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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和我(逆水舟)


他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少年,留着披肩长发,一张脸美得男女不分,身上又是一身男子长衫,往人群中一站,理所当然会引来各种目光。
陌生人的打量与嘈杂的声音,让他脑子嗡嗡作响。
他想,果然不应该出来。
外面的世界简直糟透了。
“少爷!少爷!”子春终于发觉他的不对劲,握住他的手皱眉问道,“你是不是嫌太吵了?”
商羽喜静,在金公馆里,若是听到佣人吵闹,他都会生气,子春偶尔话多,他也嫌烦。
如今到了闹哄哄的外面,定然会不舒服。
子春望着他,心中开始忐忑。
手上传来的温度,让商羽面色稍霁,他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没事,赶紧进去吧。”
安勇虽然来金公馆不久,也知道金小少爷是个怪性子,赶紧买了包厢的票,领着人上二楼。
一进包厢,外面的喧杂顿时变得遥远。
商羽的眉头也松开少许。
安勇安顿好两个孩子,便出门去候着了,偌大包厢只剩子春和商羽。
子春从前来过一次戏院看电影,但是在楼下的八仙桌,嘈杂得很。今日托了商羽的福,坐上只有富贵人家才坐得起的包厢,不免很有些兴奋,趴在栏杆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左顾右盼。
“少爷,这个位置这不错,正好对着戏台中央。”他随口道。
商羽只问:“还有多久开演?”
子春从脖子里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道:“还有十几分钟。”
商羽眉头又是皱了皱,道:“你过来给我倒杯水。”
子春走过来,给他倒上水,笑嘻嘻道:“早知道戏院有茶水和瓜子,我就不带水壶了。”
商羽道:“让你不要带,你非得带。”
子春道:“我怕渴着少爷。”
商羽轻嗤一声。
子春嘿嘿笑。
两人说了会儿闲话,电影终于开演,子春也安静下来,坐在椅子上,一错不错盯着幕布。
是西洋默片,上面的人动作滑稽,子春知道叫卓别林。他看得入迷,时不时捧腹大笑。
及至津津有味看了过半,才想起身旁的商羽,忙转头问道:“少爷,好不好看?”
商羽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扯了扯嘴角:“无聊得很。”
“啊?”子春摸摸脑袋,感觉这大概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能跟对方一起出来看电影了。思及此,也不敢浪费,又继续盯着幕布,目不转睛看着。
商羽斜睨了他一眼,伸手拿过冷却的茶杯,轻飘飘看着幕布上的默片,慢条斯理喝了口茶水。
一个多钟的电影,终于结束。
子春心满意足地伸伸胳膊,不甘心地又问:“少爷,电影真的不好看吗?”
商羽轻描淡写点头:“嗯。”
子春叹了口气:“那以后你是不是不会带我看电影了?”
商羽漫不经心道:“一个月最多一次。”
子春愣了下,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是说以后一个月可以看一次电影吗?”
商羽站起身白他一眼:“还不快走。”
子春忙拎着小包跟上他。
安勇在门口来接两人,随口问道:“少爷,是要直接回家,还是再去哪里逛逛?”
商羽想了想,问道:“小春,几点了?”
子春拿起怀表一看:“十二点了。”
商羽道:“先去馆子吃饭再回去。”
子春又是睁大眼睛:“少爷,我们要去馆子吃饭?”
他这次回来之后,都是与商羽同吃同住,因而下意识就是问“我们”。
商羽说:“你也可以选择不吃。”
子春忙不迭点头:“要吃的要吃的。”
商羽问:“安勇,四海春番菜馆是不是在附近?”
安勇点头:“没错,这边开车过去几分钟就能到,我送老爷去过好几回。”
商羽是不出门的,但对外面的东西并不陌生,一来是每日看书读报,二来是金老爷只要在家,就会拉着他说外面的事,自己去下馆子,也必然给儿子带上一份。
因而商羽足不出户,却已经将天津卫好吃的馆子吃了个遍。
安勇将两个孩子送进番菜馆,自己便又出门在外面候着。
穿马甲打领结的白俄适应生走过来,看了看商羽,似乎是对他的性别很疑惑。
商羽皱了皱眉,不等对方开口,自己先打开菜单点菜。他还未变声,但也是清亮的少年嗓音,不会让人听错。
商羽点了两样,推给子春:“你想吃什么?”
子春看了看上面的价格,顿时什么都不敢说,只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少爷你决定。”
商羽嗤了声,一口气又点了几样。
待餐上来,子春眼睛都直了。
他在金公馆,跟着商羽吃过西餐,但打包打回来的,跟现做的到底不一样,何况还有他只听过,却从未吃过的冰淇淋。
他拿起勺子,差点就要迫不及待挖起来大吃一口,但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了看周围,除了洋人,便是衣着光鲜的富贵华人,个个吃相优雅斯文,他怕给少爷丢脸,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挖起一点,送入口中。
如今已入冬,番菜馆里烧着暖气,丝毫不冷,加上小孩子不怕凉,子春只觉得一股香甜弥漫口腔,比商羽给的所有西洋糖果都好吃。
“好吃吗?”商羽淡声问。
子春闭上眼睛回味了下口中的味道,用力点头:“太好吃啦!”
有机会一定要和哥哥来吃一次。
商羽勾了勾嘴角,淡声道:“以后出来看电影,就顺便来吃。”
子春微微一愣,双眼亮晶晶道:“真的吗?”
商羽道:“你也可以不来。”
子春撅了噘嘴:“少爷你明知道我想来。”
商羽低头专心进食,不再说话。
子春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悄悄打量对面的少年。对方进食的动作很优雅,配上那张如画中人一样的昳丽面孔,简直称得上赏心悦目。
子春没忘记,今天出来这一路,多少人好奇朝少爷看。
思及此,他忍不住嗤嗤低笑出声。
商羽撩起眼皮:“你笑什么?”
子春道:“少爷你真好看。”不等商羽开口骂他,他已经先下手为强,“我知道你要说我真傻。”
商羽说:“你本来就傻。”
子春道:“但少爷又好看又聪明。”
他倒不是故意拍商羽马屁,只是这几日,他能感觉商羽待他格外好,况且今日还答应以后每个月出来看电影吃冰淇淋。
这样的少爷,就是好看又聪明。
商羽冷哼一声:“你惯常哄人那套本事,少用在我身上。”
子春无辜地眨眨眼睛:“我怎么就哄人了?”
商羽撇撇嘴,并不多说。
子春看过电影,又吃上这么一顿好吃的番菜,被他说一两句,那是完全的不痛不痒,甚至恨不得对方多骂自己几句,这饭才吃得更安心。
不过商羽到底是让他失望了,及至一顿饭吃完,也没再说他半句。
吃饱喝足,商羽拿出英镑结了账,在白俄适应生的欢送下出门。
“少爷,我们现在回去吗?”子春随口问。
商羽斜睨他一眼:“你还没玩够?”
子春不明所以,这跟他玩没玩够有何关系?
商羽又问:“你还想玩什么?”
子春道:“少爷想玩什么?”
商羽道:“我什么都不想玩。”
子春点点头:“那就回家。”
商羽看了看他:“这是你自己说的。”
子春觉得少爷说得没错,自己确实是个傻子,不然为什么今日总有些听不懂他的话。
安勇这时也迎上来:“少爷,是回家还是去哪里?”
商羽道:“回家。”
安勇笑着点点头:“好嘞。”
他领着两个孩子回到车上,刚关上车门,只见商羽打开车窗,掏出一枚银元递给他,指了指街对面:“安勇,你去帮忙买一兜柑橘。”
街对面正有一个卖柑橘的小贩。
安勇点应是,拿上银元,穿过街道,很快买了一兜柑橘去而复返,递进车窗。
商羽接过柑橘,往子春身上一放:“吃吧!”
子春啊了一声:“少爷,刚吃过饭,吃不下了,回去再吃吧。”
商羽皮笑肉不笑看着他,幽幽道:“你不是喜欢吃柑橘么?吃完了再回去。”
子春一头雾水,他什么时候喜欢吃柑橘了?
他对上商羽那凉飕飕的琥珀眸子,看出里面的不容拒绝,下意识瑟缩了下,虽然不知道对方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只得默默拿起一个柑橘剥开,一瓣一瓣送入口中。
商羽一错不错盯着他,跟监工一样。
子春心中叫苦不迭,却如何也想不通自己和柑橘如何惹到了他。
及至吃到第三个时,金少爷终于大发慈悲:“行了,剩下的回去再吃,安勇,开车。”
“好嘞,少爷。”
子春摸了摸胀鼓鼓的肚子,悄悄舒了口气。

回到金公馆,商羽倒头就睡,连晚饭都没吃,这一觉直接睡到翌日早上才起来。
子春叫他也叫不醒,差点吓坏,好在第二天早上,对方已然恢复如常,又是一个随时要作妖的少爷。
临近岁末,出远门的金老爷,终于又从外面回来。
子春原先以为金家过的这富贵日子,靠得是作为前清王公的祖产。这些年过去,渐渐知道,金老爷每回出远门,是当真去开宝矿,并且总能赚到不少钱。
这回金老爷回家,没过几日,金公馆便迎来一桩大事——金老爷三十六岁生辰。
三十六本命年,是个门槛子,按着习俗,要大办。
金公馆提前两日就张灯结彩,到了当日,更是锣鼓喧天,宾客盈门,还在花园里搭上台子,请了天津城里有名的梨园戏班子庆喜班来唱堂会。
“少爷,你快下楼看看吧,今晚的戏真好看,那花旦美得不得了。”
商羽烦透了楼下的嘈杂,从今天傍晚客人进门开始,他就一直闭门不出。金老爷是知道他性子的,也不强求,只有子春一直不死心,已经是第三次跑上楼来叫人。
他知道商羽不爱热闹,也不喜见人,但今晚戏台子当真精彩,他忍不住就想让对方也去瞧一瞧。
商羽屋子中放着留声机,用唱片里的西洋音乐将外面的嘈杂暂时隔绝。看到子春又进来,黑着脸道:“你烦不烦?”
子春走过去,笑嘻嘻拉住他手臂:“少爷,我说真的,那花旦真好看,比画报里的女郎还好看。”
商羽撩起眼皮:“当真?”
子春用力点头:“你要不信,下去看看不就知道。”
商羽沉着脸犹疑片刻,终于不情不愿站起身。
子春心上一喜,他上学那几个月,男同学们一起聊天,总会聊到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以后娶个什么样的妻子。
他对此还一片茫然,但总归看到漂亮女子,已经开始忍不住多看两眼。少爷比自己年长一岁,显然也到了对姑娘感兴趣的年纪。
因而他便说花旦漂亮,将他勾下去。
果不其然,很是奏效。
不过他也并非胡说,今晚西台子上那花旦,当真是芙蓉面杨柳腰,台下一众宾客,看得眼睛都直了。
两人来到花园,戏台正演着《思凡》,那花旦一把黄鹂嗓,一截细柳腰,将个思春的下山小尼姑演得惟妙惟肖。
台下时不时就发出一阵喝彩叫好儿。
子春拉着商羽小声道:“少爷,我没骗你吧,这花旦是不是很好看?”
商羽不置可否,只神色冷淡地望着戏台上的花旦。
“好!!”
及至一曲演完,台下再次发出剧烈喝彩。
金老爷抓起桌上一把银元丢上台,朗声笑道:“演得好,有赏!”
戏子们一边道谢一边将银元拾起揣进兜里。
那花旦下去,锣鼓胡琴再次响起,换上另外的角儿,另一出戏。
“少爷,你做什么去?”
觉察商羽转身离开,子春忙不迭跟上。
商羽没理会他,只朝那花旦的方向走去。
原来那花旦今晚的戏已经演完,正被金家听差带去配楼卸妆休息。
听差见商羽跟进来,忙打招呼:“少爷。”
商羽对他说道:“你出去吧。”
听差点点头,出了门。
屋中只剩刚刚那花旦与戏班子一个小厮。
刚刚听差唤“少爷”时,花旦便好奇瞧过来。他知道金家有个小少爷,听说脾性古怪,今儿亲爹生辰宴也没露面,原本还想着是不是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样子,眼下一见,心中不免暗暗讶异。
金老爷生得已经极好,这小少爷长得与亲爹有七八分相似,但五官轮廓比金老爷更精致昳丽,简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一般,又加之留着长发,若是不仔细瞧,根本分不清是男是女。
花旦起身打了千儿:“见过金少爷。”
他还戴着头面,妆容也未卸,声音虽不如唱戏时那般清脆,却也是柔柔的,跟女子没什么分别。
商羽不说话,只走上前,围着他转了两圈。
子春见着情形,暗呼不妙。
他以为商羽常年待在公馆里,不懂男女大防,怕冒犯了对方,赶紧上前将人拉住:“少爷!你别吓着人家姑娘。”
商羽斜睨他一眼,哂笑道:“说你是小傻子,你还真是个傻子,从前认错我也就罢了,连个戏子也认不出来。”
子春眨眨眼睛,不知为何少爷为何又说他。
商羽又说:“又不是坤班,哪来的姑娘?”
子春这才反应过来,睁大眼睛看向那花旦,支支吾吾道:“你是男子?”
花旦笑着点点头。
子春见自己闹了个乌龙,臊眉耷眼地退后,亏他刚刚还将人当成姑娘,都没好意思多瞧。
商羽对那花旦扬扬下巴:“你叫什么名字?”
花旦回道:“回少爷,小生叫程青云。”
商羽点点头:“你去跟你班主说一声,明天开始每天下午来金公馆,教我唱戏。”
子春咦了一声:“少爷,你要学戏?”
商羽没理会他。
程青云惊讶道:“金少爷……”
商羽亦没等他说完,已经拉着子春施施然离去。
“少爷,你真要学戏?”回到花园,子春忍不住又问道。
商羽斜他一眼:“我是旗人子弟,自然要学戏。”
子春想起他说的,长大后要养鸟斗蛐蛐唱大戏,就跟老爷一样。
这是开始了?
不过如今梨园热,哪家少爷老爷不是票友?
少爷成日闷在家里,学学唱戏也不是坏事。
庆喜班如今在天津卫梨园行里,是坐头几把交椅的戏班子,程青云又是正冒头的角儿,寻常人家想请他来家里教唱戏,那自然不可能。
但金家是前清王公,庆喜班班主从前在紫禁城唱戏,见到金贝勒还得下跪,请班子里的伶人去教府上教唱戏,那是莫大的荣幸。
何况金家不吝啬的便是花钱。
酒阑人散,翌日的金公馆,又恢复平常的宁静。
中午吃过午饭,安勇便开车接了程青云与琴师上门。
“你是昨晚的花旦?”
来到花园亭子里,子春不可置信地看向朝商羽打千儿的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穿一身竹布长衫,身量不高,清瘦单薄,面容俊秀,一双眼儿含波带水,虽然是个男儿郎,却分明带着几分娇媚。
程青云淡淡看他一眼,便又看向商羽,轻笑道:“少爷想学哪几段?”
比起子春的大惊小怪,商羽就淡定多了,他大喇喇往亭子里石凳一坐:“不急,你先把你擅长的戏,每个唱一段。”
程青云应了一声,示意琴师,开始一段一段唱。
他委实有把好嗓子,音色清亮圆润,有如山谷百灵,听得人心旷神怡,忘乎所以。别说是子春,就是商羽显然也是入了迷。
这日开始,金少爷似乎真的迷上了戏,平日里听先生上课,时不时就神游太虚的人,听程青云讲戏,却是聚精会神。
西皮二黄,身段唱腔,每一样都学得认真仔细。
但凡程青云来了金公馆,两人就在花园中,孟不离焦,形影不离,得了好的东西,也要赏给程青云一份。
程青云只比商羽年长两岁,但商羽身量比他高,看着倒像是同龄之人,俨然是成了朋友。
子春每天在一旁,仿佛是个隐形人一般,完全被忽略。
这天,两人正在亭子对戏,子春默默走开,商羽也没发现。
他离开荷塘,正闷闷不乐着,荣伯走了过来,望着亭子里两个少年,啧啧叹道:“咱们少爷,这是要跟老爷以前一样,要捧角儿啊?”
子春随口问道:“老爷以前捧过角儿?”
荣伯道:“那可不?从前在北京城,老爷可是承亲王府最金贵的小贝勒,四九城里排得上号的爷。十六七岁开始,便成日往八大胡同钻,捧过的角儿,一只手数不过来,银钱花得跟流水一样,为这事,老王爷没少揍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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