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了又忍,白木优生生生挤出一句话,“太……过分了。”
是指责,但是连指责的话都说得一丝威胁感都没有。
甚至柔和得过分、落到耳朵里不痛不痒,简直就跟撒娇一样。
“欸——我哪里有过分?”
宫侑凑近,唇角弧度勾起,甚至得寸进尺,“我这不是在好好服务呢吗,优生突然这么说,我可是会伤心的。”
他语气似真似假,又或是真假交杂。
如果只是平常白木优生一定会上当,但现在、亲身感受到,甚至已经超过了亲身…自己的边界,他完全不会再信恶劣的恋人一句话。
看着人软硬不吃,宫侑眯起眼,嵌在深处的手重重摁了下,白木优生整个人一颤,止不住细细密密碾碎到口的呜咽。
仅是如此还不够,宫侑手圈着,绕着颤着另一支不属于他的手指。
指节同样颀长、骨节分明。
被缠着强硬定在那儿,甚至只是自己动都会引得头皮发麻。
“骗…骗子。”
灰发青年声音涩哑,脱力般维持不住刚刚抵抗的姿势。
靠着身,但完全不受控制。只能依托他人为支点勉强撑着。
不出所料、浴缸带出来的水淋湿才换上的衣服。
宫侑啧了声,视线落在紧贴着自己面上表情隐忍克制的恋人脸上,唇角笑容一直没下来过。
水流温热,缠着手腕、萦绕周遭。
白木优生颇有些自暴自弃了。
他自己从来没着这么过,更别提…自己的手。
闭着眼,白木优生逃避般拒绝接受现实,但身体本能是最不会骗人的。
可爱的逃避行为落进宫侑眼底,声带震动,溢出声笑。
低低传递,弄得本就自暴自弃的白木优生更加蜷缩,恨不得一头扎进水底。
灰发黏湿,贴在脖颈。
脸颊、耳垂、脖颈,无一不是颤颤的,蒙上层好看的粉。
“……好乖。”
宫侑声音半哄半劝,是在夸他,语气温柔的不可思议。
实则真正意义上却与嘴里的温柔千差万别。
“真贪心呢…优生。”
弄得过分的后果就是素来脾性温和的恋人是真的恼怒生气了。
清理干净吹干头发,一卷被子就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不搭理不说话,不给碰甚至都不给看。
一开始还没认知到问题严重性,等发现来不及挽回时宫侑就差伏低做小。
他蹲在床侧,一点点扯着被裹得紧紧的被子拉了拉,低低声喊人,“优生…优生?”
“……就算不想理我也要出来吃饭啊,被子里会不会太闷了,不要憋着自己…”
已读不回。
宫侑无奈抓了抓头发。
他又小心扯了下被子,手指才稍微一动、就眼睁睁看着团缩在里面的人稍微一动,结结实实将那好不容易拽出的一小块又捞了回去,俨然是一副还在生气的模样。
宫侑:“……”
自己做得孽自己受。
“我道歉,优生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好。”金发身影直接伸出手探进被团里,稍微一动、就触碰到了蜷缩的身体。
他正想做些什么,下一秒、细微的痛意从手背传来,像嗫咬、但是力气不重。
比起愤怒更像是情绪的宣泄,细细齿尖压在手背上,泛起点痒意。
宫侑顿了下,趁机更进一步,
“咬吧,如果好受一些,怎么咬都行,我绝对不动不反抗!”
他笃信般发誓,言之凿凿。
只是被骗过好几次的人已经没有那么容易再交托信任了。
“……骗子。”极低极含混的声音吐出。
在白木优生心里,宫侑那栏跟着的信用值几乎快要降低到负值。
甚至有些ptsd。
“我再也不会信阿侑了。”
“骗子。”
被自家恋人不断控诉,话语仿佛都变成子弹,使得心上中了几枪,但是…明明是责备话语,却说得不轻不重。
搞得宫侑原地沉默了下,挠了挠头、甚至还生出点‘要不再来几句’颇为微妙的想法。
他咳了下,转移不该出现在此刻的想法,立即调转注意力,转移到白木优生身上,一番好气认错,“是是、我是骗子…我道歉,接受我的道歉嘛优生。”
“一直不理我的话我可是会因为太孤单死掉的哦?”
“……”
白木优生忍了忍,压着后牙,“难道阿侑是兔子吗,太孤单会死掉什么的。”
“啊、那倒不是,”宫侑一本正经,另一只手支着侧脸,从手掌拱开的缝隙沉下脸向里望,成功捕捉到影影绰绰的脸与眼瞳,手指点了两下侧颊,声音缓和,耐着性子道,
“不过如果优生想的话,我也可以成为优生你独家专属的兔子哦!”
“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
“……”
白木优生沉默,半晌、默默从把伸进来的那只手抵出去,一攥被子原地团成球,就差直接用全身表达大号拒绝。
宫侑望着自己手背上留下的浅浅牙印,因为没怎么用力甚至印记才一会儿就消得差不多了。
他想了想,盯着大号被窝球看了会儿。
“优生?真的不理我了吗?”
“……”
“——真的真的不理我吗?”
“……”
那么、没办法了。
周遭动静渐缓,有脚步声远去。
终于缓缓放下心来,白木优生缓缓闭上眼。
不理宫侑是真的,脑中情绪还没过去。
毕竟,无论再怎么说……昨夜都已经弄成那个样子,今天都该稍微缓一下才对。
可是、可是,居然打着清理的旗号,在浴室里又做成那样。
搞得这下别说是走了,连站起来双腿都使不上力,无力曲环在那儿,完全要靠人支撑搀扶。
到底是为什么…精力这么充足啊。
明明、明明他根本就不会……
白木优生此刻迟来的对宫侑生起了后怕。
他是真的怀疑,如果不加阻拦与克制、甚至到最后狠狠咬着人肩颈不放的话,他绝对会被弄死在那儿。
深深呼出口气,灰发青年尝试动了下身体,才稍微挪转一侧,腰部筋兀地抽了下,呼吸猛地一抽,攥紧身下床单,他闷闷咽了声。
神经紧绷间,顷刻、带着温度的掌心落下,手臂穿过、稍微施力向上一抬一抱。
上一秒还在忍痛的灰发青年下一秒就发现自己兀地腾空失重,情急之间就要挣开,却被手臂勒着抱得紧紧,脑侧靠着来人胸膛位置,对方似是笑了声,胸膛低低起伏,声带震动传递、隔着一层被子传入耳中。
“好了,不要乱动,优生,小心掉下去。”
是去而复返的宫侑。
不对……他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
所以根本就没有离开!
宫侑连着被子一起抱起人,手臂环在腰身左右位置,稳稳托着腿弯,留意到人刚刚还在挣脱、一听到他声音不吭声了。
他无奈,低下头、隔着被子轻轻亲了下人额头,“就算再怎么生气,但是身体最重要,吃完饭再和我生气好不好?”
“……不好。”
“那就当做优生说好了!”
——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啊。
虽然很想这么说。
但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被哄了这么一阵,再多不满也平息大半。
宫侑安妥小心地将人放在客厅沙发,甚至还兼顾照顾、换了个方便的姿势。
吃饭自然也是宫侑代劳,喂食擦嘴清理一气呵成。
尽管白木优生表示可以自己来,但是一对上人满是受伤就差直接拱到面前的‘难道优生连这点赎罪的机会都不给我吗’的脸。
白木优生缓缓放弃抵抗。
吃完饭,宫侑又暖烘烘挤过来要抱。
嘴上说着‘这也是赎罪的一环’,八爪鱼般牢牢将灰发青年缠了个彻彻底底。
即使灰发青年再三抵抗,但仗着人动不了,甚至还有点逗弄的意味,宫侑咬了下挡在脸上阻止他凑近低下头埋进肩颈的手掌。
尖尖犬齿咧起,眯起眼的人唇角勾起笑,不仅是咬、还用唇瓣蹭着掌心。
这下好了,白木优生收回手不收回手都不太好,难以抉择。
两人在家温存了一段时间,直到一通来自俱乐部电话打进宫侑手机。
半个月的休息时间结束,他总不能一直赖在这儿不走,而且赛前还需要训练与状态调整、与队员之间的配合校正。
白木优生也是,尽管这一学年是结束了,但还需要回国一趟接手部分产业以作准备。
算来算去,下一次见面的时间,指不定又是许久以后。
分别那天下着雨,小雨淅淅沥沥,没像来时悄无声息,白木优生开车载人去了机场。
航班迫近,留给他们用于分别的时间不多。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分别,但每次的情感都是相同的。
“下次休息的时候我会立刻飞来看你的。”
“嗯。”
“所以下次绝对不能再把我关在门外了哦!”
“……嗯。”
“还有还有……”
白木优生看着喋喋不休、话语层出不穷的人,静静看了会儿。
兀地上前一步,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
离别是不能被习惯的。
无论对于他还是对于宫侑。
被这么猛地一抱,宫侑话也不上不下卡住。
顿了下,低下头、手臂从背后环住,切切实实将人拢在怀中,声音闷闷,
“最重要的……要记得想我。”
“我知道的。”
白木优生应道,“一直保持联系,每天晚上一通电话,信息看见就要回,定期要检查身体状况,定时吃饭、按时睡觉,交两三个朋友拓充社交圈……”
“以及,就算交到了新朋友,也不能越过关系,只有阿侑最重要。”
宫侑低低笑了声,“记得很清楚啊,优生。”
白木优生慢慢应了声,脸颊埋在肩上,“嗯、因为是你说过的话。”
“……”
“有点舍不得了。”
灰发青年深深吸了口气,鼻间盈满恋人身上的气息。
他将人向前轻轻一推,认认真真开口,“该走了。”
“这种时候总是很冷漠呢,优生。”宫侑无奈,慢慢松开环着人的手臂。
白木优生直直望进他的眼,微微弯了点笑,“因为会有下一次见面,所以即使一直在说着‘舍不得’的阿侑也不会停在这里吧。”
“嗯哼。”
“那么就不是离别,只是暂时的不在一起。”
“这样想的话……就会好接受很多,我会想阿侑的。”
“……太狡猾了。”宫侑深呼吸,“走了,走了。”
“阿侑不要一个人偷偷哭。”
“——优生!!”
目送恼怒的背影消失在登机口,白木优生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盘。
当地时间下午17点20分,秒针走到59。
夏季的尾巴横扫而过,秋季短暂眷顾了下这片土地。
很快,冬天就会来临,新的一年随之抵达,并携而来的除了新生还有希望。
车轮向前转了三轮,驱走严寒与初春,又是一年夏。
七月、白木优生结束了学业,回国的讯息第一时间发送给了联系人列表的置顶选项。
离开机场,等待接机的副手早已准备着,一上来就接过行李箱,引着身侧的灰发男人去向停车场。
三年时间在灰发男人身上留下不少痕迹。
面容俊逸、五官长开,翡绿色眼瞳浸入光线质感更沉,整个人透着股打磨极致的沉稳与安定。
脸侧灰发打理齐整,稍长部分扎成一束蜿蜒垂在肩侧。
副手一边报告接手产业状况、一边递出接下来安排到近乎密密麻麻毫无空隙的日程。
扫过内容,对其上安排不置可否,灰发男人的声音轻缓柔和,清冽干脆、潺潺流水般自后座漫来,
“A&H品牌与其他品牌的联盟晚会邀请队伍确定了吗?”
“确定了,优生少爷,是MSBY黑狼队。”
“邀请了谁?”
“首发全队,以及部分粉丝基础量大的选手,如果少爷您有特指的话,我们现在还可以发出品牌方邀请。”
“不用为我特别开后门。”
指尖‘嗒’地一声打在扑在膝盖上的纸页,他似是轻轻笑了下,眼尾曲起,
“已经够了。”
“……”
‘A&H’是近几年最新兴起的运动品牌,背后掌权者未知,据悉一直在国外,并未真正露面。
但其仅凭一己之力就将产业拉上TOP5,几乎直逼几个国民品牌,更有老牌世家帮托、前途一片大好。
据悉其正在物色海内外代言人,而这次的联盟晚会正是良机。
“说是这么说…不过真的要穿这么严肃吗,我们只是来走个过场的吧?”
黑西装、打领带,一身肌肉紧覆、线条勾勒得几乎要爆炸,MSBY黑狼队队长明暗修吾从侍应生托盘上端走两杯气泡香槟,借着遮掩递给队内副攻阿德里亚·托马斯,提醒道,
“就算心知肚明,也最好咽下去别说话。”
他后话静谧,没多说出来。
但是懂得人都懂。
正如‘只是走个过场’,幸运儿早就被内定了。
小道消息流传,据说还是那位神秘掌权者的未公开交往对象。
“所以,阿侑你就算再不耐烦现在也得在这待满一个小时。”
“佐久早你也是!”
“还有你!木兔!!”
苦涩队长一眼望去,可靠的就剩下个新入队的21号新人,日向翔阳,只可惜那孩子打了个招呼就跑去上厕所了。
场面变成明暗修吾一拖四,平常不是这样的,平常还有个勉强能顶事的队内二传宫侑帮着二拖三。
结果这家伙自从下午看了眼手机,整个人状态完全就不对劲起来。
无论是谁和他说话,完全就是在敷衍,脸上写满大写的‘我要早退’、‘我有要紧事要做’。
向来游刃有余的保姆二传从恨不得扎根训练场与排球结个婚的人一下子变成这副模样,队内人止不住好奇的双眼,撺掇着社交悍匪木兔光太郎与日向翔阳上去打探消息。
三人牛头不对马嘴一阵,(自以为)得到答案的木兔光太郎与日向翔阳转身神神秘秘商讨一番。
“侑前辈绝对是那个、那个了!”
“没错没错,侑侑果然也到了那个年纪了啊!”
正常人是无法理解两个离开排球场就变成单细胞的家伙的脑回路。
一番折腾下,还是勉强由队长一拖四拖了进来。
“我真的有要紧事情要做,再晚一点就——”
宫侑忍了又忍,这群家伙甚至抢走了他的手机以作威胁,没能第一时间回复自家恋人讯息让他如坐针毡,更别提紧身到有些透不过气的领带与西装。
“再撑一会儿、就一会儿,等差不多了我就找个由头和主办方说早退。”队长明暗修吾也是不太习惯这种场合,借着抿香槟的机会安抚人心。
宫侑深呼吸、心底掰着手指数了下时间,距离接收到讯息至今约莫四个多小时,最长失联时间十小时,还在可容纳范畴内,待会一出去拿到手机就立即解释。
他不耐、重重靠在沙发组上。
俱乐部为了表达对这次晚宴的真诚,特地给他们这群家伙找了化妆师发型师一应俱全。
宫侑此刻靠坐在沙发组上,坐姿随性,心底虽是不耐但好在表情管理过关,加上天生池面五官,乍一眼看上去挑不出分毫毛病。
更别提化妆师下了血本,对着这张脸好一番涂涂抹抹,发型师更是挑战极限,拉了个大背头,深色鬓角齐推,眉眼均寂、下颌线斧凿刀削,气场森冷严深,薄唇弧线下扯。
会场想搭讪的人不少,但无疑都被这人周身‘我不好惹’、‘我在生气’、‘谁来谁死’的气场震慑住。
“哎,阿侑,笑一笑,你这张脸今天不营业可惜了,你看看,多少人……”
宫侑本就烦躁,凉凉掀起眼正要吐出什么‘甜言蜜语’,旁侧有侍应生极会看眼色,递来支金澄澄的气泡香槟杯。
间接堵住了他的嘴,懒得再瞥一眼,宫侑随意接过,想起这什么上流社会晚会的礼仪,倒是记得顺手掏出小费,骨节修长的两支手指一夹就往脑后递去。
眼一抬、他微妙察觉哪里不对。
面前刚刚还在喋喋不休说话的队长和副攻手齐齐宛如被掐住嗓子的尖叫鸡,只差最后一口气就能原地去世。
宫侑皱了下眉,发觉自己递到脑后的小费一直没被接。
嫌少了?
他心底咂舌,就要开口。
也正在这时,后面的人动了,手指灵巧,轻轻从他指尖拾过小费。
手指温度较低,但指腹柔软,与他们这些职业选手不同的柔软。
似是有意又似是无意,拾取的那一瞬间似乎轻微蹭了下,不快不慢地收回手,余留下一点思考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