不经心“哦”了一声,随手拿起旁边书,盖在脸上继续睡觉。
子春:“……”
他定定望着躺在地上的少年。
然而商羽再没反应,甚至没多久,呼吸变沉,分明是睡着了。
子春心中涌上一阵不可名状的失落。
自己忐忑挣扎这么久才与对方说,可对方显然毫不在意。
果然是他多想了。
对少爷来说,自己与其他佣人也并无区别。
接下来,大半个月,子春生活照旧。
上午陪商羽上课,下午与他一起看书玩耍,商羽对他也依旧与从前一样,心情好时分给他糖吃,不高兴时骂他两句,但从未提过他要走这件事,仿佛这不过是件完全不值一提的小事。
子春失落之余,也稍稍放下心来。
少爷不难过,总是好的。
就这样,终于到了离开的日子。
几年下来,子春小房间里,多了不少私人物品,除了衣物,还有商羽给的笔墨纸砚和书本。
当年进金公馆,他只带了个小包袱,如今离开,却是整整两大包。
“荣伯,柳儿姐姐,我去跟少爷道个别,你们不用送了。”
柳儿舍不得他,眼睛都红了:“小春,有空一定要回来看看。”
子春用力点头:“我会的。”
荣伯则是忧心忡忡看了看前方的主楼,微微蹙起眉头:“小春,你好好和少爷说,你这一走,最舍不得的就是他。”
子春微微一怔,继而又笑开:“荣伯你不用担心,我就是个书童,少爷哪里会舍不得我,我先前跟他说时,他可一点反应都没有。”
荣伯嚅嗫了下唇,到底没说什么,只挥挥手叹息一声,道:“行,去吧!”
子春用力点头,小跑到楼下,将手中的包放在墙根,走进楼道上了二楼。
“少爷!”
他轻轻推开门。
商羽正坐在沙发,拿着一本水经注在看,他最近对这类古籍颇感兴趣,经常看得入迷。
听到这声轻唤,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子春小心翼翼走到他跟前,道:“少爷,我要走了,来跟你道个别。”
商羽依旧没有抬头,只淡淡“嗯”了一声。
子春见他这冷淡反应,不免有些黯然,但还是努力笑着大声道:“少爷你放心,等我有空,就来看你。”
这回,商羽终于撩起眼皮,朝他轻飘飘看上来,薄唇轻启,淡淡吐出两个字:“不用。”
子春微微一愣,因为习惯了他这种做派,倒也没有太在意,只继续道:“我就在南城的文华学校上学,你要是有空,也可以来学校看我。”
商羽扯了下嘴角,露出个讥诮的表情,显然对这话很不以为然。
也对,哪个主子会去看下人。
子春讪讪摸摸头,又想到什么似的,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用红线和铜钱编织的平安扣,伸手递给他:“这是我让柳儿姐姐教我编的平安扣,专门为少爷编的,希望能保佑少爷平安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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