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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摩耶幼崽是读心小骗子(枕刀眠)


她越说越狠,笑容一收,朱砂笔随即飞出,凌空画出一道巨大的血红符咒,双手一推,那符咒就直直朝花锦川压过去,结界应声碎裂。
花锦川连哼都没哼就倒在了地上,呕出一大口鲜血。
章瑾收起朱砂笔,双手背在身后,步伐轻快中带着俏皮,走到花锦川面前,用鞋尖抬起他的下巴:“啧,可惜了这张漂亮脸蛋。”
花锦川被迫仰起头,正对上章瑾低头审视的目光。
他忍住胸口翻涌的钝痛,喘息着吐出嘴里残余的血,哑着嗓子:“小瑾,你还在记恨我吗?”
“谁是小瑾!”章瑾脸色一变,抬脚踏上他胸口,目光森冷,“你明知道退婚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却还是要把我推进孤立无援的境地!我到底算个什么东西?让你这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是我对不起你,可我一直……都是拿你当妹妹的。”
“妹妹?”
章瑾的神情充满讥讽:“谁家做妹妹做成我这样?谁家做哥哥做成你这人渣模样?我是整个管理局的笑话!”
“……江寒陵,”花锦川伤得太重,眼前阵阵发黑,“他叫你来的……是不是?”
“知道了又怎么样?”章瑾脚下用力,语气不无怜悯,“你不会以为你还有机会活着离开魔界吧?”
“呃!”花锦川被踩得又吐了口血,“你们……公报私仇……会遭报应的……”
章瑾收回踩在他胸口的脚,蹲下来,拎起他,凑近他耳边,低声:“只有你这种蠢货才会相信报应。”
说完,松手,帮他理了理衣领:“讣告已经准备好了,慢走。”
然后,站起来退开几步,仰脸看了一眼高空盘旋的鸟群,笑着转身离开。
花锦川躺在地上,看着上空俯冲而来的黑色大鸟,表情空茫。
倏尔,他苦笑一声,闭上双眼,等待即将到来的死亡。
等来的却是大鸟的惨叫。
他明明已经感受到鸟类扇动翅膀带起的风了,鼻腔里也充满了食腐生物独有的臭气。
花锦川睁开眼睛。
流珂蹲在他头顶上方,看起来脸是反着的。
反着的脸笑容得意:“看来有人比你看得开啊,我就说我那法子好使,你说你要是早点动手多好?”
花锦川再次闭上眼。
身体被挪动,耳边传来流珂的自言自语:“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我也做一回好事。”
花锦川不出声,顺着对方的力道坐起来。
“还能走吗?”
“……”
“看来是不能,算了,我背你。”
“……”
“哎,你们就没有温和一点的东西用来安神吗?”
“……有。”
“那你干嘛给我下迷药?我可是个伤患。要不是我天赋异禀醒得快,你今天就死这儿了知道吗?”
“劲大,好用。”
“那下次,下次换个劲小的呗。你们修士不是最喜欢搞些矫情玩意了吗?有没有花花草草之类的……”

“诶,这怎么枯了一支?还能活几天才对。”
白黎蹲在花瓶跟前,手里端着一碗清水,正准备给瓶子里的花换水。
江寒陵披着大衣坐在旁边,端药碗的手指微微蜷缩:“我昨晚不小心碰到了。”
碗里漆黑的药汤晃荡起来,表面映出的脸随之发生扭曲。
“哦,没事,多的是呢。”白黎不以为意,抽出干枯的狗尾草,把清水倒进瓶里,又添了几支新鲜的花进去,兴致勃勃道,“我找到了开花的夜合梅,你看,漂亮吧?这个也能入药,味道是酸的,可以清热解毒散瘀消肿。”
江寒陵喝完药,朝他伸过来一只手,手心向上。
“今天吃个奶糖吧,我以前可喜欢吃了,一点都不齁,你尝尝,喜欢的话我这里还有。”白黎拿出糖放到面前的手里,顺手擦掉花瓶外壁上流下来的水珠,“你要是有什么喜欢的花,也可以告诉我,我去找找看,心情好了伤才好得快嘛。”
江寒陵剥开糖纸,看着他低头侍弄花草的侧脸:“这些就很好。”
他含着糖,轻声说:“我很喜欢。”
他永远都没法像白黎这样,亲手送出哪怕一朵花。
鲜花是活的,而活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飞禽走兽花草树木,都不喜欢他。
香甜的奶味在嘴里化开,柔和了药汤残留的酸苦,江寒陵的视线落到花瓶上,剩余的几支狗尾草青翠如初,来回摇动。
“暗恋”两个字还在脑海里回荡,他舔了舔嘴唇:“据说凡人给每种花都编了花语。”
“以物喻情,挺浪漫的。”白黎的回答却很事不关己。
“狗尾草也有。”
“是吗?我不太懂这个。真的会有人拿狗尾草送人吗?这东西到处都有,会不会太敷衍了?”
“……”江寒陵重重嚼了两下奶糖,“可能吧。”
白黎突然想起什么:“哎,不过我知道韭菜的花语。”
江寒陵转头看他。
“好的、收到、没问题。”白黎板着脸表演苦大仇深,演完自己先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你怎么不笑啊?不觉得很好笑吗?”
“因为我生性不爱笑。”
白黎蹲在一棵高大的果树后面,探头探脑地张望远处探查魔宫花园的背影。
章瑾从他背后拍拍肩膀:“失败了?”
白黎转回来靠着树干抱膝坐下,随手捡起一个树上掉落的小红果捏来捏去,沮丧地点点头:“嗯。”
“你怎么追的?”
“照顾他,送花,送吃的,讲睡前故事,讲冷笑话,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章瑾顿了一下,犀利道,“就是从幼儿园毕业。”
白黎:……
他举手提问:“怎么毕业?”
章副队长出手就是一招仙人指路:“对付江队这种闷骚,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明骚,你这样的纯情小白花只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白黎诚实道,“我不会。”
而且他算哪门子的纯情小白花?他充其量算个好色小白狗,连腹肌都摸过不止一次了。
“不会没关系,交给姐姐来,算是你送我那袋糖豆的回礼。”
那袋糖豆真是罪孽深重。
白黎树咚江寒陵的时候,脑子里还在天马行空想糖豆。
然而他嘴里却不由自主地抛出掷地有声的两个字:“宝贝!”
江寒陵背靠大树,瞳孔地震。
白黎:……
他觉得自己好像上当了,章瑾这明显就是纸上谈兵的水平,并没有比他高明到哪里去。
但俗话说来都来了,他现在骑虎难下,只能继续,抬手潇洒地拨拨刘海,暧昧地眨眨眼:“你知道我为什么心率不稳吗?”
江队长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立刻就冷静下来:“为什么?”
“因为我十拿九稳,差你一吻。”
白黎在满脑子的弹幕中说完了土味情话,十分想拔腿就跑冲回狗窝躲起来闭门谢客。
可他的腿就像在地上扎了根,纹丝不动,拔都拔不动。
“是吗?”安静须臾,面前的人却笑了。
那双灰眸盛着温柔的促狭,夕阳余晖穿过枝叶间隙洒到脸上,波光涟漪,惹人心动。
白黎光是看着,就感觉自己头顶快冒烟了。
更别说江寒陵竟然朝他靠了过来。
一个正直的修士怎么可以好色到这个地步!
白黎心里不住自我谴责,瞪大的眼睛却像被粘在了逐渐放大的帅脸上。
很快,他的视野里就只剩下了半张脸,于是自我谴责光速蒸发,全变成了棱角分明的双唇。
他知道,那双薄唇比他想象中的要更软,更热,更动人心魄。
薄唇停在了一寸远的距离。
白黎的喉结狠狠滚了滚,身躯比僵尸还僵。
背上多出一只大手,缓缓地从肩胛骨顺着脊柱滑到后腰处。
忽而,鼻尖一暖。
白黎觉得自己现在肯定很像个呆瓜,说不定已经变成了斗鸡眼,因为江寒陵横起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全世界陷入黑暗,鼻尖上那点若即若离的触碰就格外明显起来。
白黎情不自禁地仰起脸,冰凉的唇齿感受到灼热的呼吸。
可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发生,动作就终止在这一步。
江寒陵的手掌贴在他后腰上,却没有收紧手臂,只是虚虚地揽着他,维持着这个近似拥吻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们贴得太近,就算不被遮住眼睛,白黎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很多时候,白黎都不明白江寒陵,包括现在。
但他却能察觉到对方身上沉郁的气息,像绝堑海乌黑的潮水正在起伏着淹没陆地,如同各种文明神话传说中的灭世大洪水一样,藏着深切的苍凉。
怎么了?
为什么会这样?
他究竟在想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腰上的手终于动了,白黎浑身倏然一松,视线重新明晰,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眯起眼。
江寒陵靠回树上,右手指间夹着一张燃烧的符咒,火焰比晚霞更像血光。
他手指一弹,符咒在半空中化成灰烬,神情冷淡:“不要让别人戏弄你。”
傀儡符被揭掉,白黎终于可以自由动作,一时间没站稳,撑着树干的手一歪,整个人往前扑倒,另一只手下意识抓住了眼前人的胳膊维持平衡。
【不要说】
【不要说出来】
白黎低着头,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胸膛,鼓噪的心沉入死寂。
“你……”
谁在说话?
听不清。
鬼也会耳鸣吗?
如果不想接受,那为什么要给他错觉?到底是谁一直若即若离?是谁在戏弄谁?
耳边忽然传来询问:“你怎么了?”
“啊……”他像被烫到似的松开手,站直身体,努力睁大被火焰晃到酸痛的双眼,始终不敢抬头,“对不起!”
然后,落荒而逃。
章瑾一看符咒被烧,二话不说溜之大吉,找到前未婚夫并痛殴了一顿,这才带着完成的任务来汇报。
她回来的时候,往常紧闭的魔宫殿门洞开,江寒陵正独自站在魔宫大殿里,仰视着最高处的宝座。
他实在恢复力惊人,明明之前伤势严重,现在看起来却已经痊愈了,胆子也大得惊人,居然就这样轻易地打开了魔宫,似乎完全不担心里面有什么埋伏。
灰尘在门口的光影中飞舞,大殿里面黑压压的,章瑾瞧着那抹几乎要融进暗色里的背影,脚步不禁有些迟疑。
不知道为什么,她直觉前面有某种不好的东西在等她。
可是有队长在,有监察队在,什么不好的东西能敌过他们?
章瑾停在大殿外,随意扫了外面一眼,突然发现能看见的空地上都种着同一种树,树枝上挂满樱桃大小的红果子,远看上去火红一片,蔚为壮观。
难不成那位失踪的魔尊喜欢吃素?
她正好渴了,就近揪了一个下来随便用袖子擦了擦,扔进嘴里。
接着就被酸得一个激灵,舌头发麻。
章瑾吐出酸涩的果子,整张脸皱巴巴的,含着两汪生理泪水走进大殿。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江寒陵头也不回:“找到了?”
“找到了,他要去临渊城。”
“保持联络。”
“明白。”
“辛苦了,去休息吧。”
“不辛苦,应该的。”
章瑾客套完,又起了玩心,清清嗓子,装得一本正经:“队长,你要老婆不要?”
江寒陵同样一本正经:“你今年还有十天带薪病假。”
“嘴巴跟淬过毒一样,有时候跟你说话我是真想报警。”
“你可以继续想。”
“小白哪里不好?”
“是我不好。”
章瑾怀疑自己听错了:“啊?”
江寒陵回过身来看着她,重复一遍:“是我不好。”
他说:“我配不上他。”
他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戳了几下:“杜将铭要亲自来魔界,已经在路上了,休采梦和连骁负责护送。”
章瑾接过手机,划动聊天记录,越看眉头越紧:“事情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
“你以为他是来干什么的?”
“杜局的办法究竟是什么?”
“他做了一个法阵,可以让焱玖彻底魂飞魄散。”
“真的?”
江寒陵并不像章瑾那么激动,甚至冷静得可怕:“需要阵眼。”
“什么样的阵眼?”章瑾光顾着惊喜,没能察觉出他语气里的异样,“奇珍异草?法器灵宝?我去找!”
江寒陵沉默了很久,久到章瑾的踌躇满志变成了忐忑不安。
她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地认真盯着自己的顶头上司看过,连眼下的微青和嘴唇上方的新鲜胡渣都历历可辨。
如同镜头慢放一般,章瑾看见那双缺乏血色的薄唇微微张合,吐出清晰的两个字—— “……白黎。”

“杜将铭他疯了吧!”
章瑾愕然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想都没想就直呼前辈大名骂出声,幽暗空旷的大殿里顿时响起层叠的回音。
拿人命填阵眼,这种行为和邪修有什么两样?迟早会遭雷劈的!
江寒陵并不意外她的反应,自顾自条理清晰地分析缘由:“白黎的躯壳灵力纯净,足够承受法阵的力量,受到法阵攻击后不会立即消散,而且有焱玖夺舍留下的印记,可以反过来拘住他。目前来看,这是胜算最大的方法,只有一次机会。”
章瑾难以置信,死死盯着他的脸,妄图找出一丝动容:“那人呢?白黎呢?会怎么样?”
然而没有动容,只有漠然。
江寒陵喉结微滚,一字一顿:“玉石俱焚。”
章瑾喉咙发紧:“如果我们护住他呢?”
那张漠然的脸仍旧毫无波澜:“躯壳会受法阵影响,召回魂魄。一体双魂,护住他就等于护住焱玖。这个法阵耗尽了杜将铭的修为,时间不多了。”
“……所以,”仿佛一阵凛冽的寒风渗进骨髓,章瑾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肩膀,“我们只能……”
“这是死局。”
一个“死”字狠狠刺痛了耳膜。
能让江寒陵这样走一步算十步的人下定论,各种情况必然都考虑过,事情基本上就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可章瑾只觉得强烈的不甘心:“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
有固然是好的,可到现在都没找到,着实希望渺茫。没有的话,那这个有伤天和的办法就是最后的保底手段。
可一个人的生命和一百个、一千个、哪怕一万个人的生命都是同样重的!这怎么能比较?怎么能拿来放在天平两端权衡取舍?怎么会是所谓正道的行径?
满腔的愤懑让章瑾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江寒陵说:“我很庆幸昨天你帮他表白。”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不是眼瞎心盲,但他可以喜欢全世界任何一个人,唯独不该喜欢我。现在,他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章瑾呆立在原地,双脚重逾千斤,舌头僵直如木,不知道该怎么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江寒陵拍拍她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越过她,走向殿门。
干脆利落的脚步在光可鉴人的乌金石地板上敲击出冰冷的回响,如此坚定。
如此孤寂。
脚步声消失了。
万籁俱寂,天地是一只吞人的怪物。
长久的静穆后,章瑾转过身,眼圈红得像天边的晚霞。
大殿门口,有个人坐在门槛上,逆着光,只能看到模糊的背影轮廓,倚靠着右边的门框,向来笔挺的脊背泄了力,透出难掩的疲倦。
“你说,”猝然,沙哑的嗓音打破沉默,章瑾听见他低声问,“如果是花锦川,他会怎么选?”
她鼻子一酸。
“他?大概会选择眼前人吧。在眼前能看见的地方,力所能及地救人,一个一个加起来,也不少了。”
治标不治本,倒也算念头通达,可惜不是每个人都能在电车难题里扮演拿着马桶搋子路过的路人甲。
“你呢?你怎么选?”
“我没得选。”
江寒陵对着夕阳举起右手,阴影淹没了掌心指腹的薄茧,只看到指缝里漏过的光。
其实他并不像白黎说的那么好,天生就是异类,走到现在也不甚在乎什么杀孽因果,单等着哪天闭了眼,下阴司地府一一清算,只是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回头看一眼身后的路,才发现自己早已被织在了天罗地网中间,无处可逃。
其实,他真的很羡慕花锦川,比小时候看见别人怀里抱着小宠物还要羡慕千倍、万倍。
“决定了?”
“嗯。”
“……”章瑾咬牙,“你一定会后悔的。”
“这种问题,从来就没有正确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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