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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小师傅(纸扇长衫)


秀娘心想,这话再去问西觉、兜明、小丛,甚至是梁树叶,个个都得说云善哪哪都好。在这一家人眼里,云善就是个宝贝,自然是处处都好。
坨坨带着云善到树下玩,伸手摸了摸他脑门上磕破的地方,“云善,你还疼嘛?”
“脱。”云善压根听不懂,哈哈笑着扑在坨坨背上。
坨坨背起他,在院子里来回疯跑,云善就高兴地哈哈哈地笑。
玩了好一会儿,坨坨给他喂点水,他又跑到在菜园子边扒葱的兜明身边。
他捏着根丛,揪起小嘴巴冲着兜明说,“穷。”
“葱。”兜明纠正他。
“啊。”云善撂下葱,往菜园子里跑,被兜明拽着后衣领拉了回来,“云善别去菜地里。你去拿个小凳子过来,和我一块扒葱。”
“你看春花在走廊下呢,她旁边就是小凳子。你去拿来。”
云善顺着兜明的手,看到坐在走廊下玩着云善木头玩具的春花,伸出小手指着春花看向兜明。“啊。啊。”她玩云善的玩具。
“对,你去拿小凳子。”兜明赶紧点头。
云善跑开了,兜明心里松了口气,菜园子里的葱暂时保住了。
云善跑到春花身边,一下子从春花手里把木头小人参抢了过来。“啊。”云善的。
“弟。”春花从小凳子上站起身,尾巴一样跟在云善身后。
云善把木头小人参拿给兜明。
兜明:......“我不是要这个。我说你把小凳子拿来。”
“小凳子。”兜明重复一遍。
云善没听懂,春花听懂了。她慢腾腾地走回去,抱着小凳子又慢慢走回来。把小凳子放在兜明腿边,春花仰头看兜明。
“对。就是小凳子。”兜明点头。
云善左看看右看看,又低头看板凳。现在他大概也明白兜明的意思,跑回走廊下,要抱小板凳。
手里的木头人参有些碍事,云善顺手扔在了走廊上,抱着小凳子也围在兜明身边。
眼见着云善扔掉木头人参的坨坨疼惜地跑到走廊下,捡回了木头人参。他抓着木头人参,有些惆怅地蹲在云善身边,“云善呀。这个可不能乱扔啊。你看这个小人参多好看啊。”
云善手里拿着葱,抽空看了坨坨一眼,拽掉一片葱叶。
“不是这样的,云善你看我。”兜明拿着葱叶展示给云善和春花看,“你们看,拽着葱叶得把上面的白皮连着一块扒下来。”
这活对春花和云善好像有些难度。两个小的试了好几根葱,都只能拽掉绿色葱叶。
兜明收拾好葱,云善还没过完瘾。他看地里的葱多,还想往地里跑。
“别去。云善,咱们去接小丛吧。”兜明拽着他,把他夹进怀里。“走,出去玩。”
“弟。”春花追在兜明身后,看着云善在半空中胡乱踢动小腿。她以为兜明欺负云善。她有些急。一声“哥”,又一声“弟”地叫唤。
他一手夹着云善,一手抓着一把葱送进厨房。“我们去接小丛和树叶了。”
“嗯。”花旗应下一声。
秀娘接过葱,探头看了一眼外面,春花此时抱着兜明的腿,仰着脑袋,抬着手正在够云善的脚。“春花,你和云善今天扒葱了?”
春花停下动作,看了一眼秀娘,又指着云善,“弟。”
“云善没事。”兜明扶住春花肩膀,小心地转身,“春花,走,带你去隔壁村玩。”
兜明放下云善,坨坨过来牵他。春花赶紧牵住了云善的另一只小手。
“走吧走吧。”坨坨领着两个小孩先出门。
路过秀娘家门口,见到别人玩,云善又走不动路了。
这次坨坨有办法了,“云善,小丛还没回来呢。咱们去接小丛。”
“虫。”小丛哥哥没回来。送小丛哥哥上学堂好些天,云善也是懂点的。
“对,你小虫子哥哥还没回来。”坨坨笑着附和云善不标准的发音。“走,接你小虫子哥哥。”
兜明跟在后面无声地笑。在云善嘴里,小丛变成了小虫。
想到“小虫哥哥”,云善终于舍得挪开步子,被坨坨牵着离开了。
等接了小丛和梁树叶回来,再经过秀娘家时,玩耍的孩子们已经回家吃饭了。
即使没人在玩,云善在路过时仍旧一直盯着空地看。谁也不知道在他在看什么。
花旗在厨房里听到小丛和梁树叶的声音,他走到厨房门口,喊道,“厨房里有瓜,树叶和小丛各拿一瓣。”
梁树叶和小丛各拿了一瓣瓜,碗里还剩下一瓣瓜。
看着碗里只剩下留给西觉的瓜,花旗垂下眼。怎么西觉和秋生去镇上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到了饭点也不见这两人回来。
花旗都有些担心,秀娘却丝毫不担心,还和花旗说,“花娘,你怕啥?反正秋生和西觉在一块,我是一点也不担心的。”西觉不是主动惹事的脾气,还又能打。管怎么也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说不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秀娘说,“咱们再等会儿。”
又等了一会儿,等得云善都饿了,自己跑来抱花旗的腿。
花旗这才说,“不等了。吃饭吧。”
一直等到家里吃完中午饭,西觉和秋生才架着车回来。
“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秀娘问盆边洗脸的秋生,“不是到那卸货就回来吗?”
秋生一言难尽,抹掉脸上的水,叹口气。“那家说我手艺不错,要留我们吃饭。”
“这家人不错呀。”秀娘接着问,“钱都结清了?”
“结清了。”
秋生站起身,“我们说不在那吃。可那主家实在客气,硬要拉着我们吃饭。”
秋生看一眼西觉。秀娘微微惊讶地瞪大眼,“你们吃人家饭了?”
“嗯。”秋生点头,有些无奈。“家里还有没有饭?西觉没吃饱。”
这边西觉对花旗他们说,“那家菜不如我们自己做的好吃。肉有些少,菜多,饭也少。”
“我们做的菜肉多。”兜明说,“去别人家吃不如回家吃。”上回去吃席,兜明可是深有体会。外面的饭菜哪能吃得饱呀。还得是自己家做的。
秋生:......桌山的肉基本可都进你嘴里了。
五婶上午刚来说过许老二家的事,赶在做晚饭前,她又来了。
“你们听说了没,许老二将他媳妇儿卖了!”五婶一进院子,就说开了。“好多人都看见了。许老二把他媳妇儿绑着带去镇上。”
“卖了?”花旗眨眨眼,“卖去哪了?”在他的认知里,还不知道有这种事。
“卖给大户人家做下人了!”
“听说签的还是死契,卖了九两银子。今天下午就送来给三喜了。”
“什么是死契?”坨坨好奇地问。
“死契就是卖给人家,赎不回来了。”五婶啧啧两声,“们说这许老二狠不狠。”
“那女的娘家人呢?她家人不管?”秀娘同情地问。
“不管。她娘家人也气她呢。她弟弟家有个姑娘快定下人家了。结果她跟刘三喜跑了。别人一听她家这事,小伙立马重新相了人家。”
“昨天她弟媳妇儿还找到石青村,把她骂了一顿。听说骂得还挺难听。”
“这不是造孽是什么?”五婶一阵唏嘘,“原本好好的日子不过,这能怪谁?还不是怪她自己。”
“许老二把婆娘卖了,他不是没媳妇儿了吗?”秀娘说,“他咋想的。”
“咋想的?许老二想得可美了。他都在他们村人面前说了,还完钱剩下来六两银子。他和他家大儿子一人一半,都能再找个媳妇儿。”五婶摇头。“许老二说这话就跟差心眼似的。”
“有这钱倒还好。他家大儿子也不用去倒插门了。”秋生在一旁接话。
又过了几天,村子里彻底传开,刘三喜的右腿没救了。以后他只能靠着左腿站起来。
三喜娘整日以泪洗面。天天哭她苦命的三喜,完全不提刘三喜不要家跟人跑了的事。
巧子不想呆在家里,便经常来找秀娘和花旗。
三喜娘不是哭刘三喜命苦被人欺负,就是拉着她的手说以后辛苦她。
辛苦她?巧子面上答应着,心里却不舒坦。她差点被人抢走了的事怎么说?家里的孩子差点没了娘又怎么说?让她辛苦照顾刘三喜?门都没有。
刘三喜腿废了,才知道要找她了。说以后好好过日子,再也没别的心思。
呵呵。要是刘三喜腿好的,他是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和她好好过日子?不用。以后她和孩子们好好过日子就成。
有饭,刘三喜就吃饭。没饭,也被指望她给做饭。这下腿断了,看他以后还和谁跑?
“你家三喜腿骨头真碎了?”秀娘问她。
“真碎了啊。”巧子云淡风轻地回答。
“那以后怎么办?就躺床上?”秀娘继续问她。
“就躺床上呗。现在起码得在床上躺三个月。左腿也断了,大夫说能接上,得好好养着。”
坨坨在一旁晃着脑袋说,“真惨。”
巧子逗他,“坨坨也知道?坨坨以后长大了娶个媳妇儿可得好好过日子。要是整天想东想西的,说不准哪天就会像三喜这样。”
花旗在一旁,巧子这话说得不中听,她很快意识到了,对着花旗歉意地笑笑,“花娘,我没说坨坨不好。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你可别介意。”
花旗笑笑,“我不介意。”小人参精的腿被打断也没关系,很快就能长回来。
坨坨却很认真,“我才不会像刘三喜那样呢。五婶说,这叫造孽。”
“可不是么。”巧子小小地接上一句。说心里话,刘三喜腿断了,她心里是痛快的。这人终于是遭了报应。
平日在家,刘三喜也是不干活的,腿断不断也没啥差别。反正她带着孩子,跟爹娘一块把日子过好就行。刘三喜怎么样,要做什么,都与她无关。
妖怪们后来没再听巧子提起刘三喜。倒是打这以后,巧子常常带着洪山来西觉家玩。
五月底,地里的麦子全黄了。秋生说,再过半个月,就该收麦子了。
再过半个月,妖怪们就要回到山上了。
站在家门口,看着金黄色的麦子被风吹起阵阵麦浪,坨坨从东眺望到西边,麦田的尽头。“这得收多少麦子呀?够云善一年吃的吗?”
秀娘噗嗤一笑,“何止够一年?只云善自己吃,够吃一辈子的了。”
“这么多啊。”坨坨张圆了嘴巴。从这到那头的地里的麦子原来够云善吃一辈子的。一辈子,起码也得五百年吧。一年吃多少?
坨坨自己在心里算了算,糊里糊涂地也没算明白。他眨巴眨巴眼睛,放弃思考,反正小丛会算的。只要小丛把接过告诉他就好了。
“看什么呢?”五婶远远地走来。
五婶一来,指定是有什么故事要说。坨坨还是很欢迎五婶的,隔着老远就挥着手呼喊,“五婶。”
“你要叫五奶奶。”五婶无奈地摸摸坨坨的脑袋。不管她怎么说,西觉家的孩子是怎么都不改的。
坨坨蹦到一边,“今天是什么故事?”
“敢情我是给来给你讲故事的?”五婶笑着站在西觉家院子门口,看着远方一片金黄,“麦子快熟了。”
“是啊。今年天也好,不旱不涝。”秀娘说。
说了两句麦子的事,五婶忍不住道,“我听人说,许老二真给了他大儿子三两银子让他娶媳妇儿。”
“那屠夫女儿怎么办?”坨坨仰着脑袋问。
云善把小手塞进坨坨手里,另一只手抓着春花的手。两个小的也像模像样地跟着一块看麦田。
“许老二本意是让他大儿子拿这三两银子去娶媳妇儿,别倒插门做上门女婿。可听说啊,他家大儿子也是有主意的。人家转脸把三两银子给了屠夫家,说是彩礼钱。”
“都做上门女婿了,这还讲究啥。”五婶说,“这孩子也不知道是咋想的。做上门女婿,要被人背后说一辈子的。”
“确实是个有主意的孩子。”秀娘心想,许老二家的大儿子倒是不随他爹娘。
“可不是么。”五婶说,“不过许老二知道他大儿子把钱给屠夫家了。在家对着孩子破口大骂。说得也难听。还说三两银子白给他儿子了。”
“第二天,他大儿子拎着几件衣服就去了镇上,直接上了屠夫家的门。”
“有了这三两银子,屠夫对这个女婿越看越满意,在镇上找了个地让孩子先住下来。等过几天成了亲,就住到家里去。”
“那许老二呢?许老二不是还有三两银子吗?”花旗问道。
“谁知道呢?我听他们村的人说,许老二一直嚷嚷着要再娶个媳妇儿。”五婶说。
坨坨一直等着五婶来说许老二娶媳妇儿的事。可这是十几天了,一点信儿也没有。倒是地里的麦子都熟了。
小丛和梁树叶都回来帮忙。学堂里的古板先生给学生放了假,让农忙的时候都回家帮帮忙。
照旧是从秋生家干起。
天刚亮,除了云善,家里大大小小的妖怪和梁树叶都起了。花旗先是给大家煮了鸡蛋。吃完鸡蛋再喝上几口水,妖怪们手上缠着布条出发去秋生家的地里。
花旗抱着云善,坨坨怀里抱着张小席子,小丛手里挎着个小篮子。小篮子里是蒸好的鸡蛋,还有水,云善醒了就可以吃饭。
秋生家门还没开,院子里已经有了声音。
坨坨跑过去“砰砰砰”地敲了两下门,“秋生叔,秀娘,我们去干活了。”
等秀娘打开门时,见着西觉一家已经走到了五婶家,秀娘喊着,“吃完饭再去?”
“不了。趁着早上凉快多干些活。”花旗回头说了一声。
秀娘回院子催促秋生,“西觉家都去了。咱们也快点收拾。”
秋生匆匆地洗了把脸,“我先带着东西去。你给我带点饭。”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今天早上辛苦,秀娘昨天就烙了不少饼。
秋生给大牛牛套好车,从杂物间里把铡刀、麻袋、镰刀一件件往车上搬。收拾好了赶紧赶着车出了门。
秀娘正在炒辣椒鸡蛋,准备一会儿带上,夹在饼里吃。
秋生又跑回来了,“春花一会儿就该醒了,你记得进屋去看。”
“我知道的。”秀娘翻炒着鸡蛋,秋生又急急忙忙地出门了。
坨坨把小席子扑在地头上,花旗把云善放在上面,给他盖好小毯子。
“树叶,你先看着云善,一会儿让坨坨来换你。”花旗对拿着镰刀的梁树叶说。
“好。”梁树叶点头,在云善的小席子边角盘腿坐下。他对着坨坨说,“你累了你就过来换我。”
“知道啦。”坨坨给手上缠上布条,跟在小丛后面下了田。
梁树叶托着下巴,在微凉的早晨,看见麦田里一坨接一坨地飞着麦子。
云善翻了个身,变成趴在席子上。梁树叶替他把滑下的毯子盖好,忍不住戳了戳他的小胖脸。
“树叶。”秋生赶着牛车过来。见云善睡在地上,赶紧拍着大牛牛让它往一旁走。
“秋生叔。”梁树叶站起身,帮着秋生把麻袋从车上卸下来。
秋生把镰刀放得远远地,叮嘱梁树叶,“一会儿可看好云善,别让他碰镰刀。”
“嗯。”梁树叶点头。
秋生拍拍大牛牛,“回家去接秀娘。别走路上吃草。等回来了再吃。”
“哞~”大牛牛对着他叫了一声,自己转头往回走。走到路边,低头咬了口草。
秋生握着镰刀冲他喊,“先回家带绣娘过来再吃草。晚上回家给你喂豆子。”
“哞~”大牛牛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慢悠悠地往回走着。
秋生握着镰刀下地,“你们来得可真早。都吃饭了没?”
“只吃了个鸡蛋。”兜明诚实地回答。
“趁着凉快多干活呀。”坨坨站起身。
“秀娘一会儿带饼来,炒了鸡蛋和辣椒。兜明多吃点。”秋生一边说着话,一边弯下腰开始干活。
梁树叶把麻袋整理好,又回到席子上坐下。
他一个人太无聊,便和云善说话,“云善弟弟。”
梁树叶抿着嘴笑,“咱们是不是等麦收后就上山?坨坨说你以后要做小道士。”
“我听村里人说,云灵山上的云灵观很灵的。你以后就在那里面做小道士吗?”
想到自己见过的道士,那些都是留着胡子的老头。梁树叶把云善的形象替换进去。顿时觉得有些违和。云善没有胡子,不会穿衣服,也不会自己吃饭。这么小的孩子现在真的能做小道士吗?
“不过没关系。树叶哥哥给你喂饭,帮你穿衣服。”梁树叶又伸手戳了戳云善的胖脸。
瞅瞅附近没人,田里的人各自忙活着。梁树叶满脸羞涩地趴下身,凑近云善的耳朵边,小小声说,“云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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